第31章
◎顾望笙不说别的,张口就道:“我愿拥护你做太子!”◎
谢善淩自然是回答:“没有!”
顾望笙倒没强来, 只是念叨起来:“你打小就占我的姻缘宫,导致我这岁数了一直光棍,这回勉强娶了你,又不让同房, 我的命可真苦!”
“……”
“这辈子就这么着了, 唉。算我倒霉, 遇上你这翻脸不认人的。我打小帮你挡煞续命,怪不得运气那么差。唉, 说多了也没用,你铁了心不认恩人丈夫。还有啊……”
顾望笙还要再说, 谢善淩深呼吸,咬着牙说:“随便你。”
“什么态度?这么勉强?我还没兴致了呢。”顾望笙反倒拿乔起来。
谢善淩立刻顺坡下驴:“最好不过。”
安静没几下, 贼手就挨了过来。挨归挨,嘴还在继续:“你说好,我偏不如你意。谢善淩, 我跟你有深仇大恨,就要跟你对着干。所以你改天试试故意引诱我,说不定我就成柳下惠了……”
谢善淩咬紧牙关再不接这个混蛋的话。
……
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谢善淩刚刚恢复意识就本能地冷起了脸, 坐起来正要叫谢聪送水沐浴,忽的一怔,沉默一阵,又沉默一阵……
最终确认身上颇清爽,与前两次都不同。甚至腰腿都不像前两回那样酸累。
他本以为是这回终于干净了没发烧的缘故,可刚掀开被子就迎面而来一股清新的药膏味。他垂头嗅了嗅, 用指尖在自己腰间捻起了一点药膏看了会儿。
这一细想, 隐约想起自己半梦半醒间, 顾望笙仔仔细细给自己用了水,还给自己涂药膏按摩了好一会儿。当然,在这过程中那嘴还是没闲着,阴阳怪气地说他又没经验自然不懂,难道很懂是很值得骄傲的事吗?谢善淩一点点都不肯原谅吗?
“……”
哪儿学的?谢善淩狐疑地想了想,懒得再想这种事。
*
自那日特意跑到大皇子府告知陈贤直一事,顾望笙和谢胜宇热络起来。
起初是两人总会“偶遇”,谢胜宇主动上前攀谈,一副关心堂兄谢善淩近况的模样,顾望笙便也做出热切样子回应。彼此都刻意逢迎对方,一来二去,话就越说越近,越说越开……
茶楼里,一楼台上正唱着前朝包公怒斩巨贪高官的戏,二楼包间里敞着窗看的谢胜宇忽然长叹一口气,以袖拭泪。
顾望笙:“胜宇何故如此?”
谢胜宇放下袖子看他,悲切道:“前朝尚有包公清涤人世,今朝这样的人何在呢?”
顾望笙脸上吊儿郎当的神色一收,谨慎地四下看看,压低声音害怕道:“你说什么胡话呢?今儿又没喝酒,你连茶也醉啊?”
前几日谢胜宇邀他喝酒,谢胜宇装醉套话,顾望笙装醉痛骂顾裕泽夺妻送帽之恨!还逼谢胜宇站队。谢胜宇只好假意附和几句。
不料顾望笙一听有人支持越发来劲,骂到血气翻涌,捶胸顿足,再再忍耐不了,死死扯住谢胜宇要他陪自己去四皇子府打奸夫!要让顾裕泽知道不止自己看不起他,谢胜宇都看不下去了!全天下的人都鄙视顾裕泽无视人伦勾引大嫂的无耻行径!
谢胜宇吓得当场“酒醒”,求了顾望笙许久,使出吃奶的劲儿连劝带哄地好歹将人送回了大皇子府,就差给这祖宗跪下了。这不,今日再不敢请他喝酒,只敢请喝茶。
谢胜宇长叹一声:“我只是义愤!难道你不义愤吗?如今奸佞横行,苛捐杂税,各地民不聊生……难道你在民间之时不曾感受到吗?”
“你可快别说了,”顾望笙急道,“再发疯我用鞋子堵你嘴。”
谢胜宇见他还不上套,含泪道:“难道你忘了我善淩堂兄是缘何变成今日这副模样的吗?我最为敬佩他,可恨那潘家竟颠倒是非,害他如此。更可恨当今圣上明知这一切却还放纵潘家!我恨!”
“你疯了!”顾望笙喝道,随即压低声音,“你骂潘家就骂潘家,牵扯陛下你有几条命?何况你也最好别骂潘家,你又不是我,我是父皇的嫡子,他最多骂我两句,你就不一样了,你可别连累谢家!”
“……我还以为善淩堂兄会嫁一个更磊落的汉子。”谢胜宇皱眉道。
顾望笙脸一沉,敏感道:“顾裕泽是吗?”
谢胜宇急忙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既曾在民间饱尝苦楚,怎会不和善淩堂兄、和我一样嫉这丑恶世道、高官强权如仇?”
顾望笙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我如今就是高官强权,我恨我自己?”
谢胜宇:“……”
顾望笙忽的叹了声气:“你清醒清醒,别太入戏,成了魔。刚刚那些话我看在善淩的面子上就当没听见,若哪天被别人听去,我可救不了你,我自身难保。”
谢胜宇心中只骂他装得好,眼珠子一转,当场换了话题,只连连称是。
然而数日之后,谢胜宇又约顾望笙来茶楼,这回他神秘兮兮地将看戏的窗都关严了,回过身看着一脸莫名其妙倒茶喝的顾望笙。
“望笙兄,我要去投白龙义军。”
“噗!”谢胜宇话音还没落,顾望笙已经一口茶喷他一脸,反应过来后一巴掌扇他脸上,啪的一声极为响亮。
谢胜宇脸上满是茶水,还被扇得半边脸慢慢红肿起来,两眼发直地瞪着顾望笙。
顾望笙深深呼吸,似乎气急了,左右看看,去墙角的花瓶里抽出鸡毛掸子倒抓着,大步走过来将谢胜宇按在桌上就抽,边抽边小声地骂:“我看你想死!你想死别连累谢善淩和我!和整个谢家!我不如现在打死你保全大家!”
谢胜宇咬牙切齿:“别打……别打了!你还装……”
顾望笙又抽他一鸡毛掸子,问:“装什么?”
“……装……你装……装……我是说,你还装上我爹了?你凭什么抽我?”谢胜宇道。
“就凭你发癫想害死我们全家!”顾望笙骂道,“我若告诉你爹,你爹肯定打你比这狠!”
谢胜宇被他一顿毒打,实在扛不住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连连求饶,说自己刚刚是瞎说的,发誓再也不说了,顾望笙这才放过他。
当天两人不欢而散,谢胜宇连夜跑去向二皇子禀告事态。
顾裕骐移开视线看别处,淡淡道:“拿个鸡蛋敷敷吧。”
“多谢二殿下关怀,这不要紧,要紧的是顾望笙他一点也不露出马脚。”谢胜宇着急地说。
自己可是在二皇子面前夸下过海口的,必要逮住顾望笙是白龙匪军的把柄。
“是你太心急了。我叮嘱过你,他必然谨慎,你只可循序渐进。”顾裕骐道。
*
“我今天抽了谢胜宇一顿。”顾望笙得意洋洋地看着坐在床头看书的人,“他小时候不是欺负过你吗,替你报仇了,你又欠我一件。谢善淩,你欠我这么多,利息都还不过来,今晚权且收两回。”
从未见过如此强买强卖的无耻之徒,但是想想他是土匪,说是强盗也不为过,那这就似乎合情合理。
于是谢善淩不语,只静静翻页。
至于顾望笙知道谢胜宇小时候欺负谢善淩,自然不是谢善淩和他说的,估摸着是其他堂表兄弟当趣事说的,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顾望笙自顾自地在自己和谢善淩的恩怨情仇录上记下这笔新恩情,走过去不由分说弯腰抱住就先亲一顿,然后看着谢善淩嫌弃却又不说的样子更加得意。
“那混蛋,还想套我话?想坑我?我坑死他。”顾望笙说。
谢善淩冷笑道:“混蛋说别人混蛋。”
顾望笙道:“那你说他混不混蛋吧。”
谢善淩欲言又止,白他一眼。顾望笙噗的笑了:“你又不上当~就这么聪明?”
谢善淩又开始装聋作哑混日子。
*
谢胜宇着实不怎么聪明,可谢家难得出个歪骨头的货,而且蠢货太多,谢胜宇已经不算太蠢的那一批了。顾裕骐便只好忍耐着,将事给他捋一遍,详细教他如何如何再去接近顾望笙。
谢胜宇学到,扭头又去顾望笙面前演。
一日,三皇子来了稀客,稀到三皇子原本正和姬妾快活到一半都肯抽身去见。
“这哪阵风啊把皇兄给吹来了!”三皇子惊叹道,“什么事儿啊?”
顾望笙不说别的,张口就道:“我愿拥护你做太子!”
三皇子愣了愣:“突然的你发疯了?”
“我这些日子看清楚了局势,父皇绝不可能再立我为太子,如今唯独你最得父皇宠爱,只是顾裕泽有蔺家做靠山,他自己也立有功劳,还工于心计,因此挟制住了父皇,否则早立你了。”顾望笙说。
三皇子深以为然,但深沉地没有说话。
顾望笙道:“我若要在京城混下去,不站队不行,但你也知道……”他咬牙切齿,“我死也不会投顾裕泽。”
三皇子同情地看他,给火上浇油:“他和嫂子的事,我也是听说过,哎呀,要不算了,那会儿你下落生死不明,我们也不知道你和谢善淩有婚约啊……哦,我肯定是不知道,不过老四我就不确定了哈。应该可能差不离儿……也许知道?哎呀呀,那这就很坏了,他有这么坏吗?应该……嘶……”
“……还不止!”顾望笙恨意滔天,“蔺家还放弃了我扶持他!顾裕泽,我和他不共戴天!我可以不做太子,他也别想!”
三皇子凉凉道:“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哈,我理解你。”
顾望笙看他:“我知二弟聪慧谨慎,不会轻易信我,今日来,我拿一事投诚。”
“什么?”
“谢家子弟谢胜宇,他恐怕和白龙匪军有勾连。”顾望笙低声道,“我知道瞒不过你,便说实在话,除了投诚示好,我也是怕他一个人发疯糊涂连累谢善淩和谢家,进而也联系到我。其实我本可以直接去父皇面前拿此事邀功,可我再得父皇赞许他也不会立我太子,不如拿来扶持你。”
第32章
◎他竟然囚禁了谢善淩,还动辄打骂!天哪!◎
说是说老二像要整老三, 可顾望笙并不能确定顾裕珩就一定不知道谢胜宇是顾裕骐的人。也许在这一点上两人是通了气的。当然,也许没有。
但这并不重要。若老三知道,那又关顾望笙什么事儿呢?
顾裕珩听了顾望笙的话先是一怔,张张嘴差点把心里话秃噜出来:搁我这儿贼喊捉贼呢?
谢胜宇和白龙匪军有没有苟且顾裕珩不知道, 他平日就没正眼瞧过这个无名小卒, 可顾望笙不是实打实的白龙匪军吗?
可他再细看顾望笙那一脸的凛然正气, 心中头一个反应是老二不靠谱!
……不不不,虽然老二跟个鬼似的, 但应该不至于不靠谱到这地步。可顾望笙这又是闹哪一出呢?
想来想去,把自己脑袋给想疼了, 紧皱眉头挪动屁股坐进太师椅深处许久不语。
顾望笙瞅着他,说:“但也不一定……”
顾裕珩急忙抬眼看他, 可脑子里依旧一团乱麻。真想直接问问!
“可就算还没搭上线,他心里也绝对有投靠的想法。”顾望笙斩钉截铁,十分确信。
“他最近总来找我, 起初拿着谢善淩做借口,我便没拒绝,可如今熟了就时常和我说朝纲败坏、唯有白龙匪军能救世。我起初以为他年纪小一时激愤之言, 还想替他瞒着, 只是自己打了他一顿警告他,以为他会改,却不料执迷不悟。”
“我是真的怕了他,他若是别人家的也就罢了,我管他死活?可偏偏怕他发疯连累谢家和我!”顾望笙越说越生气,狠狠一拍椅子把手。
顾裕珩试探:“他非拉着你说这个干嘛?”
顾望笙有些无奈:“他要拉我入伙, 非说我流落民间十几年吃尽了苦头知道人间疾苦, 更会明白那伙匪军的正义。”
恶狠狠道:“他脑子有病!我确实流落民间十几年吃尽了苦头, 如今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住着御赐的府邸,花着我母后的嫁妆,走哪儿都恭恭敬敬叫我大皇子,我吃饱了撑的放着这好日子不过,跟他去投靠匪军??我就算当不了太子,当大皇子不比当匪军强??”
顾裕珩深沉地点头。
且不论顾望笙是不是,这个谢胜宇必然不会知晓顾望笙的那层身份,那谢胜宇确实就是纯纯脑子有病。
拉谁造反也拉不到皇子的头上,谁造反也不能是皇子啊。
“所以啊,你说是我求你都好,”顾望笙长叹一声,“赶紧把他抓走吧。我可以保证谢家其他人绝无二心,当然我也没有,就这个谢胜宇发癫。我手上没权,你有,你赶紧把他抓走。”
顾裕珩却有些嫌弃:“我没事儿抓他干嘛?你刚说这么久我都没想起来他长什么样子。”
顾望笙顿时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父皇一向为了白龙匪军的猖狂恼怒,若谢胜宇真跟白龙匪军有勾连,你抓住了,父皇不得高兴极了?大功一件啊。”
“那我不如抓你呢。”顾裕珩嘀咕。
“你说什么?”顾望笙问。
“……没什么,瞎说的。”顾裕珩依旧不敢信,狐疑地暗暗打量他。
顾望笙假装没注意到,只说:“说起来,上回有个叫陈贤直的翰林院编纂,说是要调去姜城,后来他闹起来,最终没去……我听人议论,是你背后搞鬼吧?”
