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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不等卢尚书主动站出来,皇上已经主动叫他了。


    毕竟此事和户部干系极大,谁都可以不说话,唯独户部不能。


    “卢爱卿,你怎么看?”


    卢尚书慢悠悠站出来,“首先,老臣以为,朝廷是绝不能开口向商贾要钱的。如此做法,不只事关颜面,若让人知道我朝穷得要掏百姓的兜了,定会引起朝里朝外的动荡。”


    皇帝点点头,“方爱卿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事上应当向老臣多学习学习。”


    说完又扭头看向卢尚书,“首先说完了,那么其次呢?”


    卢尚书拿出袖中的账单,“其次,昨晚户部收到一大笔钱款,或可解燃眉之急?”


    “什么?”一旁的方泽惊呼。


    皇帝也猛然站了起来,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不像方泽那样失态,“钱款从何而来?”


    “是新安府送来的税收。”卢尚书答。


    不等皇帝质疑,朝中众人先议论起来了。


    “要能解燃眉之急,至少得两千万两银子,新安府去年才设立,两千万两?不可能吧?”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去年新安府一半地盘又是打仗又是干旱,另一半在发大水,若非今年多地大旱,皇上本来还打算为新安府免税三年呢。”


    “确实不合常理,以往的贫瘠之地,有可能突然会开始疯长粮食吗?”


    “看看尚书大人怎么说。”有人摇头不信。


    有人突发奇想,“莫不是之前沙匪没剿干净?”


    ……


    众说纷纭。


    而大家说的,便是皇帝想问的。


    皇上看向卢尚书,卢尚书继续禀报,“据新安知府所言,金洪县、图靼、留州土地上收来的赋税足有一千五百万两……”


    “一千五百万两,那是挺多,不过这样解不了燃眉之急啊!”有人出声质问。


    皇帝也拧着眉,“据朕所知,二十年里,这三地加起来所收赋税就没超过过五百万两过。”


    有土地荒废收成低的原因,也有被四处搜刮贪墨的原因。


    “这,老臣就不知道了。只是这税银是实打实的送来了。”卢尚书没想到皇帝竟会记得这么清。


    皇帝闻言有些玩味,“看来这几地并非我等以为的那么荒芜贫瘠,可是为什么灾前的几年为什么税收那么低?


    刘大学士?”


    刘大学士,就是挤走王大人的那个翰林院大学士。


    他之前曾是留州那一带的父母官,运气好,在留州和金洪县遭灾之前就被调回京城来了。


    这本没什么。


    只是一年前,皇帝因为这几年过于重文轻武引起京城里勋贵们的不满,被那些老功臣们逼着提拔此人做了翰林院大学士。


    可此人根本没什么才学,除了钻营什么都不会,说他庸碌都是夸他。


    因为他是皇后的堂弟,四皇子的堂舅,又因为他在勋贵中结交甚广,勋贵们才把他推了出来。


    翰林大学士啊!


    就这么给了这苟东西!


    皇帝一直很有意见可是勋贵们也不是吃素的,他不可能全然不理会这些人的想法。


    不然恐怕要闹出乱子。


    要处理这些人,必须得徐徐图之。


    他并非要杀功臣,只是他绝不允许被臣子逼迫,做那傀儡皇帝!


    也是因为这个,皇帝特意提拔方泽,与勋贵们分庭抗礼。只是方泽很会做人,甚至勋贵们有的也与他关系不错,所以效果一般。要不是方泽确实有几分才学,皇上定要换把刀使了。


    …


    如今难得抓住这些勋贵的小辫子,皇帝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


    “朕记得刘大学士自建朝以后,在边境一带做过几年父母官。怎么刘大学士每年送到京城的税银只有五百万左右?”皇帝笑意吟吟,口中所出的却尽是诛心之语。


    眼见贪污的帽子就要扣到脑袋上了,翰林院大学士刘大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声音都在颤抖,“陛下,臣也不知道啊!臣绝对没有贪墨一分税银啊!”


    随后,呼啦啦跪倒了相当一部分人,都是给刘大人求情的。


    “那倒是奇了,刘爱卿没有贪墨,那每年剩下的一千万两去哪里了?”皇帝笑问。


    刘大人的脚后跟都在发凉。


    他眼珠子乱转,想找理由开脱。可是,他怎么辩驳呢?


    “陛下,兴许是沙匪没剿干净。”有人很快替刘大人找到了切入口。


    闻言,陆先生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出来。


    “禀陛下,今晨收到姚知府折子,沙匪确实还没剿干净。”


    刘大人闻言一喜,宛若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看,看,陛下,不是臣贪墨的吧。”


    可是下一刻,陆先生的话又重新将他打入地狱,“只是这剿匪所得钱款姚知府单独让人押送进京,不在这税银之中。”


    皇帝闻言蹭的站起来,“快把折子呈上来。”


    这姚瑜,这姚瑜啊!


    真是他的福将。


    每次自己缺钱了,他就想法设法的给送来了。


    都几次了?


    皇帝打开折子一看,数目不小。


    “哈哈哈哈,好!好!好!”皇上哈哈大笑。


    群臣见了跪下山呼万岁,“陛下千古圣君,此乃陛下之福。吾皇万岁万万岁。”


    …


    皇帝整个人都轻松下来,高兴过后,他依旧不打算放过刘大人,“此事刘爱卿你还是说不清楚。”


    卢大人终于是没忍住,趁皇帝高兴,大胆开口,“陛下,臣还没奏完呢。”


    皇帝看向他,“那就让老爱卿接着上奏。”


    卢尚书打开姚瑜送来的文书,继续念道:“除此之外,公田所得,足有三千五百万两……”


    皇上这下坐不住了,“公田?什么公田?”公田是什么?他怎么从未听说过?


    卢尚书有点为难,“这,要不陛下你先让微臣奏完?”


    “还有?”刘大人绝望了。


    “有呢有呢。水运及港口所得,一百万两……”听到这个数不大,刘大人松了口气。


    然而命运就是这么反复无常。


    卢大人继续道:“互市所得商税两千万两。”


    刘大人捂着心口,喘着大气,仿佛顷刻便要去了一般。


    “臣总算念完了。”卢大人擦了擦汗,还有空关心刘大人,“刘大人身体无碍吧?”


    寂静,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皇帝一副想笑又想忍着以保持自己的威严,但是又实在忍不住的模样。


    “卢爱卿,这些钱款,你可有一一清点过?”


    卢大人点点头,然后开始解释了,“根据文书所言,知府所谓的公田,乃因为旱灾水灾荒废了的土地,知府便以官府的名义雇灾民将田都种上了,以工代赈。


    一般情况下,一亩地交三成税,可是这公田全数都是官府所得,知府上书说他留了三成修理道路河道,补贴民生,七成都送进京城了。


    新安知府还说了,这公田是在去年的特殊情况下出现的,明年恐怕就没这一项税收了。


    至于这商税,新安知府提及此事,说是由陛下首肯,陛下,这……”


    皇帝努力冷静,他想了想,“确实有这么回事。”只是姚瑜只说试点,没有正式办起来,加上当时朝中事务繁忙,皇帝也就没拿到朝堂上认真讨论。


    卢大人闻言笑道:“吾皇目光长远,吾等所不及啊!”


    “陛下圣明。”群臣刚起,哗啦啦又跪倒一片。


    皇帝笑着摆摆手让群臣起了。


    让卢尚书把文书呈上来,皇上忍不住反复的看。字他都认识,可他还是觉得很不真实。


    那些棘手的问题,就这样迎刃而解了?


    不行。


    他得自己去确认确认。


    “卢爱卿,税银何在?带朕去看看。”


    “遵旨。”卢大人拱手道。


    不多时,京中大半官员都挤在了户部。


    “真的?这竟是真的?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啊!”


    “是真的,确实是真的。这色泽是银子无疑。”高兴之下,大家不断在说废话。


    吃了这么久的素,都实实的吃够了。


    他们要吃肉,他们要堂堂正正的吃肉啊!


    皇帝一锭锭的摸着银两。


    就是这些黄白之物,让他这些日子整宿整宿的睡不好。


    对了,还有税粮。


    皇上手里捏着银子,心里是踏实的。


    他转头吩咐众人,“如今有钱也有粮了,如何赈灾,各部拟个章程出来,明日朝会拿出来议一议。”


    说着,皇帝余光瞥见面白如纸的刘大人,“刘爱卿的事大家也议一议,明天一并讨论。”


    刘大人身形一抖,要不是有人在旁扶着,他又要跌倒在地了。


    …


    “怎么办?怎么办啊?皇上这是打定主意要拿我开刀。”


    一离开,刘大人就偷偷来见堂姐,也就是本朝的皇后。


    “莫要沉不住气。”皇后恨铁不成钢,“如今无凭无据,皇上只是猜测,断不可能因此定了你的罪。不然怎么可能留到明日再议?”


    刘大人心神稳了一些,“以皇后看,此事该如何应对。”


    皇后看了他一眼,“想应对之策之前,你得仔细想清楚,你到底贪没贪?”


    刘大人支支吾吾,“只拿了一点……”


    “一点是多少?”


    “有二十万两。”


    “你糊涂啊!”皇后摔了杯子,“以咱们家的家世,为官做宰是早晚的事,你何至于眼皮子这么浅,贪那么一丁点的银子?”


    “还请堂姐救我?”刘大人声泪俱下,“我之前挤走那个姓王的,皇上早对我不满,堂姐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对了,四皇子,我这些年收的钱大多都送到四皇子那里了。”


    皇后气坏了,“你让我怎么救你?你居然还敢牵扯四皇子?皇上本就偏心太子,不喜四皇子,若因此牵连到他……”


    “不,不会的。我绝不会牵扯到四皇子的,若真有那一日,我必定自己扛下所有。”


    皇后狠狠刮了他一眼,“希望如此。如今走到这一步,不能一味顺着皇上的节奏走了。”


    “姐姐的意思是?”


    皇后看向北方,“想办法安排你的人去假意调查,将那新安府的知府捧起来,要让人觉得不是你贪了,而是那新安府的知府能干,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刘大人不甘道:“便宜此人了。”


    皇后白了他一眼,“你就这点出息!此人毕竟是一府知府,听你这般说也有些本事。若是能将施恩于此人,将此人拉入四皇子麾下,岂不是一大助力?”


    为了四皇子,刘大人只好忍了,“就如堂姐所说,明日我便上折子,请皇上调查,自证清白。”


    皇后点点头,“你打算让谁去查?”


    刘大人犹豫了一下,“吏部的张若,此人表面看起来铁面无私,光明磊落,是个纯臣。其实我早已将此人收入麾下。是一步偷偷埋在吏部的暗棋,只等关键时刻出奇制胜。


    如今突然碰到这样的事,弄得我束手无策,若用其他人皇上肯定不会同意。


    张若清正廉洁,官声素来不错,官阶也不低,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此时用他,谁都挑不出错来。”


    皇后点点头,“你有章程了就行。”


    …


    第二日,张若如刘大人计划的一般,主动要求查案。


    若是平时,皇上一口便答应了。


    只是今日,他忍不住看了眼太子,没有言语。


    “陛下,臣推荐一人。”见皇上没答应张若,方泽突然站了出来,“陆萧陆大人刚正不阿,或可担此重责。”


    刘大人闻言脸色都白了。


    这个方泽!


    平日他没少给他送银子关键时刻竟然出来给自己添乱!


    陆先生淡淡的朝方泽看了过去,此人他毫无印象,为何会突然举荐自己?


    皇上隐隐察觉到方泽对陆先生异样的关注,但他没太往心里去,他笑道:“陆爱卿可不能去,他要避嫌。”


    避嫌?


    这众人就不明白了,这要避的什么嫌啊?


    “哈哈哈,大家有所不知,上届的状元姚瑜就是如今新安府的知府,可也是陆爱卿唯一的弟子。陆爱卿为人素来低调,所以身为状元,又教出来个状元的事才无人知晓。”


    方泽忍不住攥了攥拳。


    他竟不知!他竟不知!


    如此,这陆萧岂不是要赛过他去?


    “只是爱卿这般刚正不阿,不畏强权,若姚瑜那没出息的竖子能学到你得一半就好了。”皇帝想起姚瑜那怂样,忍不住乐着吐槽。


    方泽闻言松了口气。


    看来皇帝极为不喜那姚瑜?


    “张大人去不得,陆大人去不得,依陛下看,此案由谁来看比较合适?”王大人虽身在礼部,但毕竟是一部尚书,还是有些话语权的。


    “刘爱卿论职位,是翰林院大学士,天下学子之首。论身份,是皇后之弟,四皇子之舅,是本朝的国舅。张大人陆大人人品和才能都是够的,但让他们查本朝大学士、国舅,还差了点资格。”


    皇帝说完看了眼太子,“太子,此事干系重大,你便替朕跑一趟。”


    “是,父皇。”应完之后,太子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


    “太子可是有话说?”皇帝问道。


    太子站出来,“父皇,新安府税收先是解决了国库暂时的缺银之事,又牵扯出了刘大学士之事,如今这两件事都议完了,姚大人立了如此大功,是不是也该议议如何嘉奖有功之臣?”


    皇帝赞赏的看了眼太子,“有错必惩,有功必奖,不错!只是……”


    两年前姚瑜那张欠欠的怂怂的模样依稀就在眼前,皇帝道:“增加税收是他身为知府的本职,现在说奖赏,为时尚早。太子先去调查,亲眼看一看新安府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看完查完再说此事也不迟。”


    太子有些茫然。


    这……有功不奖,不像是父皇会做的事啊!


    但皇帝都这般说了,太子只能应了是。


    “可还有事要奏,没事今日便散朝了。”


    皇上看了众人许久,见在无人站出来,太监高喊散朝,他便转身去了书房。


    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刘大人瘫坐在地。


    “完了,彻底完了。”


    第132章


    皇帝去了书房,太子也跟着去了。


    他不明白,为何此事要他去查?


    明明有资历的不止他一个。


    皇帝边看折子之时,见太子侍立左右,想要开口却又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皇帝忍不住轻笑,“朕知道你想问什么。”


    太子连忙躬身,作长揖,“还请父皇为儿臣解惑。”


    皇帝放下朱笔,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太子,“真让你去查刘珏是一件事,但还有件事,朕自去年就开始想了。”


    皇帝叹了口气,“这几年多灾祸,什么旱灾水灾,一个接着一个,中间偶尔还夹杂着地动之类……不少人恐怕还觉得是朕不修德政,老天降下的惩罚。”


    太子惶恐道:“都是那些奸佞凭空捏造,前朝的灾祸可不比当今少。”


    皇帝转过身来,笑得无奈,“可是朝中当真有人信了,说,这是上天的警示。”


    “父皇……”


    皇帝摆摆手,“你不必宽慰朕,他们说他们的,朕可一点没往心里去。”


    “那父皇这是……”


    “朕想的简单,朕想的其实只是灾祸本身。”


    太子犹豫,“对此儿臣也有一些想法。”


    皇帝重新坐回去,“说说看。”


    太子上前一步,“儿臣以为,这大部分的灾祸并非是天灾,实为人祸。”


    在皇帝的鼓励下,太子大胆发表自己的看法,“若说降大雨,哪个地方能比得上去年留州?可就是那么点雨量,却让各地四处发大水。


    儿臣也看过几处案例,发现大水都涉及关键一点。”


    “哦?”


    “这关键一点在于堤坝。”太子说得入神时手臂微摆了摆,“前朝腐败,从上到下都是烂的,治水的堤坝都是按省钱的方法来,以次充好。


    我朝接了前朝的江山,这些问题也遗留下来,遗祸本朝。今年雨量稍多了一些,出问题的地方自然也就多了。若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长此以往,恐怕动摇国本。”


    皇帝欣慰的笑笑,“既然太子都看到了,那就先从新安府开始,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该如何解决?”


    太子没想到皇帝会这般说,他不是很赞同,“父皇,既然都已经发现问题了,何不尽快解决?若不解决,旦夕之间,都有可能会再死无数的百姓。”


    皇帝反问他,“你想如何?”


    太子请缨,“儿臣愿亲自跑遍天下河海,替父皇巩固山河。”


    皇帝闻言皱眉,“你是太子,一国储君!如何治水修堤,你可以了解,但无须精通。”


    “这……”太子也为难了,“只是现在有谁能做此事?”


