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许彤。”
忽的有人喊他,许彤闻言抬起头,“哥。”
不光是姚瑜,连其他人都看了过去,徐彤脸刷的红了。
“我我,我就是听见声音才来的,我不是有意要出现在人前的。”许彤忙向宋凉解释。
宋凉点点头,“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许彤抱着善善,一步步挪了出来。
姚瑜跟大家介绍了下,“这位是宋凉表弟。”
大家一一打了招呼。
“许彤你过来坐。”杜小安是认得他的。
“奥。”许彤抱着孩子,轻轻坐下。
见他这般乖巧,宋凉掰了块糖递给他,“吃。”
“哥。”许彤顿时眼泪汪汪。
这还是宋凉多天以来第一次和颜悦色和他说话。
宋凉本来嫌他蠢,被家里人卖了还犹豫不决,可见他这般可怜,也有些不忍了,“接着。”
许彤擦了擦眼泪,正要伸手,就看见一只小手先他一步接了过去。
然后那只小手的主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塞进自己的小嘴里。
太突然了。
两人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见那小手的主人美滋滋的砸吧着嘴,要往下咽,宋凉反应过来,慌忙把糖从他嘴里抠了出来。
“哇……”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瞬间在小院炸开了。
“姚瑜,看看你儿子。”宋凉哭笑不得。
姚瑜也凑了过来,将他从许彤怀里接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宝宝?”
善善伸着小手,豆豆眼里泛着清澈的泪,委屈的指着宋凉啊啊啊的告状。
姚瑜忍着笑意,拍着他小小的脊背,“爹爹抢你糖吃了,对不对?”
善善委屈极了,搂着姚瑜的脖子哭得很是可怜。
宋凉无法与他共情,笑着拍了拍他的屁股,然后把从他嘴里抠出的糖塞到自己嘴里。
善善哭得更炸了,一边哭还一边闹脾气似的要打开爹爹拍他小屁股的手。
这般脾气,让姚瑜哄了好一会儿才哄好。
“才三个月,脾气就这么大,长大了还了得。”姚瑜戳了戳小屁孩肉嘟嘟的脸颊。
善善终于是哭够了,打了个哭嗝,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在姚瑜怀里。过了一会,可能嫌姚瑜的怀抱不够柔软,就不要姚瑜了,扭着屁股找宋凉,要让宋凉抱他。
宋凉手上有活,就没理他,“你自己去玩吧,爹爹忙呢。”
豆豆眼里又泛起了泪泡。
姚瑜忙接过宋凉手里的活,将善善塞给他,“真是个水做的男子,得,他再哭嗓子就哑了,我来干吧,你抱一会儿。”
宋凉无奈,只好将人接过来抱着。
小兔崽子和姚瑜真是一脉相承啊,看着比姚瑜还娇气。
宋凉抱着这么一个大爷,就没法做事了,只好坐在一旁和杜小安聊天。
杜小安抓住善善的小手晃了晃,“善善你也来给你爹爹帮忙干活啦?”
善善躺在宋凉怀里傻乐。
谁逗他都开心。
旁边许彤默不作声的加入人群,跟着大家一起干活。
宋凉看在眼里没说话,只是等晚上算工钱的时候,也将他算进去了。
“哥,我不要钱。”
“这是你该得的。”宋凉道,“既然你被这些人看到了,以后就不必躲着了,只是宋家你还是得避着。你若愿意就继续干,不管是帮忙看孩子还是帮忙干活,我都会给你发工钱的。”
许彤拗不过他,只好拿着了。
如此干了小半个月,一群人日日赶工,终于是将大部分甘蔗都熬制成糖块了。
糖块并不是一次性就能卖完的,姚瑜的糖块质量极好,姚瑜给徐掌柜送甘蔗的时候,徐掌柜瞧着不错,便订了三百斤的。
姚瑜又往杂货铺卖了二百斤。
市价本为一百二十文,杂货铺掌柜压价压了十文。
总共卖了五十八两银子,加上之前卖的三十两银子,共八十八两。
姚瑜不会主动告诉别人自己在做什么,但也无意瞒着他人,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他只在该做的时候做该做的事。
姚瑜家里这般热闹,外面的人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光村长这个大嘴巴天天四处串门,都透出去不少消息。
有人觉得姚瑜真厉害,不愧是考了秀才的,连糖都能种的出来,如今糖价这么高,姚瑜兴许要发财呢。
也有人不以为然,“考上秀才又能咋地,还不是回来种地?二十亩地还是租的,只有两亩地是自己的,这两亩地的税免了就跟没免似的。”
“就是,人家姚安有四十六亩地,有的人一辈子也挣不下这身家。”
杜小安他娘听这些人瞎猜,也不刻意去纠正。
这群人也就只能眼红和诋毁了,不像他家准儿婿跟着姚瑜赚钱涨见识,听说还跟县太爷吃过饭呢,小安也跟着宋凉挣了些钱。
除此之外,江恒没少给他们家送东西来。特别是甘蔗,甜滋滋水滋滋的,吃一根就身心舒畅。听说是姚瑜种的,来年他们小夫夫俩也跟着种几亩。
只要不傻,都能看得出姚瑜的未来不止眼前这些成就。
但有时候屁股决定脑袋,这些人和姚安走得近,或多或少有点关系,出言诋毁姚瑜实在正常。
只是她闹不明白,血脉相连的两兄弟何至于走到这一步呢?
这话甚至被人拿到姚安孩子的满月宴上用来奉承姚安。
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姚安与姚瑜的关系不好。两兄弟几乎前后脚得了孩子,却不见两人互相上门看看自己的侄子。
姚瑜刚有了孩子就得了秀才,在村里风光无两。
姚安则有过之而不及,不但得了姚老头四十六亩地的家产,在孩子满月之时,大摆筵席,多家有头有脸的人都来捧场了。
人脉之广,可见一斑。
“这位不是镇上的黄老爷吗?”村里村民敬酒的手都在抖了。黄老爷可是镇上的大人物,听说家产无数,妻妾成群,不到四十五就生了五十个孩子。这种人物岂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轻易接触得到的。
“还有粮行的王员外……”
……
像这种情况,许发财自然也会来。他也是做生意的,跟着众人好一番交谈,推杯换盏,结识了不少人。
今日的主角是姚安家的孩子,大家自然要好好夸奖一番。
“小家伙叫姚文哲?看着真可爱。”
“这位是姚老哥的长孙吧?”
“应当是吧。这好像是姚老弟第一次给孙子办满月宴。”
“哎哟哟,和他爷爷真像,看着嘴巴,真可爱。”
一群人,看在姚老头的面上闭眼夸。
姚安全程挂着笑。
虽然他也不是很喜欢这个羸弱的孩子,但若能借此扩展人脉,也就算他替自己这个爹尽孝心了。
姚老头看着姚安在一群人之间高谈阔论,连日以来沟壑渐深的老脸上,褶皱都舒展开了。
虽然姚安和王员外的事办的不地道,让姚老头心存芥蒂,但姚安此番也让他有些意外了。
他以前介绍给姚安的人脉姚安竟都有本事维护下来。
竟是他小瞧姚安了。
“姚老哥,大家都在称赞你把姚安教的很好,如今还得了这么个小孙子,恭喜啊!”许发财道。
“哪里哪里?”姚老头笑道。
许发财看了眼人群,压低声音,“大家都说,姚老哥往后的家业就由姚安继承,这事定了?”
姚老头闭嘴不答。
“姚老哥莫不是听到村里的风言风语了?”许发财追问。
姚老头沉默片刻,“大家都这么说,总不能是空穴来风吧。”
若姚瑜这辈子止步于此,那村民说得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可姚瑜才这么点年纪,他怎么会甘心止步于此?
姚老哥是魔怔了啊!
他感觉姚老哥对姚安也不是很满意,但不知为什么,姚老哥仿佛破罐子破摔一般把宝压在姚安身上。
明明年前那段时间他不是这回事。
只是成年人往往是听不进别人劝的,他说的多了,反招人烦。
更何况他也没办法说。
他总不能跟姚老哥说,这一切都是你家老大的手笔?
许发财叹了口气,不再劝他。
这姚安的手段也是越来越难看了,一时可能会对姚瑜有些影响,可是长此以往,大家都不是傻子,迟早原形毕露。
这饭许发财越吃越没意思。
他意思着瞧了一眼姚安家病弱的小庶子。
孩子本来就身体弱,他还把孩子抱出来供大家逗乐,简直不像样子。
听说姚瑜最近在制糖,他刚好下午无事可做,也去买一点,自己尝尝,也给亲朋好友送一些。
……
许发财在姚安那里吃了席就来了。
去的时候姚瑜正在打包糖,糖太贵了,能买得起的人不多,他在想办法把这些糖卖出去。
“姚瑜?”许发财敲门进去,“今天姚安那里正热闹,你怎么不去凑凑热闹?”
“发财叔?”姚瑜斜眼笑看了他一眼,“我家这点破事你可别说你不清楚。我不想去,他们也不想让我去,这热闹还是不去凑了,免得大家都不开心。”
许发财看了眼他包的好看的糖块,“我听说你最近卖糖呢,我也来买点。”
姚瑜道:“你要是想吃来拿一点就是,不必花钱。”
许发财去年也算照拂过他。
许发财摇摇头,“我要的多,还想给家人亲戚买点。先来个二十斤吧。”
姚瑜诧异道:“现如今糖价可不低,许叔你确定要这么多?”
许发财摆摆手,“你只管给我拿就是了,还担心我赖你钱吗?”
“那倒不至于,我这就去给你拿二十……”姚瑜正说话,突然一阵婴儿啼哭响起,姚瑜只好抱歉道:“发财叔稍等一下,小崽子午睡醒了,我去看一眼,马上给你拿。”
许发财摆摆手,“无妨。”
不多时,就见姚瑜抱了个抱出一个光着屁股含着手指嗦的起劲儿的奶娃。
“宋凉带着人去打理地去了,留我在家看孩子。”小屁孩自从满三个月以后,越来越难带了,宋凉倒是机灵,刚好田里都是些甘蔗根茎要清理,他便带着人跑去地里去了,把孩子留给他。
还声称,让他有时间多看看书。
可他哪有时间看书?
这小屁孩黏人的不行,时刻得要人抱着,一放下就哇哇大哭,中午难得孝顺了一下,睡了一个多时辰。
“我来抱抱我来抱抱。”许发财瞧着这胖嘟嘟的娃娃稀罕。
姚瑜知道自家善善不挑人,爽快道:“行,发财叔你先抱着,我先去给你拿糖。”
许发财接过这个小婴儿,比他预料之外的压手。
轻易逗了逗孩子就笑了。
“这脾气也太好了。”
姚瑜笑他天真,“你是不知道他烦人的时候有多惹人嫌。”
许发财接过他手里的糖,把孩子还给人家,“和姚安家的孩子完全不一样,又壮有机灵。”
姚瑜谦虚道:“人家孩子才一个月的小婴儿,我家这个都是三个半月的大婴儿了,壮一点也是正常。”
许发财接过他手里的糖,不置可否,“往后你真要一心种地吗?”
“我还没想好呢。”这是姚瑜的实话。
许发财给了他钱,“你的糖还有多少没卖?”
“多着呢,几千斤呢。”
许发财眼珠转转,“要不你降一点价,都卖给我?”
第82章
这红糖虽然不愁卖,可也不可能短时间卖出去几千斤。若要留着自己慢慢卖,必然要考虑保存的问题。红糖需保存在干燥低温的环境下,这对姚瑜来说太麻烦,需要付出人工和金钱成本,实在不上算。
姚瑜眼眸低垂片刻,慎重考虑后抬眸,“好啊!”
许发财没想到会这么简单就说服他。
“只是不知道发财叔想要把价压低多少?”
许发财伸出十根手指,“十文如何?”
姚瑜将他的指头按下去两根,“八文。”
“成交。”
……
“嗝,今年粮食丰收,姚老弟的粮食更是不错,明年姚老弟记得想着我。”郑老板喝大了,和姚老头推杯换盏。
姚安僵在王员外身旁不敢说话。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王员外浑身低气压,此刻无心与姚安客套。他左右扭扭头,“许老弟呢?刚见他还在呢?”
有人便道:“许老弟刚说是有事先回去了。”
王员外轻呵一声,“许老弟才是闷声发大财呢,听说前段时间和官府做生意,大赚了一笔,这比我们这些粮商赚的多。”
黄老爷也点点头,“正是,该老许请客吃饭才是。”
“他是不是猜到了我们会找他请客?所以提前跑了哈哈哈。”有人开玩笑道。
“这个无妨。”黄老爷大手一挥,“他就在村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我们吃完了席就过去。”
说着,有人直接撂了杯子,“我都吃好了。”都想趁机结交。
姚安很是无语,“许叔看着平平无奇,也没多少田地,有他们说的那么厉害吗?”
姚老头瞪了他一眼,“无知。”
说话间,几人纷纷出了门,姚安也前去带路了。
村里人哪里见过这些人,乌泱乌泱的跟着。
“许老弟,你怎么在这里?”不想,半路就遇到了。
“这,是你的儿孙?”黄老爷指着旁边抱着婴儿的姚瑜,“还真是一表人才,小娃娃也机灵可爱啊!”
许发财忙摆了摆手,“可不敢乱说,叫姚老哥听到了生气。”
“这是为何啊?”黄老爷不明所以。
“这是姚老哥的小儿子,姚瑜,姚瑜来见过几位叔伯。”许发财代为引荐。
姚瑜无意结交,但不好不给许发财面子,脸色淡淡,跟着喊人。
几人顿时尴尬了。
“没想到姚老哥幼子也这么这般人才,老哥一直瞒着,也不带着孩子见见我们这些叔伯。”
“不是姚老不愿带他出去,是他之前太过不成样子,小混混一般,让姚老实在拿不出手。”
村里人不管是出于嫉妒还是出于讨好姚安,在背后编排姚瑜,但这些人是没人敢当着面得罪一个秀才的。
只有与姚安绑在一体的刘宁儿家人敢,他们还以为能讨好姚老头。
姚瑜淡淡道:“大哥一个妾室的家人,也能当着人面说我的不是了?”
明明是说刘家人的,看的却是姚老头。
众人刚想做和事佬,就见那刘家人蹦跶到姚瑜面前来,“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哪一点比得上姚安,姚安这般有本事,你就算是个秀才又怎样?还不是捡姚安不要的夫郎……”
话还没说完,姚瑜一脚踹了上去,将人踹翻在地。
“你,你敢打我……”
“嘴真脏。”姚瑜将孩子交给许发财之后,直接抬脚往他的嘴上招呼。
那人还想反抗,却被姚瑜制住胳膊,狠狠又来了一脚。
打刘家人他是最没心理负担的。
尤其刘家人最近在村里胡言乱语,他早想找机会教训教训了。
众人也真是震惊了。
秀才?姚老弟的小儿子竟是个秀才?