顾裕珩根本不怕他知道,冷笑道:“是又怎么样?你要替他撑腰?我记得谢善淩和陈贤直是好友。”
“好友个屁。”顾望笙面无表情,“那姓陈的二十三了还未婚娶,谢善淩知道他有难,非闹着大半夜去找他,还不准我跟进去,两人关起院门不知在里面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呵呵,恐怕又是谢善淩的情债。”
顾裕珩:“啊?”
他正要说这也不至于……
这顾望笙可真是,难怪父皇总嫌弃。看起来这么大个男人,成天为了谢善淩那点子没出息的事儿要死要活拈酸吃醋,还算男人吗?!
顾望笙脸色逐渐铁青,紧攥拳头,眼神直愣愣的像中了邪:“只是谢善淩不肯承认,怎么打也不老实……”
顾裕珩更加震惊:“你打了谢善淩?”
“……”顾望笙仿佛从梦游中惊醒,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与尴尬,急忙强作镇定,眼神却移开了不敢对视,道,“没,没有的事儿。你听岔了。”
顾裕珩对这消息的兴趣可远远大于顾望笙是不是秦青!他赶紧说:“你别狡辩,我刚才明明听你说‘怎么打也不老实’。你真打谢善淩了?”
顾望笙咬死了没打,不过眼神一直闪烁不定,偶尔对上也是立刻心虚地挪开。
顾裕珩悟了。
谢善淩新婚那时两次半夜叫了大夫急诊,此刻想来,真是发烧吗?嘶……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事儿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纯当听个乐儿。
顾裕珩正要乐,突的嘴角一僵,后知后觉:“你刚刚说什么?”
“什么?”顾望笙反问。
“你那意思是,陈贤直是被谢善淩出了主意才没去成姜城的?”顾裕珩觉得自己简直过于聪明,竟能从那样看似无关的话里精准读出背后真相!
顾望笙不料自己竟如此敏锐,一时阵脚大乱,慌忙道:“不,我的意思……我……唉!”
顾裕珩用锐利的目光逼视他,他终于嗫嚅着败下阵来,沮丧又服气:“早知道瞒不过你!你从哪儿听出来的?我还遮遮掩掩,生怕被你发现。”
顾裕珩不屑嗤笑:“我……”
被顾望笙打断。
顾望笙急切道:“但你先别生气!别跟谢善淩一般计较,他就那性情,我也头疼。他到底是你大嫂,你若动他,那我就和你也没话说了!”
顾裕珩都要无语了,翻个白眼正要开口,又被顾望笙打断。顾望笙似乎极怕他去找谢善淩的麻烦,道:“你若要报复,去找谢胜宇。”
顾裕珩不耐烦:“这里头又有这个谢胜宇什么事儿?”
“就是他去告诉谢善淩的啊!”
顾望笙看起来是真的怕极了,急急道:“我就算把谢善淩囚禁在府里,对外样子总还要做下,谢胜宇身为谢善淩的娘家兄弟,非要找他,我用借口拒了,他就让我捎本书给谢善淩,我一翻那书平平无奇,就捎了,谁知道谢善淩怎么就从里面看出来了陈贤直有难,哭着喊着以死相逼非要去找!”
“你还囚禁谢善淩??”顾裕珩瞠目结舌。这可和他知道的太不一样了!
顾望笙又开始闪躲目光,支支吾吾道:“你听错了……是谢善淩自己不爱出门!得罪过那么多人,怕出门被人打,关我什么事……”
顾裕珩已经不信任他了。
观他这些反应,必然刚刚秃噜出来的都是真的。
他竟然囚禁了谢善淩,还动辄打骂!天哪!老大是这种人吗?嘴里说得要死要活,实际真要被他折磨死的却是谢善淩?不愧是断袖,玩得真花!
顾望笙被他用恍然大悟的复杂眼神盯着,终于恼羞成怒:“我和谢善淩的事儿不要你管!”破罐子破摔,“我是他夫君,我想怎么怎么,谁管得了?”
顾望笙闹了个脸红脖子粗,看起来不像假的。
顾裕珩良久没有说话,低头将事儿捋了一遍又一遍,得出了一个结论:若顾望笙是匪军头目,那父皇何至于烦恼如此啊!
他早就说了吧!就老二那个莫名其妙的所谓诱敌之法,不靠谱极了。
说是找了人去顾望笙面前说孙瑛和司马忠良反目成仇,若匪军派了人去试探孙瑛、伺机离间,就代表是顾望笙泄的密,顾望笙就是匪军头目……
那人家匪军就不能是凑巧那个时候去离间吗?这种事儿还挑日子?
司马忠良还闭着眼睛就是一顿夸!他就看不惯!
说真的,他怀疑这俩人有见不得光的事儿很久了,只是俩都不男不女的,实在也是想不明白要怎么见不得光,因此罢了。
但是当然了,顾望笙也不见得就可信。主要还是顾望笙一直有匪军的嫌疑,此刻却说别人里通匪军,这未免……
顾望笙瞅着他那竭力思索的模样,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自然不是空口白牙地瞎说,给你见一回你总信了。”
过了会儿顾裕珩才故作姿态懒洋洋地说:“若是别人说这些,我其实懒得理。但你究竟是我大哥,吃过那么多年苦头,我不理呢,未免不近人情……”
顾望笙深沉道:“这就是我为什么选择了你的理由。老四那个王八蛋自不必说,老二我真是看到他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唯独你是个正常人。”
顾裕珩忍不住向他寻求认同:“你也觉得老二像个鬼吧?!”
顾望笙一副没料到他也这么想的样子:“你也这么觉得?”
“父皇都这么觉得啊!”顾裕珩忍不住笑起来,连连拍着大腿。
“我和父皇私底下都这么说!有回父皇想事情入迷,忘了他还在,一抬头见着他白着个脸悄没声儿地站面前,偏偏还穿身白衣,从头白到脚,把父皇给吓得!气!得他老人家龙颜震怒,勒令顾裕骐再不准穿白衣,也不准悄没声儿待着,说完事儿就必须赶紧滚蛋。”
顾望笙一副寻到知音的样子激动道:“还以为就我被吓到过,都没脸跟人说,谁知道父皇那样英明神武竟也……”
“我母妃都被那玩意吓到过几回!”顾裕珩道。
顾望笙面露疑惑,问:“那他为什么成天一副那死人的模样?有贵妃那样显赫的母妃,又有夺储最有望的你这同胞的亲弟弟,什么都不用做就赢了,我若是他,做梦都笑醒。”
说着不忘自怜一番:“哪像我,亲舅舅都弃我而去,老四的母妃与我母妃是血脉姐妹,他却那样对我,尚且不如你。我每每想到都心灰意冷,肝肠寸断。”
“嗐,那鬼他……”话到嘴边咽了回去,瞅瞅顾望笙,欲言又止。
顾望笙善解人意道:“若是不好说的秘密,就别为难。老二虽像鬼,对我来说,老四才是真正的恶鬼。”
“嗐,老四算什么,也就是绿……咳咳,也就是,那什么,装了点儿。那还是顾裕骐更令人火大。”顾裕珩说。
顾望笙虽没反驳,可眼神里明显流露出不服,这可叫顾裕珩忍不了,赶紧找出一堆事迹来佐证自己的观点。
顾望笙听着,忍不住开口附和,两人狠狠地议论了顾裕骐一番,从那张成日拉着的小白脸说到他都这岁数了还未娶妻……
顾望笙讶异道:“莫不是他和我一样?”
“嗐!还不如你。”顾裕珩摆摆手,都说到这里了,实在憋不住,冲他挤眉弄眼,“你绝对想不到一个事儿,嘿嘿,老二他啊,是天阉。你说他娶妻干嘛呢?摆家里干看着?指不定还给他戴绿帽子。”
顾望笙果真一脸震惊。这下都无需刻意演,他真是震惊了。
顾裕珩满足了,得意地挑着眉头说:“嘿嘿,吓到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顾望笙:从某个角度来说,我是真心支持顾裕珩当太子。
第33章
◎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惺惺相惜之感。◎
傍晚时分, 顾望笙如常走出京军营。
谢胜宇在营门外蹲守多时了,见着他,急忙追着叫:“殿下!大殿下!”
顾望笙撇头一看是他,跟见了瘟神似的, 脚下生风走得更快了。
谢胜宇只好一路小跑, 好不容易才堵到他面前, 张开手喘着气问:“你躲……你躲什么?哈……哈……”
顾望笙一脸“你说我躲什么”的不耐烦,再不似往日和蔼, 压低声音道:“别来往了,我可别让你给连累了!”
装得可真像个样子!谢胜宇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将他往旁边拉:“找个地方细说。”
顾望笙不肯,挣扎道:“你别逼我又动手啊!谢胜宇!这儿人来人往的, 别搞得难看!谢胜宇!”
人来人往,顾望笙到底没太挣扎,还是被谢胜宇拽到了一家酒楼包间, 还被他按到座椅上。
顾望笙气急败坏:“你到底想干什么?缠上我了是吧?”
“哎呀,殿下!你先听我说!”
顾望笙骂骂咧咧要起身,谢胜宇按住他肩膀, 一字一顿:“不, 是秦、将、军。”
“啥玩意儿?”顾望笙皱着脸防备又疑惑地看他,好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谢胜宇都要急死了:“事到如今,你就别装了!不,装得好,在京城里就得装这么好才安全。不过,在我的面前你不用装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我看你是疯了。”顾望笙说。
谢胜宇使出杀手锏:“不是我空口白牙地说。那日挨了你一顿揍, 我回去仔细思量, 反倒越发下定了决心。”
“我暗中联系了白龙匪军!”他说。
顾望笙一副要崩溃的样子:“你小子!”赶紧压低声音, “你……你果真?!光想想就是大罪了,你还去联系?!那你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否则我怎么会从那人口中知道你的身份呢?”谢胜宇深深看他,“你竟然就是秦青……善淩堂兄竟是嫁给了这样的一位英雄豪杰,此生足矣!”
顾望笙赶紧扯开他的手,起身就要走:“疯子,别沾我。”
谢胜宇死死拉住他:“那人竟没跟你说吗?哦,他倒是提过,说你们谨慎起见,探子的行踪与身份都十分隐秘,相互之间并不相识,甚至,若跳过自己的上线与下线见到这条线上的其他人,也互不相识。即便以你和宋淮安的地位也不一定知道全部探子的身份。”
“如此一来,既能确保探子的安全,若不幸一人被擒且出卖义军,他也供不出太多的来;并且同一样情报可以交互验证,方便存真去伪。”
谢胜宇猛地拔高声音,激动道:“真是天才之举!”
顾望笙啪的轻车熟路朝他脸上一巴掌,怒道:“你怎么不去大街上嚷嚷?不,你索性去东厂门口嚷嚷!”
谢胜宇捂着半边脸继续忍,还要压低声音道歉,将这出戏唱下去。
他只当顾望笙过分谨慎还在测试自己,而他颇有自信自己最终能通过测试。譬如刚刚所说的白龙匪军那庞大而谨慎的探子组织的巧思,是真的。
除了上次那个匪军叛徒涂蟠,二皇子曾抓到过几个匪军探子。严刑拷打、威逼利诱之下,有嘴硬宁死不屈的,也有肯招的,可由于那组织的设计,压根招不出多少东西。
最终二皇子得到最有用的情报反倒是这一点。
而二皇子将此事告诉了谢胜宇,并且指点他用来取信于顾望笙。
顾望笙只在心中想道:嗯,谢善淩是挺天才的,若肯重新出山,就更天才了。
“殿下……不,秦将军,我更愿这样称呼你!这才更显出你的荣耀!”
迎着顾望笙微妙的神情,谢胜宇声情并茂。
“你还不信我吗?我对你们可太有用了,虽然只在吏部任小职不起眼,却也因此不易惹人注目,人们通常不对我设防。吏部管百官的考评迁升,若说起对百官的了解,其实不比东厂差多少。你想,若义军握有百官不能为外人知的把柄秘密……那便宜之处岂不大大的?”
顾望笙一时没有接话,他只是反复深呼吸,半晌,他看着谢胜宇问:“你联系上了匪军安插在京城中的眼线?那眼线此刻在哪?叫什么?”
谢胜宇欲言又止:“这……按照义军的规矩,就算是你,我也不能说。但他说他已经告诉他的上线了,待一层层报上去,早晚你会知道是谁。”
顾望笙不置可否,说:“我不明白,谢家其他人都忠君爱国,全无二心,就算谢善淩心灰意冷,也只是从此不问世事。怎么就你竟一心投匪?”
谢胜宇摆摆手:“那些人都是愚忠,不值一提。”
顾望笙:“你确定谢家只有你一个投匪的?”
谢胜宇怕若自己胡乱攀扯别人,顾望笙会去找那人对质,反倒露馅不好,便只说:“是,只有我一人投匪……哎,怎么还叫投匪呢?我这叫弃暗投明!”
“哦。”顾望笙的神色忽然冷漠起来,转身朝门口走去。
“哎,殿下!”谢胜宇只好又去追他。
追到门口,顾望笙伸手打开了门,抬脚出去了。谢胜宇的视线随着他的背影而动,突的怔住,与门口一脸似笑非笑的三皇子四目相对。
“……”
谢胜宇还没回过神来,顾裕珩懒洋洋道:“抓回去。”
“……等、等等!这、这怎么一回事……三殿下怎么……大殿下?!”
两个五大三粗的挎刀侍卫一左一右将谢胜宇夹在中间,他本能地慌张起来,求助与求解的视线投向顾望笙。
顾望笙却只是冷漠地看着他说:“你想找死就自己去死,别连累我和谢家。”
谢胜宇:“……?!”
*
顾裕珩嫌牢房里憋闷,气味也难闻,就到外头叫人搬来两把椅子权且和顾望笙一起坐着。
这会儿旁边有人,有些事不好聊,便只能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不多久就打起了呵欠,迷迷糊糊困了。
顾裕珩原本还强撑着,偶然间扭头一看,发现顾望笙早闭着眼睛半瘫在太师椅上睡得安详,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惺惺相惜之感。
虽说老大也长得好看……但和另外那两个在品行性格上有着天壤之别!
抛开彼此间的出身立场,竟是如此合得来。怎么就不让老大跟自己是亲兄弟呢?非得是那只鬼?