    皇帝难得有了闲心,自己研磨,“此事非一日之功,没有五年十年不可能做成,先放一放吧。你先去新安府,回来之后,写篇策论谈谈你的所见所闻。”


    太子还想说什么,但皇帝不想听了,挥挥手,“行了,有什么话回来再说,别在这里碍朕的眼了。滚吧。”


    太子只好退下了。


    …


    “殿下。”太子刚一进门,礼部尚书高南就从里面迎了出来。


    太子连忙将人扶起,“舅舅多礼了。”


    两人扶着进了书房,才刚开始说话。


    “殿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太子便将今日之事告诉了高南。


    “陛下,还是有所顾忌啊。”高南道。


    太子忍不住嗤笑,一点也没有刚刚在皇帝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父皇他老了,胆子也小了,现如今行事过于谨慎了。”


    “要想做实事,还是得先将刘家捋顺。不然,他们必定要横加阻拦。”


    “要捋顺刘家,何必派孤前去。”


    高南想了想,“恐怕陛下另有深意。”


    想起从前,太子道:“不管父皇如何想,此番我只要不出差错,不管刘大学士是否清白,刘家的气焰必能杀一杀。”


    若是贪污了,那不必说,刘家必有好果子吃。


    若是没有,堂堂一个大学士,竟被一个小子比下去甚多,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但凡刘大学士要点脸,都不好意思当这个翰林院大学士了。


    高南突然想到一件事,“今日朝上,新科状元方泽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坑了方家一次,殿下或可趁机拉拢。”


    “方泽?”太子捏起茶杯,声音漫不经心,“空有虚名的跳梁小丑罢了。”


    高南劝他,“毕竟陛下还是信重他的。”


    太子轻笑,“舅舅还是不够了解父皇,父皇若真如大家所说的那么喜爱他,怎么会把他摆在台面上,让他肆意张扬?不过是挡箭牌罢了。”他轻抿一口淡茶,“至少,在父皇心里,此人远不如远在边境的那位姚瑜姚大人。”


    “此话怎讲?”这高南就有些想不通了,“喜爱他怎会当朝辱骂,还把人扔去边关?”


    太子回忆起几年前的事,“那是几年前了,孤还没正式入朝。父皇当时求贤若渴,下旨让那姚瑜进京。姚瑜进京后,父皇是把人当驴马一般的使唤,比现在对方泽还狠。


    可那姚瑜太傻了,次次都顺父皇的意,怼遍满朝文武,连孤手下的人都被他怼了好几次,差点坏了孤的事。”


    说着,他捻了捻茶杯,“不过那姚瑜和这方泽还是不一样的,父皇虽然嘴上骂,但心里是真心喜欢。使着使着,父皇终究是不忍了,就顺势把人扔去边境。


    虽然看着是疏远了姚瑜,但那姚瑜这几年里是步步高升。


    而且这几年来他办这些事阻挡了不少人的利益,得罪的人可不少,你见谁敢动他?


    父皇护着呢。”


    “殿下可是记仇了?那殿下怎么还当庭给他请功?”


    “谁叫他是父皇喜爱的臣子呢!”太子还是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认真的,“记恨多少还是有点的,虽然他是无心的,但当时那小子太招人恨了。”


    太子重添了一壶,“其实就算没有这些事,孤也不喜欢用姚瑜那样的人。他和父皇现在一样,过于胆小和优柔寡断了。”


    太子饮尽一杯,站起身,“不说他了,这一趟的目的主要还是刘家。这几日收拾收拾,得出发了。”


    “殿下需得注意自身安危,若刘家被逼的狗急跳墙,恐怕会对殿下不利。车驾护卫要提早安排,万不可大意……”高南很是紧张。


    “孤打算微服出访,不随车队侍卫一起走。”


    高南不是很赞同,“殿下,边境毕竟乱着,白龙鱼服恐怕不合适啊。”


    太子主意已定,“刘家势大,若是明面上查估计查不出什么,只能暗着查,出其不意。”


    高南感叹,“殿下受累了!若是先皇后还活着,殿下何至于这般?”


    …


    太子要来的事姚瑜也知道了,毕竟是太子,他还老实在家里等了一阵子。可惜一直没等来人,便没了耐心,索性就不等了,只是他特意叮嘱手下了一句,“太子若来,一定要第一时间报告于我。”


    身为知府,杂事众多,但幸好这些都有人分担,姚瑜最近主要在做互市之事。


    今年互市也算做出点眉目了,为此皇上特意夸奖一番。姚瑜心里有了点,便打算稍稍放宽范围。


    只是互市利益极大,风险自然也不小。


    朝廷刚和胡人打完仗没几年年,还清了沙匪……这胡人是明面上的仇,可这沙匪就不止与此了。


    沙匪能存在这么多年,不知道背后有多少势力在支持,而剿了沙匪,又不知挡了了多少人的利益。而现在互市这般红火,又不知道有多少势力看着眼热……


    为此,姚瑜想了不少辙,部分边境建护栏,增加往来人员的身份信息管理,避免不怀好意的阿猫阿狗潜入。


    “乱世重典,咱们虽然税收和商业慢慢有所发展,但实际外敌并没有厘清,这几年定要严格管控,百姓尽量集中安置。”


    这是姚瑜的法子。


    没办法,想浑水摸鱼的人太多了,一个不查,可能他的努力可能就付之东流了。


    这也是权宜之计,等过个几年,边境彻底安定下来,再稍稍开放一些不迟。


    …


    姚瑜日日忙碌之际,太子终于是到了。


    只是姚瑜不知道。


    “听说,新安府鱼龙混杂,去年发大水闹饥荒还打仗……每一个地方是太平的,也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税收。”


    太子闻言看了过去,说话之人叫尤竞,是投效他之人,也算有点本事,所以他就把这尤竞带出来了。


    “听闻尤大人与姚大人私交颇深?”


    尤竞恭敬道:“回殿下,我与姚大人乃同年进士,只是君子之交而已。”


    尤竞是知道太子不是很喜欢姚瑜的。


    而他将来注定是要为太子卖命的,所以肯定不能承认和姚兄的交情。


    对不住了,姚兄。他这也是没法子。


    太子摆摆手,“孤就是随便问问,这来到了姚大人的地盘,该注意什么不该注意什么还得了解清楚的。”


    “姚大人本性纯良。”这便是回答了。


    太子轻笑。


    姚瑜那是本性纯良吗?


    那是傻!


    若非有父皇保驾护航,能有他一展所长的机会?


    说话间,来到了新安府的地界。


    “这,怎么没什么人烟啊!”尤竞和太子几人走了许久,竟都没见过一个人。


    说话间,一队官差走了过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谁啊?干什么的?”


    太子很是不悦,他何曾被人这般对待过?


    “几位,我们是从京城里来的。”


    听说是从京城里来的,官差生怕得罪什么不得了的人,也不敢太过傲慢,他们拱手道:“几位见谅,只是官府有规定,凡是来新安府的人,必须出示身份证明。”


    太子闻言乐了,“若我们没有文书,就不能入新安府了?”


    “正是?”


    “凭什么?”


    “这是知府大人的规定,但凡要进来的,无一例外。”


    太子想过自己暗中行事可能会不顺利,但没想到连进都进不来。


    “只要是我朝良善百姓,不可能拿不出文书证明自己,你等如此抵触,莫不是心怀不轨?”官差见他们扭扭捏捏,很难不生出疑心。


    太子从未见过这个规矩,“我等去哪里都没这个规矩,怎么来你们新安府就要出示身份凭证?你们凭什么这么做?他姚瑜有什么权利?”


    官差朝京城的方向遥遥拱手,“只要是本朝的百姓,都知道新安府初立,鱼龙混杂,要想安定必须严管,此事我们大人已经上折子请示过陛下,为的就是防你们这些别有用心之人。我等如今好言相劝,回去拿了文书再来,若要再胡搅蛮缠下去,小心抓了你们去见知府大人。”


    太子当然是有法证明自己的身份的,可他不想弄得大张旗鼓,怎么可能愿意拿出真实文书?


    “这个姚瑜啊,一次两次……专给孤找不痛快!”


    “殿下息怒,既是陛下同意的,咱们不如就按规矩行事吧,此行还有正事呢。”


    “行!”太子咬牙道。


    然后吩咐人想办法弄来了文书。


    第二次拿着文书再来时,见到的就不是刚才那队人了,“隔壁县来的?来新安府打算去哪里啊?”


    太子已经麻木了,“听说新安府富庶,想四处转转。”


    来人顿时警惕起来,“新安府有什么好转的?”难道是间谍?


    “这就不劳操心了吧?”


    官差耐心解释,“你得告诉我你要去的地方,不然没有我发放关牒,你就算进了新安府也是寸步难行。”


    太子觉得荒唐极了,“新安府这般管事,百姓还有何自由可言?”


    官差冷冷看了他一眼,说辞和第一次见到的官差一般无二,“新安府地处边境,与好几个国家接壤,刚结束几场战事。如今是新设为府,内忧外患极多,想浑水摸鱼的更是多如牛毛,因此不得不暂时严管。


    我观几位也是体面人,大局为重,还是不要弄的太难看了。”


    太子被逼的没办法,只得临时选定几处地方。


    只是待进来之后,太子发现就方便多了,除了时不时有人要瞅瞅你的关牒,还在你的关牒上写写画画,也是自由得很。


    除此之外,进了新安府那日子过得不是一般的好啊!


    这里不缺粮,粮价极低,生活成本也低。哪里不方便都有官差来帮手,为人倒是比刚进来是遇见的那些人有人情味儿。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新奇的玩意儿,南方的米,北方的面,胡人的牛羊,邻国的稀奇古怪……


    百姓的生活也很美满。


    四处都有义学,小孩子都送去学堂念书学本事,无人赡养的老人家都聚在一起,吃官家的饭,住管家的房子。


    壮劳力都有活干,要么去官府当差,要么种地,要么经商,没几个闲人。


    进来之后,肉眼可见,这里比其他地方更有活力一些。


    太子宛若进入一个新的世界。


    尤竞在旁边感叹,“听说去年的时候新安府三处地方,闹饥荒的闹饥荒,打仗的打仗,发大水的发大水,可谓满目疮痍,这看着也不像啊!”


    太子也来了兴趣。


    这真是好一手外紧内松啊!


    “只是刘大人之事就不好查了,如今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刘大人曾经做过的事恐怕都被磨掉了痕迹。”旁边的谋士道。


    太子也皱起了眉。


    “先去趟金洪县吧。”


    …


    太子一行人敢去金洪县,此地的景象竟和其他几地不太一样。


    这里人烟稀少,到处都是绿油油的农田,这里没那么多官差,倒是有不少河道和农田管理的衙门设在此处。


    “这堤坝看着极结实,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谋士甲道。


    “这么一来岂不是拿不到刘大人的错处了。”


    太子也有些失望,“没想到刘大人为官还是很尽责的,这河道修的很是用心啊。”


    “我呸!”突然,一个扛着锄头的路人从旁边走过,“这关刘扒皮什么事。”


    太子看了过去,“老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诽谤朝廷命官可是要吃官司的。”


    太子这般维护刘大人,身旁几位随行官员一阵无语。


    太子这般言辞恳切,他们几乎都要信以为真了,如果不是他们知道太子做梦都恨不得弄死刘家所有人的话。


    老丈一点都不带怕的,“那个刘扒皮在此当了两年官,这里人口减少了两成,都逃去别处了,这可不是老头我瞎说。”


    尤竞眼珠子一转,拿出自己的文书,“老丈,我们是来此做生意的。怎么听你这意思,刘大人不是好官?”


    见了文书,老丈顿时少了防备心,“知府大人来此之前,我们这里常年干旱,刘大人在这里几年,不帮百姓着想就算了,还想方设法的加税,我两个弟弟受不住,举家搬走了。”


    尤竞点点头,“似乎听说过这里干旱,可眼下这青山绿水的样子,不像是会干旱的样子啊!”


    说起这个老丈眼睛就亮了,“幸亏来了知府大人,他给我们这里修河道,引水源,才变成了这副绿水青山的样子。”


    “这堤坝也是他建的?”


    老丈没吃过水灾的苦,不明所以,“是啊,这堤坝不就是寻常的土堆吗?有什么要紧吗?”


    太子不打算跟他说太多,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老丈恨恨的,“我二弟搬走的路上碰到土匪,一家人全没了,刘扒皮害人不浅。我们听说他还升官了。老天不长眼啊!”


    太子又和老丈聊了句,得知刘大人在此为官时还有几个爪牙。细想之后便派手下的人去拜访一下,“那几个人手上必有刘大学士的把柄,你们几人去查查。”


    连个老丈都知道的事,想必也不难查。


    这刘大人果然一如既往的蠢钝。


    刚刚是他们高看这位刘大人了。


    几人走后,太子忍不住对身旁人道:“没想到那姚瑜对水利之事颇为精通啊。”


    “殿下可是对那姚瑜产生兴趣了?”谋士甲道。


    太子笑着没说话。


    尤竞在一旁道:“姚兄……咳,姚大人以往就喜欢看一些事关民生的杂书,故,精通水利之事并不稀奇。”


    太子斜了他一眼,阴阳怪气,“早听传言说,尤卿与姚瑜相交甚深,看来传言不虚啊!”


    尤竞擦了擦头上的汗,“殿下,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种。”


    太子冷哼一声,也没特意抓着不放。


    只是心里却觉得,姚瑜似乎和自己以往以为的不太一样。


    短短一年多,便做出这么多的事,必是雷厉风行之人。要想做成所有的事,肯定敢得罪人,由此看,应当是个有耐心又果决之人。


    若真是如此,倒是对自己的胃口啊!


    可是怎会呢?


    他记得几年前的姚瑜不是这样。


    怯懦胆小,唯唯诺诺……


    “尤卿,你与姚瑜相交颇深,你觉得此人是怎样的人?”


    尤竞汗珠子直掉,“殿下,臣真的和他关系一般……”


    太子不悦的看了他一眼。


    尤竞识时务的改口了,“臣虽然和他关系一般,但臣对此人也有些了解。


    此人为人懒散,不愿做事怕麻烦,但是若不得不做一件事时,必能快速了解好事情的状况,第一时间制定策略,眼光独到,动作迅速,常常在旁人没反应过来之时,他便将所有的事做好了。”


    说完,尤竞看了一眼太子的脸色,见他没生气继续道:“臣确实和他关系一般,但臣多次听他说过,他有早早告老还乡的打算。”


    “告老?”太子扭头看了他一眼,仿佛听什么笑话一般,“他才多大?莫不是玩笑话?


    就算他不为自己考虑,他也不替自己的子孙想想吗?”


    尤竞擦了擦汗,“姚大人有自己的一套育儿经,讲究儿孙自有儿孙福。而且他自己不慕虚名,他以己度人,觉得他儿子估计也不会在乎。”


    “他还有儿子?多大了?”太子随口问道。


    “五岁左右。”


    太子无语道:“你不是和他关系一般吗?怎么知道他这么多事?”


    尤竞努力找补,“偶尔见过几次。”


    “几次?!还不止一次!”太子很会抓重点。


    尤竞汗如雨下,“殿下,臣真的和他关系一般啊!”


    太子阴阳怪气道:“好好好,你和他关系一般,孤信了,行了吧?”


    尤竞:……


    您这语气。


    我不信你信了。


    第133章


    太子几人自以为悄悄的来到府衙,不想,他们的异样早就引起了他人的注意,在他们刚到府里的时候,他们的信息连同画像都送到了姚瑜手里。


    以往,姚瑜不至于亲自管这事,但最近听说太子要来,他不敢大意。


    “这是谁?”姚瑜猛然坐起。


    “回大人,此人叫张三,是隔壁英州人,此人自来了新安府之后,就一直四处乱转,属下疑心他别有用心,估计不是好人……大人,要不?抓起来?”


    姚瑜噗嗤笑出了声。


    他竟不知卢兄何时改了姓名。


    他又拿起另外几个人的画像,仔细端详。


    卢兄在京为官,不可能无缘无故来他这边关瞎转悠。不难猜到,太子九成也在这几张画像里面。


    姚瑜挥挥手,笑道:“不用,这几人里必有一人是太子,他们想干什么由着他们就是了。”


    “什,什么?”那人卡了一下,被吓到了,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太子怎么会在这里面?那……要不要派人前去接太子?”