这人是没脑子吗?
秀才虽然不是过于稀罕,可但凡有脑子的,谁会主动去招惹?
“姚安……”那人委屈的跟姚安求助。
姚安脸色难看,但又不得不管,“姚瑜,此人虽然言语不当,但毕竟是我岳家的大哥,再怎么你也不能当街直接殴打。”
姚瑜松开那人,看向众人,“我与夫郎是明媒正娶,刘家管束小辈不当,致使小辈未成婚便与大哥有了首尾,如今不知反思,反倒拿我与夫郎之事说事。
今日我便是将他打了又如何?
日后若还有人胡言乱语,诋毁我们,休要怪我不念同村之谊。”
这是一点也不给姚安面子啊!
众人看着尴尬。
最近姚安为了给自己造势,故意散播谣言,妄图影响姚老头对姚瑜的看法。
踩一捧一。
姚老头最爱凑热闹,这散播的多了,自然就传到姚老头耳中去了。
姚瑜很是无语,但是又抓不到现成的。
今天也算是杀鸡儆猴了。
“当着这么多叔伯的面,姚瑜你殴打我内兄,还不知悔改,像什么样子?”姚安端着大哥的架子道。
若是姚安出软刀子,姚瑜还真是束手无策,但是他敢蹦跶到他面前,姚瑜可就不怕了。
姚瑜嗤笑,“当着众多客人的面,大哥纵着自己养的狗给自己弟弟弟媳泼脏水就好看吗?”
姚安看向一脸不悦的姚老头,慌忙摇头,“我没有。”
“爹,哥说他没有你信吗?”姚瑜笑问姚老头。
“姚瑜,姚安,你们一人少说几句。”姚老头脸色也有些难看。
他有意劝阻,只是收效甚微。
“我天生笨拙。”姚瑜笑看向姚安,“……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我是应付不了的,我只有一把子蛮力,对于心怀叵测之人,只会以暴制暴。”
两个儿子当着众人的面闹得这么难看,姚老头老脸涨红,“姚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莫要闹了……”
许发财连忙出来做和事佬,“姚瑜,不要理会他了,小心吓坏善善。”
众人连忙也出来打圆场,“就是就是,此人实在无理,别为此伤了兄弟和气。”
本想借题发挥,听了大家这么说,姚安生生忍下来了。
姚瑜回头一看,自家宝宝被吓的一愣一愣,他赶紧将人接过来抱进怀里,“善善没事吧?爹爹在呢。”
善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模样好不可怜。
姚老头也顾不得生气了,心里也一揪,“善善吓坏了?来爷爷抱。”
这是他唯一一个健康的孙子。
可是善善此刻谁都不理,揪着姚瑜的衣领不放,小身体一抽一抽的,哭得很是伤心。
姚瑜见状只好告辞,“许叔,孩子受惊了,我就不同你去,这买卖我既已经答应你了,便绝对不会反悔,晚些时候我们再拟契书。”
许发财摸了摸善善漏在外面的小屁股,“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合作,我还能不信你吗?孩子要紧,这里人多,快带孩子回去吧。”
姚瑜点点头,又跟众人点头,算作是打招呼了。
目送姚瑜离开,王员外问道:“这位就是那个十九岁的小秀才。”
许发财笑道:“是啊,这小子能耐着呢。”
“听闻许老弟要和这小秀才做买卖?”
许发财点了点头,一边往自己家里走,一边说:“我这小侄子种了点甘蔗,得了几千斤的红糖,已经说好要将红糖放到我铺子里卖了。众位可有需要的?这红糖可都是上好的红糖。”
说着,许发财提了提他手里的纸包。
“几千斤,那岂不是要大赚一笔,今年的糖很是稀缺啊!”
“不只是今年,恐怕五年内都会很稀缺。”
黄老爷闻言眼珠子一动,“姚老哥,不如喊你家小秀才一同吃个饭。”
许发财心知姚老头在姚瑜那里已经说不上话了,连忙替姚老头解围,“你们就别想了,姚瑜去年就同我一起贩鱼,我们爷俩那是有默契了,往后他的糖可都是我的。”
黄老爷再心有不甘也只好放弃了。
只是说起,黄老爷好奇,“姚老哥有这么个灵秀的儿子,怎么从未听人说起过。”
姚老头全程说不上话,有的话说出来也是自己打自己脸。
许发财全程当和事佬,“谁说不是呢,我那小侄子干活机灵,那算账的本事也是随了姚老哥,不拨算盘,只在心中一算,便可脱口而出,算出的账还十分精准。
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只是我这小侄子书也读的好,人家不愿做生意,跑去考科举,第一次考便考中了。”
姚老头听许发财夸自己的儿子,自己则站在一旁插不上话。
不管是村长、谢猎户还是许发财,这些人和姚瑜是什么关系啊?
可是这些人说起姚瑜都能像提起自己小辈一般,笑呵呵的夸耀。
可他是姚瑜的爹,他却不能这么做。
一年前,他虽然偏爱姚安,可他明明也是疼惜姚瑜的啊。
他好像离姚瑜越来越远了。
而他还不知道,姚瑜离自己还会越来越远。
直至再无交集。
……
卖掉了四千五百斤白糖,得了五百两银子,再将姚老头名下的地转到自己名下,姚瑜就再也没有什么需要自己盯着的了。
他自己的二十二亩和租来的二十亩全部交由谢猎户打理。
从下种,打理,到收获、售卖,谢猎户只需要跟宋凉全程对接,一条程序已经打通,姚瑜不需要自己操心了。
谢猎户这般劳心劳力,姚瑜为了感谢,也为了留住人,每年给谢猎户五十两银子,还将谢猎户买的三亩地也挂在自己名下,算是合理避税。
忙完这一切,姚家终于能搬进大房子里了。
“抱歉。”姚瑜道。
“没关系的。”宋凉枕在他肩头,“咱们家里的东西不多,我和娘带着许彤就可以了。”
姚瑜不放心,“明早我早起一会儿,提前将沉一些的大件搬进去,小一点的家具得你来搬了。”
宋凉点点头,躺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许彤早早便来了。
“我一觉醒来,就看到新宅门口放了好多家具。”
宋凉正给孩子喂奶,“是你哥夫搬过去的。”
许彤左右看看,“哥夫人呢?”
自从来了宋家,许彤几乎没什么机会和他那个哥夫接触,再加上他二人也有意避嫌,竟还没说过几句话。
“他去做工去了。”宋凉最近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
许彤见他烦宋家和许家的人,很识趣的没在他跟前提过。
“做工?”许彤有些诧异。
他很少瞎打听,这些日子见姚瑜一直在家呆着,还以为他专职种地呢。
而且今年种的更多了,比去年还要多二十亩呢。这种情况居然还能去做工?
“去县里,晚上就回来了。”宋凉点头,然后看了他一眼,“这个房子虽然破烂,但是是很结实的,姚瑜多次修缮过,门如今也换了,我提前买好了新的床铺和被褥,往后你就在这里住着。”
“谢表哥。”比起空旷旷,经常有人进出的简陋新宅,他更愿意住这个小屋子。
至少踏实。
这是他一个人的房子,往后谁进来都需要经过他的同意,门上的门锁钥匙也只有他一个人拿着。
晚上的时候,姚瑜是驾着驴车回来的。
经过许发财无意间的宣传,村里人都知道姚瑜种那竿子居然是甘蔗,能产糖,赚钱的嘞。
前几日,姚瑜又闹了那么一下,打了个人,其他瞎说话的人都心存忌惮。
因此,村里人的口风一下子就变了。
不少人主动攀交情,想跟姚瑜买甘蔗的种子。
度过了最忙的时期,又没了这些烦心事,姚瑜最近心情十分好,今日尤甚。
“宋凉,宋凉!”姚瑜到了家门口也不进门,坐在驴车上大声喊宋凉。
宋凉没出来,倒是把抱着孩子的赵氏喊出来了。
“喊什么喊?宋凉忙着搭鸡窝呢。”
“娘。”姚瑜得瑟道:“看这辆驴车咋样?”
“不错。”赵氏还有些不明所以。
姚瑜笑道:“我买的,娘,以后你要是出门,可以坐咱家自己的车。”
赵氏惊喜道:“真的?”
然后凑近打量。
姚瑜伸出脑袋逗善善,“儿子,喜欢新车不?”
赵氏看了眼好奇伸手的善善,干脆把孩子交给他,“你抱着小屎蛋,我去喊宋凉也来看看。”
第83章
今天是第一天住进新家,又添置了驴车,一家人很是高兴,姚瑜把驴牵到早早就准备好的马肆里,就出来了宋凉一起置办了一大桌菜。
有菜有肉呢。
赵氏抱着胖孙子看他们小夫夫忙活,就跟他们道:“过几日姚安就要娶赵英过门呢。”
宋凉端上一盘卤猪脚,诧异道:“这么快?刘宁儿前脚刚生,赵英后脚就过门了?”
“前几日孩子满月宴办的太热闹了,赵英听说后不高兴,都想退婚了。死老头子爱面子,经不起二次变故,就着急忙慌定下了日子。”
姚瑜把给善善热的奶端出来,让赵氏喂着,一边发表意见,“既然决定要迎正妻,就不该把庶长子的满月宴办的那么热闹。”
姚瑜看了眼赵氏,“这一切都多亏了咱娘,当初咬死让刘宁儿以妾室身份进门,不然后面哪有这么多事?”
宋凉笑道:“赵英可不是好相与的,刘宁儿心思那般多,姚安后院估计是要热闹了。”
“唉。”赵氏叹气,“谁能想到姚安娶了个妻就把日子过程这模样了,自从娶了刘宁儿,都没见过他干过木活,那手艺估计都快荒废了。
姚瑜,你可不能学他。”
姚瑜委屈的很,“娘,我还不够靠谱吗?”
赵氏仍不放心,“遇事多跟宋凉商议。”
“这是自然。”
至于她自己。
前段时间姚瑜赚了钱,给了她十两花用,现在又住在家里,吃穿不愁的,是彻底不管事了。
姚瑜刨去给赵氏、雇人的工钱和今天买驴的钱,还能落下五百两。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便商量着怎么用这笔钱。
宋凉建议,“不若买个铺子,县城越来越繁华,就算咱们自己不做生意,哪怕是租出去也行啊。”
姚瑜点点头,“我记得你说过你自己开小店,这几日也就不忙了,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试试。”
之前宋凉卖过馄饨,因为味道不错,很受欢迎。
“挣钱的无非,盐铁茶叶,这些咱们都没有门路。卖小吃食租个铺子实在不划算,若真是租铺子,我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若是还卖馄饨,他完全可以摆个小摊,不必浪费一间铺子。
为此,两个人纠结了好几天。
他们先将铺子买下来了,铺面不大,后面还带了一个小院子,算下来总共花了二百两银子。
这铺子离万家酒楼不过一盏茶的脚程,前面铺面破旧,需要找人重新修整,后面的小院一直没人住,保存的还算不错。小院虽小,却五脏俱全。
有一处卧室,一间厨房,还有间储物间,一片庭院。庭院里有一口水井,还有片早已枯死的小花园。
买了小院的第二天,宋凉就跟姚瑜一起来了县里,姚瑜去酒楼上工的功夫,他将小院打扫了一遍,还置办了一床被褥,万一哪天姚瑜回不来,也方便暂住。
当然,这个小院也不单只有这一个用处。
就比如这日,姚瑜不用去上工,只是待在家里实在没事,就叫上宋凉,驾着驴车一起去县城里办事。等一到小院,姚瑜便将宋凉懒腰抱起,刚一进卧室门,两人的外衣已经除去了。
等躺在床上时,两人身上的衣物已经尽数除去了。
起初,宋凉还是很害羞的,“大白天的,不太好吧?”
姚瑜很有怨言啊,“自从住在一起了,你担心娘听到已经很久没有同我亲近了。”
宋凉经不住他哄几句,自己也开始心猿意马了,由着姚瑜搂着自己胡闹,一闹就是一天。
大白天的,两人就光着在被窝里搂着说悄悄话,宋凉眼角都沁出泪了,却仍搂着姚瑜的脖子不肯撒手。
而现如今的姚瑜,长得高了些,也壮了些,对他越发凶狠了。
挂在姚瑜身上,宋凉不由想起从前的姚瑜。那时候火气何曾像现在这么大,让他受不住。
“凉凉,喜欢不喜欢?”
宋凉轻锤他了一下,“不喜欢。”
“是吗?”姚瑜低低一笑,“看来是我不够努力,没让夫郎满意啊?”
说着,便是一阵狂风骤雨。
宋凉被撞的想哭,没法子只好改了口,“喜欢,喜欢的。”
姚瑜一听喜欢,伺候的更卖力了。
等晚上回去的时候,姚瑜眼神里仿佛都蘸了蜜,看一眼宋凉就嘿嘿直傻笑。
宋凉恼他,可一想到确实有段时间没亲近他了,这段时间,姚瑜身心都扑在了地里,难得有时间同他耳鬓厮磨。
“别这样看我。”宋凉羞囧,眼神都拉丝了,旁人一看就觉得他们不正经。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白日宣淫了。
偏偏姚瑜的厚脸皮已经炉火纯青了,你瞪他还以为你是在跟他调情,越发得瑟了。
隔三差五来一次,每次回去宋凉就累得跟翻了一天的地似的,蒙头就睡,走路姿势也怪怪的。赵氏就是再糊涂,也知道这两人是干什么去了。
赵氏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两个孩子血气方刚,完全可以理解,就是她太心疼驴子了。
“你们俩若想亲近,告诉我一声,我抱着小屎蛋出去串门就是了,难得休息一天,让驴子也休息休息,它还是个小犊子,累坏了咋整?”
赵氏说完,她怀里的善善还配合的露出一个无齿的笑。
宋凉觉得太丢人了。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赵氏了。
偏偏他自己也没定力,姚瑜以前就知道自己喜欢他那张脸,如今还喜欢他健壮的身体,姚瑜以此为饵,一勾一个准。
妥妥一个男妖精啊!
姚瑜现在是秀才了,在村里也渐渐有了存在感,村里不管有什么事都会叫上姚瑜。姚瑜现在在外面越发的严肃正经,板着脸时,跟那些老头子一般无二。
可回了家却日渐烧气。
难道是在外面装正经太辛苦,憋着他了?