顾裕珩想着想着,接连又打了几个呵欠,正要也睡去,里头人出来禀告说打过两轮了,谢胜宇还没招。
顾裕珩不耐烦道:“能不能干?不能干本殿下把你们绑起来先打一顿。”
顾望笙幽幽醒来,揉着眼睛问:“怎么了?”
“说打两轮儿了还没招!”顾裕珩没好气道。
那手下怕真把自己绑起来打,忙道:“也不是没招……就还是坚持说……呃……说大殿下就是他认识的潜伏在京城的匪军探子。”
顾望笙冷笑起来,顾裕珩道:“别笑,别不当回事儿,真叫父皇听见了,你也得剐层皮。”停了下,卖人情道,“不过你别怕,我让他们再去打两轮儿,打到他就剩一口气,我不信他嘴还能这么硬。”
却见顾望笙听了这话忽的神色怔然,若有所思地盯着顾裕珩看了好一阵。
顾裕珩还没被人这么盯着看过,倒没生气,只是问看什么。
顾望笙沉默一阵,别过头去,落寞道:“没想到在这世上唯一关心我安危的人,竟会是你。”
“……”怪肉麻的,这架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顾裕珩搓搓小手臂,轻咳一声,瞅着顾望笙那样子,原本想笑他两句都于心不忍。
“嗐!亲兄弟一场……你别说得这么惨,底下的人都还在呢,看你笑话。”
顾裕珩忍不住劝慰两句,既是为了拉拢他,也是着实地莫名地觉得他可怜,两人又莫名地投缘。最主要还是顾望笙识时务!懂得主动来投自己。
他朝手下一招手:“继续打,给我打到他老实为止。”
顾望笙朝他笑笑,逢迎道:“这回你若能抓着匪军安插在京城的眼线,父皇得有多高兴啊。”
顾裕珩:“你放心,你主动来找我,和我说那些心里话,我不会亏待你!这要是换了老二和老四就说不定了呵呵。”
顾望笙挑挑眉,又拍了几句马屁,将顾裕珩哄得一愣一愣,直想当场就拿那个鬼来换这个识时务还嘴甜的老大。
过了约小半个时辰,身后的刑房里渐渐没了惨叫声,顾裕珩正要睡觉,手下出来禀告:“他终于改口了。”
“说。”顾裕珩有气无力道。
手下道:“他说他是奉二皇子的令去套大皇子的话,因而假装投诚义军。”
“……”
顾裕珩一时间有些尴尬,余光瞥见坐在身旁的顾望笙,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顾望笙一怔:“老二这是什么意思?”
“呃……”顾裕珩正措辞,顾望笙镇定道:“不可信,谢胜宇攀扯我不够,现在倒还想出离间计了。看来还是打得不够啊二弟。实在不行,跟东厂借个人吧,不然我怕下一个他咬的就是你了。”
“呃……”顾裕珩正欲开口,顾望笙说:“偶听父皇骂白龙匪军的人都是冥顽不灵且还心思歹毒奸诈无比。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谢胜宇这还刚联系上呢。”
顾裕珩急忙顺水推舟:“所言极是。”扭头冷道,“继续给我打!打到他老实!”
作者有话要说:
顾裕珩:老大比我还废柴,和他在一起就会有对比感觉自己牛了起来,这种情绪价值相信大家都能懂。
第34章
◎谢善淩终于说话了:“我要和我娘说你打我。”◎
再怎么打, 谢胜宇也就只能那么老实了,因为他已经说了实话。
顾裕珩后来听说他都晕过去几次泼醒再打都还是那么说,拿手帕捂着鼻子皱着眉头亲自进去看了会儿,心虚起来, 暗道这莫不真是老二那家伙搞的鬼吧……
身旁的顾望笙也如此起疑:“莫不真是……”
顾裕珩:“咳咳。”
就在他尴尬非常的时候, 老二来凑热闹了。好在老二没亲自跑来当面闹(谅他也不敢)只是派了人来附耳传话, 说谢胜宇确实是自己派去装样子套老大话的。现在要将人带走。
顾裕珩其实不愿。就算这真是一场乌龙,可谢胜宇告密导致自己要整的陈贤直被谢善淩多管闲事给留了下来, 谢胜宇还是得罪了他的。
不过老二派来的人是东厂里行走的一个阉人,在司马忠良那也说得上话的, 顾裕珩想了想,看看只剩一口气的谢胜宇, 忍了忍,摆摆手:“带走吧。”
顾望笙看着人把谢胜宇救走,当时一言不发, 过后没别人了,才看着一脸不悦的顾裕珩进献谗言:“看看这闹得……行吧,怀疑我我也认了, 毕竟是我没及时站队, 难免大家生疑。不过老二这计划怎么连你都蒙在鼓里?他做事儿不跟你说的吗?”
顾裕珩张张嘴,又闭上。
越想越气,因为仔细想想老二好像确实是每每只说他在计划,但在结果出来之前几乎都不会将具体计划告诉自己。
曾经他问过,可老二只神秘兮兮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司马忠良在旁帮腔,他只好作罢, 左右也烦得知道这些, 只要最后计划成功的好处是自己的就好。
可现在因为这导致自己在顾望笙面前闹了个大花脸, 顾裕珩这张脸青一阵红一阵,渐渐开始恼羞成怒。
“唉,算了算了,不说了,你俩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我说多了反而好像我在挑拨似的。这事儿也是显着我了,还以为寻着个巧宗,屁颠屁颠哪来投诚你,结果给自己闹了个大花脸,唉,我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实在是学不来权谋那套。”
顾望笙说着就要走,顾裕珩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他连我都瞒,害我丢这脸,连着个屁筋!”
说完又心中一阵阵发虚,下意识左右看看。
“怎么了?隔墙有耳?”顾望笙观察入微,体贴道,“那换个宽敞的地方说话吧。”
*
两人来到三皇子府的湖心亭,一路上顾裕珩原本心情已经缓和一些,顾望笙一开口又是挑拨:“话说起来,你不知道老二的计划,老二却怎么知道谢胜宇被你抓走了,那么及时来救?”
顾裕珩:“……”
还!能!为!什!么!因为老子被他当猴耍呗!因为司马忠良偏信他呗!
这一瞬间他甚至连顾望笙也烦起来,烦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转念他又释然。毕竟顾望笙人家也怪无辜的,这会儿也没迁怒自己,一副还在懵的样子。
于是顾裕珩也就不搞迁怒那一套,对顾望笙和颜悦色道:“好了,先不说了。这事儿我回头去找顾裕骐说清楚。你这边……哎,你也别多心啊,这事儿我真不知道。”
顾望笙爽朗道:“我想你也不知道,不然你还跟我一起折腾这一趟?”
看看人家这阳光模样!真想把老二也送去当几年猎户。
顾裕珩倒像大哥一般,似模似样地拍了拍顾望笙的肩头:“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不过。你的心意我如今已全然知晓,放心吧,今后你我之间再不说虚的,联手对付共同的敌人老四就是。将来待我成了事,你封王封地都不在话下,就是最富庶的地方给你又如何呢?”
顾望笙敞快道:“你大气,但说实话,我却不敢要。而且我也真是不爱管那些。到那时,我仍留在京城过我的潇洒日子,给我的俸禄若能多那么一些我就心满意足了。”
瞧这觉悟,真是太让人放心了。
顾裕珩大笑:“你就这点儿出息……放心!我吃肉,也绝不让诚心跟着我的人喝汤!”
*
“顾裕骐你是不是故意的!!!”顾裕珩怒吼。
顾裕骐不说话,分明是一副瞧不起自己的样子,这令顾裕珩越发恼怒,指着他冲菅贵妃道:“母妃你看他!害我颜面尽失!他有什么事儿都藏着掖着,找谢胜宇去给顾望笙下套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告诉我,如今心里指不定反而怨怪我坏了他的好事儿!”
他也不傻,事后送走顾望笙,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唯恐母妃和司马忠良怪自己一时莽撞坏了事儿,便赶紧来倒打一耙,夺取先机。
菅贵妃原本确实有些不悦顾裕珩坏了计划,想说他几句,可宝贝儿子这一发火,她就不便在他气头上指责他了,只能顺着他话对顾裕骐说:“你弟弟说得没错,你让谢胜宇去下套,好歹跟你弟弟通下气啊,这下可好,搞得他里外不是人。”
顾裕骐依旧不说话。
司马忠良劝道:“谁也没想到大皇子竟会来这么一手……”
顾裕珩插嘴:“什么叫他来这么一手?人家是真心实意来投诚。若他真是匪军头子秦青,能出卖谢胜宇?先前老二联合孙瑛所谓的设套,我就早想说了,看你们夸得跟什么似的我才没好意思说……人家匪军就不能是凑巧正好那会儿赶上了去劝降的吗?”
司马忠良都不知道该跟这蠢货说什么了,只好什么也不说,任他发泄。
顾裕珩却只当他无话可说,对着顾裕骐又是一顿打,这才舒服一些。
随后胸有经略地深沉谋划:“顾望笙虽然在父皇面前不受待见,可他究竟是先皇后生下的嫡长子,朝中不乏老顽固还惦记着他。否则父皇也不会在面上对他一再忍让。何况他还是蔺家的人,虽然蔺家不识时务扶持老四,可若老大站我这边,蔺家那边也自会有些动摇。因而我是决定收纳他,这对我们成事有百利而无一弊。”
*
谢胜宇突然失踪,这事儿在外没引起什么风波,可谢家人还是很担心。
不过他们完全没想到把事儿告诉谢善淩上去,毕竟谢善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肯定不知道谢胜宇的下落,能将自己那身子养好不发病,就算是给大家省事儿。
谢善淩也确实不知道这事儿。顾望笙没跟他说,只一味回家后关门行周公之礼。
……根本就很失礼!
谢善淩实在是烦了,至少逃避几天也行,就在顾望笙又一次关门之时说:“我思念母亲,想回谢家小住。”
顾望笙一怔,随即冷笑:“就这么几步路,你白天趁我不在回谢府去思念个够也没人管你,需要小住吗?我看你分明就是要躲着我。”
事到如今,谢善淩懒得再跟他体面,淡道:“你知道就好。”
“行,一会儿你别后悔。”顾望笙说。
谢善淩针锋相对:“我天天都很后悔。”
“呵,”顾望笙皮笑肉不笑,“悔之晚矣。”随后瞅着谢善淩脸色,咬咬他耳垂,“别整天摆出这样子,又不是没让你得趣。而且如今我已懂得许多,再没让你发烧,事前事后都给你伺候得舒舒服服,你究竟在摆什么架子?”
“我讨厌你。”谢善淩只得这样说。
“说得跟我多喜欢你似的。”顾望笙给他一个白眼,“搭伙过日子,你别要求那么高。”
谢善淩:“……”
又被迫一眨眼就过了大半夜,谢善淩半梦半醒间喃喃坚持:“我要回谢家见我母亲……”
顾望笙这会儿的心情总是很好的,态度也柔和许多,边给他按摩药膏边宽容地说:“你去见,多带点礼。”
“我要小住……”谢善淩说。
顾望笙不说话了。
谢善淩眼睛微微睁开,看着他:“我要回谢府小住。”
顾望笙继续装聋作哑,低着头一味伺候。谢善淩却很烦人,见状反复说道那句话。顾望笙忍无可忍,说:“这大皇子府吃人啊?”
谢善淩幽幽道:“吃不吃人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顾望笙憋半天没憋住,满肚子愤愤不平:“那你被吃的时候不瞧着也挺乐意吗。还给我下条件,吃一回你才服一回。敢情好处都让你得了,我让你吃一回你死活不肯……”
换来一巴掌。但这巴掌软绵绵的,还带着香气,顾望笙反正也挨过不少了,已经全然免疫。
“你究竟什么时候能吃我一回?”顾望笙忍不住问,“你每回都哄我说下次,哪有你这样的,过后就反口不认,这还是人吗谢善淩?你真是太奸诈了。”
这回轮到谢善淩装聋作哑了。
他挣扎着从顾望笙怀里溜出去,转个身背对着睡觉。
“谢善淩!”
“……下辈子。”谢善淩说。
“……你别以为我真不敢跟你动手。”顾望笙说。
谢善淩:“悉听尊便。”
谢善淩油盐不进,顾望笙无可奈何,气急败坏,朝被子上使劲拍了一巴掌,就听到谢善淩吃痛一声闷哼,吓他一跳,慌张辩解:“隔着这么厚被子呢,你可别碰瓷!”
谢善淩真不碰瓷不说话吧,顾望笙又不乐意了,凑过脑袋去瞅他闭着眼睛的冷漠样子:“没事儿吧?真打疼了?有这么娇气么,隔着这么厚被子打一下也喊疼。”
“……喂!谢善淩,你回话,我跟你说话呢。”
“下次不打了行了吧?”
“刚才我不对,不该动手,行了吧?”
谢善淩终于说话了:“我要和我娘说你打我。”
顾望笙顿时大惊失色:“你有毛病吧这也跟你娘说!你多大岁数了呢这也跟你娘说?这种闺房之趣你也跟你娘说你也好意思?!你别跟她说啊!”
谢善淩被他吵得烦,回过头来瞪他:“你打我你还闺房之趣,你去找别人闺吧!”
顾望笙怒道:“我就隔着这么厚的被子打一下你至于吗?要么你打回来!”
“谁要打你?我根本懒得理你。”谢善淩说完,回过头去继续睡觉。
顾望笙又气又急,生怕他真去岳母面前告黑状,先吓唬威胁了几句,见他无动于衷,只得拉下脸面低眉顺眼:“行行行,我答应你回谢府小住……但我有条件,你不能告诉你娘我刚打了你。你若是敢说……”
谢善淩:“我敢说就怎么?打死我?”
“那倒不会。”顾望笙冷峻道,“我不告诉你,你自己猜吧,反正你肯定会后悔,到那时你又求饶叫我夫君我也——”
这下子轮到谢善淩急了,喝道:“闭嘴!我没叫过!”