    姚瑜把画像撕掉烧毁,“不用,他既然不想明着来,那就由他吧。反正他此行也不是为我们来的,我们贸然去打扰,反倒影响他查案,惹他不快。只是叮嘱大家,他们想去哪里尽量放行便是。”


    那人点点头,拱手,“听大人的。”


    说完就下去了。


    等只剩下自己,姚瑜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几天为了应付太子突然上门,只能老老实实的留在府衙,不能出门了。


    姚瑜四处看看,摸了摸手边的荷包,朝外面大声吩咐道:“把今年农税和商税的账本拿来给我看看。”


    左右无事,不如看看账,放松放松。


    外面有人应是,很快送上了账本。


    摸着账本,姚瑜心里踏实极了。


    回想起从前没接触过账时,得知自己要当账房先生了,便怕的不行。他那时哪想过自己后面会做那么多自己不适应,不熟练的事。与那些事比起来,看帐对他来说已经是最简单的了。


    兴趣使然,姚瑜看了一下午账非但不觉得枯燥,反而越看越起劲了。


    姚瑜还找到了今年上半年账面上好几个错处,一边喊负责的人过来,姚瑜一般继续往下看。


    “这个小县城怎么多了一笔收入?还是前几天的事?”


    这是好事,姚瑜也高兴,但总要弄清楚。


    为此,姚瑜特意去见了见同知。


    哪知同知同他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留州育县新上任的刘大人办的差,不然大人我差人喊他来问问?”


    姚瑜纳闷,“也姓刘?”最近怎么老招惹到姓刘的人。


    同知不知姚瑜在嘀咕什么,还好心解释,“是京城刘大学士的堂侄,上任没几天就做了这样的好事,真不愧是官宦世家,家学渊源啊!”


    “这刘大学士的堂侄怎么会来此任职?”姚瑜纳闷。


    “嘿嘿。”同知乐着恭维道:“还不是因为大人治理有方,我们新安府不同以往,是个香饽饽,不少人都想来咱们这里补缺呢。


    若能好好赶上三年,三年之后政绩考核,定能有个不错的政绩,说不定能升一两级。


    下官沾了大人的光,这政绩也不同以往了。”


    “原来是这样。”姚瑜点点头,“特意喊他来就不必了,只是过几日各地要汇报互市之事,到时再喊他来解释吧。”


    “是,大人。”


    姚瑜拿起账本,“我再看看,若有什么不对再叫你,你先去忙吧。”


    “是,大人。”


    姚瑜上任以来,虽没没有刻意查贪,但他账盯得极严,记性又好,粮价物价他多半都记着,记不住的也会让人记录下来,隔三差五的就拿出来对对账。


    他手下的官员就是想从公帐上贪,也无从下手,最多就是收受贿赂。


    即使受贿,他们能收的也不多。


    由于新安府情况特殊,又有皇帝叮嘱,姚瑜各方面都抓得很紧,许多官员手里的权利大大缩小,没法给人好处,自然就没几个人给他们送钱。


    也有人不要命,当官就冲着贪污来的,被姚瑜查出来了,不思悔改,还勾结胡人,险些引狼入室。皇上得知后气极了,连夜快马加鞭的送了圣旨,让姚瑜将那人枭了首。


    还道,新安府的安危事关社稷,若再遇此等巨奸,只要证据确凿,可先斩后奏。


    此事一出,谁还敢贪污?


    时间久了,姚瑜也不会觉得有人会贪污了。


    因此,得知育县县令一上任就为公帐上添了一笔银子,姚瑜还当他是一心为民。


    所以,面对姚瑜的追问,那人竟说,这笔钱是卖官府库中的粟米所得时,姚瑜都没反应过来。


    “回府台大人,去年在大人的带领下,我们留州多地所种稻子都丰收了。现下咱们府里并不缺粮,下官见这粟米又有些发潮,就做主将今年的粟米都卖了。”刘大学士的堂侄叫刘微。


    姚瑜抓紧手里的文书,拧着眉,“你卖时,旁人就没劝你?”


    刘微傻傻的站在那里,他不知姚瑜问这个做什么,“有,有,不过那人是衙役,不懂这些。”


    姚瑜从未见过这般蠢人,“你可知新安府靠近边关,与胡人接壤,这几年多发战事,每县每年都要按要求屯粮,以防不测?”


    刘微微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开始发挥他的‘聪明才智’,“大人智勇双全,听闻前两年大人与秦将军一起将胡人狠揍了一顿,想必定会惧了大人的威严,不敢再次来犯。


    再说,粮库除了粟米之外,还有不少白米呢。白米可比粟米好吃,还香甜。


    百姓应当更喜欢吃白米一些。”


    姚瑜:……


    他以前听人说何不食肉糜的典故,只觉得荒唐,如今这刘微的话,和何不食肉糜简直异曲同工啊。


    姚瑜觉得好笑极了。


    把家里的小辈教成这副德行,还敢把人放出来吗?


    而且,他话里的意思这人是完全听不懂啊。


    还是把他当家里长辈,做错事说几句好听的拍拍马屁就能过去了?


    “都是秦将军的功劳,我可不敢居功,你出去不要乱说。”


    他猜想,这个刘微这样年轻,看起来连二十都没有,应该是第一次被家里送来当官,想来他这里镀层金。


    人非圣贤,孰能无故,更别提是这样的小年轻。


    可姚瑜今天还真就不想给他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了。


    若这种人将来身居要职,恐怕要误了社稷,误了百姓。


    “来人,除去他身上的官府和官帽,将人拿了。”


    “你,你干什么?”那小年轻慌了,“我堂叔可是翰林院大学士刘大人,我姑姑是皇后,你们若敢碰我,我堂叔不会放过你们的。”


    “私卖战备屯粮,我提醒,你竟还无一丝悔过之心。若三年之后你这种人走上高位,真不知道是不是百姓的不幸。”


    姚瑜把人抓了就没往心上放了,只是吩咐手下去查实。


    而收集证据的功夫,皇后竟已经派人找上门来。


    先是塞好处。


    这姚瑜怎么可能要。


    如今皇上明显看不惯皇后一党,若收了他们的钱,必定要上人家的船,姚瑜可不傻,拒绝了。


    利诱不行,便是威逼。


    以姚瑜的官路相逼。


    姚瑜好笑的同时,又觉得愤怒。


    怪不得会教出那样的小辈,原来家里长辈就是这幅样子啊!


    姚瑜不想去猜他们是不是能真的一手遮天,他表面看不出喜怒,“此事容我想想,过几天给答复。”


    只是一扭头,姚瑜催促手下加快审问速度。


    对外,其他人不知他们所谈何事,只知道京城来了人之后,刘微这个案子就暂时搁置了。


    ……


    起初听到刘微的案子,太子几人颇有点看热闹的意思,想着以姚瑜懦弱怕事的性子到底会如何应付。


    可在听到姚瑜见了皇后的人后搁置了刘微的案子,几人便有些坐不住了。


    “殿下,若姚瑜被皇后拉拢了去,对咱们是大大的不妙啊!”


    太子拧着眉,不用别人提醒,没人比他更清楚姚瑜的分量了。


    虽然他不想拉拢姚瑜,但那是在他知道姚瑜不会选择他们任何一方的前提下。


    “有皇后施压,姚瑜他哪里敢动那刘家小公子?”


    太子听着,心中升起一股烦躁。


    想到几年前单纯怯懦的姚瑜……几年不见,难道他变了吗?


    不过也是,进了官场,被染黑是无可避免的事。


    “不能任由此事发展下去,咱们得插手啊,殿下。”谋士甲道。


    太子自然想的明白,他点点头,“此事虽小,但毕竟牵扯刘家,孤还是得写信上报父皇。”


    ……


    太子写信的功夫,姚瑜也将人审的差不多了。


    小年轻就是吃不了苦,轻轻松松便招了,尤其是听说皇后派人来了,他更招的没负担了。


    反正他犯的不是死罪,又有姑母相助,捞他出去必不是难事。


    “什么?那么多粮食,全部高价卖给胡人了?”


    虽然是高价卖给了胡人的,但他自己按照国内的价格将银子入了库,中间的差价被他一个人拿了。


    刘微闻言心虚了一下,不过他向来习惯于狡辩,“你都打开门和胡人做生意了,我卖粮食为什么就不行?”


    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姚瑜乐了,这刘微胆大妄为啊!


    “我开互市,粮食盐铁都是严格管控的,你这一下子卖给胡人十万斤粮食我还真是比不了。”


    姚瑜没见过这么胆大妄为的。


    皇后的侄子这么嚣张吗?


    这京城官家公子哥们胆子都这么大?


    虽说如今和胡人开放通商,可都是划定地区和货物范围的,刘微这么搞,判个通敌也不过分。


    再加上贪污……


    姚瑜让人继续查查,有时候这公子哥觉得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换了旁人却是要命的事。


    姚瑜叹了口气,不论如何,他定要想方设法断了此人的仕途,必定不可能让他再做官了。


    吩咐完后,姚瑜不敢耽搁,当即写了封密信,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回了京。


    而太子的书信受制于新安府严格的管控,晚了姚瑜一天才送了出去。


    此事暂不提。


    姚瑜晚上躺在床上后,越想越不对劲。


    胡人忽然买这么多粮做什么呢?


    他知道粮食是从新安府买的吗?


    不对,此事不能轻放。


    姚瑜猛然起身,见宋凉睡得正熟,他没有打扰他,悄声起身,点了几十号人,骑马去了边境处。


    …


    守军得知姚瑜来到,连忙过来见他。


    “姚大人。”姚瑜在军中呆过,许多人都认识他,更别提此处守军还是秦将军的人,姓孔名恒。


    “将军,近来胡人可有异动?”


    “没有啊!一切正常。大人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姚瑜知他可信,也不瞒他,“胡人从一个小县城里买了几万斤粮食,我担心他们将要有所行动。”


    孔恒道:“可是几万斤粮食也干不了啥呀!与大军而言,简直是九牛一毛。”


    “是啊!可是这几万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让人无法忽视。若他们要有所动作,肯定不可能从咱们这里买太多粮。说不定会从别的小国买粮。”


    孔恒低着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我与箜国的王子喝过酒,不若我让他去查一查胡人是否大肆采购过粮食。”


    姚瑜一把握住他的手,“那就再好不过了。”


    “大人太操心了,这天还黑着呢,此事有我抓着,一有消息就派人告知。”


    “有将军在,我自然是放心的。”


    姚瑜连夜又回去了。


    回去之后,姚瑜便称病不见客了。


    …


    “姚瑜病了?这档口他怎么就病了呢?”太子谋士百思不得其解。


    这几日他们也没闲着,查出刘大人不少事,本来是可以回京了的。


    可是皇后的人在姚瑜府上,他们还真不放心。


    “不若,太子去见见姚瑜?”有人建议道。


    有人立刻否定,“太子改名换姓来了新安府,若姚瑜真的投靠了皇后,太子殿下这时候送上门去,皇后必定想除了殿下而后快,这么一来岂不是去送死?”


    事情发展成这样,竟左右为难了。


    他们又等了几日,终于决定先派一人去探探虚实。


    可还没去,就听说太子这几日要来新安府了,姚瑜为了迎接太子,决意暂停互市二十日。


    太子本人:???他要来新安府,怎么没人告知他?


    “殿下,莫不是我们的行踪暴露了?”谋士们忧心忡忡。


    这段时间没怎么发言的尤竞悄悄举了举手,道:“听说,姚瑜自昨日天天去城门口等候,应该不是发现了什么。”


    一群人顿时松了口气。


    就在他们观望之际,姚瑜突然就离开了府衙,好几日不见人影。


    太子真的很关注姚瑜的行踪,“他又去干什么了?”


    这个姚瑜让他觉得很陌生,完全摸不透啊!


    烦躁充斥着每个人的内心。


    以前是他们不愿意亮明身份,现在确实不能了。


    既不能亮明身份,又不能直接离开。不上不下的,当真是难受。


    “殿下!殿下!”突然,一人才屋外惊慌的跑了进来,还高喊殿下。


    谋士甲狠狠的踹了他一脚,努力压低声音,怒道:“在这个地方高喊殿下,你是怕别人发现不了太子殿下在这里,还是怕害不死殿下?”


    那人脸色一白,捂住嘴巴。


    “行了,以后注意就是。”太子站了出来,如今他手底下就这些人了,也不能叫人寒了心,“你慌慌忙忙的,到底是何事?”


    “姚瑜已经去了边境,我朝和胡人已经打起来了。”


    “什么?”太子彻底失了分寸,他拽着那人的衣领,问:“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臣也不清楚。”


    太子放开了他,他开始回想起这几日发生的种种,许久,瘫坐在地。


    这几日姚瑜说要迎他,其实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为的就是能给关闭互市找个说辞,这样才能毫无顾虑的在边境打仗。


    而这么多不寻常,他竟然没有任何察觉。他甚至成天在担忧姚瑜会不会投效了皇后。


    可笑!


    真是可笑啊!


    第134章


    “那现在怎么办呢?殿下要去见见姚瑜吗?”


    最有主意的谋士甲闻言叹气,“殿下现如今人就在边境,发生这么大事,若他连参与都不参与,陛下会怎么想?”


    “会觉得孤无能,担不起重任。”太子抢答,语气却沉着许多。


    因为他知道,自己没得选了。


    哪怕有性命之忧,他都必须做点什么。


    谋士甲看出了太子的心思,拱了拱手,叹气,“殿下……”


    “以后不必掩饰行踪了。”太子一挥袖子,率先走了出去。


    他要去边境找姚瑜。


    他要在这国家危难之际,做点他身为太子该做的事。


    尤竞自觉身份尴尬,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这一遭姚兄虽然是无意,可是间接弄得太子很狼狈。太子言语间对姚兄很是轻慢,对姚瑜的不喜甚至毫不掩饰。经过这几天,姚兄恐怕是彻底要被记恨上了。


    尤竞心中叹气。


    果然在官场得罪人是很容易的事,你甚至还没见那人一面,就可能被人恨上了。


    想起当初刚高中就惦念着告老还乡的姚兄,尤竞心中夸了句通透。


    自己和姚兄都是这官场里的可怜人啊,前途只在他人的一念之间。


    而自己的境况比姚兄其实还要好很多。


    姚兄此番,不但惹了太子不快,如今这皇后一族估计也得罪了。


    …


    尤竞忧心忡忡的跟着太子前往战场,不想在滚滚黄沙中迷了路。


    太子身边都是些一群文弱书生,他们哪见过这阵仗,一时慌乱不已,再有聪明才智,也发挥不出来了。


    太子的唇角都干了。


    本以为此处就在边关,只要想去战场,顷刻便能到达,可哪知道会有这么一片大漠。


    不是说新安府虽然东西走向上长,南北跨度其实很窄吗?


    这怎么用脚量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们走的匆忙,走时甚至已经一天吃饭河水了。


    太子心中悲怆,他不过是因为一时的犹豫大意,竟然要殒命在这里了吗?


    有时候就是那么巧合,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时,就看到三五轻骑,疾驰而来。


    几人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随着那几骑靠近,太子和尤竞越发觉得来人眼熟。


    此人?


    不正是他们要找的姚瑜吗?


    身处战场,姚瑜早已抛去他常穿的蓝色长衫,他一身黑色劲装,更方便行动一些。


    此刻,他修长健壮的身体与四肢都从以往那宽大的长袍中显露出来。他身姿挺拔,纵马而来的身姿不见笨拙,像是习惯了马背一般。


    他手间还握了把刀防身。


    远远看去,谁会信这是个书生郎呢?还有了个五岁的孩子。


    人们看到,会觉得这是哪里来得意气风发的少年侠客。


    他即使蹙着眉猛然看过来,也让人生不出恶感,反而忍不住叹一句,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啊!


    姚瑜微眯眼睛,待看清来人后,他放缓脚步,驱马上前,“吁~”


    姚瑜其实一眼就认出了太子。


    ——那个被尤兄和一众官员围起来的年轻人。


    一群人嘴唇都干的发白了,灰头土脸,很是狼狈。


    但他上前时,只是高喊了句,“尤兄?你怎会出现在此处?”


    当着这么多人面,被和他“关系一般”的姚瑜喊住,尤竞有久别故友的喜悦,但更多的是忐忑。


    天啊!太子和几位大人都看了过来。


    尤竞总不能不理,“听说边关有战事,我等想过去看看。”


    姚瑜扫了一眼众人,猜到他有的话不方便说,便也不追问。


    “本该亲自送你等前去,只是我实在有要是在身,此番就不多叙了。


    今次胡人来袭,准备充足,再往前已然不安全了,你可去寻孔恒孔将军。顺着这个方向再走两里地,然后看到一间庙宇,再朝右……”说着姚瑜扔给他一个物件,尤竞一看,是一个牌符。


    “多谢姚兄了。”


    姚瑜轻扯缰绳,调转马头,又给他们给了几壶水和一袋饼子,“万事小心。我还有事,便不在此停留了。若能平安回去,盼再与君重逢。”


    尤竞手里拿的满满的,朝他拱手。


    ……


    要找的人就这样找到了。


    可是这人短短几句话便走了,太子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句话。


    不知是不是太子的错觉,他感觉姚瑜走之前似乎看了他一眼……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他看着带着一队护卫疾去的俊朗身影,再看看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自觉相形见绌。


    果真是一步错步步错么?