才导致他回家就发烧。
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腰,不得已,宋凉决定还是把铺子开起来。给自己找个活干,忙起来有事做了就不会轻易被姚瑜引诱了。
这铺子能开起来,还是靠了赵氏。
赵氏以前就好看,人也爱美,年轻时为此还专门跟娘家嫂子学过作胭脂,她娘家嫂子的爹曾经在县里胭脂铺做过学徒。
而姚老头家境不错,也不指望她养家糊口,所以赵氏一直以来也只是把这个当做爱好。而且战乱时期,胭脂也不好卖。
姚瑜倒是猜不到宋凉的小心思,他见宋凉有想做的事,积极给他查找资料,制作胭脂,类似齐民要术等书籍都有记载。
把善善扔给许彤,宋凉拉着赵氏,娘俩认真研究,试了几次,以红蓝花为基本原材料,终于做成出了两款胭脂。
妆粉则只有一种,以粟米为原料,经研磨,淘洗,发酵,沉淀,再研磨成浆,干透即可制成粉饼,倒也不难,只是发酵时间较长,一时做不出来。
……
宋凉忙起来了,姚瑜也忙了起来。
他如今身为秀才,虽然在村里没什么名声,但在外面还是很有名的,再加上他师傅陆先生是小三元,不少人想跟他结识,还有人想把自己家的孩子送给他教导。
姚瑜一时无法应付。
徐掌柜更是天天防着他,“如今陆先生走了,你小子再走了,这账就没人管了。”
“掌柜的,放心,我不会答应他们的。”姚瑜很有自知之明,“我自己都还是半吊子,被师傅一路教导着,勉强迈入了科举的大门。我还差得远呢,教书就是误人子弟。”
但是谁要是请他做司仪,他仍然会去。
毕竟钱谁不爱呢。
一月薪酬七两银子,若是能赚点外快,够家里好几个月的花销了。
年末兴许还能多存点。
徐掌柜满意了。
只是说起陆先生,他不免想念起来,“自你师傅去了乡试,就再没收到过他的消息了。”
姚瑜倒是看得开,“乡试一般一个月出结果,等传到我们这里,差不多四十天。也没多久了,很快就能知道陆先生的消息了。”
徐掌柜点点头,“你不说这个时间,我还以为很久了。”
“掌柜的放心,我师傅肯定能考中,说不定还能考中解元,到时候他就是举人了。他考中院试案首时就有不少人上前结交,若是考中举人岂不是更忙了,到时候哪还有时间回来?”
徐掌柜点点头,“倒也是,考上举人他该准备明年的春闱了。”
“是呢,所以咱们还是踏踏实实过咱们的,等我师傅高中进士时,咱们再写信恭喜他不迟。”
徐掌柜笑看向他,“你小子倒是豁达。”
姚瑜一摊手,“不然还能怎么样?”
……
十月上旬,乡试终于放榜了。
陆先生看着红榜上人的姓名,一遍又一遍。
“陆先生您的名字在那里,榜首,第一个,是解元啊。”随从不解,第一个太明显了,怎么陆先生还在找来找去?
“这是所有上榜之人的名单吗?”陆先生凝眉道。
“是啊,陆先生还在找谁吗?”
陆先生已经找了三遍了,终于放弃了,“罢了,以他的资质,能考上秀才已是难得,今年的乡试人才辈出,比我预期的难了些,是我期望太过高了……”
“是陆先生的朋友吗?”随从道:“今年乡试太难了,没想到拔尖的考生太多了,先生可让您朋友三年后再来,那时应当要容易一些。”
“是啊!榜已经贴了,不可能再有变动了。”陆先生自言自语道。
“未必。”突然,一道声音传来。
陆先生看了过去,“山长?”
“情况有变,一个考官的侄子今年也参加科举了,还被人举报作弊。”山长很愁。
“啊?”随从震惊了,“这岂不是大事故。”
山长道:“今早放完榜,有个落榜考生认识主考官,听说自己只差一点就能上榜,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突然攀咬上最后一名考生,说亲眼见他作弊了。
而巧的是,查出那位考生正是副考官的侄子,只是这侄子随母亲改嫁了,刚开始根本没查出来。”
“那怎么办呢?”
“现在还在查,查出来再确定是全体重新考试,还是除去这位考生的功名,让后面的人替补。”山长也很是发愁啊,若是查出来再重考,又是好几个月啊。
“这虽然是本朝第一次科考,可也不能这么随意吧?考官怎能私自透漏落榜考生的名次。若是那个落榜考生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能考上,也就不会出这么多事了。”随从忍不住吐槽,吐槽的却是那个举报作弊的落榜考生。
陆先生刚还在为姚瑜发愁,现在不得不开始为自己发愁了。
如此一来,自己很多计划就被打乱了。
第84章
姚瑜不知内情,等了四十天等不到喜讯,便知自己是落榜了。他也不气馁,反而更踏实下来,认真读起书来。
这段时间,他终于将江恒介绍给了徐掌柜。
只是江恒到底不能和陆先生相提并论,刚开始他是由姚瑜带着的,随着他渐渐熟练,徐掌柜才敢多让他练练手。如此一来,变成了姚瑜二十天,江恒十天。
江恒也乐得轻松,正巧他要准备和杜小安的婚事,正是忙得时候。
宋凉则一直忙着开铺子的事。
专业的事还得去找专业的人,为了宋凉的这个铺子,赵氏特意去找了娘家嫂子。
这个娘家嫂子并不是大嫂,而是二嫂。
赵氏也顺便去看了自己的老娘。
赵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行动不方便了,人倒是很精神。
一见到赵氏这个小女儿就拉着不放,“去年过年你怎么没回来?娘盼了你十五天。”
赵氏没法跟老人说自己跟赵大闯夫夫之间的矛盾,只能笑着解释,“本是想来的,可是姚瑜有了孩子,路又不好走,就没来。”
“那小家伙都有孩子了?”赵老太太坐起身。
赵氏本就是他的小女儿,姚瑜对他来说就更小了。
赵氏笑着点头。
和赵老太太说了会话,赵氏又去找了赵二闯的媳妇儿,李三妹。
得知外甥夫郎要开胭脂铺,还要找自己媳妇儿帮忙,赵二闯很是热心,“胭脂?你二嫂就会做啊!农忙完了,你二嫂天天在家也没什么事,就让她跟你去一趟。
你等着,我去喊她。”
“哟!稀客啊!”不多时,就听一道尖细刻薄的女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瘦削的妇人,“难得小妹看得上登我家的门啊?还以为你眼里只有任氏一个嫂子呢。”
赵氏以前喜欢和大嫂任氏打交道,她觉得任氏柔顺好说话,和脾气暴躁的二嫂起初关系不错,后来磕绊了几次就甚少打交道。
有求于人,赵氏便忍下了她的阴阳怪气。
“二嫂说笑了……”
又跟宋凉道:“这就是你二舅母,叫人。这是姚瑜夫郎,叫宋凉。你二舅母可是个有本事的人。”
宋凉乖乖叫了。
赵氏难得这般好脾气,李三妹倒是不好再咄咄逼人了,“听说你们来找我学做胭脂?”
宋凉应道:“是的,二舅母,我打算在县里开个铺子,听说二舅母家传作胭脂的手艺,特来请二舅母帮忙。”
“嘁!你说帮就帮?我忙,没时间。”李三妹与赵氏积怨,不可能赵氏说几句好话,她就答应下来。
这般难说话,赵氏却一点不担心,她太了解自己这个二嫂了,“若二嫂愿意来,一月一两银子的工钱。”
李三妹眼睛一亮,不过看赵氏一脸志在必得,便还想拿乔,“一两银子?那我也得考虑考虑。”
“你还考虑啥呀?”赵二闯连忙上前劝她,“咱儿子可还没娶妻呢,你看,小宋凉还给咱送了这么一大包红糖,这可是稀罕玩意儿,听说县里都卖到一百三十文钱了。孩子一片孝心,你帮帮孩子怎么了?”
“二嫂若实在不愿,我也不强求了。”赵氏以退为进道:“反正也不一定要做女子脂粉生意,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见赵氏真打算走,李三妹连忙叫住她,“看在我外甥媳妇的面上,我考虑考虑。”
赵氏对宋凉使了个眼色,宋凉连忙上前,“我在家老听娘说,二舅母最是刀子嘴豆腐心,平时最疼小辈了。”
李三妹凑近了看宋凉,顿时酸了,“姚瑜那个小兔崽子真是好福气,娶了个这般俊俏可爱的小夫郎。”
“谢舅母夸奖,舅母,我是诚心想找你帮忙的,如今我要开铺子,除了舅母,也不认识什么会作胭脂的人了。”
“好了好了,进屋说。”李三妹还是记恨赵氏的,但在宋凉这里算是松了口。
后面的话都是宋凉和她谈的,赵氏也不想操这个心,留宋凉一人谈事,她自己去跟赵老太太说话了。
赵二闯一家并不富裕,家里没几亩地,今年就是年景好也没多少收成。平日没什么事,想多挣钱就得另找些活做,只是闲人何止他们一家,活又是哪里那么容易找的。
能找上门来找她干活,于她家而言是个难得的机会。
“只是,会有人用胭脂吗?”李三妹担心这活干不长。
“新朝初立,国家会越来越繁华的,胭脂会有人买的。”
李三妹本就有意,就没再推阻。
回去以后,宋凉本想收拾间房间就接二舅母来家里,提前研制胭脂式样,制定好采买清单。
不想突来横祸。
他正收拾屋子,就听到外面一阵吵嚷声,宋凉莫名心慌,他刚想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却先被人踹开了门。
“来人,将此处围起来。”
宋凉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官兵团团围起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
可是没人回答他,官兵直接就将他制住,绑起来了。
不光是他,连赵氏也没能幸免。
“大人,就是这家人。”宋凉被绑起来,这时这群官兵的头子也露面了。
“刘将军?”这官兵头子他不认识,可这陪同之人他可是认得的。是秦将军的副将,他记得是姓刘。“我是犯了什么事了?你们为什么抓我?”
赵氏吓坏了,她哪见过这种阵势。
“宋凉,发生什么事了?”
宋凉自然也是怕的,但他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再次问刘将军,“我等不过是寻常百姓,将军抓人该有个说法的。”
刘副将并没理他,只是朝他旁边的头头道:“王大人,这人便是那姚瑜的夫郎。这姚瑜明面上托为秦征岳家酒楼一个普通账房,但实际应为秦将军幕僚,我曾多次见姚瑜背地为秦征出谋划策。
秦征之事,这姚瑜必然知晓。”
王大人闻言点点头,冷冷的扫了一眼宋凉赵氏,丝毫不打算听他们说话,抬抬手,“先抓起来。”
宋凉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也不难猜出和秦征有关。
秦将军怎么了?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宋凉纵然心慌害怕,也不敢多言了。
“是姚瑜犯事了吗?”赵氏听他们说姚瑜。
宋凉冷静道:“娘,不会的,你还不了解姚瑜吗?”
赵氏弱弱道:“现在还真不太了解。”
宋凉:……
“那屎蛋怎么……”
“嘘!”
赵氏意会,连忙闭嘴。
屎蛋还那么小,要是进去了,估计要小命不保了。
幸好今日宋凉忙,让许彤把屎蛋带到他那儿去了。
……
姚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村里人都被惊动了。
“姚瑜犯了什么事?怎么来了这么多官兵?”
“不知道。莫不是在外面作奸犯科了?”
“若是作奸犯科了,那必是衙役来抓,怎么劳得动这些当兵的?”
“看,那不是宋凉和姚瑜他娘吗?”
“全家都被抓了?这是犯了多大的罪啊?”
“姚瑜不是秀才吗?怎么会出这事?”
……
许彤也被吓坏了,善善一下午尿湿了三块尿布,他本想将善善送回来换尿布,不想竟碰到这样的事。
“哥……”许彤慌乱不已,他哥是犯了什么事了吗?为何要抓他哥?
许彤六神无主,他想都不想就要上去叫冤。
就在他要冲上去时,看到被压着的宋凉跟他使眼色。
许彤的脚步顿住了。
“把孩子抱过来。”身后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许彤吓了一跳,他猛地回头,“你,你是谁?”
他将孩子抱紧,一脸防备。
“我是善善爷爷,你没看到宋凉和他婆婆都被抓了吗?怎么敢抱着孩子往外窜。”
“伯,伯父。”许彤已经吓哭了,他抽嗒道:“那我该怎么办?”
姚老头拍了拍他的肩,“那些人没来我家抓人,想来我家应该是安全的,你先带着孩子跟我去我家。”
许彤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听他的。
想来他是善善的爷爷,应该不会害他们吧。
“走。”
他们悄然离开,人们都被官兵吸引,没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怎么回事?”姚老头带着许彤回了家,将孩子放到床上后,便来问许彤,“姚瑜到底犯了什么事?”
许彤哭泣个不停,“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哥不会出事吧?”
姚老头叹了口气,看来这许彤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罢了,你去看着孩子吧,我出去打听打听。”
说话间,一道婴儿啼哭响起。
姚老头轻易能分辨出,这声音不是小孙子姚文哲的,姚文哲的哭声细细弱弱,没这么洪亮有生气。
两人连忙去看。
此刻善善已经醒了,他见人来了立刻伸手要抱抱,许彤擦了擦眼泪连忙将他抱进怀里哄。
“善善怎么突然哭了?是不是饿了?”
“应该不是,还没到吃饭点呢。”
善善回答不了他,但倒是不哭了。
只是扭着小脑袋,小眼睛滴溜溜的转,像是在四处找寻什么。
许彤带了他一阵子了,知道他是找两个爹爹呢,“爹爹不在,有小叔叔呢。”
也不知善善听懂了没,小嘴一抿,作势又要哭。
许彤自己还六神无主呢,此刻自己都想哭,又怎么哄孩子呢?
姚老头瞧了说他,“你边哭边哄孩子,又怎么能哄好呢?算了,把孩子给我。”
许彤眼泪就掉个没停,闻言把善善递了过去。
姚老头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
这可是他的长孙啊!
他生的又是这样的福气,谁瞧了不喜欢呢?他不止一次偷偷看过孩子,可碍于赵氏和宋凉在他始终不曾靠近过。
姚瑜倒不会拦着他,但他好面子,拉不下老脸,亦甚少亲近孩子。
接过来的一瞬,姚老头心都颤了。
白胖胖的小孙儿,浑身都是肉,抱在怀里暖呼呼的,小脸儿精致的不像话,他就没见过这般玉雪可爱的孩子。
“善善,善善是吧?不哭不哭,爷爷抱。”
善善还是很难过,他想爹爹了。
他瘪着嘴,伸出小胖手抓住姚老头的头发,小脑袋搁在姚老头的颈间,哭得不能自已。
这一哭就没完没了。
还是等他哭累了,在姚老头怀里睡着了,才停下来。
姚老头宛如捧着块易碎的宝石般,轻轻将他放到床上,“乖乖,睡到爷爷床上,晚上跟爷爷一起睡。不哭不哭。”
待善善睡了,姚老头这才有空分出心来处理姚瑜一家子的事。
“如今人被抓了,我们却什么都不知道,这不行。得想想办法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伯父你有什么法子吗?”