顾望笙满脸嫌弃:“你这人,说过的话一句不认,我现在都怀疑你不是临江仙了。”
谢善淩没好气道:“本来就不是。”
“呵。”顾望笙不置可否,只说,“反正你叫过我夫君,还承诺吃我。”
谢善淩咬紧牙关不理他。
顾望笙躺下去,从身后搂住他,不甘心地重复几遍,谢善淩忍无可忍,恼道:“那也是被你逼迫才……”
顾望笙得意冷笑,阴阳怪气:“谁不知道谢家小少爷多犟一人啊,刀搁你脖子上你都不多眨一下眼的,我竟能逼得动你?那我可真厉害了。”
谢善淩反复深呼吸,使劲咬住嘴唇,否则怕自己克制不住去咬他。
可偏偏顾望笙就是没眼力见,伸手过来摸他嘴唇,边掰边说:“我不看就知道你又要咬,一个大男人你哪里这么爱咬嘴唇,等下又咬破了还得天天涂药,我一亲一嘴……”
是可忍孰不可忍,谢善淩张口朝他手指狠狠咬下。
深夜里传来顾望笙大叫:“松口!谢善淩你属狗的啊?松口!真疼啊!谢善淩!要咬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佘郡主:有些事我也不是很想听[裂开]
第35章
◎父亲对母亲处处有礼,母亲自会投桃报李,顾望笙却只会蹬鼻子上脸。◎
回谢府前自然先让人去告知了一番。按照体贴孝敬的儿婿大皇子再三让下人叮嘱的话, 佘郡主没有去府门口迎接,但也叫人做了一番精心准备,她自己则早早就等在前厅。
到了时候,儿子与儿婿如约而回, 一齐向佘郡主请安行礼。
佘郡主忙叫二人不必多礼, 视线仔细打量儿子, 见他面色果然较之从前红润一些,好像身子骨看着也硬朗了些, 心中自然喜悦非常。
儿婿做事稳妥,生怕自己担心, 会定期叫谢聪回府来告诉自己儿子的近况。
谢聪说姑爷对小少爷极好,偶尔闹别扭多是为了吃四皇子的醋……
加上小少爷倔, 也不知是说了什么,但肯定是说了什么,几次把姑爷气得冲出房门站廊下朝着四皇子府的方向骂。
却都没舍得骂小少爷, 骂的都是四皇子。
佘郡主闻听这笔乱账,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能嘴角抽抽当无事发生。
满意地观察完儿子, 佘郡主将视线移到半个儿子的身上, 忽的关切道:“大殿下的手怎么了?”
谢善淩端起刚送上来的果茶低头慢喝。
顾望笙低头看看自己包扎着的手指,怯怯地看一眼身旁的谢善淩,飞速收回目光,笑着朝岳母道:“没事没事,不小心门夹着了。”
佘郡主嘴角微微一抽,哪有不明白的。妯娌间闲话, 二嫂子没少说谢二哥陪她回娘家时伺机告状她欺压他的事儿。
不过这会儿当着儿婿的面不好说, 佘郡主暂且只装傻关怀了几声便没说了。只是心中计划单独和儿子说体己话时劝劝。
劝谢善淩不是一件随口说说就行的事儿, 得有谋略地劝,要动之以理、晓之以情,情理结合,缺一不可,缺一个,这倔驴就要倔。
回谢府自然要拜会谢老太师夫妇,在佘郡主的小院儿里叙了一会儿话,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去了老太师夫妇的院中,也是一番温馨。
老夫人不像儿媳,她心直口快:“大殿下怕你娘和你祖父担心,总叫谢聪回来说你的近况,虽也叫我们放心许多,到底今日亲眼见着了才最放心。”
这事儿谢善淩知道,毕竟谢聪能瞒住什么事?但是他默许的。而且能看在顾望笙有这份心的份上少骂这土匪几句。
他瞥了眼身边的顾望笙,这会儿霸道奸诈的土匪又演上了,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我常跟善淩说,他若想家随时都能回家,或者是邀家里人去大皇子府玩。我那儿冷清,我也没别的亲戚来往……唯独谢家这一家。”
他的模样再恳切不过,老夫人不便附和,却也忍不住在心中唏嘘,看他越发慈爱。
顾望笙继续:“善淩考虑得多,说不便如此,恐怕惹人闲话。我跟他说怕什么闲话,自家人和乐美满才是真的,其他都不算。”
老夫人笑道:“你们两个都孝顺,都是好孩子。”叹道,“我也就放心了。”
说话间,她虽想忍住,却没能忍住,低头用手帕摁去眼角的泪。
谢善淩自幼在祖母面前长大,祖孙情切,见状也眼中发酸,过去蹲在她身前,像小时候一样拉住她的手,头靠在她膝上。
顾望笙的视线一直落在谢善淩身上,看他这副乖巧的模样,心中不由自主地温柔宁静下来。转念又有些已经过去了许多年的羡慕。
他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也没见过自己的祖母。祖母,也就是太后早已过世,就不说了,外祖母其实还在世,可至今也不曾见过。
也许是碍于顾裕泽,也许是怕他对他们要给顾裕泽的东西有所妄想,蔺府对失而复还的他很冷淡。当初他成亲时给蔺府送了喜帖,那边人回了句荒谬,将喜帖退回,拒绝参加。他便彻底明白了,不再巴巴地去贴。
老夫人笑着说:“都这么大了,当着大殿下的面还这样……”
“让祖母为孙儿操心,是孙儿不孝。”谢善淩低声说。
“哎呀,哪儿是为你哭,祖母年纪大了,眼睛不好,见着光就这样。”老夫人说。
谢老太师今日身子不好,待卧房没出来,两人见过老夫人后,去卧房外行礼,丫鬟说太师睡着还没醒,只得作罢。
随后又是谢府今日在家的人一起吃了顿热闹的团圆饭,午后各自散去歇息。
谢善淩回到自己自幼居住的小院儿,仍旧被人打理得很好。
顾望笙边走边嘀咕:“谢聪说你还没成亲时这些都是你自己在打理,怎么你就不愿意在咱们家种种呢?”
谢善淩不答反问:“你怎么还不走?”
顾望笙理直气壮:“我为何要走?”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屋内,谢善淩转头看他:“你别告诉我你要留下来。”
顾望笙手一摊:“你在哪儿我在哪儿,你非要回谢家住,那我只能也来谢家住。”
谢善淩:“你很烦人,能不能让我安静几天?”
“你说这话不亏心啊?”顾望笙说,“这儿比大皇子府热闹多了,你要寻清静你回来住?拐弯抹角的……想躲我就直说呗。”
“好,我直说,我就是想躲你,可以吗?”谢善淩问。
“当然不可以。”顾望笙冷笑,“我会像鬼一样缠着你。”
“……”
谢善淩正要当他不存在,转身却被他从身后搂住,又是一阵鬼缠人。
若是在大皇子府的话,谢善淩就随他去了,可是在谢府,谢善淩低声喝止:“你别在我家干丢人的事!”
顾望笙吻着他脖子低声道:“那怎么能是丢人的事呢?若是丢人的事,你怎么来的?”
谢善淩一天能被他气死好几回:“那怎么能一样?”
“哦,是不一样,你不能生。”顾望笙继续吻他脖子和耳朵,喃喃,“你若能,我们的孩子得多文武双全啊。”
说就说了,他说完,竟也不亲了,低头靠在谢善淩的肩头畅享一番,半晌方从破灭的梦想中勉强走出来,哀怨遗憾地长叹了一口气。
谢善淩:“……”什么意思啊顾望笙?
谢善淩忍了再忍,又催他放手,顾望笙却不肯。谢善淩只好说:“你再这样,我一会儿就跟我娘说你打我的事,看你还怎么在她面前装。你可真会装。”
说别的还好,说这个顾望笙就急,赶紧松开他道:“来之前说好了我让你回来小住你就不提这事儿了!你怎么又说话不算话?谢善淩你这样我以后不信你了!”
谢善淩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你先不守诺言。明知我是不想见你,还死皮赖脸跟过来不走。”
“我……”顾望笙想想,道,“你没少打过我,你若要告状,那就别怪我也去岳母面前告状。”
谢善淩问:“你敢说我为什么打你?”
顾望笙得意一笑:“我管你为什么打我,反正我就说你就是打了我,难道你干过的事你要否认?还是你好意思在你娘面前说清楚是什么时候为什么打我?”
“你……你真是厚颜无耻!”谢善淩怒骂。
顾望笙眉一挑,完全不受这话影响,反而抓起谢善淩的手啪啪地又朝自己城墙厚的脸皮上打起来。
边打还边讲述他那邪恶无比的计划:“一会儿傍晚大家坐一起,全都看得见我脸被你打肿打红了,嘿嘿,就算你再告状我打你,顶多算个互殴。”
“……”
谢善淩正要真给他两巴掌,忽然余光瞥见人影,扭头一看,眼睛都瞪大了,急急忙忙踩了顾望笙一脚,尴尬地叫:“娘……”
转念一想,勃然大怒。
自己都能注意到娘进了小院儿,顾望笙武功高强,能没注意到吗?甚至说不一定他早就发现,根本就是故意做出来的。
可眼前娘还在,别说大怒,小怒也得延期。
顾望笙松开谢善淩的手,朝佘郡主笑道:“我和善淩闹着玩儿呢。”
佘郡主的神情微妙,心中一言难尽。原本她是想默默转身就当没来过的,谁料慢了一步就被发现了。
半晌,她轻咳一声:“善淩,不准那样无礼欺负大殿下。”
谢聪说的时候她还将信将疑,甚至有几分怀疑谢聪被大殿下收买了。今日看来……竟没想到谢善淩是这样的!
屋里背光,兼之佘郡主站得远,是透过窗子看到的,窗台上的摆放着一盆兰花,有些遮掩,所以她并未看得很清楚,下意识地以为是谢善淩主动在打顾望笙的脸,还打了好多下。
这可太蛮横了。二嫂子性情爽辣出了名的,也没这么对谢二哥过。谢家家风好,子孙及其家眷无论性情,都绝不会做这种事。
谢善淩正要解释,话到嘴边,忍了回去。
说了又如何?总不能真让母亲担心。
他只好含恨认下这个栽赃,在顾望笙嘚瑟的注视下咬牙说:“我和他闹着玩的,母亲,您别当真。”
“闹着玩也不要这么玩,成何体统。”佘郡主朝顾望笙道,“大殿下……”
“无妨无妨,”大殿下一派痴心情长的模样,顺势搂住谢善淩的腰,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他,“善淩高兴,愿意亲近我,我就是高兴的。”
佘郡主:“……”这大殿下也真是……唉……
顾望笙抬头问:“郡主是有事找善淩吗?”
“啊,我过来看看。”佘郡主说,“不知大殿下也在。”
“将他送回来后我原该离去,却迟迟不舍得。”顾望笙羞涩道,“善淩要回来,我自然不拦,可一想到要和他分居几日,我这心中实在难过……”
佘郡主:“……”
为何非得急着来这一趟呢?她问自己。
*
佘郡主谎称有事当即离去,顾望笙目送她走出小院,回过头看谢善淩一阵,低头要来亲,谢善淩急忙推开他。
顾望笙一时失察,就看着谢善淩一路小跑追出去了。但他刚刚才大胜一场,因而不恼,也不去追,左右打量起了屋子。以前来过,但没细看。
*
“母亲!母亲!”
佘郡主停下脚步,讶异地回头看着追来的儿子:“怎么?”
谢善淩稳了稳气息,强颜欢笑:“难得回来,我想陪母亲说会儿话。”
佘郡主看看他身后没人跟来,道:“你不是要小住几天吗,不急在这一时,大殿下还在呢,你别把人晾在那儿不管,多失礼。”
谢善淩咬牙笑道:“我和他……无需讲究那些虚礼。”
佘郡主却不赞同:“虽是夫妻,也不能太失礼。当年你父亲与我虽也情深,他却待我仍处处有礼。”
谢善淩心中叫苦。父亲对母亲处处有礼,母亲自会投桃报李,顾望笙却只会蹬鼻子上脸。
“娘,他非要在咱家住下。”谢善淩告状道。
却被娘不赞成地瞪了一眼:“什么‘咱家’?你嫁给了大殿下,这也是他的家。”
“我的意思是说,这不太体面吧。”谢善淩努力将这事儿说难听一点,“我回娘家,他跟来住,若传出去……”
“传出去怎么了?”佘郡主反而用奇怪的眼神看他,“难道你以为当年你爹陪我回郡王府,他是单独住在府外?”