    如果他没那么多小心思,是不是此刻已经和姚瑜并肩保家卫国了,而不是现在,目送着对方离去,什么都做不了。


    “殿下,快喝点水吧。”尤竞拿到水第一件事就是递给太子。


    若是以前,太子心中或许还有些不服气,可此刻全没有了。


    这几日他无比清楚的体会到,抱着那些莫名其妙又可笑的偏见和负面情绪、还有所谓的高傲,只会影响自己的判断,让自己做出错误的决定,进而影响自己的心态,长此以往,他将万劫不复。


    不能这样了!


    太子不再迟疑,接过水壶。


    一大口水下肚,太子只觉得脑子都清楚了。而此刻,


    太子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个给他送水的人,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已经越来越小,很快就再也看不见了。


    太子收回目光,把水壶递给其他人,“剩下的水和饼子大家分了吧。


    尤卿,姚大人刚还给了你什么?”


    尤竞这才慢了半拍的将牌符奉上。


    太子拿了过来,“众人吃好喝好就上路吧。”


    有了姚瑜的指路,他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听说是拿着姚瑜的牌符,小兵自然不敢轻慢。只是来人是太子,他们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


    小兵不敢耽搁,立刻报了上官,很快太子就被带去见了守军孔将军。l


    孔恒验过太子的印信后,恭敬的还了回去,立刻行了君臣大礼。


    “臣见过太子殿下。”


    “孔将军快快请起。”太子忙将人扶起,“如今战况如何了。”


    孔恒知无不言,“此次胡人准备的很充足,幸好姚大人敏锐,察觉了异常,早早准备了应对之策。可即使如此,我军还是应付的很吃力。


    前几天与他们交过几次战,都是胡人,我等虽然吃力也应付得来,可这两日交手,我发现对面除了胡人似乎还有其他势力,恐怕越国等几个小国也参与其中了。”


    太子自知这不是自己擅长的领域,问了几句,就不再耽搁孔将军了。


    他将自己的手下都交给孔将军,“我带来的这几位大人虽说打不了仗,但杂务还算精通,这位南大人甚至还略通医术。”


    孔将军一喜,“那可太好了。”


    当即不客气的把人都领走了。


    太子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他某种意义上只要在此就算是帮忙了。


    有他在,士气都鼓舞了不少。


    太子来了两日后,皇后派来的人竟然也来了。


    难道是姚瑜请来的?


    太子抓了一个旁边的护卫问:“这位刘大人是来做什么的?”


    太子发问,护卫不敢不答,“姚大人前几日提着那个给胡人卖粮还欺男霸女的小刘大人,在军前砍了脑袋祭了旗,这位老刘大人应当是给那位祭旗的小刘大人收尸的。”


    太子这几日一直再被姚瑜震动,可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般……难以言喻。


    此人的每一步都叫他出乎意料。


    虽然自己因此被弄的很狼狈,可是不得不服他。


    他以为姚瑜无能,姚瑜却在短短一年里将好几个混乱的地方、不小的一块疆域治理的很好。


    他以为姚瑜欺软怕硬毫无气节,实际却是有勇有谋,胸有丘壑。


    他以为姚瑜人品低劣,实际却是大义凛然,大公无私,不惧权势。


    就连他为之头疼的水利之事,姚瑜也能轻易做好。


    而之前多次随秦将军退敌,在留州力挽狂澜之事就更不必说了……


    凡此种种。


    太子仔细回想,使劲儿回想,可回想了许久,似乎是真的找不到能像姚瑜一般的臣子了。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太子挠心挠肺的想知道。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为君,他为臣,那又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


    可是唯一一次的照面,也很是匆匆,他们甚至连话都没说一句。


    心中急也无用,太子只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这几日也跟着孔将军学了很多东西。


    他还太年轻了,这次与他而言是个历练的好机会。


    ……


    “报!胡人撤军了。”


    太子闻言一喜,“太好了,终于将其打退了。”


    孔将军却没有那么乐观,“看着不像。”


    太子也跟着紧张起来,“难道另有阴谋?”


    孔将军没有回答他,而是吩咐手下,“你去打听一下西边几县可有异动。”


    “是。”


    可没等小兵出发,西边的战报已经送到了。


    “报,将军,姚大人送来一份战报。”


    孔将军连忙接了过去,太子也跟着凑了过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太子难得有些怕了,面色慌张。


    孔将军却哈哈大笑起来,“姚大人猜测果然不错,越国和胡人联手了。他们一东一西,一齐发兵。”


    “将军怎么还有心情笑?”太子一脸愁容,这消息可不是好消息啊!


    不过除了担忧,他有一点很是好奇,“不是说越国与胡人一直不睦,互相干预对方的内政,前几年甚至还起了干戈?怎么会一同犯我边境。”


    孔将军收起笑,“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胡人和越国都换了主事,我国今年国内四处发大水,引的他们觊觎也不奇怪。


    幸好姚大人办互市,经常与那些小国打交道,这才认出来对方的习性像是越国人。


    因此,他早早去找赵勇赵将军商议应对敌军之策了。”


    “如今两国大军压境,可不是轻易能应付的。”


    孔将军点点头,“不过有姚大人和赵将军与我们分担压力,我们这般应能轻松一些。


    至于他们俩,赵将军跟随秦将军多年,打仗的经验很丰富,再加上有姚大人在旁辅助,就更不必担忧了。”


    很快,边疆的战事传到了朝里,皇帝震怒,先是问了刘家的罪,然后细问了战况。


    听说此事是姚瑜发现了蹊跷,现在姚瑜坐镇边境,他心中松了口气。


    若是别人,他还真不放心。


    幸好是姚瑜。


    “姚大人还砍了小刘大人祭旗。”


    皇帝闻言,“砍得好,此等误国误民的贼臣,姚爱卿不砍他朕也要砍他。


    吩咐姚爱卿与众位将军,朕虽身在京城,但心与众卿同在,待诸位凯旋,朕定亲自为诸位设宴庆功。”


    他又吩咐六部,立刻协调军需及援军事宜。


    在听说太子也在前线后,皇帝总算欣慰了一些,“太子既然已经去了,那就留着多学学多看看。”


    ……


    只是这一次敌军来的迅猛,去的也迅猛。


    他们本打算在姚瑜一心发展水利互市,毫无防备之时,让借着互市进城的暗哨打开城门,打他个措手不及,打他个里应外合。


    可他们哪知,新安府看着鱼龙混杂,实则对人员流动管理的很严。


    他们的暗哨根本没机会走到军机重地。


    而毫无防备也完全不存在,对方早已枕戈待旦以逸待劳,只等他们一来,便将计就计,反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初战便惨败,长途跋涉的胡人和越国怎能不士气低迷。


    而新安府早有准备,粮食兵器都很充足。他们完全有能力持久应敌。


    这样一来,只想速战速决的胡人和越国就受不了了。


    两人本来就是各怀鬼胎,如今一遇重创,心立马不齐了。


    越国本就是个小国,过去的千百年里,不是对胡人称臣纳贡,就是对汉人称臣纳贡。


    汉人粗算起来也当了近千年越国的父国。


    这般忤逆父亲,他们本就心虚,如今一战被打溃,当即就心虚的撤兵了。


    只剩下胡人独木难支,还要应付两方守军,两方守军仿佛有商有量一般,轮番上强度,胡人疲于奔命,终是不能敌。


    “哈哈哈哈。”太子跟着孔将军应敌,连战连胜,很是痛快,“此战过后,胡人恐怕要一蹶不振了。”


    孔将军抿唇,“可若是再联合其他国家,一起来犯呢?下次如果没有姚大人提前发现对方的意图呢?”


    “这……”太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像只能硬着头皮应敌了。


    太子没时间考虑这些了,因为皇帝最近身体不好,急召他回京了。


    太子依依不舍的走了。


    他本以为自己能待久一点,至少等战事完全结束,至少再见姚瑜一面……唉。


    对于孔将军的担忧,姚瑜的办法是,“继续打。”


    “还打?”赵勇不明白,“对方都撤军了。”


    “撤军便算了?无缘无故犯边,打输了,撤兵就行了?


    胡人和我们有世仇,账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算,这便不说什么了。


    可是越国必须给个交代,若是不能让我们满意,便发兵打到他们服。”


    赵勇想说不至于,这一个书生,怎么比他还狠还好战呢?


    就听姚瑜继续道:“这样一来,下次再有别国动歪心思,也要先掂量一下,到底担不担得起这灭国的风险。”


    赵勇闻言立马就变了口风,“打,打到他们老家,灭了他的国。”


    姚瑜轻笑,“此番陛下全力支持,将军可能扬名天下了。”


    赵勇顺着他的话想了想,瞬间热血沸腾起来。


    姚瑜虽说是临时督军,可实际干得却是半个元帅的活。


    赵将军很信任他,凡是都愿意听从他的建议,两人珠联璧合,一路平推到越国国都。


    越国,不过区区弹丸小国。


    也不知怎么有胆子敢跟着胡人一起来冒犯。


    赵将军一路切瓜砍菜。


    得知汉军打到了国都前夕,越国国君连夜捧着印玺交了降书,赔付了这场战争里的损失。


    不但如此,以后年年纳贡,岁岁朝拜。


    此战之后,汉军扬名,抬抬手便能灭一国,其他心怀鬼胎的小国也熄了心思,不少小国甚至主动归附。


    ……


    让人将各国的国书捧上来,病了几个月的皇帝意气风发。


    他才立朝不足十年,便有了这万国来朝的景象,哈哈哈哈哈,他这辈子没白活。


    太子在一旁听到赵勇与姚瑜的事迹,也忍不住心生向往。


    若他也在那该多好。


    第135章


    姚瑜算是皇帝亲手提拔的,不属于其他任何势力,他的所作所为可没少给皇帝长脸,皇帝这几天在朝里可谓是容光焕发。


    先有刘大人贪腐在先,又有刘微私通胡人在后,皇后一党被抓住把柄,这几日在朝里压的抬不起头来。


    反观太子,跟着在边关转了一圈,也混到了战功,连他手下那些帮手的文臣都没走空,个个都论功行赏了。


    这些人都论功行赏了,孔赵二位将军和姚瑜自然落不下。


    不过孔将军身在边关,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抽身,姚瑜和赵将军两人更是远在越国,只能先放一放了。


    “此战之后,我朝北部至少可得安宁五十年,几位爱卿劳苦功高,等几位爱卿回来,朕定为他们论功行赏。”


    接下来的日子,以往从不关心北方的朝臣,目光都被北方那几人牵住了。


    他们心中无比清楚一件事,若这几人回来,朝内局势定要大变了。


    …


    “哈哈哈哈,经此一战,我老赵现在都能和秦将军相提并论了。”赵勇得胜途中,难掩高兴,捧着酒坛子没少放肆,他不但自己放肆,还邀姚瑜一起,“老姚,打了这么打一场胜仗,你也喝点啊!”


    姚瑜摇摇头,“我不善喝酒。”


    “不喝酒那也不必如此愁眉苦脸啊!可是想媳妇儿了?”


    姚瑜叹了口气,“我是愁回去就要升官了。”


    赵勇乐,“升官还发愁?”


    姚瑜给他算了笔账,“现在我已经是从四品,回去再升升,运气好升到正四品,运气不好说不定能升至三品。”


    赵勇越听越乐,“你小子是不是说反话呢?运气好少升几级,运气不好还多升几级?


    我以前和你不熟时,觉得你小子板板正正的,是个模样俊俏的正经人,熟了之后看你怎么就这么蔫坏呢?”


    想了想,赵勇又补了一句,“还不要脸!”


    姚瑜仰天叹气。


    没人懂他啊!


    这升得太快也未见得是好事啊!


    “老赵你最好也收敛点,切莫居功自傲,万一招了京城那群人的眼,容易惹祸上身。”


    赵勇随意点点头,明显没往心上放。


    姚瑜说的够清楚了,见他没往心里放,也就不再劝了。


    …


    “老太爷身体好啊!”


    姚老头点点头,很是不明所以。


    最近怎么又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人上门送礼?


    来路不明的礼,姚老头当然不乐意收了。


    可这些人一番奉承,根本不给他机会,报了姓名之后撂下礼物就走,生怕他给退了。


    姚老头琢磨了许久没琢磨明白,还是有一日许发财来了,他才有机会问清楚。


    许发财此番前来是为了问姚老头米行之事。


    自他生病,两人已经有几年不见了,若放在平时,姚老头定然是要嘲讽他一番。


    说他真是会看人下菜碟。


    如今心中疑惑,实在顾不得了。


    听了姚老头的疑问,看着眼前一大堆礼物,许发财真诚建议,“姚老哥你最好还是把这些礼都退回去,姚瑜在京为官,多少人都盯着他看,万一被人知道抓到把柄,恐怕会有麻烦啊。”


    姚老头不以为意,“我也没打算收,只是他一个没实权的从六品小官,谁会在意他?”


    姚瑜现如今跑去京城做什么劳什子翰林了,听说从六品的官呢。


    去了之后就没信儿了,他打算留给善善的产业去了京城以后也不亲自过问了,一股脑扔给了谢猎户,虽然赚的钱翻了一番,可姚老头就是不高兴。


    这算什么嘛!


    当上官就看不上他这些产业,连问都不过问了?


    姚老头得知姚瑜去做了翰林,其实也稍稍打听了一下,知道他是做学问的,平时不怎么参政,没啥权利。


    闻言,许发财扭头将视线从礼品挪到他身上:???


    姚老头皱眉,他说的哪里不对吗?


    许发财有些不忍心跟他说实话了,这姚瑜没告诉他啊?


    犹豫一番,他最终还是说了,“今上不拘一格降人才,多次重用你家姚瑜,姚瑜屡立奇功,已然升为从四品知府了。”


    姚老头定定的看着他,许发财说的这些话,他字字都听得清辩的明,可放在一起他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怎么可能啊?姚瑜那个泥猴子,他打小就什么也不懂。”许久,姚老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许发财替他掖了掖衣角,“老哥你莫不是老糊涂了?你忘啦?姚瑜今时不同往日,考上状元嘞。


    胡人前些日子来犯边,还是姚瑜带兵将胡人撵走,如此功绩,开朝至今罕见。只怕回京之后,官阶又要涨上几涨,说不定得了皇帝青眼,能成为封疆大吏。”


    姚老头握着椅子把手,沉默不语。


    许发财继续道:“若是来咱们这里做官就好了,说不定咱们知府知县都要看他脸色行事,哈哈哈哈,到时候咱们村岂不风光。诶?姚老哥,姚老哥你怎么了?你手怎么抖的那么厉害?


    大夫!大夫!快去叫大夫。”


    姚老头病情恶化,不少人都来探望了,连曾经与赵氏闹得不愉快的大舅一家也来了。


    虽然姚瑜与姚老头闹得不好,可这毕竟是亲父子,无人敢怠慢。


    赵大闯的妻子任氏还有些不情愿,“赵家其他两房没来,就咱们来了,有必要吗?”


    赵大闯顿了一下,“若非你和小妹闹得不愉快,两家远了一些,我们何至于跑到姚瑜他爹这里想办法修补关系。”


    说起这个任氏难免心生怨气,“可你毕竟是他大舅啊!就因为一点小事情,就这般无情?赵二闯和赵三闯经姚瑜提携,都发了,就咱家还穷着。”


    赵大闯闻言停了下来,他冷冷看了她一眼,“那怪谁?”


    任氏闻言有些心虚。


    “人家疯了来提携咱们这给他娘气受的穷亲戚?”


    任氏无话说了。


    许久,任氏想到姚老头,突然来了一句,“若姚瑜他爹突然去了,姚瑜是不是得回家守孝三年?到时还能升官吗?”


    赵大闯看了一眼,“这你就别操心了,人家就算升不了官,也比咱们强的多得多。”


    任氏点点头,她追着大步走的丈夫,还是不住为自己辩解,“可是谁能想到,那样傻乎乎笨乎乎的小崽子能这般有出息?我要是早知道肯定不会这样对他娘的。”


    赵大闯已经不想理她了。


    ……


    “姚大人,姚大人,前方有流民阻拦。”


    姚瑜驱马上前,“从穿着可能看得出来是哪里人?”