姚老头看了他一眼,叹气,“我去想办法,看能不能找找关系。”
也不知此事可有转圜的机会,若真是姚瑜犯事所导致,那他们姚家往后恐怕没脸在村里立足了。
可怜善善多么机灵的一个孩子,若是有这样一个爹,往后怎么抬得起头?
姚老头倒是认识几个人能帮他打探消息,但作用并不大。
姚老头找上那人,那人不必打听,提早便听了些风声。
“听说抓了不少人,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但事情似乎很大,连镇上的万家酒楼都封了。再多的,我就问不出来了。”那人道。
“那老兄你可有门路?”姚老头追问。
那人摇摇头,“我只认识几个衙役,只能得到这些消息了。姚老哥若想知道更多,不若多使些银子,去县衙打探打探。”
姚老头只好回家去筹银子了。
可他不知道,此事绝非使银子能解决的事。
此刻姚瑜已与王大人和刘副将打上照面。
姚瑜一被抓进去就被逼问秦将军的去向。
姚瑜哪里知道。
姚瑜不知道的后果就是对方要对他用刑。
姚瑜脑子嗡嗡,他何曾见过这个阵仗,“等等,等等,你们就不多说点什么?直接就上来用刑?
我是秀才,你不能对我用刑。”
那王大人目光深沉,根本不为所动。
“区区一个秀才而已,嗤!”
姚瑜看着那鞭子,还有那火红的铁棍……还没落到他身上他已经疼死了。
“大,大人,您就不再多问我一点?你多问问兴许我能知道呢?”姚瑜怂兮兮的讨巧道:“我怕疼,这鞭子我一鞭都熬不住。”
王大人难得笑了一下,“都说读书人最有风骨,你这小子,竟是半分风骨都没有。”
“大人,我若知道什么我肯定说了,可我不知道,你打了也没用。我实在怕疼,也怕浪费大人的时间,不如大人细说一番,万一我知道呢?”
姚瑜怕极了,宋凉和娘也被抓进来了。
他越怕反倒越冷静了。
风高县之前久久攻之不下,秦将军临危受命,奉命攻打风高县,去了果然一攻即克,风高县连吃败仗。
朝中人人无不称赞,都道秦将军盖世英豪,天下就没有他打不胜的仗,这风高县被他拿下更是迟早的事。
怎料这个时候突生变故。
就在风高县旦夕可取之际,秦将军突然消失,让叛军因此得以有喘息之机。
朝堂上下对此意见不一,吵作一团。
还有一个人阴谋论,觉得秦将军存了二心,不然为什么他一去风高县,风高县就连吃败仗,说不定是对方放水,就等朝廷放松警惕,再徐徐发展,只等时间成熟再行反攻。
这话听着有因有果,可只要稍一细想众人就知道有多么荒唐。
可偏偏这人是直言进谏的御史,连皇后都骂过。为了昭显自己虚心纳谏,加上此人在一些场合确实好用,皇帝便重用了此人。
哪知这人发出这般荒唐言。
可偏偏没人能为秦将军证明。
加之秦将军确实被人看到多次去见了风高县的县令,确有可疑之处。
光此一点,纵这御史所言多不合理,都不能洗刷秦将军身上的冤屈。
……
“别的不说,秦将军这一点却是冤枉。”
“哦?”那王大人看向姚瑜,“我竟不知他何冤之有?难道私下多次约见风高县县令的不是他?”
这王大人着实不像个好人,姚瑜不敢有一丝不谨慎,他将自己曾经给秦将军献策之事说与这王大人,然后道:“秦将军估计也是听了我的建议,觉得风高县令爱民如子还是个有才之人,有心招揽风高县令,才多次涉险。
还请大人明察。”
王大人听完,久久没言语。
“大人?”姚瑜侧着脑袋叫他。
王大人看向他,“说一千道一万,一切只是你的推测罢了,可有何凭据?”
姚瑜眼珠子一转,“凭据我可以去找。但是……”
王大人看向他。
“但是秦将军失踪了和我无关,更和我家人朋友无关,大人怎么无端抓了他们?
总不能就因为我和秦将军说过几句话吧?这说出去实在于理不合啊,说不定会叫人觉得大人办案太随便,不够严谨。
若因此影响了大人名声,便是小人的过错了。”
王大人好笑道:“这会子你胆子倒是大了?”
姚瑜尴尬的笑了笑,“还请大人放了我家人朋友,他们与此事毫无关系。”
见王大人不高兴,他立马摆明态度道:“虽是如此,但我本人并不能完全脱了干系,若大人有需要的地方,在下愿效犬马。”
王大人鄙夷的看他。
弄得姚瑜心慌慌的。
王大人终于是动了,他吩咐手下,“暂时放了他的家人吧。”
姚瑜一喜,“大人,那我……”
“你?”王大人撇了他一眼,“在这里先睡一夜吧。”
姚瑜悲愤,“睡一夜?那也得把我放下来呀,绑着我怎么睡?”
王大人充耳不闻,挥袖便走了。
站于王大人旁边的文官见此出言安慰,“烦劳姚秀才在此委屈一晚,我们大人不喜没有风骨的读书人。见谅!”
竟是这种理由,姚瑜震惊了。
可见着宋凉、赵氏、徐掌柜和江恒被放出去了,他心里好受多了。
第85章
“孩子长大了,他现在身上的衣服穿不了了,我……”
姚安烦躁的看了一眼怯懦的刘宁儿,“又要钱是吗?”
刘宁儿点点头。
姚安撇了一眼床上的孩子,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嘤嘤的哭起来了。
姚安顿时更烦躁了,“花钱就算了,还他娘的天天就知道哭。”
刘宁儿怯怯解释,“他还小,才两个月大。”
“行了,我知道,你让他别哭了。”
“那钱。”
“这些够不够?”姚安扔了一串铜钱到地上。
最近为了应酬,花的钱实在太多了,几乎将他半数存款用了去。但若是不去应酬,定会让老头子小看了他,到时候因此失了家产,就得不偿失了。
刘宁儿咬咬牙,“够。”这点钱买不了好的,可是姚安最近极其抠门,问他要钱太难了,大不了明日问公公去要。
刘宁儿将钱捡起来,哄了哄孩子,等孩子睡了就开始给姚安宽衣解带。
“这是什么?”刘宁儿指着姚安白色内衬上印着的红色唇印,脸色煞白。
姚安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我陪那些叔伯,自然是要将人陪到位。”
刘宁儿嘴唇颤抖,“你碰外面那些女人哥儿了吗?”
姚安顿时不悦了,“你不过是个妾,管的过于多了,便是要管我,也轮不到你。”
刘宁儿的心彻底凉透了。
今日之前,他竟然还对姚安抱有一丝幻想。
姚安见他不说话,便上床睡了,哪知刚躺上床,就听见一阵婴儿哭声。
姚安顿时狂躁了,“还哭?还哭?没完没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刘宁儿小心翼翼的起身,朝床边看去,“文哲躺的好好的,没哭。”
姚安瞬时清醒了,“不是文哲是谁?”
“好像是从爹的房间传来的声音。”
刘宁儿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今天一堆官兵来了,将宋凉和赵氏抓走了,应当是姚瑜在外面犯事了。”
姚安踹了他一脚,“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
刘宁儿心中委屈,刚若不是姚安发脾气,他怎会把这事忘了。
姚安现在是一点睡意都没了。
“村里的婴儿没几个,而能让爹抱回来的只有姚瑜生的小孽畜了。”姚安说得咬牙切齿,“我得去看看。”
“爹。”姚安越靠近姚老头的房间,那婴儿的啼哭便越响亮,“你房间怎么有孩子在哭?”
姚老头一脸疲惫的抱着善善出来,“你不是不在家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姚安恭顺道:“本来是回不来的,只是挂念家中孩子,忙完就连夜回来了。”
姚老头点点头,“这是你弟的孩子,他家里出了点事,我就把孩子抱回来了。”
说话间,哭得难过的善善抽空还好奇的扭头过来看了一眼姚安。
姚安只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就维持不住了。这小孩儿和自家文哲完全不同,相貌漂亮有福气,连那小眼神都比自家木呆呆的文哲灵气许多。
“这,咱们与二弟已经分家,这般把他的孩子抱回来,不好吧。”
姚老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反问:“你竟连个小婴孩儿都容不下?”
姚安绷不住了。
老头子这问的是什么话?
“爹,我只是问问。”姚安艰难道。
姚老头挥挥手,“行了,这里用不着你,你去拿一条文哲的尿布来。”
姚安微笑着答应。
不多时,姚安便拿了一条尿布。
姚老头用手轻捻了捻,“这般粗糙,小孩子怎么受得了?”
姚瑜艰难道:“爹,文哲也在用呢。”
姚老头闻言有些不悦。
说话间,许彤捏了三条尿布过来。
“伯父,善善今日弄湿的尿布我洗过烘干了,给您拿过来了。”
姚老头接过来,“这料子,竟这般好?”
许彤笑道:“那可不,这小家伙身上的可都是好东西,我哥说他一个月一人就要用去三两银子,还不算别人送的。”
姚老头笑着挠了挠善善的小下巴,“我们善善天生富贵。”
善善换了尿布,被姚老头一逗,嘎嘎直乐,粉色的牙床露出来,可爱的样子和庙里的送财童子也没什么区别。
姚安忍不住攥紧拳头。
他和姚瑜比就算了,如今难道还要和这个小屁崽子比吗?
欺人太甚!
“爹,姚瑜的事我刚也听宁儿说了。听说闹得很大,他们一家都被抓走了,若留下孩子,我怕会牵扯到咱家。”
许彤警惕的看向姚安。
他以前见过姚安,那时候的姚安不是这样的。虽然沉默寡言,但绝不会有什么坏心思,为人勉强也算坦荡。
他现在怎么这么狠?
善善可是他大侄子。
姚老头怜爱的摸了摸善善的小脑袋,“他已经够可怜了,难道还要把他也送去牢里?家里有文哲这个孩子遮掩,只要小心一点不会被人发现的。”
姚安点点头,“那便听爹的吧。”
只是回到房间后,他一夜没睡。
“老爷子执意这般,我们也没什么办法。”刘宁儿劝他。
姚安甩掉刘宁儿的手,“还不是你没用,不得老爷子的喜欢,如今生了个孩子也是个小废物。”
刘宁儿涌起一泡泪。
骂他就算了,可孩子不是他一个人的,姚安怎么能这么说他们的孩子?
“不行,这个孩子不能留。”姚安眼神阴暗,“明日我就去县里举报。”
这事刘宁儿倒是没什么意见,老爷子最好只有文哲一个孙子才好。
只是他有些担心,“爹知道了生气怎么办?”
姚安冷哼,“那么多官兵来抓,姚瑜必是死定了,若再能把那小屁崽子送进去,爹他就只剩下我一个儿子,文哲一个孙子了。哪怕他气的要死,但那又能怎样呢?”
而这一晚,宋凉几人本来打算是要回家的,不想王大人来了便开始宵禁了。
“听姚瑜这般说,我们应该是没事了。”宋凉道:“善善有我表弟照看,应该不会受委屈。等我们回去就好了。”
赵氏还是担心姚瑜,“那姚瑜呢?他们说得什么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凉也不清楚,但他得安慰赵氏,“娘,姚瑜不会有事的,若他真有罪,定罪之前肯定会先夺了他的功名,可是并没有,说明他没事。”
赵氏抓住他的手,“那姚瑜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出来?”
“这……”宋凉也不好说了。
“娘,若你担心,不如你们先回去,我留下来打听消息。”
哪知第二日一行人刚要离开,就看到姚瑜骑着马,跟着王大人就要出城。
“姚瑜,姚瑜……”
姚瑜一眼就看到宋凉了,他扭头跟王大人说了一声,就让人把马牵到宋凉跟前。
“姚瑜,他们要带你去干啥?”刚还一脸坚强,俨然一副家里的主心骨模样,现在见了姚瑜,宋凉再也忍不住,声音里带了哭腔。
“我没事,大人只是带我去办些事,我很快就回来了。”姚瑜替他拭掉眼泪,“听话,我很快回来,你和娘还有善善在家等我。”
宋凉看了眼姚瑜身后催促他上路的人,只能点头,“家里你且放心,有我在呢,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姚瑜一想到将要分别一段日子,也不忍了。他轻抚宋凉白嫩的脸颊,“我会的,你们也是,在家等我。”
送走宋凉,姚瑜再次上马。
“大人,出发吧。”
王大人点点头,他刚要走,却听到手下来报,“大人,有人在前面拦路,说是有消息要报告。”
“哦?还不快将人带上来。”
不多时,便见一个男人跪匐在地,“大人,小人乃青山村的姚安,昨日听闻姚瑜犯事,大人将其全家都抓起来了。昨夜我偶尔得知,竟还有个漏网之鱼。”
王大人看了姚瑜一眼,“哦?”
“是姚瑜的儿子,叫姚广善。”
王大人好笑的看着姚瑜,“竟然还有个漏网小鱼啊!”
姚瑜看到姚安本有些意外。
没想到姚安竟是为了这事而来?
哼!
还真是自己的好大哥啊!
连自己的侄儿都容不下。
“大人?”姚安扣着头,他不解大人为什么不叫人把姚广善抓起来。
“姚秀才,你可认识此人?”
下一刻,姚安就听到姚瑜的声音响起,“这位正是在下的兄长。”
姚安闻言仰头看去,此刻姚瑜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只是看着他的眼神那么陌生,仿佛充满杀意。
以前姚瑜看他不是这样的。
多数时候是不耐烦,后来就变成了漠视,但从未有一次像今天这般。
王大人闻言便冷笑起来,对姚安道:“这么说,那孩子是你侄儿?”
姚安聂聂,说不出话来。
王大人吩咐县令道:“本官平日最讨厌这般六亲不认,心思歹毒之人。来人,将此人送回去,在他父亲面前好好训诫一番,掌嘴五十。
兄弟有难,不施援手就算了,还反害亲侄,枉为人!”
姚瑜坐在马上,并没有一丝要求情的意思。
他本以为他与姚安有点矛盾而已,往后大不了不来往便是,哪知姚安怀恨在心竟想置他于死地。
为了他们一家子的安全,往后怕不能再忽视他了。
姚瑜算是看清楚了,这王大人就是这样的怪脾气,天生愤世嫉俗。
“走吧,出发去风高县。”
……
姚安和宋凉他们几乎是同时到达的。
衙役压着姚安回到村子时,姚老头听到动静也出来了。
“你就是此人父亲?”
姚老头诧异了,姚安不是在家睡觉吗?怎么一大早被衙役扭送回来了?