谢善淩据理力争:“郡王府离京城那么远,自然不必说,大皇子府却这么近。”
“你在说什么胡话,这和远近有什么关系?”佘郡主摆摆手,“快去吧,有时候真是懒得理你,也就大殿下受得了。”
谢善淩:“……”
佘郡主刚刚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秃噜出来了,轻咳一声,温柔道:“好了,去陪大殿下吧,不可使性子。”她停了下,意味深长道,“大殿下对你够好了,你要惜取眼前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佘郡主:四皇子X只有大殿下才是我认可的十佳好儿婿[加油]
谢老夫人:我附议[加油]
大殿下:[害羞]
谢善淩:[化了]
第36章
◎谢善淩无措地抱着手里的枕头,一时之间不知还该不该打。◎
谢善淩背着顾土匪故意甩的沉沉大黑锅, 被母亲绵里藏针地说了几句,原本就不高兴,回到屋里一看,土匪竟已经脱了外衣靴子躺自己床上了, 更是生气。
“我没同意你上我的床榻。顾望笙, 你实在是太过分了。”他指责道。
顾望笙还是一副浪荡样子, 懒懒道:“什么都做了许多遍,还说这生分话。”
话确实是这么说的……可是!“那是在大皇子府, 这是在谢府,这是我自己的房间。”
谢善淩说完这话其实已经意识到是白说。结果果然是白说。哦, 不,不是白说。顾望笙原本只是盖着被子躺在那儿, 听完他的话,当即卷住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还嚣张地放话:“现在你这床上全是我的气味了。这张床也是我的了。”
谢善淩:“……”
人和狗是无话可说的。谢善淩走过去抽出枕头就朝顾望笙的身上打。
然而顾望笙真的毫无羞耻之心,转过去趴着, 倒还享受上了:“唉,夜夜给你按摩,难得享你一次福, 就是劲儿小了点……腰上, 腰上多捶几下,捶重点。唉,难道你以为我就轻松吗?你腰固然疼,我腰也很累啊,全是我在卖力。”
“……”
谢善淩无措地抱着手里的枕头,一时之间不知还该不该打。不打, 心头气难消;打, 气更多了。
“顾望笙, 你究竟要不要脸?”他徒劳地问。
果然很徒劳。顾望笙说:“都行,看你。”
谢善淩转而怀疑他就是赚自己多跟他说几句话,当即不再让他占到这便宜,搁下枕头去桌旁坐着。
此时是午后,谢家人有午歇养神的习惯,院子内外一片静谧,今儿天气也好,有阳光有微风,窗台上的兰花开了几朵,幽香随风若有若无地飘进屋内。
谢善淩坐困了,原本用手杵着脸发呆,渐渐眼皮子打架,脑袋似小鸡啄米般啄了好一阵,好几下啄得狠了惊醒一瞬,但马上又昏昏欲睡。
如此一阵,脸颊渐渐移了位,最后猛地一滑,朝桌面栽去——
顾望笙眼疾手快地托住这脸,无语极了。
他悄无声息地站谢善淩身后好一会儿了,谢善淩困得根本毫无觉察,都这样了,还犟着不肯回床上去睡。
可是掌心里传来温热感,顾望笙就觉得没必要和倔驴对着倔。
他将谢善淩抱去床上,给他脱了外衣和鞋袜,想想把发髻也给松开,盖好被子,自己也躺下去。
撑着胳膊凑近看了会儿,想亲一下再午睡,却又怕把人给亲醒了,不复此刻恬静模样,又要夹枪带棒。
权衡过后,悻悻然老实躺下也睡会儿。
刚刚来了睡意,忽的耳尖一动,簌然睁眼看向门口,却见是一条小狗在那儿趴下,脑袋枕着门槛也睡起来。
顾望笙松缓了神色,好笑地闭回眼睛,顺势翻身将气息平稳已经睡熟的谢善淩揽入怀中。
谢善淩已经习惯了,丝毫不会再被惊醒,依旧沉睡。
……
不知过去了多久,顾望笙其实已经半醒了。他原本就没有午睡的习惯。可谢善淩还在他怀里暖烘烘睡着。
他伺机摸了几下,倒没别的意思,就是感受感受谢善淩很不容易地长出的那点子肉,说明自己养得不差。先前看岳母和岳祖母满意的神色也能说明。
当然,谢善淩是不认他辛劳的,一说起来还很恨,怨气冲天地说若不多吃点恐怕要被他的索求无度活活折腾死。
顾望笙也是服了。一晚上只准自己一回,若过了三更,也不管自己这一回如何了,反正就不让碰了,要睡觉。
你大白天的整天都待在家里那就白天睡觉不行啊?非得三更前睡??
顾望笙试过耍赖,谢善淩就说要连夜回谢府。而且显然这倔驴说到做到。
就这也叫索求无度??怎么不去出家……哦,原本是要做道士的,被自己拉回来成亲了。想到这儿,顾望笙只好作罢。
顾望笙正在腹诽着,忽然外头传来一阵阵吵闹,似乎有人在哭喊什么。他完全醒了,却没急着睁开眼,仔细倾听。
很快谢善淩被吵醒了,在怀里拱了拱,眯瞪瞪地睁开眼睛。
在熟悉的环境中睡觉,又是这样好的天气。不知道被个什么玩意抱着,软硬适中,温度略微有些高,却恰好在很舒服的程度。
原本这一觉是睡得很开心的,可被吵醒了。
谢善淩的脑子还没醒过来,朦朦胧胧地见着了熟悉的轮廓,本能地用手盖上这张脸,嘀咕:“顾望笙你好烦。”
“我什么都没说我就好烦,你根本就是对我有偏见!”顾望笙没好气道。
谢善淩渐渐清醒,放下手,和顾望笙大眼瞪小眼,正要闭上眼睛翻个身装睡,又听见外头嚎了一嗓子,便顺势坐起身:“什么事?”
顾望笙跟着他起身:“我也刚被吵醒……你待着,我出去看看。”
说着已经下了地,扯过搭在一旁的外衣穿上。
谢家平日清静,最多二婶嚷嚷几句,却也只是热闹,不会这么吵闹。谢善淩自然不放心,便也下地穿衣。头发胡乱半扎了下,来不及和平时一样全整齐地束上去,额前还垂出几缕发丝。
顾望笙动作快,早就穿戴完了,见谢善淩要一块儿去,便站旁边等他。此时瞅着他这新模样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唉,除了漂亮,没有一处和温柔体贴天真烂漫贤惠专一夫唱妇随的未婚妻善菱一样。果真就是骗婚。
待谢善淩弄好,两人一块儿循声而去,路上陆续撞见了也是闻声出来的各院人。
小厮恰好此刻飞奔而来,瞅了眼顾望笙:“是西府的大老爷和太太,呃,说是问到人了,失踪前最后见着他是和大殿下在一块,他们又知大殿下今日来了家里……”
西府正是谢胜宇家,也是自谢老太师那一脉分出去的庶出旁支。
谢老太师少时家中遇难,父亲的爱妾怕受连累,卷了金银细软抱孩子跑了。那孩子不算差,靠着那些钱银读书,后来竟也有了功名,还靠着姻亲谋划来了京城。虽然官职低微,好歹是京官。
却没料到数年后正房嫡子,也就是谢老太师也来了京城,还中了状元一鸣惊人,官路亨通青云直上。
那边就前来认亲了。
念在多年过去,那小妾都已作古,当年庶弟不过是襁褓中的婴儿,又能怎样呢?何况庶弟并无坏的名声,到底是血脉兄弟,谢老太师便还是认回了他。
庶弟家住在城西,谢府里说起他们家便是称西府。这些年两府常常走动,关系也算融洽。
听到小厮的话,众人纷纷看向顾望笙。
这里人人知道谢胜宇近日失踪之事,唯独谢善淩才知道。他也看向顾望笙。
其他人只是随便看看,不会觉得此事真和顾望笙有关,但谢善淩瞬间便意识到了什么。
顾望笙皱了皱眉,一脸凝重,欲言又止。
众人原本真以为只是凑巧,见着他这模样终于心生疑窦。
佘郡主在这里面出身最高,又是顾望笙的岳母,便代众人发言,问:“大殿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望笙犹豫半晌,却只是摇头,说:“先去看看吧。”
他这么说,众人也只好照做。
一行人去了前厅,谢胜宇的父母见着顾望笙,当即过来急切道:“我们多方托人打听才知胜宇失踪前正是和殿下在一起,这些日子何故殿下就看着我们着急寻找,却一言不发?这其中有什么内情?”
顾望笙为难地环顾一圈,长叹道:“这事不要问我了……当然,肯定不是我干的。只是……唉,堂叔堂婶别问我了。”
他这么说,哪有真不问的,反而叫其他谢家的人也坐不住了,纷纷出言帮忙追问。
顾望笙越发不知所措,频频叹息,可就是任人催问,甚至眼见众人都动怒了,他也仍旧什么也不肯说。
谢胜宇的父母爱子心切,当即竟跪在地上恳求起来。
佘郡主见状忍不住帮忙求道:“大殿下,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呢?眼见他们如此……”
顾望笙又是一阵长吁短叹,被逼急了道:“我是为了你们好,难道我说了你们敢去要人?”
众人见他果真知道谢胜宇的下落,越发急切催促他说。
顾望笙无奈道:“他……他在二皇子手里,你们敢去要吗?”
这话一出,众人都惊呆了。
半晌,谢胜宇他娘抹着泪道:“胜宇怎会……怎会落到二皇子手中?这孩子平日老老实实,官儿也小,怎会得罪到那上头去?”
顾望笙又是一脸极其为难的做作样子,谢善淩怕看多了眼瞎,索性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好在此刻也没人注意他。
“大殿下,你说啊。”佘郡主又来催。
顾望笙一副被逼得不行才勉强说的模样。“胜宇他……他……唉!都是家丑!我身处天家遇到兄弟反目也就罢了,谁料胜宇身为善淩的堂弟,竟也……唉!”
佘郡主察觉不对,声音严厉许多:“究竟怎么回事?”
顾望笙偏过脸去,哽咽道:“我那好弟弟……仍旧怀疑我是白龙匪军!”
众人皆是一怔,一时之间竟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望笙将二皇子坚持怀疑自己是白龙匪军,因而派谢胜宇假意接近来套自己话的事儿一一说出。
当然,改掉了自己找三皇子告密出卖谢胜宇一事。
只说是三皇子的耳目察觉不对,原本将自己也一同逮去了,可一番问话过后谢胜宇招出了事情始末,自己还了清白身,被三皇子放回来了,却警告自己不得说出此事。
“我倒也不是怕他这威胁,只是为谢家着想,怕你们为难,或是一时冲动惹火烧身。”顾望笙一脸真情实意,“我没坐视不理,暗地里费劲向老三求情,他才告诉我,人已经被二皇子救走了,我因此也就放心了。”
“可……”
顾望笙不等人开口,抢白道:“我知道我什么也不说叫你们白白到处忙着去找谢胜宇了,可我若说了,难免怕你们露出痕迹,或是堂叔堂婶们忍不住爱子心切找去二皇子府或东厂,将人惹恼了万一索性杀人灭口呢?”
这番话说得不无道理,众人面面相觑,再没话说,反倒心中对谢胜宇起了想法。
难道真如顾望笙所言,谢胜宇竟做出那样无耻的事来?!
正当此时,小厮领着西府的下人进来,那人进来就说失踪许久的少爷被神秘人送回了家,身上满是伤,不过还是意识清醒,应该无性命之虞。
谢胜宇的父母闻言,当即就从地上爬起来要跑回去,旁人倒也没拦。
只是他们刚到门口,众人就听到一直没有说话的谢善淩开口了。
“堂叔堂婶请留步。”
谢胜宇的父母下意识停住,回头看他。其他人也看向谢善淩。
谢善淩的表情很冷:“谢胜宇能活着回来,我也为你们高兴。不过倘若中间出了一点岔子,大殿下就难以活着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顾望笙:他若不爱我,会在此刻为我出头吗?吗?吗?呵,口硬心软罢了,其实他已经爱上我了。但是我被他伤得太深了,是不会轻易原谅他的。除非他能回答上来我一个难题。
谢善淩:问吧。
顾望笙:1+1等于几?
谢善淩:11。
顾望笙:你居然答对了,莫非是天意?!老天偏要如此折磨我?!难道我的姻缘除了你再不能有别人了吗?!既如此我只好认了忍了。
谢善淩:……
第37章
◎他对顾裕帧的心情实在复杂。◎
谁也没说话。自然也没阻拦谢善淩说话。
“谢胜宇是否投靠二皇子, 我自然不会管,也管不了。”谢善淩缓缓道。
可是谢家其他人心中自有计较。夺储之争向来残酷,而谢家是不愿参与的。
谢善淩和大殿下的婚事是不得已的意外,而且也是看在大殿下无心争储、且也根本没机会争的份上。
否则这门婚事就算谢善淩自己同意, 其他人也会坚决反对。
譬如当初的四皇子, 贤妃固然反对, 谢家也并不赞同。
他们都做好了若谢善淩闹起来就狠一狠心将他送回老家关起来都好的准备,还是谢善淩自己说没那必要, 而且此后确实与四皇子断了来往。
而谢胜宇竟为二皇子做事?!更是雪上加霜。若他投的是四皇子,谢家诸人都没这么生气。
更有甚者, 谢胜宇为二皇子做的事是陷害顾望笙!退一万步说,不说对顾望笙的道义, 只说顾望笙和谢家如今的关系,谢胜宇是被利益熏懵了不成?!
谢善淩不动声色地看过众人神色,知道不必多说, 只道:“我既已和大殿下成亲,谢胜宇要置大殿下于死地,便是要置我于死地, 我与他的堂兄弟情义至此荡然无存, 今后也不必再提。”
众人正暗自唏嘘,谢善淩接着说:“若太师府不和西府断亲,我和太师府断亲。”
“善淩!”佘郡主先出声喝止他。这话毕竟说得太狂妄。
可太师府的其他人却并未跟着佘郡主出声。佘郡主一怔,转头看他们,只见众人并没有为谢善淩那话愠怒,反倒若有所思。
好吧, 其实她此刻也很烦那个谢胜宇。可终究那样大的话不该由谢善淩说出来……
谢胜宇的父母左右看看, 不服道:“那么大的事, 难道就凭大殿下一面之词吗?”
顾望笙成竹在胸,平静道:“不妨去问三皇子。”
他自然早与三皇子通气。顾裕珩对于折损顾裕骐的名望可是大有兴趣,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跟着顾裕骐没好处,让顾裕骐无人可用,就没机会嘚瑟了。
看到大皇子的模样,再想想谢胜宇平素的一些当时觉得无伤大雅却又着实难登大雅之堂的作派,其实大家不用去问三皇子也有数了。
但这样大的事,问清楚也好。
今日休沐在家看了全程的谢大伯皱着眉头说:“此事若是真的,胜宇就过于荒唐,我们也必要给大殿下一个交代,谢家也容不下那样背信弃义的无耻之徒。”
谢胜宇他爹急忙就要辩解,谢大伯一抬手打断:“我与你们亲自去三皇子府询问事情经过,看究竟谁是谁非,其他不必再说。”
转而看向谢善淩和顾望笙:“大殿下,此事我定会公正处理,若谢胜宇当真做了那等事,要么西府清理门户将他逐出,要么我们与西府断亲,既是为了殿下,也是为了清正门风。”
顾望笙叹了声气,道:“我原本没想闹到这一步,怕你们为难,因而迟迟不说。如今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谢大伯忙道:“怎能这么说。殿下的好意,我等明白。”
顾望笙点点头:“那一切公平有劳大伯主持。”
*
谢大伯领着人去二皇子府了,顾望笙则以谢善淩精神不好为由与他回了小院。
不过谢善淩是真精神不好,坐在床沿靠着床栏发了很久的呆。
“其实没打算让你出面。”顾望笙轻声道,“这事儿没让你知道,就是不想让你多思。”
谢善淩垂眸:“不必安慰我,谢胜宇做出那样的事,我并不介意你反击。说不定,若非他是我的堂兄弟,你连一条命也不会给他留下。”
顾望笙挠挠头:“那倒不是为了这个。只是凑巧老三没把他打死罢了。”
“不必多说。”谢善淩说,“让我静会儿。”
顾望笙却过来挨着他坐下。谢善淩转头看他,有些不悦。
“我看你又要钻牛角尖了。嘴上说着谢胜宇活该,心里也是这么想,却又会为此难过痛苦,心里想‘谢胜宇怎么这样啊,人怎么能为了一己私利而做这种事啊’。难道你不是这样吗?”顾望笙问。
谢善淩冷漠道:“你不要自以为很了解我。”
“没觉得很了解你,天天都觉得看不透你。”顾望笙悻悻然道。
两人并排坐着,屋内安静了很久,谢善淩闭着眼睛,忽然身上一重,也一暖。他被顾望笙抱住了。
顾望笙什么都没说,就只是这么抱着他而已。
*
三皇子亲口证实了顾望笙的话,幸灾乐祸地看着谢家人铁青着脸来铁青着脸走,吹着口哨继续逗弄养在檐下的鸟儿。
他就喜欢看别人都乱成一锅粥~
最要紧的是,如此一来,以后谁给老二做事都得再衡量衡量了~老二没了人手,做事儿还能那么顺么?司马忠良还能将他夸上天吗?