    下属沉默了一瞬,“属下经验不足,无法识别。”


    姚瑜皱眉,扭头挑了几十号人,“跟我一起去看看。”


    “是,大人。”


    姚瑜跟不少小国的商人打过交道,他打眼一看,“瞧着像是宁国人。”


    可是细细一看,姚瑜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当他目光落到对方充满仇恨的眼眸上,和对方明显异于宁国人的高挺鼻梁上,他警惕的往后一退。


    “不对!”这分明是胡人才有的长相。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柄弯刀瞬时朝他面门飞来。


    姚瑜才躲过了第一刀,便有高手上前以命搏杀,姚瑜驱马躲避,护卫也上前阻拦。


    可那人实在是灵活,都被缴了械,却仍能空手夺下姚瑜手下兵士的箭。然后快速搭弓,拉弓。


    射出的箭矢直直朝姚瑜的左肩飞去。


    士兵纵将来人剁成肉泥,可也已然护不住中箭的姚瑜。


    …


    “边关急报!”


    “边关急报!”


    “边关急报!”


    一连三路报卒被遣回京,在一大早,叫醒了尚有些没睡醒的京都。


    “速报。”皇帝示意报卒开口。


    报卒跪地拱手,“姚大人被沿途伴做流民的胡人刺杀,重伤垂危。”


    “什么?”皇帝脑子一蒙,随即不顾礼仪,主动走下龙椅,“你说什么?”


    报卒一脸悲痛的陈述了一遍。


    皇帝扶着旁边的石柱,才将将站稳,“姚爱卿遇刺?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可有生命危险?”


    报卒哽咽道:“姚大人重伤昏迷,至今未醒。”


    “重伤昏迷?”皇帝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那就是没死?来人,来人,着京中太医院速速派人救治,不得耽搁。”


    …


    经此一事,朝会也炸了。


    有喜得也有忧的。


    喜得事皇后一系。若这姚瑜得胜归来,必要在朝廷占有一席之地。他们不清楚姚瑜站不站太子,但他们知道,姚瑜绝不会与他们站在一处。


    如今,老天有眼,替他们收了姚瑜。


    再就是方泽之流。


    这半年里,皇帝对岭南三贤态度大变。细想起来,仿佛是从胡人入侵,姚瑜名声大噪开始的。


    皇上为之焦头烂额,已经很久没召见过他们了,而他们又无上朝的资格,再这样下去,下一届科举举办,皇上到时还会记得他们是谁吗?


    看着皇上身体每况愈下,他们抓耳挠腮,心中愈发沉重。


    太子更是根本瞧不上他们,平时见了连正眼都不肯给他们。


    他们的机会不多了。


    忧的是姚瑜的恩师和好友们……陆先生是把姚瑜当儿子养的,闻言他险些站不住。


    “陛下,臣请命前往边疆。”陆先生站了出来。


    只是皇帝没同意,“陆爱卿,朕知道你心中担忧,只是你如今身居要职,朝廷实在离不了你。你且放心,朕派了最好的御医前去,定能救他性命。”


    陆先生闭上眼睛,只能听命。


    …


    同孙由几人一般,尤竞心中亦是悲痛,只是他当着太子的面,不敢表露。


    太子心中不喜姚兄,他只能忍着悲痛,等着散了朝会之后,再去细细打听。


    他却不知,太子比他更是悲痛。


    太子是个悲观主义者。


    一听重伤昏迷数天,便已不抱希望。


    姚瑜很可能会就这样没了?


    太子攥紧拳头。


    野心失了一半。


    他以为他年轻,姚瑜也年轻,早晚有机会能有成为一朝君臣的时候。


    那一日甚至不会太久……不是他不孝,毕竟父皇老了身体越来越差是肉眼可见的事。


    所以即使战事一结束,父皇找他速速回京,再新安府待了许久,没见到姚瑜他也不介意。


    因为他觉得来日方长。


    可他没料到,世事无常。


    没想到匆匆一瞥,他们都没来得及说话,姚瑜竟遭逢此意外。


    和手下一众臣子比,姚瑜耀眼太多了,现在不光是他手下的臣子,连满朝百官他都觉得是庸臣。


    太子看着满朝庸臣,心中悲痛。


    最不该死的人怎么会遭遇如此意外。


    …


    朝会之后,有个大聪明站了出来跟太子道喜。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那姚瑜若救不回来,咱们的人就可以补了他的缺。如今皇后一派惹陛下生厌,机会千载难逢。”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想到这事,可其他谋士都没有说出,只有这个大聪明站了出来,借机拍马。


    尤竞心中悲痛。这说的是人话吗?姚兄好歹是为了国家啊!


    人走茶凉,这人还没走呢,茶就凉了?


    他发觉自己越发与太子门下这些人格格不入了。


    不想太子冷冷看了他一眼,“孤记得这是你自拜入孤门下,头一次建言献策。”


    太子这是心动了?


    那人一脸喜意的点点头。


    太子嗤笑,“孤养你几年了?”


    养?这话有些不好听了,那人抿唇,一脸难堪,“回殿下,五年了。”


    “五年啊!”就养出来这么个吃闲饭的?


    太子点点头,“收拾好行李,明日开始你就不必留在东宫了。”


    那人愣住了,“殿下?殿下?”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太子便挥挥手,让人将之拖了下去。


    第136章


    宋凉得知这一消息的前两天才收到姚瑜的捷报,他和赵氏还满心欢喜的准备迎接姚瑜回来。


    他买了几头牲畜,牛羊猪都有,只等着姚瑜一众回来便宰了庆功。


    “姚夫郎,姚大人班师途中被几个胡人刺杀,危在旦夕!”


    “不是说胡人已经尽数赶走了吗?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宋凉第一反应觉得不是真的。


    这叫他怎么能相信?


    姚瑜两次辅佐几位将军将胡人打了回去,如今更是率军远征越国……千军万马之下都完好无损,怎么可能会被几个小小的刺客所害?


    他努力保持镇定。


    可来报信的一脸悲痛,对于他的问题并不开口回答,只是哭。


    宋凉的心一点点的沉下去了。


    是真的吗?


    宋凉噌的坐起来,他觉得心慌,心慌难受。


    宋凉泪光闪烁的扭头看了报信之人一眼,看完坐在凳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好慌,感觉呼吸都困难起来了。


    他和姚瑜从一无所有走到今日,早已谁都离不开谁。


    他们当时一个疯一个傻,他能变得像个正常人的唯一理由就是姚瑜了,若姚瑜不在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只是被刺杀?重伤昏迷?那就说明无性命之忧?”宋凉拽着那人的衣领,状若痴狂。


    传话的人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可他本就只是个传信的,具体情况又哪里说的清楚。


    见他支支吾吾,宋凉反倒冷静下来。


    问不出细节,也不是直接来报丧的,那说明人一定还在。


    “姚瑜不可能出事!”同知想安慰他,宋凉此刻却比谁都要坚定,他回答同知道。“还请江同知帮忙找全新安府最好的大夫。”


    姚瑜身在军中,军医水平尚未可知……


    “还有药,麻烦同知帮我找最好的大夫,最好的上药,不必考虑银两问题。”


    江同知一一答应,“能救大人,亦是我等所愿。姚夫郎您且放心,此事不用您交代,我们自会用心去做。”


    宋凉并没有如他所料的开口感激,反而反问道:“你们打算何时去?”


    “今日征集医者,备好药物,明日一早便出……”


    “来不及了。”宋凉凉声打断他,“今晚之前将人带来。你们有公事在身晚点无妨,只是今晚之前大夫和药材一定要准备好,我亲自带人去找他。”


    江同知还想劝一劝他。


    可眼前的宋凉却一点没了往日的和善,眉眼间尽是努力想压,却怎么都压不住的暴戾。


    就在江同知就要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被宋凉按住,他定定的盯着他,“麻烦江同知费心,今晚之前,一定、务必将我所要的都准备齐备。”


    江同知被他这样盯着,下意识的应了几声好。


    江同知走后,宋凉蹲在地上久久没有言语,他咬了咬自己的手指,见指尖渗血,却仍觉不够,他又抬腿狠狠的踹断几把椅子……


    “阿,阿爹……”善善头一次见宋凉这副样子,被吓了一跳。


    听到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宋凉的视线变得迷茫,许久之后才慢慢聚焦。


    他都忘了,他还有个孩子了。


    宋凉一把将善善薅进怀里。


    此刻宋凉无瑕顾忌善善的心情,能做到尽可能的跟善善交代清楚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你爹有事找阿爹帮忙,阿爹要离开几天,善善和奶奶自己待几天,遇到事可以找管家阿伯帮忙。”


    见善善害怕的点点头,宋凉便将孩子放下,头也不回的开始去收拾东西。


    天还没黑,一切就已经准备妥当了。


    宋凉一刻也等不得了,“出发吧。”


    路上一刻也不停歇,终于是赶后半夜到了。


    “这位是?”


    赵勇不认识宋凉,好奇问道。


    “姚瑜人呢?”宋凉没功夫和他互报家门,“我带了大夫来,别浪费时间了。”


    “在里面躺着呢。”赵勇伸手拦住他,“不过你到底是谁啊?”


    “我是他家人。”宋凉言简意赅。


    闻言,赵勇放下警惕,跟着宋凉小跑进去。


    “大人失血过多,高热不退,昏迷有两日了。我等简单包扎了一下,大人身体不错,这两日已经没有再恶化。只是毕竟伤得重,能不能好转,就不好说了。”军医在一旁禀报道。


    看着床上躺着的姚瑜,宋凉心终于落到实处,他缠着手轻轻的握住姚瑜的胳膊,人还是热乎的。


    泪吧嗒吧嗒的掉了几滴,宋凉就快速抬手将泪拭掉了,他扭头道:“劳烦几位大夫过来看看我相公伤情。”


    几位大夫一晚上没睡,此刻都是强打着精神上前诊治。


    如军医所说的那样,姚瑜自身身体素质极佳,伤情没有再恶化,但即使是如此也很是棘手。


    “要先将化脓的腐肉刮去,然后才能再行用药。”


    宋凉是现场唯一能做决定的人,闻言他想也不想,“刮!”


    大夫担心他不清楚,提前预防,“伤口很深,可能会非常疼……”


    “只要能保住小命,我觉得他可以忍。”宋凉抬手示意大夫别说了,“请各位尽快安排吧。”


    大夫闻言点头,天蒙蒙亮时,就开始动手了。


    …


    自从宋凉来了,赵勇算是闲了下来,他看着里面刮肉的架势,即使是在战场上多次受伤,也忍不住心惊肉跳。


    赵勇是不敢进去看的。


    他站在帐外等候着。


    一等就是半天。


    这姚瑜的夫郎也是个厉害人,眼睁睁的看别人刮肉,眼睛死死盯着,眨都不怎么眨。


    半天之后,几个大夫总算满头大汗的走出了大帐。


    “还请夫郎尽快按照这个药方去抓药。”


    宋凉点点头,亲力亲为的和军医一起抓药熬药。


    一点点喂了姚瑜喝完药之后,帐里只剩下宋凉和姚瑜,宋凉仍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躺在姚瑜旁边,忍不住伸手轻触他的脸庞。


    怎么瘦了这么多?


    现在没人了,宋凉泪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越哭越不能自已,甚至都哽咽起来了。


    ……


    两天后,姚瑜人虽没醒,但总算转危为安了。


    赵勇松了口气,“总算能给皇上交代了。”


    姚瑜小命保住的消息三天后才送到京里。


    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独皇帝是又喜又愁。


    “姚爱卿无性命之忧便好。只是现下他伤重,已然无力管理新安府的各项事务了。


    对于这代知府的人选,众位可有建议?”


    若是平时,众臣少不得推几个人出来。


    只是眼下皇后一党刚被打压,此事行事很是低调,难得没站出来说话。


    太子倒是推了几个人。


    只是皇帝没同意,“现如今新安府情况复杂,你举荐的这几人虽有才名,但资历不足,恐难应付新安府这等复杂的环境。”


    “陛下,臣愿毛遂自荐。”方泽纠结许久,最终决定站了出来。


    皇上已经好几天没召见他了,今日难得见他一次,若不能让皇上记住他,恐怕他以后会在朝中沉寂下去。


    而新安府去年的税收惊人,于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个机遇。


    他不信自己能比那姚瑜差,若他能将赋税稍稍提高一些,那便是功绩啊!


    可是皇上定定的看了他许久,然后摇了摇头。


    皇上看了他许久,并非是犹豫或纠结。


    他从未觉得方泽有一丝可能能做好这些事。


    他之所以停了许久,是因为想起了一些事。


    曾经,只要是他安排的事,姚瑜都能想法设法,很快的去了解和上手,做到了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


    仿佛只要他用心去做,与他而言就没有难的事情。


    这让皇帝一度以为,只要是个状元都能做到如此。


    可是后来他发现并非如此。


    正常人都是有惰性的,不管是行为上的还是思想上的。连他自己有时候批奏折批累了也会放慢速度,借机让大脑稍事休息。


    可是姚瑜仿佛不会。


    不惧难不怕烦,再复杂的事交到他手里,他都会一一了解,厘清,然后细化落实。


    至于方泽。


    此人则是和姚瑜是个完全相反的人。


    做事极其眼高手低,他只喜欢做大事,对于小事不是忽略就是拖。


    可大事哪个不是由一件件的小事组成?


    若真将新安府交给方泽,恐怕出不了半年,新安府就会被各方势力渗透成筛子。


    而眼下,太子推荐皇帝看不上,毛遂自荐皇帝也不情愿,众臣一时之间都被难住了。


    皇上心里其实早有属意之人。


    与陆先生一届的探花郎赵方礼可堪此任。


    此人前几年处理地动之事不错,这几年一直在地方上当官,稳扎稳打,如今升到五品,在众多进士里也算拔尖的。


    赵方礼领了旨就出发了。


    在出发前,陆先生去见了赵方礼一面,让他将皇帝赏给自己的百年老参带给姚瑜。


    赵方礼痛快答应。


    闲聊起来。


    赵方礼忍不住感叹,“想当初我多么自命不凡,不想科举被你压了一头就算了,如今竟还要去接你徒弟的任。”


    陆先生知道他是豁达之人,他笑着说,自己也笑着回了,“赵兄说笑了。以你的能力,只要机遇一到,迟早能一飞冲天。”


    赵方礼也不谦虚,“那倒也是。行了,你就放心吧,你那小徒弟我会帮你照顾一二的,就跟自家小辈一般。”


    陆先生道了谢。


    …


    消息传到京里的时候,姚瑜已经醒了。


    他到底是年轻健壮,刮掉腐肉后,喝了几贴药,一旦不发热了,他便迅速痊愈着。


    后面皇帝甚至还派了太医来。


    短短二十天便已经能下地


    姚瑜是世上难能可贵的随遇而安之人。


    需要他忙的时候,他可以很忙,闲的时候他也可以踏踏实实的享受清闲。


    “娘和善善过几日也过来了,我没跟他们说你重伤的事,你可别说漏嘴了。”宋凉叮嘱他。


    姚瑜搂着他点点头。


    他靠着宋凉昏昏欲睡,一睡便是大半天。


    ……


    而这二十天里,赵方礼终于将手里的工作交代清楚,赶往新安府了。


    赵方礼受人之托,本想第一时间就去探望姚瑜,没想到一去便被一众杂务缠的脱不开身,根本无瑕来看姚瑜。


    没法子,他只好让手下之人将陆先生的老参送了过去。


    然后自己埋头研究新安府各种奇怪的规章制度。


    新安府的制度与其他地方大为不同,姚瑜为了边境安全,方方面面都考虑的很细,他光是了解这些就花了五六天时间。


    就这样,他还不敢打包票说完全了解了。


    而这段时间以来,堆积的杂务也有很多。


    “大人,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赵方礼沉默了,“棉花的种植面也需要知府规划吗?”


    手下点点头,“以前姚大人都是这样做的,他说咱们新安府这几年情况特殊,方方面面都要统筹兼顾,不可有一处乱了秩序。如今互市做的颇为火热,若是胡人有心捣乱,提高棉花收购价,若众人趋利,都去种棉花了,谁还种粮食?”