“正是。”
“我们大人差我们将此人压回,并当面训诫。此人心思歹毒,亲弟身陷囹圄,不思搭救,反而六亲不认,跑去举报自己的侄子姚广善。心思之歹毒,令人发指。
县令下令,当着此人的父亲掌嘴五十。让我等问问其父,是如何教导儿子的。
来人掌嘴。”
说话间,不少人都过来凑热闹,姚老头身形一歪,险些站不住。
姚瑜犯了事被抓,本就让他面上无光,如今姚安这般,丢人丢到家了,叫他如何有面目在村里活下去?
可是根本没人在乎姚老头,衙役说完就开始掌嘴了。
“爹,救我……啊!”
姚老头手抖个不停。
救他?他此刻恨不得没有这个儿子。
善善那么小,他竟要置善善于死地,如今更是被人按着打脸。
他真是眼瞎了,怎么选了这么个丢人的东西。
想起姚安曾经所做的种种,他只觉得,姚安这般不堪。
他甚至还想害善善,这般恶毒,他连善善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第86章
“啊……爹,爹。”
姚安没有一点尊严的,被人按着跪在地上打,一下又一下。
姚老头突然想起一年前的姚安。
“爹,爹,求你救救我……”
可是姚老头帮不了他。
姚安不知何时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心狠手毒,毫无良知,贪慕虚荣……丢人现眼。
再抬眼看着那些熟悉的乡邻对他指指点点,姚老头心中悲怆,不止是姚安,好好的姚家在他手里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难道,就因为他选错了人?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五十。行了,放开他吧。”
衙役扭头看向姚老头,“老头,像你儿子这般丧良心到上面的大人都看不下的可不多见,今日奉命掌了他嘴,你可有不服?”
姚老头怒极,气极,羞极……他几乎要站不住了,可面对衙役的问题,他不得不强撑着,甚至还得拱手道:“不敢,谢大人替我教训这不肖子。”
见他这般识趣,衙役不好再说什么过分的话,招呼了同侪收了队伍,回了县衙。
衙役的力气不同常人,此刻姚安被打的头脑发懵,趴在地上不能动了。
姚老头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刘宁儿,将他拖回家,从此关闭大门,没我吩咐,不准他再出门。”
回到屋里,姚老头手脚不自觉的在抖,他自己猜到自己可能中风了。
他将两个孙儿抱着放在一起,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
“还好,还好,你们两个乖乖听话又懂事。”他只能这般安慰自己了,不然他怕自己没脸活下去了。
善善没见过比他还小的孩子,他翻了个身,好奇的凑了过去看他。
姚文哲瘦瘦小小,人逗他他半天也反应不过来,自顾自的在那里伊伊啊啊,呆呆的也很是可爱。
善善好奇了,伸手小手去摸这个小孩子,却被姚老头笑着捉住了,“善善,这是弟弟,可不许欺负弟弟。”
他捉住善善的手,稀罕的握在自己手里揉揉搓搓,“咱们姚家往后可就指着善善了。”
善善见人逗他,人来疯一般,四肢狂舞,乐呵呵的俨然一个小颠崽。
姚老头瞧着更爱了,“将来善善定要比你爹爹和大伯还要有出息,做一个好哥哥,帮爷爷护好弟弟,好不好?”
善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突然大声,“啊!”了一声。
姚老头高兴起来,“好好好,爷爷就当你答应了。”
同两个小婴儿说了会儿话,姚老头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去叫了隔壁的许彤,“好孩子,去帮伯父帮忙叫村长来。”
姚安这时终于缓过来了,“爹?好好的你叫村长做什么?”
姚安莫名有点慌,出了这事,他爹都没骂他一句,而是找人去叫村长。
姚老头没有看他,而是催促许彤,“快去。”
许彤不明所以,急急答应下来。
姚老头不想再和姚安多说一句,没必要了,除了更气,不会再有别的了。
“老哥,我也是刚听到这事,你想开点。”村长很快就来了,并安慰他道。
姚老头强颜欢笑,“不要紧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村长一时倒不知如何安慰了,“……那,老哥叫我来还有什么事吗?”
“我们姚姓家族人丁单薄,也没个什么宗祠族老,今日就请村长来做个见证,把这家再分分。”
“这?再分分?不是已经分过了吗?”
姚老头无力再解释,只是说:“把姚安也分出去吧。”
“姚老哥,这古往今来没有这样的啊!”
“爹?你在说什么?”姚安不敢置信,“你现在就只剩下我这一个儿子了。”
姚老头终于肯看他一眼了,“我一个儿子都不要。”
说完又看向村长,“姚安的家产我已经给了他了,直接分出去吧。”
“那剩下的家产呢?”姚安显得有些激动,“你不想给我你难道要给姚瑜吗?你这一年里这么对他,你觉得他还想认你这个爹吗?”
姚老头按着自己在抖的手,无比冷静,“就算不给姚瑜,也绝不能给你。已经给你的我也不指望能收回来,往后,你好自为之吧。”
姚安慌乱的左看右看,想找个倚靠之物,可他又想到什么似的,觉得这时候不该想这些事,他又扭头看过来,“你不能这样对我?”
姚老头反问,“我对你怎样了?比姚瑜好多了,你怎么这么贪心不足?能力一般,却还想要更多。”
姚老头再次对他失望加深。
头一次发现姚安竟是这么贪得无厌,不知感恩,像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
发生这样的事,村里人大多数都在看笑话。姚家有钱,但生了两个儿子不争气,有钱又有什么用?
很多人都是这样,见不得别人好。
姚老头也因此不再出门和人闲聊了。
唯一为此忧心的竟然是周老爷子,他甚至来了姚家一趟,关心了一下姚安。
再就是关心他的家产。
“小姚,不是我说话难听,咱们都是黄土埋了身子的人了,你如今把两个孩子都分出去了,你偌大的家业将来交给谁呢?”
姚老头以往愿意给他几分薄面,但此事说到底是他自家的事,姓周的却还跑来指手画脚,姚老头连个笑脸都不想给他。
姚老头冷眼看着他。
周老爷子继续道:“姚安是个好孩子,咱们自小看着他长大,这事他虽然办的不好看,可你不能因为一件事就将人赶出去。”
姚老头心中冷笑,看来姚安平日没少给他这个周老叔公送好处啊!
不然这老头怎么会舍下老脸跑来他们家指手画脚?
不过也对,这是姚安母家的叔公,和姚安算是自己人,不像他们姚家,一个亲侄子,比不上八竿子打不着的老叔公。
他虽然早知道姚安会为了人情往来送礼,可他身为姚安的爹,竟从未收到姚安的礼物。
其实姚安是怎么的人,他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从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能看得出来,只是他之前一直不愿意承认,甚至还想方设法寻找姚安的优点,现在看来,一切都是笑话。
“老叔公,这是我家的家事,就不劳你操心了。”姚老头冷冷道。
周老爷子没想到姚老头会这么对自己说话,以前他不是这样的,“我也是关心你,你怎么是这种态度?”
姚老头现在两个儿子都成这样了,没什么怕的了,哪怕是得罪周家,“谢老叔公的关心,只是我意已决,姚安这种对亲侄子都能狠下杀手的儿子,我恐怕要不起,若老叔公觉得他好,不妨认他当干儿子。”
“你,你……”周老爷子瞪道,上次姚老头对自己还毕恭毕敬,现在这般的阴阳怪气了。
周老爷子还想说什么,姚老头朝外喊道:“送客。”
刚找来照顾他生活起居的小厮和仆妇立刻上来送人。
和姚瑜一样的待遇,姚安被赶出来了,安置在没人住的小木屋。
……
宋凉从许彤那里得知,善善在姚老头那里,最终还是亲自上了门。
“你们回来了?”姚老头看到他有些诧异。
“回来了,我来找善善。”
姚老头道:“善善由家里老仆照顾着呢,小五,去叫周嫂把孩子抱来。”
“好的,老爷。”
姚老头重新把目光落到宋凉身上,“听说你们被抓了,我打听了一下,听说是京里来的大人,如今怎么突然回来了?”
不管他为了什么,但他到底帮忙照顾了善善,还帮忙打听消息,宋凉承他情,老实回答:“是个误会,进去说清楚就把我们放出来了。”
姚老头点点头,“那就好……善善来了,你小阿爹要接你回去了,回去之后要想爷爷啊!”
善善“啊啊”了两声,扭着脑袋突然看到了宋凉,瞬间激动的直伸手,要抱抱。
宋凉将自己的崽子接回来,小崽子已经四个多月了,可以竖着抱了,宋凉一抱住他,他便用自己的小手轻轻勾住宋凉的脖子。
可是他的小手太短了,只能勾上一点。
宋凉抱着崽子回到家时,一路打听过来的李三妹前脚刚进门。
“迟迟不见你们来接我,你们别是变卦了吧?”李三妹大包小包的。
宋凉一囧,“二舅母,才晚了一天而已。”
李三妹忧心忡忡,“我刚找村里人问路,他们都说你们被抓了,是怎么回事?铺子还能开吗?”
赵氏最讨厌她这一点,你外甥一家都被抓了,你还担心铺子能不能开?
关键是你担心也别说出来啊!能不能有点眼力劲。
宋凉觉得算是人之常情。
“不会的,一个误会,耽误了一下,很快就能开了。”
李三妹瞬间放心了,“能开就好,我把东西带来了,我直接就先不走了。哎哟,这是小姚瑜生的宝宝吗?可真漂亮,来,奶奶抱抱。”
善善脾气很好,本该给抱的,只是他好几日都没见过宋凉了,还没稀罕够自己的小阿爹,谁要抱他他都没撒手。
宋凉笑着道:“孩子黏人,二舅母你大老远跑来也累了,不如先去休息休息,等我忙完了咱们就开始。”
赵氏便带着李三妹去了宋凉提前收拾好的屋子。
“啧啧,小妹,你们现在这房子修得真好。”李三妹道:“嫁个有钱人就是好,不像你二哥,现在还拉着我和一大家子住小土屋。”
这还是李三妹第一次来姚家。
她在赵氏未嫁时就和赵氏闹崩了,赵氏嫁了,两人就更不怎么来往了。
李三妹说话赵氏就不爱听的很。
她也不弄清楚情况,上来就是一通阴阳怪气。
赵氏不想跟她多说,也没解释。
哪知李三妹好奇心极重,“对了,我妹夫和我外甥姚瑜呢?他们怎么不出来见我?莫不是看不上我这个舅母?”
“姚瑜有事去县里了。”有求于人,赵氏努力心平气和。
“那我妹夫呢?他人呢?他也去了?”
赵氏额头青筋直跳。
纠结一会儿,她还是决定直接交代了。
毕竟李三妹最喜欢和人聊天,她只要有心,三两天就能从四邻的口中将她家的事全都套出来,不如直接说清楚,免得她瞎猜瞎问,弄得更不好看。
“我已经与他和离了,这是姚瑜和宋凉盖的房子?”
“啥?”李三妹跳起来。
赵氏连忙捂住她的嘴。
一个字,声音之大,只怕全村人都能听见。
“小妹,你糊涂啊,你怎么能和离呢?听说妹夫可是个有钱人。”说着,李三妹低头自言自语,“看来村里传的都是真的。”
“离都离了,还能怎样。”
见赵氏脸色不好,李三妹难得也懂得察言观色了,闭了嘴。
只是心里盘算着,富得流油的妹夫都抓不住,真是可惜,她可要跟相公回去好好说说。
……
日子在宋凉和赵氏的担忧中过去了。
胭脂研制和采购进度正常推进,不出意外,十一月中便能正式开店了。
期间,杜小安和江恒的婚事也将近。
但是在婚事到来之前,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先找上了门。
是赵英。
“宋凉,我就要嫁给姚安了。”
曾经的好友,却因为婚事与自己分道扬镳了。
宋凉不解,为何他一年多不联系自己,却要为了这事找自己一趟。
赵英问道:“没嫁给姚安,你可曾后悔?”
宋凉答:“我一点也不后悔,不过我劝你还是慎重一些,能不嫁就别嫁了。”
赵英轻笑,“怎么,你莫不是口是心非?还对姚安念念不忘?可你已经嫁人了,你已经没资格说这话了。”
宋凉只觉得滑稽,竟然还会有人将姚安当做宝。
“随你,爱嫁就嫁吧。”
第87章
别人都说姚安被姚老头放弃了,以后姚家的家产还是要交给姚瑜的。
别人都说姚瑜有出息,小小年纪考上了秀才,将来有了姚老头的家产,说不定如虎添翼。
别人还说,姚安做了那些事,被人当着全村的面按着打,真是人不可貌相。
别人还说他赵英可怜,在姚安最落魄的时候嫁给姚安,而姚安甚至还有个妾和庶子。
可是这些赵英一点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姚安曾经对宋凉的好,无比贴心,无微不至。
那是和村里那些五大三粗的粗暴汉子,以及自己的父亲完全不一样的男人,他那般温柔,那般体贴,那般强大,那般……
曾经作为宋凉的好朋友,他看到姚安对宋凉好,总是嫉妒的发狂。
一想到姚安将会把曾经对宋凉的好,转移到自己的身上,赵英便呼吸急促起来。
这个做了无数次的美梦,真的要圆了?
他不敢想象。
就算姚安失去继承权又怎样?
他还有四十六亩的地,他还有一手做木匠的手艺,已经超过村里大多数人了。
而那些人居然还嘲笑姚安?
他们怎么好意思呢?
他们有姚安家底丰厚,有姚安年轻健壮吗?
大多数都没有!
赵英觉得,那些嘲笑姚安的人都像小丑一样。
他不会在意别人的说法,他有自己的判断,他依然期待着嫁给姚安那日的到来。
……
宋凉趁着去装修店铺,隔三差五去打听姚瑜的消息。
可是基本上没消息,连徐掌柜都摸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酒楼这几日甚至都没有开业,徐掌柜等人都现在家里等县令消息。
“这小家伙性子倒是比他爹敞亮些,人也张扬,不像他爹时而怂兮兮的,时而咋呼呼的。”徐掌柜抱着善善,爱不释手。
满身都是肉肉的漂亮小宝贝儿,还是很稀罕的。
宋凉笑着轻拍善善要去拽徐掌柜胡子的小手。
善善咯咯笑着看了宋凉一眼,收了手。
“当初我本来备了礼物,准备等他满月再送,没想到姚瑜又说不办满月了。今天总算见着人了,这礼物也能送出去了。”
说着,徐掌柜让人拿了个小金锁给善善戴上。
宋凉推拒不过,只能收下。
善善瞧着稀罕,又是拽又是啃。
徐掌柜见了直赞他可爱机灵。
这种夸奖宋凉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刚开始他就当这些人再客气,听多了他便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真的。
宋凉努力端详这活泼的小脸蛋,这只知道吃喝拉撒睡的小崽子真有别人说的那般机灵可爱吗?