那日顾望笙说的话没错,顾裕骐有着司马忠良和孙瑛的支持,难保不会生出异心。
就算他是天阉,可若实在到了那一步,便是从宗室里抱养后代,总归不是全无解决的法子。
自己是得好好地防着老二啊。
*
西府权衡利弊,不愿背负骂名站队二皇子,也不愿断了太师府的亲,便不顾谢胜宇父母的闹腾,将这一家三口赶了出去做给别人看。
这消息经过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人人皆知谢胜宇被二皇子派去意图诬陷大皇子勾结白龙匪军,却被三皇子英明神武地断了案,还了大皇子清白,令二皇子诡计没有得逞。
甚至还以此编了个故事搬上戏台子,一时间街头巷尾的小孩都知道,大皇子惨,二皇子坏,三皇子公正贤明不偏私,对待无权无势的异母兄长不落井下石,而是敬重相待,实乃兄友弟恭的典范啊!
至于以前那略嫌荒诞不羁的形象……说不定是二皇子构陷的呢!反正二皇子连大皇子也那样阴险毒辣地意图构陷,一回生二回熟的事儿!
*
皇帝也听闻了这事,将顾裕骐叫去狠狠骂了一通。
“你若要怀疑他,朕也不说你什么,可你看看你办的这叫什么事儿!全都知道了!说得多难听!你们平时几个斗鸡眼朕也不管了,皇家颜面你也不顾吗?”
顾裕骐心道你又何曾顾及过皇家颜面?无非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可他什么都没说。
皇帝骂完了,喘着气问:“怎么就怀疑上他了?”
顾裕骐这才开口,将先前和孙瑛做局试探一事说出。皇帝听完又来气了:“怎么早不跟朕说?”
“只是试探,并无实据,不敢到父皇面前说。”他道,“此次原想让谢胜宇拿到确切的证据……”
皇帝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结果却是把你大哥吓得出卖了谢胜宇。”
为人父母的通病大约就是自己可以和兄弟姐妹勾心斗角争相倾轧,却又厌烦自己的孩子们那样地不和睦。
即便出于帝王之术的权衡,他倒是乐见老二和老四对立争斗,可老大和老三,后者是他真心疼爱、想方设法要送上储君之位的儿子,另一个……
他对顾裕帧的心情实在复杂。
曾经厌恶避讳,可如今对方的强龙命格已解,又甘心退出太子之争,天天没出息地混日子,时不时来自己面前嚎两嗓子,虽然烦人,有时候闲着无聊了又觉得还是有点趣味。
老三已经向他老实承认,此次事中老大主动向他示好,只求富贵闲人生活。
这样其实也好。老二和老四去斗,老大和老三就那么着。
若非身在帝王家身不由己,哪个当爹的又不希望自己子嗣安稳呢。
皇帝想了一通,把自己想得都有些感动了。
他语重心长:“老大虽不着调,蠢得跟猪似的,可心性单纯,不像你们心眼子多。这回你也试出来了,他不是匪军,也遇事不会去找老四,不是你的敌人。”
顾裕骐:“……”
“何况,朕在你之前召见了他,问他上回潘家的事被他闹得那样大,这回怎么都没主动向朕告状,你猜他怎么说?”
顾裕骐根本不想知道顾望笙编了什么肉麻谎话。
“他说,潘家是外人,他自当据理力争,可你是他同一个父亲的亲弟弟,也不过是为了你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谋划,他虽难过,却不怪你。”
“他自幼命格不好,不得不被朕送去佛寺养大,就连一些和尚都偶有家人前去探望,他却无人问候,因而才对谢善淩生了执念,与其说是好龙阳,不如说他只是觉得自己似无根的浮萍,想要抓住一丝温情。”
顾裕骐:“……”
“唉……如今他母舅家亦疏远于他,他反倒越发地珍惜难得的亲眷兄弟,因而一反常态,只想低调渡过此事。若非谢胜宇的父母闹出来,他原本是想完全为你遮掩的。”
皇帝想起来都难免身为人父的动容。
顾裕帧虽平时混不吝,总叫他看了就想揍,这回在这事上倒是大气,难得这份心性,在天家是不常见的。
他跪在地上含着泪轻声慢语诉说自己吊儿郎当外表下深藏的对于父亲的孺慕之情、对于手足的向往,以及这些的求而不得,皇帝看了都眼睛湿润。
“总之,你别去找他麻烦了,朕不会将太子之位给他。”皇帝摆摆手,“去吧,别再让朕为他的事烦恼了。”
顾裕骐没说什么,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顾裕骐:老不死的[愤怒]小不死的[愤怒]中不死的[愤怒]除了婉柔[可怜]全都是该死的[愤怒]
第38章
◎谢善淩:“活寡次之,死寡最好。”◎
刚从皇帝那出来, 顾裕骐就被菅贵妃叫去,问他刚刚说了什么,可有连累他们也被皇帝嫌恶?
顾裕骐如实以告,菅贵妃听完这才放心。
转而想起小儿子的话, 她防备地警告:“你日后做事先跟你弟弟通气儿, 别有自己的小心思!”
顾裕骐垂眸, 语气平淡:“儿臣一心为珩弟。”
“哼,你最好是。”菅贵妃又一次提起, “别忘了你这条命是我如何向你父皇恳求才留下来的,若没你三弟的出生和争气, 你也没有今日。”
“儿臣一刻不敢忘。”顾裕骐道。
菅贵妃又哼了一声,道:“顾望笙那儿你别使劲儿了, 都是白使。”
“你弟弟说得很有道理,如今看来,怕不是那涂蟠受了顾裕泽的指使, 在这中间挑拨呢,就等着坐山观虎斗,借刀杀人。要论起忌惮顾望笙, 其实我们在其次, 于公于私都合该是顾裕泽最恨。”
她一副头头是道的模样,顾裕骐只听着,并不反对,也不附和。
“到底顾裕泽才是你弟弟最大的对手,你别想着避重就轻,去欺负个顾望笙来糊弄交差。那顾裕泽之前回京一趟, 陛下竟有了给他封王的念头!”
细长的柳眉皱起。“竟还是想为他封秦王!这什么意思?”
虽然皇帝再三向她保证, 此举只是为了安稳顾裕泽与蔺家、甚至潘家的心, 也是为了放松他们的警惕,甚至还会找理由给顾裕珩一起封王,可到底还是令她不满。
秦王是个好封号,她试图为儿子争取,皇帝却说面上不好做得太过,省得外人起什么对顾裕珩不好的议论。
顾裕泽战功赫赫,封王水到渠成,而顾裕珩……把他凑合着和顾裕泽一起封已经是需要低调行事的了,再何况,福王也是很好的嘛。
好个屁!一听就很没用。
她自然不会真骂出声,只是委婉表达自己的意见。
皇帝却坚持区区封号不必太在意,反正顾裕泽到死也只会是秦王,而两人的珩儿只要当几年福王便会做太子,在乎这个做什么?
可她还是不服气。
皇帝烦起来,索性道:“你若非要秦王这个封号,自己去想办法让他立个能说服大家的大功。”
菅贵妃想来想去,主意还是落在了顾裕骐的身上。
“本宫想过了,若你弟弟有军功傍身,其他人就无话可说了。”她忽的起身过来,用柔软的手掌握住他的上手臂。
顾裕骐微微侧脸,垂眼看着她鲜少如此亲昵的举动。
她声音温柔,仿佛满溢着一个母亲对于儿子深深的爱,是平常对着顾裕珩才有的腔调。
“你努一努力,为你弟弟挣个秦王,母妃自然也会为你在你父皇面前争一争你的封王。你俩都是母妃的亲儿子,你自小聪慧,母妃才对你要求高一些,这并不是偏心,只是因材施教。”她哄道。
顾裕骐沉默了一阵,轻声道:“儿臣明白。”
“明白就好。”她立刻收回了用来做戏的手,似乎多一刻都忍受不了。
“事不宜迟,你父皇那里拖得了一时,恐怕贤妃那贱人也会使手段催促,你得尽早把事办了才好。”
菅贵妃道:“我与你仲父商量过,白龙匪军那儿是不指望你了,孙瑛都没法子,可南边其他那些不成气候的匪军势力却是很好下手的。”
“而且它们数目众多,你去逐一攻破,功劳簿呈上来一看都体面。到时我再在朝中找人造些势,秦王这个称号也就不是顾裕泽才有机会得的了。”
“你若连那些都对付不了,我也是白养你了。”
顾裕骐:“是。”
*
“谢善淩。”
谢善淩装聋,继续抄写道经。
“谢善淩。”
“。”
“谢~善~淩~~~”
“。”
顾望笙见他不理,拖长尾音又叫几声,他依旧不理。
“算了我直说吧。”顾望笙暂且小小投降。不,这叫不跟谢善淩一般计较。
他靠在桌边,拿着谢善淩刚刚抄完的一张纸,边看边说:“最近我要去南风馆混混,正事儿,但看起来肯定不是正事儿,先和你说一声。对了,你知道南风馆是什么吧?哦,你肯定知道,你那么好男风。”
“……”谢善淩终于如他所愿抬眼看他,嘴里轻吐三个字,“滚出去。”
“郡主说了让你对我好点呢,你也不想她发现你对我不仅打还骂,然后担心你我吧?”顾望笙厚颜无耻地这样道。
谢善淩冷冷道;“她若知道你去南风馆,她先打你。”
“但我真有事儿要去。”顾望笙站直身走到他身后侧,环抱住他,手握住他握笔的手,姿态十分亲昵,好似夫妻情趣。
嘴里却是说的另一个人:“你知道天阉是什么吗?”
谢善淩只当他又要戏耍自己,冷淡道:“我希望你是天阉。”
顾望笙嘴角一抽:“别以为是好事儿,那你得守活寡了。”
谢善淩:“活寡次之,死寡最好。”
“你这人真是……”顾望笙悻悻然道,“我跟你说正事儿呢,不是逗你!真是正事儿。”
“你说你的,不要打搅我写字。”谢善淩不耐烦道。
顾望笙啧了一声,松开他的手,却顺势将手环住他腰,越发地贴着靠着,眼睛看着他继续写字,然后道:“我最近在南风馆寻到了一个天阉,亲自去见见,研究研究他的心性习惯,才好知己知彼。”
谢善淩扭头瞥他一眼:“你想说谁是天阉?”
“你求我我就告诉你。”顾望笙诱惑他道,“你绝对想不到。”
谢善淩看着他,许久没求,眼珠子微微一阵转动,渐渐浮现出不可思议的震惊神情。
这模样莫名讨人喜欢,顾望笙忍不住亲一亲他,赞赏道:“不愧是你,我的临江仙,我只这么一说你就猜出来了。”
“谁是你的——”谢善淩嫌弃地瞪他一眼,“说许多遍你找错人了。”
“早晚你得承认。”顾望笙又亲他一口,得意洋洋,“一开始让你只做军师你不答应,这下好吧,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要在将来做我的军师,还先做了我这土匪的压寨夫人。”
谢善淩简直后悔接了他的话,继续写字,可却心不在焉起来。
偏偏顾望笙可恶,不接着说那事儿。
谢善淩忍耐着抄了一会儿,顾望笙看够了他这好奇却又要倔着的好玩样子,才慢悠悠开口。
“顾裕珩告诉我的。我也才终于想明白,为何奸妃弃顾裕骐而选顾裕珩。按理说,就算寻常父母总爱偏疼幼子,也没她这么偏的,何况顾裕骐还和她长得那么像。”
“昏君也一副全然不曾考虑顾裕骐继位可能的模样。我以前想这其中必然有缘由,也许是顾裕骐的性情不讨喜,又或许他血统有蹊跷。直到顾裕珩告诉我那个秘密,我才恍然大悟。”
谢善淩搁下了手中的笔。他此刻心绪浮躁,无法再抄。
“顾裕珩所说就一定是真的吗?”他忍不住质疑。
“倒也没必要拿这事儿骗我。而且我暗中查探,二十五年前,顾裕骐出生那晚,长春宫里死了不少伺候的人,包括接生嬷嬷。听说昏君还大发雷霆。”顾望笙说。
“当时说是那些人被人收买,故意侍候不力导致贵妃早产。彼时我母后已经故去,却还栽赃到她头上,暗示那些人是她生前安插,也为杀那些人找了理由。”
“我母后在时确实与她水火不容,而且她生顾裕骐确是早产,险些她也难产了,因此大家都信了几分她的说辞。如今想来,原来是另有缘由。”
“我自然不能扒了顾裕骐的裤子检验,可他如今也不曾娶妻,龙阳癖好似乎也没有,又成天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顾望笙沉吟道,“我看就是真的了。”
谢善淩一时之间想到最多的却是自己的堂妹谢婉柔。
原来如此。
所以顾裕骐不是不想将婉柔和谢家卷入夺嫡是非,而是因为……?