    赵方礼被说服了,“行吧。”


    被说服是一回事。


    可被那些源源不断又莫名其妙的部门找上时,赵方礼终于是暴躁了。


    “姚瑜年纪轻轻,怎么这么爱操心,事无巨细,就没有他不管的。”


    暴躁着,赵方礼只觉得自己好脾气都快用尽了,头发也快掉光了。


    “幸好陛下说了,只代半年,半年后待姚瑜痊愈,此地仍交换与他。”这也是赵方礼坚持下去的力量来源了。


    第137章


    赵方礼手忙脚乱了两个月,总算是上手了。


    他与陆先生交好,两人又同在翰林院带过一年,他可没少听陆先生提起他那个小徒弟。时间久了,一个年纪小,怂兮兮,脑袋空空,怕夫郎的形象就刻在他脑子里了。


    赵方礼不由顺着陆先生的形容,联想到自己玩泥巴的小侄子。


    直到后来,听说这厮也考上了状元。


    赵方礼一度怀疑过陆先生的话。


    可接下来一段时间,姚瑜长达半年的挨骂经历让赵方礼不再怀疑陆先生了。


    这听起来真像陆先生形容的那种脑子空空,年纪小,说话不过脑子的小孩儿。


    陆先生其实很冤。


    他也就说了些姚瑜身上的趣事,就跟说自家小孩儿一样,多天真烂漫啊!怎么就成了赵方礼以为的样子了?


    且不论陆先生的出发点。


    总而言之,赵方礼心中已经勾勒出姚瑜的形象且逐渐固化。


    可在到了新安县一个月之后,他对姚瑜曾经的印象逐渐崩塌了。


    刚到的前十几天,赵方礼一直处于崩溃中,觉得杂事太多了,姚瑜把该揽的不该揽的都揽了过来。有的甚至鸡毛蒜皮,简直毫无意义,还浪费时间。


    完全没有必要非得知府来做。


    可当一个月之后,他就不这样想了。


    他发现姚瑜的大部分措施都有一定的必要性,这些措施间相辅相成,相互影响。


    简直面面俱到啊!


    来了的一个月里,赵方礼心态开始转变。他想知道这一项项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二个月里,他很投入的了解新安府的所有机构。


    新安府,真的和其他地方很不一样!


    赵方礼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可到底这套体系还是由姚瑜搭建的,很多事光凭猜是猜不出来的,还得亲自问问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而姚瑜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自己的晚辈,于公于私,都该去见见他了。


    在到达新安府的一个月又十天,赵方礼终于决定去见姚瑜了。


    赵方礼一打算去,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只带了自己的小厮。


    到了地方,赵方礼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也太过简陋了。


    正要推门而入,突然,门吱呀一声开了,随即一个圆乎乎的小童跑了出来,撞到了赵方礼的怀里。


    赵方礼一把将小童捞了起来,“谁家的孩子?”


    怀里的小童脸都红了,圆润的小脸蛋鼓鼓,“放我下来。”


    赵方礼哪是听话的人,抱着他就问:“就不。”


    小童瞬间慌了,泪珠差点就掉下来了。


    突然,他的小身子抖了一下,整个人逐渐平和下来,脸也不红了,人也不慌了,一脸憨厚的抬头看他,“尿完了。”


    这下轮到赵方礼身子一僵了。


    他连忙放下孩子,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水渍,暗骂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爹,爹~~”小童被放下后噔噔的跑了进去,声音软绵委屈,“善善尿裤子啦~”


    赵方礼跟着进去。


    就见一个身穿长衫的俊雅非常,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子闻言放下书,笑问道:“是不是没有解开裤带?”


    此人看气质像个读书人,但看身形,高高大大却像个军汉。


    赵方礼一时有些摸不准了。


    善善撅着小屁股,“是那个叔叔不让善善尿。”


    年轻男子,也就是姚瑜,顺着善善的小手指看过去,还是个陌生脸庞,他忍不住挑眉,“哦?”


    赵方礼尴尬的点点头,“对不住。”


    “阁下为什么不让小儿撒尿?”


    赵方礼听着这么个奇怪的问题,有点怀疑人生,这听起来是一个怎样泯灭人性的恶徒啊!


    这个人居然是自己!


    好在赵方礼脸皮厚,“在下也只是想找个人,刚好碰到了令郎。”


    姚瑜怜爱的摸了摸善善的脸蛋,这属于无妄之灾了。


    “现在问你也是一样的。不知新安府知府姚瑜可是在此?”赵方礼看向眼前比自己高了一头的男子。


    姚瑜闻言愣了一下,“在下便是。”


    看得赵方礼后退一步。


    这是姚瑜?那个弱小可怜怂兮兮的姚瑜?


    哪里小了?哪里怂了?


    “您是?”


    “我叫赵方礼。”


    …


    得知赵方礼接住了这个摊子皇帝很欣慰。


    朝廷终究还是有可靠之臣的。


    只是太少了啊!


    若是想陆赵姚几位爱卿这样的人能再多点,他也不至于这般发愁了。


    再看看朝里这群仗着打天下时有些军功,就目中无人的人,皇帝眼里尽是疲惫。


    若论军功,比他们功劳大的不是没有,比如秦将军,甚至姚瑜的军功都比其中一些人还多。可这些人就仗着年老,倚老卖老,搅弄风云。


    皇帝自认为给足了这些人尊重。


    可是这些人现在拦着他提拔有才能之人,还想换了他的太子。


    着实太过了。


    如今堪用的人不多。


    皇上本想等姚瑜伤愈,召他回趟京。


    可因赵氏想老家了,姚瑜又好几年没回去了,就陪着回了趟老家。


    等皇上下旨的时候听说人早已到了东顺府了。


    “陛下,可要派人去东顺府召姚大人。”


    “算了。”皇上说:“姚爱卿这几年为夙兴夜寐,尽忠职守,也有好几年没回老家了,就由他去吧,等半年之后,再召他进京不迟。至于论功行赏,与几位将军一起。”


    只是皇帝没想到的是,这次一错过,此生他再也没机会与姚瑜再见了。


    没多久两位御敌功臣孔将军和赵将军都进了京,皇帝免不了加官进爵。独姚瑜因为有伤在身,不好安排,皇上便先赏了他黄金三千,良田千亩。


    至于加官进爵,得等姚瑜伤好,再另算。


    届时他刚好到任期,连同新安府的政绩算在一起,必要重重嘉奖。


    ……


    姚瑜这一路很是低调,一家几口两辆马车,没知会什么人,就悄悄走了,一路不疾不徐的往老家赶。


    这一路,要是到了晚上姚瑜就和宋凉在一辆车里休息,要是白天,姚瑜就拿着书,抱着善善一起看。


    善善自小好动,哪里坐得住?


    每当他小屁股在自己腿上动来动去时,姚瑜便开始卖惨了,“爹爹身上有伤,善善一动伤口很疼。”


    说完,温柔又不容置疑的握住善善的小手,“善善不要动,一起看书好不好?”


    善善很是纠结,“爹爹,要不善善自己出去玩,不打扰爹爹了好不好?”


    姚瑜的脸顿时“垮了”,“善善不想和爹爹待在一起了吗?半年不见,爹爹还以为你会很想爹爹,原来不是啊!”


    善善心思单纯,闻言赶紧轻轻抱抱姚瑜,“善善没有~”


    姚瑜轻捏他滑溜溜的小脸蛋,“那陪爹爹看看书,好不好?”


    善善不情不愿,“……好吧。”总感觉哪里不对,但他又说不上来。


    姚瑜将人往怀里搂了搂,在善善看不到的地方,忍不住勾唇轻笑。


    姚瑜的伤也就刚开始的二十天瞒着赵氏和善善,转危为安后要长期休养,也就不宜再瞒着了,姚瑜挑挑拣拣的跟他们说了一些。


    虽然赵氏和善善知道的情况只是姚瑜受了“轻伤”,可知道后仍是一脸心疼,这几天对姚瑜百依百顺,有求必应,话都不忍心说得太重了。


    被三个人宠着,姚瑜这段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算了,晚上有夫郎殷殷关切,白天还有儿子陪着读书,时不时老娘来来陪他唠嗑。


    姚瑜趁机抓着善善好好读了阵子书。


    他发现,他家善善跟他很像,记忆力都不错,书本上的东西稍稍解释一下,知道什么意思后看两遍就记住了。


    姚瑜也不总喊他看书,读万里书行万里路,偶尔也会跟他说说时事。说得并不太深,只是叫他知晓民生多艰。


    善善听多了都知道什么时候该播种什么时候该灌溉。小孩子眼睛亮晶晶的,“等善善有钱买地了,种米给爹爹吃。”


    赵氏在一旁听了欣慰,“我们善善就是孝顺。”


    姚瑜脑回路不一样,他当真了。


    “你小时候周岁办酒,收了不少礼金,爹都给你存着呢,买几亩地问题应该不大,先买一亩试种一下?”


    善善一脸期待,“好~”


    赵氏忍不住瞪他,“孩子一片孝心,你怎么忍心?”


    姚瑜慵懒的靠在垫子上,“嘴上说的叫什么孝心,得做了才知道。再说我也不指望他给我种,他日子过得太好了,得吃吃苦才行。


    我怕他将来真和那被砍了脑袋的刘微一样无知,丢了脑袋都不知道是怎么丢的。”


    赵氏也知道这个刘微,听说还是姚瑜亲自监的刑。


    赵氏立马改口,“不过既然是善善想种,那就让他种吧。辛苦善善了,奶奶给你多做点好吃的。”


    善善小手一挥,“善善种的粮食也给奶奶吃~”


    “真是奶奶的小乖乖,让奶奶亲亲。”


    祖孙俩瞬间抱做一团。


    姚瑜在旁边看着乐,也就这一会儿他娘看着善善亲,多待一会儿,小乖乖就成了小兔崽子了。


    …


    虽然久离家乡,但家乡的变化其实并不大,路边卖包子的还是那个老板,姚瑜忍不住让车夫停了马车,“老板,来二十个包子。”


    “好嘞!贵客稍等。”


    得知要到家了,善善也很兴奋,连吃了五个包子,“爹爹,我们是不是以后就一直在家里不走了?”


    姚瑜没回答他的话,总不能骗孩子吧。


    如今满打满算还剩三个月的清闲时光了,在家能呆一个半月已经算长的了。


    第138章


    一家子低调的进了村,但姚瑜第一时间并没有回家,而是先去了趟姚家老宅。


    “娘,你们先回吧。”


    赵氏看向他,“你要去做什么?”


    姚瑜道:“去老宅一趟,可能晚点回来。”


    赵氏已经平和很多,闻言她点点头,“是该去一趟,他毕竟是你爹。做做样子还是有必要的。不然将来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于你做官不利。”


    这就是赵氏看问题的角度。


    “谢谢娘。”


    姚瑜对姚老头没什么感情了,但于情于理姚老头养了他这么多年,他多少也该去看一眼姚老头。


    姚瑜知道他已经不能走路了,所以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谁啊?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刚一进门,就见一个陌生的男人慢悠悠的从老藤椅上爬起来,朝他瞪道。


    姚瑜挑眉,老头子这是换小厮了?


    “李大狗呢?”李大狗是以前照顾姚老头的人。


    “你是我叔的朋友?”年轻人瞬间脸上没了敌意。


    姚瑜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李大狗不在,让你来照顾老头子?”


    说话间,姚瑜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就见一个女子领着几个小孩儿走了出来,“孩子他爹,谁来了?”


    “是我叔的朋友。”


    姚瑜没有否认,仔细打量这几人。


    女人顿时放松警惕了,“叔去吃酒了,得晚上才能回来,客人要不先坐坐。”


    姚瑜点头,“也行。我是来和你叔谈笔买卖,就坐着等一等吧。”


    女人拍了拍几个小孩儿,“去玩吧,我要去给老头子做饭了。”


    年轻人顿时皱眉,“怎么又吃饭?不是才吃吗?小心他吃多了拉屎拉尿。”


    女人防备的看了眼姚瑜,“当着外人的面,你别乱说。”


    年轻人摆摆手,“不要紧,是叔的朋友。我叫李凡凡,这是我家那口子。”


    后面这句话是对姚瑜说的。


    听这夫妻两的对话,姚瑜忍不住皱眉。据他所知,这李大狗虽然为人笨拙,但对姚老头也算是尽心。


    而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了。


    如此,此人怕是不能留了。心里有了想法,姚瑜表面不动声色。


    “去,先给我们两做一桌酒席,老头子能少让他吃,就少吃。”


    姚瑜有点不好意思,“现在年成不好,一桌酒席可不便宜吧。”


    “不用往心上放。”李凡凡压低声音,“这老头有钱。”


    姚瑜一脸担忧,“这不好吧,要是给人家家里人知道,岂不是麻烦事。”


    李凡凡一脸不在意,“老头子在附近没什么亲戚,儿子也不管他,都好几年没见人了,村里人也是偶尔来看看他,你放心吧。”


    姚瑜也放心了,“那行,那咱们就边吃边坐着等你叔。”


    李凡凡打听了一会儿姚瑜口中的买卖,听着有模有样,有利可图,像那么回事。


    李凡凡便更殷切了。


    “这位大哥,瞧你面孔陌生,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啊?”


    姚瑜接过他的茶杯,但只是捏着茶杯,并不饮茶。“我是塔儿村的,离这里有三十里呢。”


    李凡凡顿时放心了。


    说话间,老头子的呻吟声传来,女人则骂骂咧咧的走进去,半晌才出来。


    …


    姚老头虽待他刻薄,但他也不能真坐视他被人虐待至死。


    既然要抓现成的,那就要抓正主,李凡凡二人不过是他的马前卒。就是点明了,李大狗也能推脱给两人。


    而人是姚老头自己找的,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换了姚老头的人。


    所以,他此刻不能亮名身份。


    但若坐视不理,终究是于心不忍。


    “还是给老人送点吃喝吧。”姚瑜建议。


    隔着几道门的姚老头听到这个声音恍惚了一下。


    他莫不是在做梦?


    怎么听到姚瑜的声音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在外面如鱼得水的姚瑜怎么可能再回这个小小山村呢?


    他一定是在做梦。


    而且这声音与姚瑜也只是有几分相似,比之姚瑜,要多了分沉稳。


    不可能是姚瑜的。


    姚老头眼中的光重新熄灭。


    不过是,那女人走了进了,狠狠瞪他,“家里来了贵客,你切莫吵闹,冲撞了贵客。”


    姚老头闭上眼睛,屈辱至极。


    他骄傲了一辈子,到老竟落到这几个畜牲手里。


    不如死了算了。


    可若是死他又不甘心。


    他还没见过善善呢。


    至少得见善善一面。


    又是暗无天日,平平淡淡的一天。


    很快,天便黑了,而李大狗听声音好像也回来了。


    “叔,你终于回来了……”


    “死老头今天怎么样?没闹事吧?”李大狗回来先问道。


    “和平时一样,今天就下午给吃了一顿饭,就安安静静的,没闹了。”说话间,李凡凡看向姚瑜,“叔,今天你有个朋友来找你,说是有买卖找你。”


    李大狗打了个酒嗝,在黑暗中看向姚瑜,“我怎么没见过你?”


    说着,他提起灯笼朝姚瑜的脸上照去。


    李大狗酒还没醒,初时只觉得这轮廓似乎有点眼熟,随即眯着眼睛打眼一看。


    “少,少爷?”李大狗一个激灵,酒立马醒了,扔了灯笼就跪倒下来。


    李凡凡还傻傻的站在一旁,“叔,你这是干啥?”


    李大狗浑身瑟缩着跪伏在地。


    这么多年了……他以为姚瑜不会回来了。


    他知道父子两个关系不好,刚开始几年他行事还有所顾忌,可后面时间久了,姚瑜迟迟不回来,他就肆无忌惮起来。


    “少爷你突然回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李大狗满头大汗。


    姚瑜盯着他,微微凑近道:“提前告诉你,我怎么知道你是这般照顾老头的?一天只给吃一顿?嗯?”


    李凡凡往姚瑜相反的方向猛撤一步,随后低头看了一眼李大狗,“叔,他就是那个,那个……”


    李大狗顾不上回答他了。


    “叔,你干嘛跪下?”妇人也出来了,闻言忙道。


    李大狗汗滴大颗大颗回落,“无知妇人,还不快跪下。”


    姚瑜不问别人只问他,“今天我不算冤枉你吧?”


    李大狗哐哐磕头,“是小人猪油蒙了心,求少爷饶我一次。”


    姚瑜起身,“明日自行去府衙自首。”


    “凭什么?”李凡凡到底是年轻气盛。


    李大狗抬头看他,“你闭嘴!”


    “叔,我是在替你说话,这么多年你尽心尽力照顾他爹,他一走就是五六年,如今回来就翻脸不认人了。要这么说,咱们反可以告他不孝。”


    “你闭嘴,少爷在外为官,为国尽忠,岂是你一个无知竖子能评判的?”