善善咬了半天咬不动,便想递给小阿爹帮忙咬,对上小阿爹怀疑的小眼神,他懵懂清蠢以对,把金锁往小阿爹嘴边一推,“啊啊……”
宋凉眼里的怀疑变成了嫌弃。
姚瑜在第三天的时候就到了。
他摸着火辣辣的大腿,泪汪汪的,“大人,我走不动了,大腿太疼了。”
王大人很是嫌弃,“高高大大一个男儿,怎么这般废物。”
姚瑜完全不生气,“废物就废物吧。”
说着,他看了一眼王大人,“大人,你打算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城吗?”
王大人懂他意思了,“就先找个地方,乔装打扮一下,到时候装作普通百姓进城。”
风高县里成分现在乱的很,谁都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几股势力。
哪知还没进去,几人就被抢劫了一通。
要不是反应迅捷,估计连官印都能给人抢了。
王大人一路走来都很从容,现如今终于是绷不住了。
“穷山恶水出刁民。”王大人有些咬牙切齿。
姚瑜倒是看得开,一点不愁苦,“人家风高县可不穷,这里曾经可是全国都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
王大人不爱听他说话,挥挥手让他走人。
姚瑜无所谓,这事他又不用担责任,我就是来帮忙的,乖乖的走到一旁,让王大人他们自己商量。
“大人,我们如今这样子还怎么找秦将军。”连盘缠都没了。
“只能混进流民里,潜入城内,然后在找机会去见袁大人。”
袁大人,袁昇,就是明面上接管了风高县的人,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城里乱党还没肃清,袁大人没什么话语权。
姚瑜觉得这都算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那就是个活靶子。
所以王大人要去找袁昇的时候,姚瑜打一开始就不情愿,“这风高县还没完全拿下呢,咱们这么大咧咧的去,岂不是送菜。”
姚瑜有点担心自己的小命了。
王大人扭头看他,“堂堂七尺男儿,不思为国尽忠,竟如此贪生怕死。”
姚瑜:……
能不死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找死?
只是话虽这么说,王大人思考了一夜,也不知考虑到了什么,第二日竟然同意他单独行动了。
“你找个地方落脚之后想办法联系我。”王大人道:“不准一个人打道回府,我留着你有用呢。”
“行。”姚瑜无不答应,走的时候还让王大人找人帮忙凑了盘缠。
姚瑜找了家客栈住了几天,这期间,王大人闹得可谓是轰轰烈烈,把所有目光都吸引了去。
姚瑜呢,啥也不管,只等王大人召唤,王大人不找他,他就好吃好喝的四处溜达,也很是扎眼。
这风高县虽然乱了,不过地方是好地方,好吃的一点比他们那儿少,姚瑜一一都尝了。
这日姚瑜买了个糖葫芦,啃的正带劲,突然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拉到没人角落里。
姚瑜险些喊出了声,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低低道:“别喊!是我。”
姚瑜一喜,“将军?”那他的任务岂不是完成了,他可以回家了?
“是我。”正是秦征。
“可找到您了,您这好好的怎么不露面,京里来的王大人专门过来找,还把我也薅来了。”
“小姚先生,许久不见。非是我不肯露面,实在是我受伤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秦征笑着拿掉斗笠,衣着朴素,竟比姚瑜还像平头百姓。
“啊?”姚瑜关切看过去。
“现在已经快恢复了。”
姚瑜放心了,“将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别是我瞎出主意害了你吧?”
秦征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你无关。我用了反间计,很快便奏效了,劝降县令的事也几乎成了,谁知半路出了岔子。不知谁漏了消息,将军队驻扎之地暴露了,粮草被人截了,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县令还没来得及降就出了这事,他自己也无法洗刷嫌疑,后来怕我秋后算账,也不敢降了,拖拖拉拉就乱成一锅粥,我自己也意外受伤,事情就耽搁下来了。”
姚瑜很替他担心,“那现在怎么办?王大人把万东家都抓起来了,酒楼都关了。”
秦征歉意道:“是我连累岳丈了。”
至于说怎么办,秦征还是想再试试,“我想再跟县令聊聊。”
姚瑜看了眼秦征,“现在这情况,县令降不降意义已经不大了吧?”
秦将军还是犹豫不定,“那怎么办呢?眼下我一时半会儿聚不齐部下,现在又四处起火,不如找县令试试,万一成了呢?”
就目前的乱象而言,县令已经聚不起民心了,还不如把他宰了,或杀鸡儆猴,或嫁祸给贼首激起民怨。
不管哪个都行,虽然现在看似风高县的星火蔓延到了周围几个府县,但其实不成气候,在他看来,还不如当初那个小小的风高县难啃。
这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费力气把部下收拢起来,然后大军压上,虽会多费些力气,但全部攻下其实也是时间问题。
不过这么毒的想法,姚瑜都被自己吓到了。
刚好秦将军仍坚持劝降县令,姚瑜动了动嘴巴,终是没将肚里的话说出来。
“小姚先生可是有话说?”
姚瑜犹豫了一下,“没,没有。”
秦征不再逼问,他打算先去见见县令,再图其他。
若是能通过县令解决,那就不必打仗了。
秦征是偷偷去找的,眼下的县令已经不同以往,没以前那么难见了。
秦征一个人去了。
姚瑜虽没有跟着去,但结果如他预料的那般,秦将军一无所获,县令此次态度暧昧,并没有给秦将军一个准话。
“怪我,太大意了,没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晚上,秦征难得喝了点酒,跟姚瑜诉苦,“若不是我一时不查,让贼人钻了空子,怎么会满盘皆输。”
“将军,这也不怨您,想开点。”
秦征摇摇头,无奈笑道:“你别安慰我了。”
姚瑜只能劝他了。
看着秦将军越醉越深,他将自己心中的话都压下了。还是不要多嘴的,自己能想到的旁人也能想到,自己能想到旁人就算一时想不到迟早也会想到。
他之前就因为多嘴,差点带累全家。
这次还是要小心一些了。
可谁知当晚他们住处就被抄了,还是姚瑜最近老瞎溜达,摸清了客栈后院的狗洞,两人带着醉意钻了狗洞逃走了。
“秦,秦将军……”姚瑜喘着大气,“看来这县令这条路是彻底走不通了。”
秦将军扭头看他,“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姚瑜抿嘴,没敢接话。
秦将军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那现在该怎么办?这打仗我在行啊,可眼下这一团乱麻,我还真理不清。”
姚瑜动动嘴,有些醉了的他终是没忍住,“那就去打仗啊!”
“可是这县令怎么办?逼急了他又把百姓聚起来,再使离间计可就不管用了。”
“那就送他走呗,而且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也聚不起来以前的架势了。”姚瑜自然而然的接话。
这一点,姚瑜比秦征的体会要深一些,这段时间他在城里可不是白溜达的。不像秦征,自受伤之后就藏起来了,没机会看看城里现如今的民意风声。
说完他就后悔了。
怎么喝了点酒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呢?
这不是他能掺合的。
秦将军抬头,“送走?送去哪儿?”
姚瑜偏过头去,不说话。
秦将军看着他一会,突然笑了,他意会到了,“行,这就送他走,送走他这场面就清晰了。”
姚瑜就是装死不说话。
不过过了一会儿他终究没忍住,“那王大人怎么办?他让我在客栈等着,我走了他说不定会找我茬。将军,等你安全了我可能还得回去客栈,等候王大人的传唤。”
秦征想了想,笑道:“城里已经不安全了,不如你先回去吧,我会跟王大人解释的。”
姚瑜眼睛亮了,“当真?”
“嗯。”秦征点点头,“趁天黑你跟我一起出城去。”
姚瑜酒都醒了,一天一夜没睡也不觉得困了,“行,咱们现在就出发。”
这番折腾,前后折腾了有十天了吧。
也不知道他家善善是不是又长大长胖了?
第88章
十月二十号大概是个难得的好日子,不光是江恒和杜小安,连姚安和赵英也选择在这日成亲。
相同的是,杜小安和赵英都对未来的日子满怀憧憬。不同的是,江恒翘首,准备迎接杜小安的到来,而姚安则没有将心思放在婚宴上,他只是单纯将这场婚宴当做挽回姚老头的手段。
他心中仍抱有一丝希望,如果他按照姚老头的安排,娶了他希望自己娶的人,姚老头会不会心软来参加自己的婚宴?
“今天难得这般精神。”徐掌柜拍拍江恒的肩,看着他看好的小辈,满含笑意,“快去准备迎亲吧。”
这段时间,因为秦将军的事大家一直被愁云所笼罩,今天这算是难得的喜事。
江恒咧着嘴重重点头。
“小恒,这位先生是?”这是江恒的外公,叫陈正秋。
江恒跟他外公介绍,“这位是我做账房的酒楼里的掌柜的,徐掌柜的。掌柜的平时很照顾我,当我是家里小辈一般。”
江恒的外公便跟着徐掌柜寒暄起来。
…
“咱们村年轻人里有本事的还是多,先是周家的几个小辈去县里做生意,把日子过得有模有样。再是姚瑜,姚安,只是他们后来有些不像话……现在看这江恒也过得不错啊!”
村里人议论纷纷。
杜小安他娘听得合不拢嘴,这儿婿待自家小安好啊,会疼人,如今慢慢也有了长进,她越看越喜欢。
“怎么会?我竟是和杜小安是同一天成亲?”赵英情绪不明的攥了攥拳头。
这段时间为了备嫁,他很少出门,他和家里人关系不好,也说不上几句话,根本没人告诉他杜小安和江恒也定在这一天了。
他虽然和宋凉闹掰了,但和杜小安几人还没有,如今他们撞在同一天,参加自己婚宴的人肯定会比估计的少很多。
他那些朋友大多数应该都会去参加杜小安的婚宴。
然而不光如此,等到了成婚的日子,赵英以为的盛大婚礼其实根本不存在。
姚安现如今正缺钱,又在这个时候被姚老头赶了出来,新屋里空空如也,什么家具日用品都要买,还要养姚文哲和刘宁儿……赵英本就不是他愿意娶的,他自然不愿意花太多钱在婚宴上。
这场婚宴可谓简陋之至,姚安甚至连红盖头红花轿都没有准备。
当天,姚安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一脸沧桑,绑了条红巾就出来了。
赵英见到他这幅样子时,脸都僵了,“今天可是我们成婚的大日子,只有,这些吗?”
这就是他期盼已久的婚礼吗?
不可能吧?
姚安看不出一丝成亲喜悦来,“不然呢?我又不是第一次成亲,何必那么隆重。再说你家可要了不少聘礼呢,不要太不知足了。”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赵英的掌心都被他掐出血了。
江恒那边就热闹多了。
为了娶杜小安,不光是江恒和江奶奶,连他外公那里都准备了许久。
这可是他们期盼了许久的喜事啊!
听说没邀请宋家人,许彤不必担心被发现,难得没忍住抱着小崽崽来凑热闹了。
小崽子最爱热闹,一看到这么多人,他就啊啊啊的直叫。
江奶奶瞧着开心,握着他的小手,“小屎蛋这是比自己当新郎还开心啊。”
善善回握了一下,还想让人抱他,可是江奶奶一把年纪,哪里抱得动?
许彤忍不住亲了亲他肉嘟嘟的脸蛋,“小坏蛋,不要小叔叔了?我生气了。”
江恒外公是个讲究人,故而婚仪极为繁琐,赵氏和宋凉忙得都停不下来。
…
赵英和姚安路过江家时本是不打算停的,可是突然看到宋凉一个人急哄哄的走来走去,很是显眼,姚安还是忍不住驻足了。
若是今日娶的是宋凉,他断不会这般简陋。
为什么他娶得不是宋凉呢?
姚安至今想起,还心中不甘。
宋凉长得越来越好看了,人白了,也胖了一点,整个人白里透红,很是可人……
姚安不敢再看下去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当着这么多的人,做出出格的事。
江家这边这么热闹,赵英与姚安却宛如过家家一般随意,他们站在这里更惹眼了。
赵英脸皮没那么厚,被人和姚安一起指指点点,他便沉不住气了,胸口剧烈起伏。
真的太丢人了。
“这个东西得弄走吧?”宋凉指着大槐树上被吹断的,要掉不掉的繁茂枝桠。
这枝桠看着挺危险的,下面人来人往的,让人瞧着揪心,“这个挺大挺重的,万一掉下来把人砸了怎么办?”
可是根本没有人理宋凉。
宋凉恶名在外,就算最近很安分,没再弄出什么事了,但大家也无法忘记他曾经提着刀扇刘宁儿和姚安巴掌的凶狠模样……
再加上宋凉和赵氏虽然被放回来了,姚瑜却疑似在牢里还没回来,众人为了避嫌也不想沾染他。
毕竟谁又能知道姚瑜是不是犯事被抓起来了?
万一走近了被牵连怎么办?
大家不光是没人听他的,甚至还躲着他,见了他绕路走。
宋凉有些无措,一个人可怜兮兮的站在原地左看右看,见当真是没人理他了,便低头揉了揉脸颊,故作不在意的缓解尴尬。
原来宋凉过得也这般不如意啊!
赵英看了眼追随宋凉身影的姚安,心中突然无比快意。
就算姚安喜欢他又如何?
他还不是被迫要嫁给姚安那个性格恶劣不知体贴人的弟弟姚瑜?甚至还为姚瑜生了孩子。
他们注定不可能了。
宋凉还得罪了全村人,村里除了杜小安这几人,根本没人理他。
你看看他,啧啧啧,现在多可怜啊!
他可比他赵英惨多了。
“走吧,小心错过了吉时。”赵英催促姚安。
姚安不舍的收回眼神,自胸腔深处发出一声叹息,“好,走吧。”
宋凉根本没发现自己被偷窥了。
他见没人听他的,宋凉只好自己上。
他站到一个小凳子上去够那枝桠,想把那枝桠拽下来。
别说,这枝桠看着快掉了,实际上还稳稳的架在繁茂的树上,如果不吹大风,要完全掉下来还差了点。
虽是这样,宋凉还是决心将这断掉的枝桠拽下来。这枝桠悬在头顶,随风摇晃,不知何时就掉下来了,终究是隐患。
宋凉用手使劲儿拽,没人帮他扶着凳子,许久也才拽出来一半。
突然一阵风吹过,宋凉被迷了眼睛,他腾出一只手揉了揉眼睛。
不想只稍稍卸力,整个人反被枝桠拉了过去。
宋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枝桠带离了凳子,他心脏咚咚直跳,但眼下他已经什么都不能做了,肯定会狠狠摔一跤的。
宋凉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宋凉——小心——”谢小夏远远也看到了,尖叫道。
赵英还没走远,也看了过去,他想,啧,如果宋凉从凳子上滚落下来,肯很丢人!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突然闪过去,将宋凉接住,稳稳捂在怀里。
随后,枝桠还是砸落下来。
宋凉能听到枝桠落下的声音,却没感受到被砸的痛楚。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水润润的眼眸缓缓睁开了。
“摔到了吗?痛不痛?还好我来得及时。”姚瑜一脸疲惫。
宋凉窝在他怀里,被泪包裹着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之人。
是姚瑜?真的是姚瑜?