他有一段时日没见过婉柔堂妹了。她一直在病中,说不愿见人。
这回他回谢府小住,亲自带了些山参鹿茸之类的补品送去她院里,遇上婶娘寒暄了几句。
“上回就送了一堆,又送什么?你自己身子也不好,留着自己吃罢。家里的虽然没皇子府的好,这种东西其实也都那样。”婶娘道。
推拒间,她忍不住叹气。
他顺势旁敲侧击了几句,婶娘大约并不知道女儿是为情所病,只是感慨,原本有桩好亲事要结下了,她这一病不起,男方那边似乎萌生了退意。
这是人之常情,谁也不想娶个病秧子进门吧。婶娘理解,只是颇为遗憾,念叨着难道婉柔就这么没福?
……
“你在想什么?”顾望笙对着谢善淩的耳朵吹气,斤斤计较,“你是我的人,不许想顾裕骐扒了裤子的样子,就算他没有,你也不许想。”
“……希望你早晚没有。”谢善淩狠毒道。
顾望笙不悦,当即咬他脸一口。
谢善淩烦得很,躲了躲却没躲得掉,只好转移话题:“法子多得是,傻子才大张旗鼓去南风馆。”
顾望笙绷住了笑,故意说:“与其偷偷摸摸地去也要被他们的眼线看到,不如光明正大地去,说不定他们反而不会多想。”
“随便你。”
谢善淩兴趣缺缺,抄写的心情也荡然无存,使劲推开他,转身去一旁架子上抽出书来翻看。
却明显心思不在书上,书页翻得哗哗作响,一目十行也翻不了这么快。
顾望笙瞅着他这姿态,“吃醋了”三个字在喉咙里徘徊许久,终究没出来,省得这人又恼羞成怒,嘿嘿。
还装呢!殊不知根本没装住。任谁看了都得说这是为了自己刚说要去南风馆而生闷气。
谢善淩的醋意取悦了顾望笙,他决定晚上自己多牺牲一些,哪怕累也多卖卖力气。
却不料,某人醋过了头,不似平时一样,虽然装模作样地扭捏几下,终究还是任由着自己,今夜谢善淩铁了心拒欢,顾望笙好说歹说也不同意。
看着那郎心似铁的冷漠后脑勺,顾望笙悻悻然地碎碎念。
“差不多得了啊,我就逗你一下,你要酸到什么时候去啊?一下午没给好脸……我就说说你都这样子,那你要不要正好趁这机会想想我平时怎么过来的啊?”
谢善淩忽的出声打断了他的碎碎念:“你拿住了二皇子的那个把柄,打算怎么对付他?要利用那一点吗?”
“这种时候跟我说这,你就是故意……”顾望笙悻悻然地揉了揉脸,但还是顺着话答,“再说吧,有备无患。顾裕骐一直死咬我不放,着实难缠。”
谢善淩一时不再说话。
“怎么,又发善心了?”顾望笙问的时候没有看他,仰卧着看着床帐顶。谢善淩背对着躺着。
床上安静了好一阵子。许久,谢善淩淡淡道:“只是觉得没意思,争来争去……为什么人非要争来争去不可?”
说完这话,他顿感自己多言了,没必要说的。
果然,他等了等,顾望笙没出声接话,谢善淩忍不住嗤笑一声,自嘲道:“天真之言。”
“没啊。我刚在认真想你说的这话。”顾望笙语气很自然地说。
谢善淩:“……”
“这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吗。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顾望笙笑笑,“大同盛世,圣贤之望。”
他的语气中没有反对或嘲讽,很平和,甚至带着赞同的意味。这样的态度令谢善淩今夜莫名地起了多说点话的兴致。
其实谢善淩挺喜欢说话的,只是说的话总被人反驳或语重心长地劝说,话里话外指他天真。话不投机,渐渐就不爱说了,只是看书,然后自己和自己说。
“不切实际的空想罢了。”他低声说。
顾望笙微微侧过脸看着他的背影,说:“确实难以达成,可我觉得,人若这样希冀是没有错的。善良是始终没有错的,错的是令善良寸步难行的邪恶。”
谢善淩悄然睁开了眼睛。
顾望笙收回视线,看回床帐顶上:“我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出现你所希望的人间。”
“……不会有这一天的。”谢善淩垂眸道。
顾望笙叹声气,谢善淩以为他要说自己悲观,他却只是说:“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好一点也是进步,至少你看如今不茹毛饮血了,也少有人殉了不是吗?只要世间不绝,你焉知万年之后的结果?”
“万年……”谢善淩不由得苦笑了笑。
“嫌万年太久啊?”顾望笙张口就来,“看在你好看的份上,我给你减减,九千年吧。”
谢善淩又笑了笑,没说话。
难得两人之间的氛围这样融洽,谢善淩收起了一身的冰刺,顾望笙忍不住又转过头看他,心底里一股温情悄然滋生蔓延。
半晌,他有些冲动地说:“就像我……”
话到嘴边猛然收住,慌张地看向别处。
谢善淩等了会儿,没等到下文,也没猜出来,好奇地主动询问:“就像你什么?”
就像我如今和你成了家,虽然你这样那样……但我这日子好歹也比从前好一些,至少不再那样的孤独凄清。若和我小时候相比,更是幸福得没边。
这样的话顾望笙难以启齿。
虽然夫妻间的事都做了,平日里也会故意说些肉麻话戏弄谢善淩,可若此刻正儿八经地说,那多那什么啊。
谢善淩的心里又不是自己……自己巴巴的算什么?
他一时别扭,含糊道:“没什么。”
谢善淩越发好奇,竟翻过身来看他。顾望笙余光瞥到,下意识看回去,四目相对,近在咫尺的距离,好像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
谢善淩的眼神清澈而柔软,神态放松,带着友好的善意。
顾望笙一下子不记得自己刚说了什么,接下来要说什么,神智出现了几个瞬间的空白,回过神来时脸颊已然发烫,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眼珠子乱转个不停,简直不知道该看哪里。
实在不行,谢善淩还是对自己摆摆冷漠嫌恶的谱吧……
想来想去,顾望笙索性翻了个身,背对着谢善淩。
谢善淩愣了愣,看了他后脑勺一阵,不明白地问:“怎么了?你究竟要说什么?”
难得想多聊聊……难得觉得这人也是能好好说话,有正常的时候。
“没什么……想说很晚了……”话刚出口,外头传来敲更的声音,顾望笙如蒙大赦,急切道,“喏,敲更了,到你非睡不可的时间了。”
“……”谢善淩犹豫了下,小声说,“晚一点点也不是不行……”
顾望笙不服气了,猛的回头看他:“承认了吧!平时死活不行!说晚一点睡你就会死!这下子不死了?敢情阎王殿你开的啊?”
“……”
谢善淩默默给他一个“怎么回事难道你心里没数吗,难道说穿了你会很有面子吗”的无辜表情。
顾望笙暗暗磨了磨牙,翻回去继续背对着他,裹了裹被子,粗声粗气说:“我困了,再不睡我会死。睡了!”
他这态度,谢善淩总不能腆着脸求他聊,只好兴味阑珊地罢了,越想越气,也翻了个身,赌气背对他。
两人背对着背再没说话,夜里沉寂如水,偶有外头传来的敲更声和几声隐约的狗吠猫叫。
都许久没能入眠。
作者有话要说:
*摘自佚名[先秦]《礼记·礼运》
在这辞旧迎新的除夕日,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春节快乐[玫瑰][红心][比心][点赞][鼓掌][亲亲]
第39章
◎你为何对谢善淩青眼有加?你也是断袖?◎
顾望笙突然之间又冷淡起来, 像新婚夜过后那时一样。不,略有差别。那个时候肉眼可见他的疏离和厌憎,如今却好像并非如此。
他只是不再黏糊糊的,视线不经意接触上, 他就立刻移走, 不小心肢体碰到, 他就立刻不动声色地躲开,脸色不自然极了, 有股造作却又天然的羞涩。
谢善淩既能利用将灵的感情,自然不是懵然不懂情的人, 顾望笙那模样他转念就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在明白的一瞬间, 自己也有些不自然起来,低头揉了揉鼻尖,又挠了挠眼角, 仿佛突然哪哪都出了点毛病,半晌才平静下来,发了一小会儿呆。
然后……谢善淩也避讳起来。
*
避讳谢善淩是一回事, 顾望笙向顾裕骐发出邀请, 邀他过船一叙。
船是河上用以娱乐宴请的游船,因四下敞亮,难藏人偷听,也方便达官显贵们谈些不便为外人知的事情。
顾裕骐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还是去了一见虚实。
顾望笙似模似样地摆上好酒好菜招待顾裕骐,顾裕骐瞥了眼, 没有碰的打算。
“不会以为我在这里面下毒这么直接吧。”顾望笙笑着说。
“不演了吗?”顾裕骐神情冷淡看着他。
顾望笙此时的样子镇定而大气, 似有运筹帷幄的架势, 哪里还是那个刻意装出来的窝囊又莽撞的乡野猎户。
顾望笙并不承认,却也没否认,语意暧昧:“瞧你说的这话……我知道你防备我,以为我如你看我一般看你,其实却不然。”
“顾裕泽不必说了,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剩下的兄弟间,我最觉得你满腹才能,确实是令我头疼,却又令我心生佩服。”
顾望笙坦然看着他,自顾自举杯朝他一敬,不顾他冷漠,自己饮尽。
顾裕骐微微朝后靠了靠,靠着椅背冷眼看他究竟要说什么。
顾望笙喝完这杯,起身走到顾裕骐身旁的窗前,望着外头道:“你看那艘破船。”
顾裕骐瞥去,外头远方河岸旁停着一艘破旧的画舫,依稀可见曾经的华丽风光。
“我听人说那艘画舫是主人家特意从扬州聘请数十位能工巧匠设计打造,玉石金银毫不吝惜,造好后顺着运河一路北上,一度引起轰动,那时十分风光,登船者不是名动四方的花魁,便是一掷千金的豪客,寻常人是没有机会的。”
顾望笙一直笑着,不急不缓地说:“可是天下没有永远的风光,新的东西会旧,好的东西会坏,趋之若鹜的东西有一天会避之不及,时随世易,万物更迭,乃是天道,人不能逆天而行。”
他站在离顾裕骐一步之遥的地方,转头四目相对,满面诚挚:“难道你要一直留在一艘已经破旧不堪、随时会沉的船上吗?倒不如早日弃暗投明,另谋前程。”
身为匪军头目的大皇子教唆二皇子也背离朝廷造自家的反,还用上“弃暗投明、另谋前程”的说法,看起来委实有些荒诞。
但顾裕骐并未嘲笑顾望笙荒诞,他依旧一副万事万物都那样的模样,说话间没什么起伏。
“烂船也有三斤钉。”
顾裕骐移开视线看着那艘画舫,“不巧,那艘画舫与我有渊源,它是探花唐献仪外祖家的生意,他外祖家是被我所抄,那艘船作为抄家所得拍卖给了人,新主经营不善,且没有唐献仪的外祖家实力丰厚,难以修缮,因此它才破败遭弃。”
他森森的视线落回顾望笙的脸上:“若是遇上有能力的人,它当然也还是会旧,也还是会沉,但什么时候旧,什么时候沉,就说不一定了。”
顾望笙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半晌,问:“所以你打算一辈子如此活在顾裕珩的阴影下,为他人做嫁衣?”
“这不劳你费心。”顾裕骐道,“你还是为自己的事费心吧,秦青。”
顾望笙又笑了起来,欲言又止。最终他只道:“我是惜你才干,又感于你对谢善淩的善意,才今日出言相劝。”
顾裕骐突的问:“谢善淩知道你的身份吧。”
顾望笙:“不知道。”
两人又对上视线,顾望笙并不闪躲,一副十分自然的样子。
良久,顾裕骐轻笑一声,说:“既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让船靠岸吧,我一会儿还有事。”
“今日这船一靠岸,你我之间便再无和解之道了。”顾望笙说。
“我为什么要和你和解?”顾裕骐反问,随即说,“你好自为之。”
顾望笙点点头,倒不过多纠缠,去外头比划手势让掌舵的几个聋哑人将船靠岸。
等待停靠回码头的时间里,顾望笙不再言语,只是泰然自若地坐回席上吃喝,还又招呼了一句让顾裕骐也吃也喝,真没毒。
顾裕骐依旧并不抬手,顾望笙就不再劝说了。
“算了,估计你也吃惯了,不稀罕,我就不一样了。”顾望笙吃着喝着,突然瞥他道,“你为何对谢善淩青眼有加?你也是断袖?”
“……”顾裕骐平生憎断袖,当即恶心,正要反驳,心念一动,只幽幽道,“与你无关。”
顾望笙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顾裕骐喜不喜欢谢善淩他倒不是很在意,谢善淩没在梦里叫过这厮,也没看出谢善淩对他有什么藕断丝连。还是顾裕泽最可恨。
*
顾裕骐很快就离开了京城南下去剿匪。
既是急于堆砌功劳,自然选些能尽早看到成绩的软柿子。只需在捷报上略用言语修饰,夸大敌方,那胜利的功劳便会显得膨大。
捷报频传,一时风头无两,天生将星的势头都被造了起来。
然而,是顾裕珩的风头无两。天生将星也是指的他。
因为在明面上去南方屡屡剿匪立功的人是三皇子顾裕珩。
为此,顾裕珩也得配合,自然不能再在京城里随意晃悠。虽然其实大多数朝臣都门清是怎么一回事,可演不演又是另一回事,心照不宣罢了。多少演给老百姓看看。
其实他若能去南边待着,好歹更像模像样一点,可那边战乱,前线凶险,菅贵妃怕他出意外,不让他去。
顾望笙也一直关心地劝他以安全为重,南边混乱,天高皇帝远,万一顾裕骐有异心,随便找个机会害你可怎么办呢……
比起不堪一击的匪军,顾裕珩想来想去觉得确实还是反水的顾裕骐更危险。
吃人的人其实总是比谁都清楚自己吃得有多狠,有多可恨,也比谁都害怕和防备被吃的人突然觉醒反抗。
“虽然是贵妃娘娘的意思,她也确实是为了你好,可我心中始终不安。”
顾望笙叹气道,“功劳固然是你的,但那兵权如今实在是在顾裕骐的手上,若他和现如今手上的将士有了感情,伺机笼络人心……恐怕是养虎为患。”
顾裕珩眼中沉沉,半晌才道:“他不敢。他如何能成事?只要我说出他是天阉,谁会拥立他做太子?”