    就在这时,里面的人也听到了动静,他不敢置信,挣扎着想起身,可病体缠绵,终究是没起来,反倒一时岔了气,猛咳起来。


    姚瑜扭身,走过去推开门。


    姚老头猛然看过去。


    月光下,一道高大的身影立于房前,熟悉又陌生。


    “爹。”姚瑜叫了一声。


    姚老头恍惚。


    不知觉间,泪湿了眼眶。


    他以为他早就不在乎这个儿子了。


    只要善善就够了。


    可其实不是啊!


    他声音沙哑,想应一声,只是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终是没说出一声哎。


    “这个恶奴,我送官了,你没意见吧。”


    “哎,好。”他声音沙哑,像是许久不开口说话了。


    姚瑜听到回答后扭头看向外面的叔侄两人,“听到了?”他往出走,“一会儿我还会再来,希望我再来的时候,你们已经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看着姚瑜走远,李凡凡这才一脸怒意,“叔,难道就由着他这样欺负人吗?”


    李大狗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人家是当官的,你拿什么和人家斗。”


    李凡凡不以为然,“我大舅家二姑妈的侄子的大舅哥也是个当官的,在这片都有名,实在不行我去找找关系……”


    李大狗一阵窒息,“就是那个当主簿的亲戚?你省省吧,人家都当知府了,可能都是个朝廷大员,抬手就将主簿碾死了。快闭嘴吧,收拾东西。”


    他实在想不通啊!


    父子俩不是翻脸了吗?


    怎么又回来了?


    姚瑜再来,不但自己回来了,还带着善善。


    善善还记得自己的爷爷。


    姚瑜拿了东西,领着善善进门,给姚老头稍稍收拾了下房子,又打扫了下卧室。


    以他和姚老头这浅薄的父子情分,不可能像寻常子女那般侍奉他,今日替他稍稍收拾收拾已经是极限了,多余的是做不了了。


    明天便托谢猎户重新在村子里找个人来照顾他,想来有谢猎户盯着,找的人必定是靠谱的。


    “善,善。”


    善善小心翼翼的靠近他,“爷爷?”


    姚老头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他总觉得自己活不了太久了。


    本以为这辈子就要这样死去了,没想到死前还能看一眼善善,他知足了。


    善善见他哭了,瞬间慌了,忙上前伸出小手握住他的指尖,小幅度摇晃,“爷爷不哭,爷爷不哭。”


    姚老头直点头,可泪还是不住往下掉。


    姚瑜一边替他收拾屋子,一边看向爷孙两。


    幸好这段时间他养的好,才能做做这样的小活。


    善善也想来帮忙。


    姚瑜也不拒绝,安排他做一下力所能及的事。


    就这样,姚老头看着姚瑜领着善善在他屋子里忙活。


    很快,便将他脏乱的屋子很快收拾齐整。


    姚老头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图什么呢?


    人生所求,也不过眼前这一幕。


    泪又要流了。


    可他怕善善看到又要担心,他自己连忙偷偷拭掉。


    看着看着,姚老头睡着了。


    许久没有过的踏实。


    …


    第一天姚瑜受了点累,第二天睡了一天。


    得知姚瑜回来,几个长辈还是很高兴的。这可是最出息的晚辈了,他们都想来看看。可是听宋凉说姚瑜受了重伤又累了一晚,就没非要去见姚瑜了。


    只是拉着宋凉问姚瑜在战场上的英雄事迹。


    宋凉听赵勇说过,说的神乎其神,一度让宋凉都不敢相信了。


    不过大家都那么说,宋凉便信了,在旁边听着,觉得与有荣焉。


    只是如今跟别人讲,宋凉说起来还是担心说得是不是太过了。


    不想,大家居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越听越入神,跟听说书一般入神。


    姚瑜醒来之时,院子里坐了一圈人,都在听宋凉吹他的英雄事迹,姚瑜一阵尴尬。


    “别人都说不行,可是赵将军和姚瑜力排众议,率先占领了高地,不再往前推进,反而留在原地,迎战援军。


    援军一溃,越国国都众人心中没了指望,越发的没士气……”


    姚瑜自己尴尬了,都不知道出去还是不出去了。


    “咳!”想想还是决定出去。


    “姚瑜?你醒了?”村长眼睛最亮,一眼就看到了姚瑜,过去想过去搀扶姚瑜。


    姚瑜看到他老人家颤巍巍的腿脚,嘴角一抽,“倒也不至于。”


    不至于让村长他老人家来搀扶他。


    “叔,许叔,王婶,江奶奶……”姚瑜叫了一圈人。


    没看到姚瑜之前,众人还能如往常一般说天说地,可见着姚瑜他们反倒不自在了。


    “姚瑜可是当大官的,听说比咱们县令还大,咱们太没规矩是不是不太好?”王婶和姚瑜不太熟,她最不自在了。


    姚瑜连忙摆手,“大家不要太客套了。而且如今我回老家养伤,身上并无官职。”


    “啥?没给你派官?”村长一下子坐不住了,“不是说你立功了吗?咋立功还不让当官了?皇帝老爷咋能这样?”


    宋凉连忙解释,“休息半年,半年之后还是要回去的。”


    村长放心下来。


    几句话下来,大家慢慢熟络了。


    再加上听说姚瑜如今并无官职,村里人信以为真,往常一般聊起来了。


    姚瑜这几年在官场上混久了,许久没坐下来和人轻闲的说说家常了。风吹过,树叶落到了他的身上,也落到了他身旁坐着的宋凉身上。


    姚瑜抖抖自己身上的落叶,随后抬手将宋凉头上的落叶摘掉。宋凉起先还不明所以,看到姚瑜手上的落叶之后,与姚瑜相视一笑。


    姚瑜也忍不住莞尔。


    突然觉得不久的将来即使回到官场,也没什么不能接受了。


    反正去哪里宋凉都会与他一起。


    不必过于为未来所烦扰,好好享受当下便是。


    第139章


    这段时间大约算是姚老头这辈子难得过得通透的一段时间了。


    姚瑜很少来,来了也不说话,只是帮忙干干活。善善倒是常来,每次来还带着文哲,小弟兄俩在家里四处玩耍,滚来滚去。令姚老头意外的是,一向腼腆拘谨的文哲在善善跟前倒是很活泼开朗。


    他们俩不常在姚老头房间呆,但即使如此,姚老头只听到兄弟俩咯咯的笑闹声就已经很满足了。


    姚瑜每次干活,姚老头就躺在床上看着。


    这就是他儿子,在外面做大官,年纪轻轻便干了不少大事,保家卫国治理一方土地,很受皇帝老爷的器重,是开朝以来,少有的官运亨通之人。


    这放在哪家都是祖坟冒青烟才会出的人物。


    这些还是新找来照顾他的人告诉他的。


    可是他儿子并不待见他,他是能感受得到的,姚瑜对他感情很淡漠,他连话都不爱和自己说。能偶尔来做一些事,只是因为责任,除此之外也有可能是,他也感觉到自己可能快不行了。


    若是以前的姚老头,可能会很不知足,会兀自生闷气。


    可是现在他不会了,他的人生快到终点了,事情没有继续变坏他很满意。


    他会偷偷的看姚瑜。


    他发现原来他儿子长得很好,若是个陌生人,他估计第一面就会心生好感。可是十几二十年里他看习惯了,一直没去特别注意这一点。


    偶尔他会想起姚安。


    虽然姚安变成那样了,但他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点想姚安的,但并不是很强烈就是了。只是有点遗憾,没好好管他,或许他可以是个很好的孩子呢!


    有时想起赵氏……姚老头偷偷拭掉了眼泪。


    姚老头精力有限,每次想完这些他就会困的睡过去。


    他的遗产本来是打算留给善善的,可现在他却不打算提了。


    若他不说,他的遗产该是他儿子的。可他估计姚瑜大概率不愿意留着自己那点家产。


    他现在赚了很多,估计看不上自己那点身家。


    唉!算了,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姚老头重新将目光挪到姚瑜身上……姚瑜对自己没感情,可若是自己死了,害姚瑜守孝三年,耽搁仕途,姚瑜会不会怪自己呢?


    这是姚老头目前唯一发愁的事。


    可有的事是不由人的。


    姚老头还是在一个多月后的深夜走了,等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


    姚瑜有一点伤感,只有一点。


    他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到来。


    他很快开始着手准备丧葬之事,将姚老头葬了,没多风光,也没有太寒酸。


    葬了之后,他做主把家产分了分。


    姚老头生前跟无数人说过,他的家产都要给善善,所以姚瑜把大部分都给了善善。这不管是谁知道了,都不会觉得有什么。


    更何况善善还是长孙,而文哲已经送给别人养了。


    但他猜以姚老头的性子肯定不会一点都不给文哲留,所以他做主给文哲分了两成。


    “这不合规矩,他既然没留遗嘱,那合该由你继承才对。”村长出来说公道话。


    姚瑜笑着道:“给我我也没时间管,两个孩子渐渐长大了,刚好让他们练练手,我让我儿子养就是了。”


    许发财哪信他的鬼话,“皇上赏你那么多田产,以你的财力还用别人养?”


    姚瑜嘿嘿笑了笑,心虚的没接话。


    “不过姚老哥去的可真不是时候,他自己倒是解脱了,却耽误了你的前程。”


    姚瑜看得开,“此事未必就不是件好事。”


    “何解?”


    “如今圣上的两个儿子长大了,正锋芒毕露。”


    许发财是个通透人,姚瑜浅浅的说,他浅浅的听,“三年时间可不短,那就在村里留几年,村里村塾刚好缺个先生……”


    许发财大约是年纪大了,也不想着在外面打拼赚钱了,留在村里接了村长的任。如今也是村长呢。


    一心为村里着想的许村长眼睛都在发亮了,若是一个状元、一个知府在他们村里教书,那他们村里得多有面子啊!


    姚瑜闻言连忙扭头就跑,“皇上赏我那么多地,我还种不清楚呢,哪有时间当什么村塾先生。”


    许发财可不是为人耿直的老村长,他肚子里满是弯弯绕,有了想法便开始锲而不舍的纠缠起来。


    ……


    半月后,姚瑜丁忧的折子也送到了皇帝眼前。


    太子还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惦记着姚瑜的归期越来越近了,得想办法劝父皇,将人借给自己先当几年巡津使,把天下河道都整治一番。


    “这老家伙……早不死晚不死,非要这时候死。”皇帝当着秦将军的面毫不避讳的骂姚老头,他以前查过姚瑜的事迹,所以对于姚家的事也清楚的很,“生前就坑儿子,临到死了还要坑。”


    秦将军可不敢附和。


    毕竟那是人家爹。


    “陛下,眼下这京城府尹姚大人怕是做不了了。得尽快另选人啊,陛下。”秦将军道。


    皇帝听了直头疼。


    随着两个儿子年纪渐长,朝廷上下都在动心思,想搅乱一池春水,趁机搏个前程。


    因此,皇帝不得不防。


    恰好姚瑜任期已满,他本想将姚瑜提为京都府尹,正三品。姚瑜这几年的功绩放在那里,想必旁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京都府尹官职说大不大,说小谁也不敢小觑。


    本任府尹是个长袖善舞之人,在任上谁也不得罪,四处和稀泥,跟个吉祥物似的。


    皇帝老早就想换了他了。


    若换了姚瑜,必不可能像他一样把堂堂京都府尹当的跟个交际花似的。


    以姚瑜的本事,若是当了府尹,定能在一定程度上辖制百官,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为太子保驾护航。


    可谁能想到,姚瑜他爹突然就死了。


    他的计划全乱了。


    “不若,让他夺情?”秦将军在旁建议。


    皇帝惆怅的看了他一眼,“自然是要夺情的,只是眼下他爹才刚走,现在便让他夺情,一来显得朝廷太过无情,二来他和他父亲本就有嫌隙,若被有心人翻出来,日后恐怕要授人话柄。还是先让他守孝一年,休息休息,日后再说吧。


    不过,姚爱卿立下那等功劳,若迟迟不赏也不好看……恩,就给姚瑜母亲和夫郎封了诰命吧,来人啊,拟旨。”


    ……


    姚瑜本来回来的很低调,除了村里人,没几个知道他回乡了,可眼下这两个诰命一封,何其扎眼,姚瑜就是想低调也低调不了了。


    连死去的姚老头就被惊扰了,成天有人来补一炷香。


    姚瑜实在不胜其烦,便称病谢客了。


    可即使如此,有时候还是有没法拒绝的人。


    比如本县知县,本府知府。


    知县只是个七品小官,姚瑜高了他好几级,碍于人在屋檐下,推脱几次,实在不好推脱了,才见了一面。


    而本府知府和姚瑜可是同级,姚瑜怎能不见。


    ……


    诰命之事一出,太子也终于知道姚瑜要守孝之事了。


    本以为很快便能一起共事,没想到还要再等三年。


    可三年之后,谁知道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太子心中惆怅,沙漠里那一面,竟犹如惊鸿一瞥,让人难以忘怀。在他最斗志昂扬的年纪里,没有办法拥有姚卿那样的能臣,甚憾!甚憾啊!


    “姚瑜!姚瑜啊!姚卿!”太子多喝了点,没忍住喊了出来。


    他要整治天下河道的事只能先搁下了。


    尤竞瞧见了几次,又怕又愁,连夜写信告知姚瑜此事。


    太子这是得多恨姚兄啊!


    姚瑜这要是进京为官,还能有好果子吃?


    得让姚兄知晓此事,想办法自救才是。


    …


    姚瑜:……


    他回想起从前所做之事,他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太子啊!


    他怎么好好的,就被太子记恨上了?


    真是无语。


    这还是未来的东家,他们连话都没说上,未来东家就将他恨上了。


    姚瑜都想找个机会告病辞官算了。


    晚上姚瑜将这事说给宋凉听,宋凉没什么意见,想辞就辞。


    “你说太子这么厌恶我,我要是辞官他能轻易放过我吗?”


    宋凉给他出主意,“不然孝期一满就搬家隐居。”


    姚瑜认真考虑此事的可行性,可别一时大意,搭上了全家性命。


    姚瑜的打算太子一点也不知道,此时的他也没空去了解姚瑜的想法,因为皇后一党收拾好旗鼓,再慢慢卷土重来了。


    这几日连连对他发难,他有些招架不住。


    皇帝看在眼里,越发心累。


    “都怪朕,当初没狠下心来,任由皇后一党做大,日后恐怕要给太子留下个烂摊子了。”


    他现在能商量事情的就是秦将军和曾经的王大学士,现在的礼部尚书了。


    “太子殿下羽翼未丰,还很需要陛下,陛下莫要气馁啊!”


    皇帝苦笑,“朕现在老了,心力大不如前了,就是有心帮一帮太子,能做的也不多了。”


    王尚书心中悲戚,“难道就由着这群人胡作非为吗?”


    王尚书是最憋屈的,从翰林院被赶到礼部,可礼部早已被架空,他处处掣肘,哪里像个尚书?


    秦将军还好些,虽然在京里不合群,但至少有兵权,平日没人想不开,敢在他头上动土。


    而皇后一党见陛下逐渐老去,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皇帝闭眼不言。


    许久,才挥挥手,“你们且先下去,让朕好好想一想。”


    此话一出,熟悉皇帝的两人便知,皇帝这是准备要有所行动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退了出去。


    …


    两月后,皇帝以镇压前朝余党为由,派重兵驻扎在与东顺府旁的风高州。


    又两月,将王尚书贬为新安府知府,同时将时任代知府的赵方礼调回京城做了代府尹。


    虽然升官了,但赵方礼并不是很高兴。


    自打入朝为官,不是代知县就是代同知,到后来的代知府,现在又是代府尹。


    升官速度是相当快没错。


    可难道他配不上正职吗?


    而据小道消息说,他这府尹还是替姚瑜代的。皇帝本想提拔姚瑜,可是他爹突然死了,得去守孝,没办法这才找自己回来代着。等姚瑜一回来,他就要抬屁股走人了。


    就在赵方礼郁闷之际,秦将军也奉命领兵去西南,抵御倭寇。


    姚瑜得知此事后一宿没睡。


    皇帝这是疯了吗?


    把自己的人全派出去了,这是怕别人不杀他啊!


    这简直是故意给别人机会杀他!


    诶?故意?


    故意?!