宋凉抿着嘴,几个呼吸后,终于泪掉下来了,“疼~我好疼~”
姚瑜顿时慌了,也不顾枝桠划伤了自己,搂着人四处端详,“哪里?哪里伤了?不会伤着骨头了吧?”
其实砸到他身上的枝叶都被姚瑜挡住了,一点也不疼。
但人突然想撒娇还需要理由吗?
宋凉哇的哭出声,一把抱住他的脖子,也顾不得这么多人在了,“你怎么才回来呀!”
姚瑜心中涨涨的,忙抱着宋凉的背哄,“我这些日子在外地有事要忙,忙完之后觉都没睡,就连夜赶回来了。”
江恒今天办婚宴,不少帮忙的还有客人都被惊动了,忍不住看过来。宋凉在姚瑜怀里自然看不到,可姚瑜顶着一群人的眼神还是怪不好意思的。
但他怀里的人为他哭得这般伤心,叫他怎么能狠下心将人推开?
姚瑜顶着一堆人看热闹的眼神,像哄小孩一般,轻拍他的背,“不哭了,不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十几天前突然被抓进大牢里,这么大的事,还是宋凉第一次遇见,这段日子姚瑜不在,他虽然强撑着这个家,但他在这十来个夜里,一个人没安稳睡过一次觉。
他担心姚瑜会不会真的犯事了?他担心姚瑜会不会被抓了,在牢里受大刑?他还担心上次是不是就是他们最后一面了,万一姚瑜真的被人砍了头……
还好,人终于是回来了。
连日来提着的心终究是落到原位了。
只是宋凉抱他却抱的更紧了。
连日来的不安与担忧,刚刚被人无视,又险些摔伤的委屈,宋凉从来没这么脆弱过。
一个俊俏一个漂亮可爱,抱着很是养眼,也还算是个乐子,村里人都爱看。
姚瑜却没那么厚的脸皮叫人看着看热闹,尴尬的搂着宋凉,挤开人群,两人找了个凳子在角落坐下来。
总算是枝桠拽下来了,没误了江恒的婚礼。
反应过来的宋凉将脑袋埋进姚瑜的怀里,没法见人了。
“你刚刚怎么不提醒我?被那么多人看了热闹。”
姚瑜现在已经非同以往,他脸皮之厚,估计全村甚少有人比得过,他忍笑挠着宋凉白嫩嫩、因为抿嘴鼓起的脸蛋,“脸皮怎么这么薄呢?嘶~”
宋凉这才注意到,姚瑜另一只手和胳膊都划伤了,他顿时心疼,“都是因为我,疼不疼?”
姚瑜道:“不严重,几个浅浅的划痕而已,说不定晚上回到家就愈合了。”
宋凉放心下来,“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姚瑜捏了捏他十几日没捏的脸颊,仍觉不够,“好,听你的。”
宋凉羞过之后,干脆破罐子破摔,板着个小脸,又是那个谁都不敢惹的“菜刀宋”。
罢了,谁一辈子不丢几次人呢?
过去了就没事了。
村里的光棍和寡夫被人光溜溜的堵在床上,事情过去后,两人在村里还不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他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今天还有正事呢,婚宴管事的还交代了他任务要干,不能因此误了小安的婚宴。
姚瑜看着他故作镇定的模样,越看越可爱,若不是今日太累了,他非要逮着人逗一番。
“算了,说不定别人根本不会注意到我。”宋凉板着脸交代姚瑜,“你累了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我继续去帮忙,累了就靠着休息一下,等开席了我来喊你吃席。”
姚瑜配合他,同样一脸严肃,“好的当家的,你去忙吧,我不用你照顾。”
夫唱夫随,宋凉心中一动,莫名红了脸,扭头走了。
婚宴并没有被这小小的意外影响到,依旧照常进行,宋凉见了舒了口气。
只是在第十五个人忍笑着偷瞄他时,宋凉终于绷不住了。
“看我干嘛?”他努力很凶,只是不知为什么,叫人听了还是软绵绵的,跟普通的小少年一般无二。
一点没有“菜刀宋”的气势了。
那人打死不承认,“没有啊!没看你啊!我看新人接回来了没?”
宋凉也扭头看向门口。
胡说,江恒和杜小安根本还没回来。
宋凉气咻咻的看回来,却发现刚笑他的人已经没影了。
好在没过多久新人就来了,宋凉站在人群里,看着他们拜了天地。见要开席了,就赶紧去喊姚瑜,准备去吃饭。
姚瑜很困,但是被宋凉拉着手扶着,就没那么难受了。
“你先垫垫肚子,吃完就快些回家睡觉吧。”宋凉握着他的大手,嘱咐他。
姚瑜一路赶回来很累很累,他脑子已经没力气动了,任由自家小夫郎安排。
“咱们悄悄的。”宋凉拉着他走到村民那里,躲着徐掌柜和江恒他们,不去凑热闹,“别往主桌跟前凑,不然被人发现,笑闹起来怪累人的。”
若姚瑜突然出现,徐掌柜和江恒等人必是有话问他的,极有可能耽搁人家婚宴。
所以,暂时不往人群里凑是最好的选择。
“嗯嗯。”
姚瑜跟宋凉一起坐到一个偏僻的地方,一桌子人,没几个熟悉的。
瞧着像江恒外公那边的亲戚。
在这小乡村,吃席是要用抢的,宋凉虽觉得这样不好,可是别人都抢他不抢,岂不是会没饭吃?
所以看惯了这种场面的宋凉,决定先下手为强。
“快吃快吃!”宋凉往姚瑜面前堆了一堆,“都是肉。”
姚瑜接了过来,“很好吃。”
同桌没抢过宋凉的人都很是无语,“你相公这么大个子,又年纪轻轻的,好意思和我们抢吗?”
宋凉晃了晃脑袋没搭话。
姚瑜笑着看他,他估计宋凉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所以才不敢接人家的话。
很快,姚瑜吃得差不多了,再上菜时宋凉就不抢了,同桌的人人人都抢到了肉,吃着肉说话也好听许多了。
“小夫郎这般心疼自己的小相公啊?”
姚瑜笑着点点头,“嗯。”
第89章
赵英被领回来后,就被姚安扔在一旁。
他宛若痴傻了一般,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任凭姚安对他视而不见。
他突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起来。
姚瑜扑过去接住宋凉的时候他都惊住了,后来姚瑜还为宋凉挡住摔落的枝桠,还抱着哭了的宋凉哄……这一幕幕,让赵英有些茫然。
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只有姚安会体贴温柔自己的夫郎吗?
原来别的男人也会这般温柔的对待自己的夫郎?
可是为什么他长这么大,见到的男子无不性情暴躁、情绪变幻无常、习惯出口骂人、动辄还对家人大打出手。
就像自己的爷爷父亲叔叔哥哥和堂哥一般。
“爹没来吗?”姚安烦躁的问刘宁儿。
刘宁儿看向赵英,一声不吭。
“问你话呢?”姚安的烦躁变成暴躁了。
赵英婚前并未和姚安多相处过,眼前还是第一次离姚安这么近。可是姚安怎么和记忆中的样子不一样了?
甚至越来越像自己的爷爷父亲了。
“没,没来。”刘宁儿怯懦道。
“啊——”姚安发狂一般大吼一声,然后像是憋着一般,狠狠在刘宁儿腿上踢了两脚。
他没希望了,他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老头子难道真的狠的下心放弃他了吗?
他都愿意听他的话娶赵英了呀!
声音太大,姚文哲都被吓哭了。
姚安忍不住朝刘宁儿大吼,“又哭,又哭?一天天的除了哭还是哭?老子养他不是让他给老子添堵的,滚去让他闭嘴。”
赵英见了瞳孔一震。
手指开始颤抖。
他以为自己逃离了那个家,往后不管如何,都不会比在赵家更差了。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又跳入另一个火坑了。
看着姚安跑去门口翘首以盼,赵英手掐着自己的大腿,心中默默做了个决定。
……
吃完席,宋凉没有回去帮忙收拾,而是跟着姚瑜一同回了家。
他掏出钥匙打开门,“吃饱了你好好睡一觉,我先去帮忙,晚上想吃什么?我提前回来给你做。”
姚瑜倚靠在宋凉身上,没骨头一般,眼睛都快闭上了,“我太累了,估计要睡很久,晚饭就不吃了。”
宋凉推开门,笑他,“就这般累?”
姚瑜答的含含糊糊,“嗯。”
等姚瑜躺上床,宋凉便又锁上了门,出去给杜小安夫夫两帮忙。
路过姚安新家时,他忍不住看了一眼。
今天也是赵英和姚安的成婚日,他们却连个席都不曾摆。
赵英何苦呢?
宋凉叹了口气。
不管以前和赵英关系再好,经过今日之后,那些情谊都归于尘土了。
宋凉去的时候已经走到了灌新郎酒环节,他也不想往跟前凑,只是跟着收拾厨房卫生。
倒是遇到了赵氏,赵氏戳了戳他,“今天中午之后怎么没看见你来后厨?”
宋凉凑过去小声道:“姚瑜回来了,我跟着他找了个角落吃席。”
“什么?”赵氏一喜,“他人没事?”
宋凉点点头,“什么都好,就看看着有点累。”
这一忙,就忙到了傍晚,宋凉终于能回家了,回家之前还得去许彤那里接一下善善。
许彤累得直锤胳膊,“今日就不该抱他出去,他一到外面就激动非常,见到人就欢得不行,还不会坐呢,就扑着扑着要去地上,抱着可累人。”
宋凉笑道:“大孩子就是这样,过些日子精力就更旺盛了,到时候那才叫不好带。”
许彤把软嫩的小宝贝递给他,“睡着了,小心点。”
宋凉伸手接过来。“待会儿过来吃晚饭。”
回去的时候姚瑜还在睡,看着是真累坏了,宋凉顺手把善善塞进他爹的怀里。
姚瑜和他成亲之后,睡觉规矩多了,不会像以前那样睡相差。
……
姚瑜再次醒来是被洪水冲醒的,小兔崽子在他怀里一泡尿浇下去,两人身上都湿了。
姚瑜摸着怀里湿漉漉的小屁股瞬间清醒了。
始作俑者还一无所觉,白嫩嫩的两只短手抱着小脑袋,睡得很是香甜。
姚瑜咬着牙起身去拿尿布给他换了,然后把人放到他的小床上,小崽子翻了个身,睡得更香了。
“怎么怎么?”宋凉听见动静,茫然睁开眼。
姚瑜替他掩了掩被角,“没事,睡吧。”
宋凉继续睡了,姚瑜便起来做了顿早饭。
得知姚瑜回来,徐掌柜又来了一趟,跟他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姚瑜也不敢乱说,斟酌了一下,道:“具体走到哪一步我也不清楚,但一切尽在秦将军掌握,再等一些时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江恒和徐掌柜听了都放心下来。
“只是酒楼一时半会儿可能还开不起来。”姚瑜道。
毕竟秦将军的事不算解决,王大人也身陷风高县,一时不会露面,万家酒楼这边应当会维持现状。
徐掌柜看得很开,“人没事就行了,晚一点开张无碍的。”
姚瑜点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姚瑜不用去酒楼里了,就有了大把的时间,除了伺候农田,就是照看孩子看看书,写写字,他效率本就高,这小日子过得比之之前悠闲得很。
连许彤都乐的轻松了。
他在河边挑了处偏僻之地和宋凉一起洗衣服,洗的时候心情很好,“有哥夫在就是好,善善不用咱们操心,咱们可以去做点别的。”
边说许彤边感叹,“你们家里就哥夫对善善最有耐心,也怪不得善善最黏他。”
宋凉轻哼,“才不是因为这个,小臭崽子他自己知道自己皮,不招人待见,我和他奶奶总忍不住打他屁股。也就他爹脾气好些,肯和他好好讲道理。”
许彤惊讶,“善善那么小能听懂吗?”
“听不懂。所以我才总打他,打了他就长记性了。”偏偏姚瑜不信,非要耐心给他讲道理,小兔崽子脑袋倒是点的很欢实,偏生就是听不懂也记不住,该犯还会犯。
这些宋凉也不去愁了,他的胭脂铺子这几日就要开张了,没空理那个小臭崽子。
胭脂的事,姚瑜不懂,也帮不上忙,赵氏和宋凉几人倒是挺上心的,忙起来好几天都不怎么见到人。
只有开张那天,姚瑜抱着孩子去凑了个热闹。
这还是战后县里头一家胭脂铺,生意之火爆,让宋凉都有些惊讶了。
他还以为大家都跟村里的大姑娘小哥儿一样,能吃饱饭就不错了。没想到县里的人这么有钱,头一天生意就很火爆。
二舅母为此甚至还跑了一趟娘家,寻了秘方。
宋凉也不好白拿人家的秘方,便答应分两成利润给人家,当做技术入股了。
酒楼关停,江恒本来都没事干了,如今胭脂铺开了,他刚好去接了记账算账的活。
宋凉杜小安江恒等人都去了县里,村里就只剩下姚瑜和善善两人了。
村长和姚瑜家离得近,常常上门来闲聊。
“你小子倒是有耐心,天天在家看孩子,也不嫌无聊。”
姚瑜边给善善喂奶,边道:“怎么会无聊?我没事就带着善善去门口晒太阳,一堆大爷大娘都过来陪我聊天,怎么会无聊?”
村长无语,“你好歹是个秀才,天天带孩子和老头老太太唠嗑算什么事?太浪费了。”
不光村长,村里其他人也这么说。
村长给他提建议,“不如你开个学堂,我让村里人把各家的小孩儿都送来读书习字,他们能识字,你还能赚一点钱。多好啊!”
教书先生,听起来也体面一些,往后在村里也会受人尊敬。
姚瑜想都不想就拒绝,“我的耐心都给了我家善善,实在不想哄别的孩子。”
说话间,善善已经喝完奶了,抱着自己白嫩嫩的小脚丫往嘴里送。
姚瑜把他脚丫子从他嘴里拿出来,擦了擦上面的口水,捏在手里把玩,真是肥嘟嘟肉呼呼的。
姚瑜忍不住操心,这连脚底板都是满满当当的肉肉,多的几乎要溢出来了,将来可怎么走得稳路?
村长不死心,“钱也不想挣吗?”
对此,姚瑜微微笑道:“家里有宋凉挣钱呢,够花了。”
村长被他这番发言震惊了,“你就心安理得的吃软饭吗?”