“这倒也是。”顾望笙点点头,“是我多虑了。”停了停,道,“希望是我多虑了吧。”
*
顾裕骐在南边屡战屡捷,歼灭势力不强的起义军若干支,势头极猛。
余下的形单影只的起义军见状,不再敢盲目自信、妄自尊大,加之白龙义军主动遣人前来说合,积极表示唇亡齿寒的忧虑,愿意“无偿”提供帮助,之前一直不愿接受白龙义军联合的他们也终于动摇了。
于是,一个消息传了出来:白龙义军的秦青将亲赴前线,率领统合之后的义军进行反抗决战。
这个消息传到了顾裕骐的耳朵里,也传到了京城。
顾望笙对着三皇子道:“唉,我清白了。”
三皇子忙道:“你啊!还记着这事儿呢?”
顾望笙苦笑:“秦青害我几次差点去见阎王,若是我就记吃不记险,那也太没心没肺。”
而千里之外的顾裕骐却并不受这影响,反而冷笑起来。
“秦青”,呵呵。顾望笙为了洗清嫌疑,真是无孔不入。事到如今,他不会被骗到。
秦青在战场上喜戴骇人的面具,扎高马尾,十分显眼,但若白龙匪军有心找个身量相似的人扮演,一时之间旁人也难以分别。
当务之急,便是无论对方来的是秦青还是“宋青”、什么青,统统歼了就好。
如今与刚来时不同,顾裕骐接连得胜,虽然功劳一分没领到,却越来越得心应手,对于自己在军事上的天分也有了信心。
何况,那些匪军到底只是匪军,偶有些能人,又能能到哪里去?无非一些落第的读书人。朝廷虽然……但毕竟还在,一般有贤能的才子怎会愿意跟着一堆流民作乱,过不知前途的日子?都去入朝为官了。
也就白龙匪军的宋淮安有些见识,东厂早就查过他的底细,他在老家自幼有聪明的名声,家底还算殷实,有几间店铺做生意,说不上大富大贵,供养一个举人出来是没问题的。
若不出岔子,大概宋淮安的人生便是再标准不过的平民科考为官的腾升之路。
但偏偏就出了岔子。
作者有话要说:
新春快乐~初一吉祥~
顾裕骐:能不能给异性恋多一点空间?
第40章
◎“母亲,我要和他和离。”谢善淩冷冷道◎
宋家代代相传的几家铺子在当地繁华街上最好的位置, 生意红火,引来县令的小舅子眼热想要,撺掇姐姐吹枕头风。
县令也不是无利可图,便心动了。一合计, 小舅子先是去宋家摊出身份, 明显低于市价假惺惺说买。
宋家人不爱种地, 靠铺子生活,而且也有些骨气, 明知对方是要仗势欺人,自然不肯卖。
宋淮安的父亲将拒绝的话说得极为委婉, 还再三摆出难处道歉,做足了客气, 但无耻之徒行事只看对方是否如了自己的愿,只要没如,那统统都算得罪狠了自己。
小舅子恼羞成怒, 回去颠倒黑白、添油加醋,说宋家人非但不从,竟还胆敢出言轻蔑侮辱县令, 说自己的儿子以后是要出将入相的人物, 怕你这芝麻小官?
县令大怒,铁青着脸示意小舅子放手去干。
小舅子纠集地痞去宋家的铺子闹事,宋家报官,衙役被三催四请才一副勉强的样子前来,瞅一眼就摊手说闹事的人都跑了我们也没办法。
宋家人说认得来闹事的地痞是谁,让衙役去抓人, 衙役冷笑:“你们说是他们就是他们?官府做事不讲证据的吗?你们让我们抓人我们就抓人?你们是县太爷啊?”
宋家人说有人证, 当时的客人和周遭的邻舍亲眼目睹。
起初也不是没人愿意帮忙作证, 可衙役将眼一横,扫视全场,威胁的意味十足:“谁要惹一身骚我管不了,别事后又来报官。我们一天天忙得很,哪有空总为你们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跑来跑去,少不了还要治你们一个扰乱秩序的罪,到时候可别叫冤。”
本地县衙是什么鬼样,大家心中有数,当即萌生了退却之意,纷纷说家中有事先走。
都这样了,宋家人只能自认倒霉,想明白前后,长叹一声,正所谓民不与官斗,他们备了厚礼送去县令的小舅子家告罪,主动提出各退一步,低于市价卖一间铺面。
县令的小舅子正得意,退屁退!他为何要退?
于是他狮子大张口,全都要,且分文不出。还得意洋洋地问:“谁让你们先前不懂见好就收,那么不识好歹?”
宋家人自然不可能答应这实在过分至极的要求,再次拒绝。这引得对方勃然大怒:“那你们来干什么?耍我?!”
自以为尊贵久了,这样的事竟真被他当成挑衅,心中越发仇恨。
地痞又去闹事,闹了许多场,到最后不耐烦了,索性放火烧屋。
宋淮安的祖父母年迈,又离放火的地方最近,夜里风一吹,待人察觉时火舌已将他们的住房吞噬,屋外的人只能听着里面传来的嘶哑无望的惨叫。
事后县令咬死了只是意外,不肯立案,宋淮安的父母气不过,去别处上诉,然而官官相护,并无结果。
甚至因此彻底惹恼了县令,勒令小舅子赶紧解决了这不识好歹的麻烦一家。
宋家父母无奈之下只能想到去京城上诉,然而省都没出,在野外被“流匪”追杀。当时清点尸体,并无一遗漏,就此放心。
直到十数年后,白龙匪军突起,头目之一宋淮安将身世公之于众,才知他命大,当年逃走时恰好遇到草丛间一具乞儿的尸体,身量年龄看着相仿,他便将衣物与乞儿调换,由此躲过一劫。
宋淮安幼有“神童”的名声,后来虽隐姓埋名、颠沛流离,没再正经上学,但底子在,更天生脑子好,与秦青一文一武、相辅相成,白龙军以极快的速度突起,在一众混乱的匪军里显得格外不同。
但再怎么与众不同,也不过那样。
顾裕骐此番南下,母妃的目的只在于捏些软柿子给顾裕珩镀金,他却有野心要生擒宋淮安。
*
捷报再来!
早前说白龙匪军统合诸多匪军,由秦青亲率迎击朝廷的军队,令人担忧,可二皇子运筹帷幄,如有神助,几番交锋,胜多败少。
另一边的孙瑛趁机出城,直击内务空虚的白龙匪军,虽对方有所防备,并未让孙瑛占到大便宜,多少还是退出了一座城的距离。
顾裕珩的面上却丝毫没有喜色,甚至铁青一片,肉眼可见的愠怒非常,下完朝去母妃宫中,一言不发就先将上前奉茶的小宫女踹飞泄愤!
因为,都在说是二皇子。
京城的街头巷尾都知道了,是二皇子顾裕骐,不是三皇子顾裕珩。
从前两日起,突然间传言四起,顾裕珩冒认顾裕骐南下剿匪功劳的事大白于天下。就连以往的种种也都被翻出来了说。
菅贵妃一面叫人抬走宫女处理,一面安抚儿子:“你先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顾裕骐那儿我已传信去骂。他近来是招摇了些……”
“骂有什么用!你根本不知道今早朝会上发生了什么!”
顾裕珩吼道,“老四叫人传话,就在朝会上当着众人的面说他也钦佩老二,若老二能歼灭白龙匪军,为父皇除去心头大患,秦王的称号他愿让给老二!他让个屁!好像已经是他的一样……他还愿让给老二?!那是我的!”
司马忠良平静道:“三皇子息怒。四皇子无非是在伺机挑拨离间。就连近日京中的流言,也很可能是四皇子的手笔。”
顾裕珩冷笑了一声,欲言又止,看了眼司马忠良,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老四?他看不然!今早老四那让称号的话他倒是知道是伺机挑拨,可京中那些流言,呵呵,恐怕是老二传的。
老二坐不住了,打了些胜仗,兵权在手,翅膀硬了,心也野了,想自立为王……不,恐怕不止是区区一个秦王之位,而是太子之位、皇帝之位。
可老二也配?
*
自回谢府“小住”,已经数月。顾望笙早已回了大皇子府,谢善淩仍留在谢府。顾望笙没催,谢善淩也不主动走。
佘郡主觉察出不对劲来,私下里催了几次,让儿子过后再回来小住都好,别一住不走啊,这叫外人看了得多少猜疑。
谢善淩装傻充愣。
佘郡主不得不直接问:“你又和大殿下吵架了?”
“没。”谢善淩说。
佘郡主明显不信,苦口婆心:“娘跟你说过许多遍了,当初嫁是你自己说嫁的,好在大殿下对你那么好,他长得也颇英俊……唯一不足在流落民间没什么学识,但不算大事儿,日常礼节没什么错处。他自幼不易,如今与你结发夫妻,自当相互扶持,你别总欺负他,天可怜见的。”
“我没欺负他。”谢善淩说,“说很多遍了,那日不是我打他,是他抓着我的手打他,我们在逗着玩。”
佘郡主忍不住白他一眼,问:“我跟你爹怎么没这么玩过?”
谢善淩神色略略微妙:“这我哪知道?又不是夫妻就都得这么玩。”
自打他成亲后,母亲在他面前提起父亲的时候都多了起来,意思他明白,就是希望感化他去和顾望笙也举案齐眉。
可顾望笙怎能和父亲相提并论?
虽他未曾见过父亲,可人人说起父亲都是温润如玉、斯文有礼,连母亲也是这么说,可见不是作假。
顾望笙呢?!
以往那些蛮横不讲理、粗鲁的地方暂且不提,此人还性情多变、反复无常,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心思很多。
洞房夜甜言蜜语,戴凤冠逗乐自己,哄自己心甘情愿……一夜之后却只因自己发烧时说的梦话就问也不问地冷落自己。
后来问是问了,态度极差,还强迫于自己。
谢善淩念在误会重重,自己确实也是嘴硬,渐渐顾望笙态度软化,他就劝自己别太计较,只当没发生过。用顾望笙的话来说就是凑合过吧。
可那夜过后,顾望笙又开始作,主动说回大皇子府去,让他好好在谢府和家人团圆,不必急着走。
说话时规规矩矩,与谢善淩始终保持一步以上距离,眼睛不是看地就是看别处,总之不看谢善淩。
顾望笙都这么了,谢善淩还能如何?
那之后,顾望笙常会叫人往谢府送宫里赏赐之物,他人也偶尔过来谢府吃顿饭,在人前装出一副依旧夫妻亲密的模样,只字不提接谢善淩回谢府。
他不提,其他人都不好提,否则说起来跟嫌弃谢善淩似的,这自然不是。
谢善淩自己也不好提,否则说起来跟自己多想回大皇子府似的。
想来想去,顾望笙脑子有毛病。
又或者是……起初确实是为了公事暗地里去南风馆,见识到了温柔可意风情万种的手段,不由动摇,乐不思蜀。
……随便他。
“母亲,我要和他和离。”谢善淩冷冷道,“若不能‘和’,我写休书。”
“……”佘郡主深呼吸。
*
孤枕难眠!
虽然装奢靡享受的派头,让丫鬟在铺床时提着香薰的小炉子在床帐里逡巡几遍,被褥上略微能沾上些热气,可到底比不上大活人。
就算那个大活人是冰山一座,到底还是活的,活气儿多少有一点温暖。
可如今大活人不在。
顾望笙又翻了个身,迟迟不能睡着。
但是不能去接回谢善淩……也不是不能接,就是……就是不能接。
接回来之后呢?
说来说去这事儿还得怪谢善淩。
原本谢善淩跟自己对着干也就罢了,把自己气急了下黑手多少有些理直气壮,可谢善淩突然软化,用那样纯良澄澈的眼神看自己,什么意思啊?
顾望笙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反正自己不好意思了。自己原本也不是真那么蛮横不讲理的人!
谢善淩也不是真就忘恩负义的人。这一点,顾望笙也知道。
明明有十八岁前若不与自己定亲就会难以长大的批命,小小年纪的谢善淩还是毅然向自己说明实情。
长大后,以谢善淩刚烈的性情,若非是真觉得亏欠自己,就算自己拿谢家名声说事,谢善淩其实也没必要受这胁迫。
后来自己对谢善淩做那些事,谢善淩虽然不情愿,却也并未激烈反抗。以谢善淩的为人,这也许甚至堪称是纵容。
有时候顾望笙也会后悔,自责于自己的强势与蛮横。可谢善淩那张嘴说些气人的话,摆出气人的态度,顾望笙就被气得顾不上自责了。
谢善淩却忽然变了态度……那顾望笙还怎么好意思?
顾望笙想着想着,又翻了个身,努力让自己想想南边的战事。
作者有话要说:
宋淮安:实在不行咱不要临江仙了,总比现在临江仙也没有,秦青也要废了强。临江仙恐怖如斯,基佬恐怖如斯,人真的不要搞基,虽然可能说出来信的人不多,但我兄弟以前真的是很正常一人,我怀疑搞基伤大脑。
顾裕骐对宋淮安好感+1。
宋淮安:?顾裕骐你别想着搞我,我真的跟你们基佬不同。
顾裕骐对宋淮安好感-50。
宋淮安:基佬真的不正常。
顾裕骐对宋淮安好感+1。
宋淮安:……真的不正常。
顾裕骐对宋淮安好感+1。
宋淮安:……真的不正常?
顾裕骐好感度不变。
宋淮安:真的不正常!
顾裕骐对宋淮安好感+1。
宋淮安:………………哦,你不是基佬?
顾裕骐对宋淮安好感+0.5。
宋淮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