    第140章


    皇帝虽然想一出是一出,还爱折腾人,但姚瑜不得不承认,皇帝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他是能明辨忠奸的,所以,他不信皇帝会昏了头,将秦将军几人都贬出京城。


    可信皇帝是一回事,若分析起眼前的局势,又是另一回事了。


    皇帝前几年还在壮年时,尚能压住那些老贵族,如今年纪一大,四皇子又与太子分庭抗礼,皇帝便不大能镇住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了。


    连兵部和户部的几位也渐渐与那些人走的很近。


    就目前看来,皇帝明面好像没什么牌了,若他所料不错,接下来一段时间,四皇子和皇后一伙人的势头便会迅速起来。


    “都不当官了,还发什么愁?”宋凉推开门进来,伸手用两根拇指轻轻抚着他的眉,想要将他皱着的眉头打开。


    姚瑜就势将人往怀里一扯,“不愁了不愁了。”他如今无官无职的,想也白想。


    宋凉没敢往他身上压,“你松开我。”


    姚瑜压低声音,“没事,我伤好的差不多了,都素了快半年了。”


    说着,还要去扯他衣带。


    宋凉难得见他这般急色,一点也没有以往的稳重,宛若愣头小子一般,便忍不住好笑,不过还是拒了他,“从新安府回来,我铺子里有一堆事呢,过一阵子好不好?”


    借了姚瑜发展互市的风,宋凉也大赚了一笔,回来又买了几家铺子,最近更是忙得整天见不到人。


    姚瑜不敢置信,“为什么不是过一会儿,而是过一阵子?”


    “我回来拿一下私印,马上就要走了,你要是无聊了,自己找点乐子吧。”说着,无情的转身。


    再说姚瑜还在孝期,背地里亲热亲热自然无妨,但现在青天白日,若是给人瞧见,姚瑜以后还怎么做官?


    姚瑜抓住他的衣袖,“带我一起去,我给你驾车。”


    宋凉不想带他,“我带你不方便。”


    姚瑜卖惨道:“我保证不打扰你,最近在家呆着天天被娘念叨,她什么都不让我干,我待的很是无聊。”


    宋凉犹豫,“娘还嫌弃你受了伤还不安分,非要她看着你才老实,净耽搁她挣钱了。”


    本来姚瑜都好了许多,结果姚老头去世那段日子他累着了,整个人看着虚弱了许多,偏偏他还闲不下来,总想找事做,赵氏就发飙了,态度强硬的让他安分养身体。


    姚瑜搂着人直说软话,宋凉见着也忍不住心软了。


    而姚瑜这两天确实有精神了许多,出门走走……也好吧。


    “不过驾车还是算了,蔡师傅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这姚瑜无所谓,只要让他出门就行了。


    许久不来县城,很多东西都不大一样了,和宋凉腻歪了一路,进了城宋凉没功夫理他,姚瑜干脆自己去了趟酒楼。


    酒楼如今生意不错,徐掌柜和江恒都在忙,姚瑜没打扰他二人,独自找了处偏僻的位子,点了壶茶坐下。


    如今酒楼里的跑堂小二早已换了人,都是些新面孔,他们都认不得姚瑜。


    招待完姚瑜,他们很快便去忙了。


    姚瑜坐在二楼,隔窗看着故乡熟悉的车水马龙,难得这么悠哉,一壶茶一喝就是一个半时辰。


    宋凉午饭都没时间和他一起吃,听说是要去验一批货。


    姚瑜如今身体虚,经不住饿,只好先自己吃了点。


    吃完之后,他喊人结账,算账的并不是江恒,而是一个生涩的面孔,看起来年纪很小。


    “你们账房先生不亲自算账吗?”姚瑜发问。


    那小孩儿擦了擦脸上的汗,“这些小账都是我们学徒算的,我师傅他老人家手里还有一堆活呢。”


    姚瑜乐了,“江恒都收徒弟了?”


    小孩儿瞬间账都顾不上算了,抬起脑袋问,“你认识我师傅?”


    姚瑜往椅背上一靠,整个人懒散极了,“你师傅算账的本事还是跟我学的呢。”


    小孩儿一脸无语,“你看着也就比我大三四岁,都没有我师傅大,还敢夸口?”


    实际上比小孩儿大七八岁的姚瑜忍不住摸了摸脸,就比他三四岁?


    这也太夸张了。


    不过这话他倒是挺爱听的。


    说着,小孩儿骄傲起来,“我师傅可是县城最好的账房师傅,他吃过的墨水比你喝过的水都多。”


    姚瑜听了嘴角直抽,“我怎么不知道你师傅喜欢吃墨水?”


    小孩儿哼了一声,“我好好跟你说话,你怎么插科打诨?你就是故意寻我开心的,我不跟你说了。”


    说着,开始一心一意算起账来。


    到底年纪小没经验,他把记录着菜单单价的纸张放到地上,然后拿着算盘蹲了下来,一颗一颗的拨动着。


    姚瑜都替他累得慌,微弯腰看了眼菜单的价格,替他算了,“加上我要带走的饭菜,一共是一两二钱银子。”


    姚瑜叫的都是素菜。


    老头子刚死没多久,多少还是意思意思,也不说吃素三年,吃个一年还是要的。


    小孩儿没理他,执拗的要自己算完。


    许久,他终于算完了,真的是一两二钱。他不可置信的看了眼姚瑜,又算了一遍。


    “真的,真是一两二钱银子?”小孩儿看向姚瑜。


    可怎么可能啊!


    眼前这年轻男子看着也不像那些经验老道的老账房啊!


    正要说什么,就听到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阿乔,客人都在等着呢,你干什么去了?半天不见人影”


    想到在此耽搁了许久,那个叫阿乔的小孩儿有些心虚,“师傅……”


    估计一顿骂是跑不了了。


    阿乔都准备挨骂了,却见他师傅看见眼前之人后,突然一脸激动,“姚瑜?……你怎么回来了?!”


    接下来,阿乔就见那个刚刚被他挤兑了好几句的年轻男人,笑着朝他师傅敲了敲旁边的凳子,“坐。”


    江恒顾不上坐,“我去喊徐掌柜,徐掌柜要是知道你回来了肯定更高兴。”


    看着自己师傅这般激动,没有半点稳重,小孩儿再次惊讶。


    “我见过徐掌柜了。”姚瑜拦住他,“我已经回来一段时间了,上次拜访徐掌柜,他说你去隔壁县分店帮忙去了。”


    姚瑜打量着他,五六年不见,江恒成熟许多,还蓄起了须,也怪不得那小孩儿说他太年轻。和江恒一比,他确实要年轻许多。


    江恒很高兴,跟阿乔说道:“叫人张罗点好酒好菜。再把掌柜的叫来,就说他徒弟来了,让他来二楼。”吩咐完他扭头跟姚瑜解释,“难得来一次,就算你已经见过徐掌柜了,还是得跟掌柜的说一声。”


    姚瑜点点头,朝江恒和阿乔道:“也行。不过酒菜就不必了,我刚吃过了。”


    阿乔心中好奇,却也不得不忍着去请徐掌柜。


    “掌柜的,此人是谁?师傅见了他为何这么高兴?”难道真是他师傅的师傅?


    可这也太小了,看着都还没他师傅大。


    掌柜的和阿乔有点亲戚,平日里接触也多,闻言道:“你不是最佩服两次驱赶胡人的姚大人吗?如今正主来了。”


    阿乔不敢置信,“他就是姚大人?”师傅刚刚喊他姚瑜,他还以为碰巧同名。


    毕竟那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会来他们酒楼,同他这个小账房开玩笑。


    掌柜的但笑不语。


    阿乔熟悉掌柜的的秉性,当即不再怀疑。


    “可是他看着才二十出头。”


    听说姚大人都二十五六,快三十的年纪了。


    掌柜的也怪羡慕他驻颜有术的。


    掌柜的到的时候,两人已经叙了一波话了,掌柜的一来,几人又拉着手忆了一下从前。


    姚瑜哭笑不得,“我悄悄来就是怕你们耽误生意,不想还是被你们发现了。我刚听江恒说客人多,不如你们先忙?忙完再聊。”


    江恒如今在酒楼里有了些话语权,“不妨事的,阿乔应该能顶一顶。”


    阿乔也很急,“我不行的,师傅。”他也想和打到越国国都的大英雄说说话。


    江恒瞪了他一眼,“教你这么久了,一点担子都扛不住。”


    徐掌柜已经见过姚瑜了,他还参加了姚老头的葬礼,所以他没有江恒那么夸张,“要不我去吧,我和阿乔一起顶一顶也行。”


    江恒犹豫着要不要答应,不想姚瑜反而拦了,他拍了拍江恒的胳膊,“我在老家还要待个几年,咱们来日方长。你先去忙你的,掌柜的年纪大了,别让他累着了。”


    姚瑜来看他们,徐掌柜也很高兴,闻言故意道:“你怕老头子我累着,倒是替我老头子干干活啊!光指使江恒算什么事?”


    江恒听出来掌柜的在开玩笑,闻言在旁边打配合,“还是算了吧,这小子做了几年官,账怎么记估计都忘了吧。”


    姚瑜乐了,“激我是吧?”自从见到恩师和发小,姚瑜都变得幼稚起来了。


    徐掌柜难得有了点童心,接了他的话茬,“怕就直说,我俩不笑话你就是了。”


    阿乔见到姚瑜算账,忍不住想替姚瑜说句公道话,可三人这般熟稔,他根本插不进嘴。


    这话赶话的,姚瑜就被拉到账台前。


    方才徐掌柜和江恒和姚瑜叙话,耽搁了许久,已经有不少客人在等着算账了。阿乔心中替他捏了把汗,但见姚瑜依旧风轻云淡,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贴心的把算盘递了过去。


    “不用,来纸笔就行。”


    阿乔发愁,这算账不要算盘?


    掌柜的朝阿乔道:“听他的,给纸笔,让我看看你小子以前的本事还在不在。”


    阿乔在旁边念道:“甲号桌,一只叫花鸡,一只红烧鱼……”


    阿乔刚念完,姚瑜便道,“一共是三两七钱银子。”


    江恒还在拨算盘,姚瑜等了一会,江恒才抬起头,“还真是,一共是三两七钱。”


    “下一个。”姚瑜臭屁的笑笑,难得这般情绪外露。


    阿乔念了遍菜单的功夫,姚瑜就将账都算完了。


    阿乔本就崇拜姚瑜,如今看向姚瑜的眼神就更痴狂了。


    这是人脑子吗?


    有这本事,他那还用在这里天天挨他师傅的骂?


    呜呜呜,果然是他钦佩的的人。


    这点工作强度对姚瑜来说并不算什么,姚瑜让别人替他给宋凉送饭,自己在这里算了会账,直到午时过了有一个时辰,才彻底闲下来了。


    几人聊了聊各自的近况,惹的江恒一阵感慨,“我在村里已经够有出息了,可是和你小子一比,我这实在拿不出手。”


    姚瑜官做久了,也学会装了,“我现在一介白身,整日闲赋在家,也是一事无成。”


    江恒瞬间不想跟他说话了。


    谁不知道姚瑜姚大人,两退胡人,抵御越国进攻,还打的越国俯首称臣,除此之外救灾修河,丰盈国库……功劳都攒着还没来得及算呢。


    三年以后,若姚瑜重新为官,如此大功,又会是怎样的一副景象?


    “说起这事,我突然想起秦将军昨天也来咱们县了,今日我去见东家,还见到他了呢。”掌柜的在一旁插话道。


    姚瑜好奇,“他不是去抗倭吗?怎么来咱们这里了?”


    徐掌柜摇摇头,“这老朽就不知道了。”


    “想来他岳父在此,来一趟也不奇怪,咱不想他了。”江恒给他添了杯茶。


    姚瑜点点头,一饮而尽。


    几人又小叙了一会儿。


    徐掌柜还提起了陆先生。


    姚瑜有些惭愧,“我和你一样,也很久没见到师傅了,只是偶尔有书信往来。”


    他们师徒两一直在两地做官,都走不开。


    “你师傅待你是真好,你闲了就去看看他。”


    姚瑜点点头。


    聊了一会儿,酒楼里时不时的有事找徐江二人,姚瑜见了也不好再耽搁了,跟他二人另约了时间,他自己去找宋凉了。


    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姚瑜一出门就碰见秦将军。


    姚瑜朝他拱了拱手,“秦将军,许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好巧。”


    “不巧。”秦将军走上前,“我正要去找你。”


    姚瑜挑眉。


    他太好奇了。


    这个时候秦将军找他能有什么事呢?


    “将军找我有事?”两人几番过命,已经很熟了,姚瑜直接问了。


    “得找个僻静地。”


    姚瑜带他去了宋凉新买的一间铺子里,铺子还没开起来,此刻无人会造访。


    两人刚坐下,秦将军就开始掏东西。


    看着秦将军把兵符放到桌上,姚瑜忍不住嘴角抽搐。


    这也太随便了,兵符就这么随身带着?


    在看到秦将军袖子里露出一片若隐若现的明黄布料时,姚瑜心中泛起不好的猜测。


    果然,他猜中了——


    “兵符,圣旨,都给你。”末了,他补了一句,“为了不引人注意,动静不要闹太大,不用跪下接旨了。”


    姚瑜不光没跪,姚瑜也没敢接旨。


    姚瑜十分之想不通。


    “将军是在开玩笑吧?”


    秦将军将那块明黄色的布打开,“你自己看。喏!二品辅国大将军,皇上亲封的。”


    姚瑜拿过来看了一眼,黄色的巾帛上,几行显眼的字,与秦将军所说一般无二。


    “可我是文官。”一字一句,姚瑜虽然看的真切,可仍觉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呢?


    “去年卫国之战,你名扬天下,无人会置疑你领兵的能力。”


    姚瑜还是觉得不真实,“可单凭这一件,就能让我一个书生领了辅国大将军的衔?朝臣不会有意见吗?”


    更别提眼前这小小兵符。


    分量更是重逾千斤。


    秦将军倒是没觉得不合理,“前朝也曾有书生弃笔从戎,救国于危难,我朝亦有儒将,这都有旧例可循。”


    “可皇上为什么要给我兵符?”姚瑜觉得很是奇怪。


    秦将军奇怪于姚瑜的奇怪,“你是皇上的人,皇上不给自己人难道给别人不成?”


    “啥?”姚瑜一脸迷茫,“我不就是老老实实当个官啊,我和朝里其他人有什么一样的吗?”


    秦将军很无语,“你是皇上一手提拔的,除了皇上的命令你谁也不理。


    还四处得罪人,皇后的人太子的人,你下起手来是谁也不手软,事事替皇上考虑,连皇后的侄子你都砍了,你不是皇上的人还能是谁的人?”


    说完,秦将军担忧道:“你不会是生了二心吧?如今皇后那边你得罪死了,太子去年愣是被你晾了几个月,估计也不会太待见你。


    你就算有别的想法也来不及了。


    你没得选。”


    秦将军担心起来。


    皇上如今能用的人不多了,姚瑜是其中重要的一环,若姚瑜有了二心,他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姚瑜连忙表忠心,“那倒没有,我就是意外,没想到在陛下心里我这般有分量。”


    秦将军:“……如此,就接旨吧。”


    姚瑜小心的捧起兵符,将之揣到怀里。


    “你不问皇上交代你做什么?”秦将军好奇问道。


    姚瑜挑眉,“皇上既然准了我丁忧的折子,必然不会让我现在进京。而你和王大人几位都离开京城了,没道理反而召我进京。


    太扎眼了。


    至于这这三万大军,虽说是镇压风高余孽,可据我说知,其实用不着这么多人。


    再者这三万人才刚入了风高,不可能刚一来就走。所以应该还是要留在风高的。


    可是这里离京城也不近,急行军也要两天才能到京城,为什么要驻扎在这里呢?


    那就要看周围有什么能用得上三万人的地方了。”


    秦将军赞赏的看他分析。


    姚瑜顿了一下,最后道:“若我猜的不错,皇上应当是要我辖制驻扎在瑶山关的守军,瑶山关的守军能守住京城的大门,但同时瑶山关的守军亦是皇后的舅家人,若皇后一声令下,随时有可能反过来,直逼京城。”


    ……


    送走秦将军,姚瑜紧张兮兮的揣着兵符和圣旨去找宋凉。


    “哎唷,这后生,你怎么走路不看前方。”姚瑜一不小心和一个老乞丐撞了,“诶?这是啥?是你的东西吗?”???


    “是我的!是我的!”姚瑜整个人都不好了,老乞丐拿在手上把玩的不正是他刚拿到手的兵符?


    “老人家,是我不对,一不小心撞了你。只是这东西对我很重要,还请您还给我。”


    老人家被撞了本很不高兴,姚瑜道歉态度又很一般,眼睛光死死盯着他手里的东西,看都不看一眼他老人家,“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


    姚瑜左右看了看熙熙攘攘的人群,咬牙掏出荷包。


    最后姚瑜花了十两银子才将兵符买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