姚瑜微笑,竟忍不住向往起来。
虽说他心算能力极强,背书背的快,陆先生还夸他文章写得好,但做生意他还真不如宋凉。若是宋凉能将生意做大做强,那他岂不是守着二十几亩田地就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了?
村长很喜欢姚瑜。
见劝不住他,他甚至还发动了姚老头、许发财和谢猎户来劝。
堂堂一个秀才,竟然不思上进,只想着如何在家看孩子,吃软饭,像什么话?
怎奈姚瑜天生就没什么上进心,软饭竟吃得悠然自得。
“这不是个事儿啊!”村长几人坐在一起边晒太阳边说姚瑜这个事,“村里刚好缺个教书先生,周老叔公年纪大了干不了,你们说姚瑜来干多好啊,各家的孩子也就都能认字了,姚瑜也能挣点钱。
可是他不愿意,口口声声还说什么,要吃软饭?
听听,这像什么话啊?”
“他不听有什么办法。”许发财家的大孙子也快到上学年纪了,听了村长的建议后也很是心动,想把自家大孙子送到村塾上学,“反正你们若是能劝动他,我就愿意捐款给孩子们盖座村塾。”
一听到这个话题,村里不少有孩子的人都围了过来。
他们也想让自家的孩子念个书,认个字。
以前打仗的时候他们看不出什么读书有什么好,不顶吃不顶穿。可自从天下太平了,他们越来越觉得读书是个好事了。
别的特权就不说了,光免税一项就很馋人啊!
谢猎户叹气,“我家虽然没有孙子要去上学,不过我也去劝过,他说担心善善没人照看,他不放心,拒绝了。”
一直一言不发的姚老头这时候眼睛倒是亮了,“这有什么要紧的?我家里有个老仆妇和小厮很会照顾人,让他把善善送到我这里,我保管给他养的又白又胖。”
方方面面都给姚瑜考虑到了,姚瑜被磨的实在没脾气,只好答应开班了,“说不准我什么时候就去酒楼上工了,我能教几天是几天”
村长满口答应下来,“都依你都依你,能教一个月也是好的,让孩子们多认几个字。等将来日子再好些,我花钱重新请个先生教书。”
于是姚瑜摇身一变,成了村里村塾的教书先生。
晚上宋凉回来,姚瑜将这一消息告诉他,宋凉觉得不错,很支持他去。
“这两日铺子没刚开张的时候那么忙了,等你开课那天我也去看看。”宋凉躺在他怀里,蹭了蹭他的小腹。
姚瑜被他蹭起了火,翻身将人压住,狠狠的疼爱了他一番。
放松过后,两个人身心舒畅,他们相拥躺在床上说了会儿话,宋凉算了算挣的钱,姚瑜说了说自己读的书,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烛台燃尽都没发现。
自姚瑜打算要在村里教书,村里人见了他都客气极了,老远就喊他姚先生。
姚瑜不自在极了,要是他没记错的话,有几个人甚至还当着他的面骂过他。
骂他没出息,骂他败家子……
看来这几个人家里都是有在学龄的孩子。
姚瑜好笑的摇了摇头。
……
“陆先生,陆先生……”一个随从打扮的人喘着气敲开了书房门。
陆先生放下书看过去,“什么事这般慌忙?”
随从拱手给他报喜,“恭喜先生,贺喜先生,乡试舞弊案出结果了,先生可以继续去参加贡试了。”
陆先生从他这话里提取中关键信息,“那名考生洗脱嫌疑了?”
随从摇了摇头,“不是。他确实作弊了,不光功名被夺,还连累考官丢了乌纱帽。”
不管怎样,总算能去参加春闱了,陆先生心情松快起来,难得提了别人一嘴,“看来那个举报作弊的考生得偿所愿,榜上有名了。”
随从想了想,好像替补上榜的不是那个考生,那个考生发现替补的不是他,几乎哭晕在榜前,惹了笑话。他记得那个人的名字是两个字,叫什么来着……唉,一时想不起来了。
算了,算了,这都不重要了,反正陆先生的解元没跑掉就行。
第90章
得知中举,陆先生就没有再有任何迟疑,收拾好行囊动身去了京城。
进京之前,他给姚瑜和徐掌柜去了封信,告知他们自己中了解元之事,然后向他们辞了行。
姚瑜是他看好的小辈,徐掌柜是照顾自己的挚友,这两人都是他生命中相当重要的人。如今姚瑜落榜,徐掌柜待在这小县城,也不知道他们何时有再见的机会……
等后来姚瑜接到陆先生的信时,村塾已经开课好几日了。这是后话。
此时的小小村塾里,挤满了不同年龄段的孩子。
而窗外门外,还站了不少村里的大人。
里里外外二百多号人,全都盯着姚瑜,等着姚瑜开讲。
不光如此,这消息都传到别的村里了,听说本县第二名的秀才开课了,别的村不少人带自己孩子来看热闹,顺便蹭一蹭课。
想着万一能识得一两个字,也算是占了便宜了。
那些人起先是站在门外面的,后来一点点的挤进来,挤到姚瑜旁边了。更夸张的是,挤来挤去,人群突然倒了一片,把正在翻书的姚瑜都扑倒了。
扑倒姚瑜的人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他嘿嘿一笑,后退一步害羞的跑了。
姚瑜:……
突然感觉自己像个耍猴戏的猴儿。
姚瑜干脆拉了个凳子过来,隔开人群,保护自己。
宋凉很支持姚瑜的事业,他大声道:“认真听课,都别喊了,要喊出去喊。”
光是维持秩序就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村长也了站出来。
许久,众人总算是静下来了。
姚瑜没正经上过学堂,不知道旁人是以什么启蒙的,他斟酌之后,选用村志做大家的启蒙。
所谓村志,即包含村名由来,村子占地面大小、居住环境、土壤、气候、作物,然后是村里的历史、常见的几家姓氏、人物传记……
“原来咱们青山村儿是这样写的啊!”窗外,以后大汉发出感叹,声音之大,把大家都吸引过去了。
姚瑜忍不住心中吐槽,怎么到处都是捣乱的。
为了把大家吸引过来,姚瑜讲了好几个故事,都是从村里老人那里听来的,这些孩子都还没听过。
“哇!”孩子们都不知道村子竟然发生过那许多故事,忍不住张大嘴惊叹。目光更是追逐着姚瑜,期盼他再讲下去。
姚瑜勾了勾唇,幸好他早有准备,才让今日没有太尴尬。
“咱们村呢?咱们村呢?人家青山村都有由来,咱村有没有?”这是隔壁村的。
隔壁村长都被问住了。
这他哪知道?
第一天,不宜任太多字,姚瑜虽然讲了不少故事,但字其实也就认了不到十个。
一是“青山村”三个字。
二是村里几大姓氏。
“周,是我家的姓诶,原来这样写。”
一眨眼,半晌午的时间过去了,姚瑜越讲越顺。
村里不少大人见自己家孩子听得认真都散去了,隔壁村的人见一直在将青山村的村志也都没兴趣听了,走了一大半。
姚瑜越来越游刃有余。
变故易常发生在午饭前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小家伙突然害羞的站起来,“姚先生,我想拉粑粑。”
姚瑜一时没转过来,“啥?啥玩意?”
孩子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说话间已经开始脱裤子了。
姚瑜眼睁睁看着:……?!
下一刻,他一把扔下书,抄起脱裤子的小家伙就往外面奔去,“虎子是吗?你忍一忍,你爹娘还没走远,我去喊……”
虎子睁着纯澈的大眼睛,光着屁股蹲在门前的树下,“先生,我忍不住了。”
说完,一阵噼里啪啦。
姚瑜闻着味差点去了。
这孩子的屎怎么比善善的臭那么多?
更离谱的是,姚瑜不但要看着他拉完,还要帮他擦屁股。
姚瑜自小是娇养大的,从小就比旁人讲究,眼下这事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可他又不能不管。
这孩子实在太小了,看着最多四岁。
谁啊!真是的,把这么小的孩子都送进来了。
姚瑜心灵遭受巨大伤害,他无法接受给除了善善以外的小孩儿擦屁股。
有一就有二,大家都是憋了一早上的,谁肚子里还没点存货。
“先生,我也想拉。”
姚瑜震惊的看了过去,“都十岁了,难道还要我帮你?自己去拉!”
但是小一点的,他根本不可能不管。
虽然不应该反应这么大,但姚瑜还是头一天是为人师表,他觉得自己有如此反应是可以理解的。他回去就吐了,连午饭都没吃。
上午教授了一早上,下午姚瑜直接放假了,他需要缓一缓。
他还要去找村长,跟村长说说,这么小的孩子就不要往来送了,他实在扛不住。
…
“多少吃点缓缓吧?”赵氏忍笑道。
姚瑜摇头,抱着善善疗伤。
善善善解人意,也拉了一泡。
姚瑜利落的收拾了,“善善的粑粑一点也不臭,我完全是可以接受的。”
赵氏噗嗤一笑,“大多数人闻自己家孩子都不会觉得臭的。”
“是吗?”姚瑜不是很相信,他怎么感觉他家善善整个人都是香的呢?
“行了,你都应下这事了,就忍忍吧。”赵氏劝他。
姚瑜不肯认命,“我决定了,往后一晌的课分两段上,中间我给他们留一段时间解决个人问题。”
赵氏好笑的点点头,“好好好,你是先生,都听你的。”
…
十月过去一半了,姚瑜除了教书育人,其余时间也不忘多读书,充盈自身。
他复盘了下自己乡试的答卷,从新看了一遍,生了些感慨。
那时候还是太过于稚嫩了,若是重来一次,他改掉文章的那几处不足之处,说不定还有一点上榜的希望。
姚瑜越想越觉得可惜,举人啊!
唉,算了,不想了。
姚瑜把善善抱过来,这次考不上就算了,下次再试试。
若是再试,他至少有八成把握。
他虽然暂时无意入仕,但是举人能考还是得考,考了之后有诸多便利,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善善长得越来越壮实了,他发育的快,还不足五月就会坐了。他的小手力气也很大,比寻常婴儿大许多,有时候两岁的小孩儿和他抢东西都抢不过他。
虽说姚老头提出要来照看善善,但姚瑜不想他娘不高兴,就没答应,只在偶尔姚老头想孙子时,才同意他将孩子抱过去待一天半天。
赵氏和宋凉都有事做,照顾善善的活就落到了许彤身上。
宋凉和许彤说好了,让许彤帮忙看孩子,宋凉给工钱。每天早上把善善抱走,半下午姚瑜下学之后再把孩子送来,一月一两银子。
善善毕竟是许彤的大侄子,许彤看得也挺用心,叔侄两感情也不错。
只是前几日,宋家突然找上了许彤。
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宋凉虽然不高兴,但也算有心理准备。终究是住在一个村里,就算许彤刻意躲避,也躲不了太久。
宋母劝许彤回家去。
“彤彤,上次我去你家,你娘很记挂你呢。你这孩子,好几个月没音信,也不知道给你爹娘报个信,让他们别那么担心。”
“真的吗?”许彤和宋凉一样缺爱,但他不如宋凉那般理智和果决。
许彤眼里盈满了泪。
“是啊!你有空还是回去一趟,不然太不孝了。”
许彤支支吾吾起来。
他能重获自由,多亏了表哥和哥夫,若是回去,定会伤了表哥的心,可若是不回去,害爹娘担心……
“昂?没问题我就跟你爹娘说了?”
许彤纠结了一下,“我,我先不回去了,不过小姨,你可以先告诉我爹娘,我现在过得很好,让他们别为我操心了。”
宋母一脸不赞同,“你这孩子,我嘴上说的再好听,哪有他们看到你这么个活生生的人开心。”
许彤还在犹豫。
宋母忍不住猜测,“是不是宋凉那个小王八蛋教你这么做的?”
许彤连忙摆手,“不是,不是的,和表哥没关系。”
宋母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放弃了,“算了,我先跟他们说说,到时候你自己跟你爹娘说吧。”
经此一面,许彤便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他无法背叛表哥,但又舍不得记挂他的父母,内心拉扯了好几天,许彤决定跟宋凉坦白。
得知这事,宋凉简直想抽他,“你有没有脑子?你爹娘真如她所说的那般记挂你,为什么会把你卖了给你哥娶亲?”
“可是他们毕竟是我亲爹娘,骨肉相连……”
他天天看表哥哥夫一家其乐融融,他经常想起小时候生病,爹娘冒雨为自己找大夫、为了让自己解馋吃口白饭,娘拿自己最漂亮的衣服和人换……
宋凉知道有些人劝是劝不动的,“那你怎么想?想回去吗?”
许彤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之所以告诉你,是怕他们找上门了,让哥和哥夫难做。”
若回去,他往后的生活一片茫然。
他不知道会不会再次被嫁出去,然后重蹈覆辙,不知道爹娘得知自己被丢弃会不会觉得丢人,不知道哥嫂愿不愿意接受自己这个吃闲饭的……
但就算不回去,他也不忍彻底和爹娘断了来往。
宋凉道:“你若愿意留就留,愿意走也可以走,但若因此让我和宋家或是许家再次沾上关系,我就没法留你了。
我和你不一样,他们敢拿我当货物一般买卖,就别怪我狠心翻脸不认人。”
许彤哽咽,“谢谢你,谢谢哥哥。”
出了这事,宋凉这般暴脾气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赶自己走,还愿意留着自己考虑考虑,许彤心中感激。
宋凉烦躁的接过善善,“你先好好想想吧,这几日善善我们自己带,就不用你管了。”
晚上回去,宋凉跟姚瑜说这事。
姚瑜边给他捏肩边道:“虽然你是他表哥,但这事终究还得他自己拿主意,你若左右他的选择,将来他若是后悔了,肯定是要怨你的。”
宋凉懂这个道理,他换了个姿势,“我就是觉得他没脑子,人家把他当货物一样买卖,他还觉得人家多爱他多疼他。”
姚瑜动作逐渐过分,手不断往下面移去,“你再气也没法子,这事外人不好掺合。”
宋凉闷声点头,“反正他要是回去了我就不管他了。总不能因为他拎不清,破坏我们一家子的安宁生活。”
姚瑜伸手探幽,宋凉忍不住闷哼一声,两人都来了感觉。
眼见宋凉的注意力被转移,人没那么生气了,姚瑜双手齐上。
“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大事,许彤走了,善善怎么办?”宋凉猛然起身。
姚瑜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指随着宋凉的动作脱落出来,发出啵的声音。
姚瑜有些幽怨了,“我一边教书一边带……现在先别说这个了好吗?”
宋凉这才反应过来,心中的愁绪尽扫,安慰的亲亲他,然后主动坐了上去,“你行吗?能忙得过来吗?”
姚瑜狠狠还击,“只能这样了,不然总不能放养吧。”
“唔,啊,只能这样了,先试试,实在不行,我带着去县里也行。”
姚瑜没有应答,欺身封住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