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p3.4
“聊些工作。”迟椿硬着头皮开口, 在键盘上敲打的动作明显放缓,有些心不在焉。
夏祁似毫无察觉般地就着话题继续讲,倒与游叙聊得还算融洽。
迟椿悄悄噤了声,只祈祷着自己的外卖早点到。
手机响起, 迟椿松了口, 站起身接通电话, 蜷着拖鞋出门拿外卖。
再回到“恋爱小屋”时, 林斯惟与蔺栗晓几人张罗的午餐也刚好上桌,蔺栗晓热情地唤着迟椿也一起上桌吃饭。
正打着饭的林斯惟也帮腔,于是稀里糊涂地,迟椿端着自己的那碗云南小锅米线上桌了。
一屋子八个人, 只有陈朝之与李斯绮不在, 其余六人整整齐齐地坐在餐桌前。
明明只少了两个人, 却忽然显得格外安静与空荡。
“是不是少了几个人啊?”带着打包的饭菜从外卖回来的令珈一坐下就发问。
蔺栗晓压低了声音:“斯绮和陈朝之好像去约会了。”
夹着菜的手一顿,令珈面上表情未变, 依旧笑着, “难怪安静了些。”
有些尴尬的氛围在弥漫。
林斯惟尝试停止气氛的变质, 发问:“晚餐还有人要在‘恋爱小屋’吃吗?”
蔺栗晓低着头夹着碗中的米:“应该不了吧。”
“吃完再回来。”夏祁也开口。
两个人回答,等同于四个人不会在“恋爱小屋”吃晚餐。
“也不知道朝之他们要不要回来吃。”林斯惟垂着眼。
游叙:“斯惟好像很喜欢做饭。”
“而且做得很好吃。”迟椿补充。
大家都有意打破僵局,活跃氛围。
“我父母经常需要加班, 所以我从小就自己做饭,”林斯惟或许是真心喜欢烹饪,提及这个话题, 脸上的笑也浓了些,“后面出国留学工作什么的, 自己一个人生活,出来读书工作, 好像只剩下吃饭睡觉的时间了。”
“睡眠很难控制,索性多研究一下烹饪,至少让自己能吃好一点。”他说着夹了一筷子令珈带回来的香喷喷烤鸭,“好吃。”
在聊天中,令珈缓和了表情,将及腰长发三下五除二地就盘成一个漂亮的丸子头,“那还算我买对菜了。”
餐桌上又开始蔓延起交流与互动,一顿午餐很快结束。
午餐并不是固定轮班的,于是做了饭的人被强制推出厨房进行午休,迟椿自觉地戴上手套收拾起碗筷来,认真地开水挤在洗洁精洗着碗。
等再回过神,才发现身旁突然冒出一个游叙出来,而那叠要清洗的厨具早已被他洗干净,整齐地垒好在一旁。
游叙:“对了,昨天忘记回答了。”
歪了歪脑袋,迟椿忽然对不上他的脑回路。
“还贴着那张照片,只不过是因为忘记撕了。”他的语气是横平竖直,努力让自己的话显得更可信些。
“那你记得撕。”迟椿模仿他的语调。
游叙低头去寻她的眼睛,对视几秒,没找到任何开玩笑的意味,心脏好像忽然被灌进一大杯冰水,钝痛。
“今天不是要约会,别被发现了我们的关系。”安静得有点久,迟椿率先挪开眼睛。
“哦。”游叙别开脸,勉强接受这个理由。
是的,他们确确实实已经分手了。
摘下手套,迟椿刚想逃离这奇怪的厨房,就又被唤住。
“下次,一起做晚饭吧。”游叙忽然邀约。
呆愣,迟椿缓缓抬起头看他,眼中满是不解。
“第一天是令珈、你和我一起准备的,可后面都是两个人一起准备晚餐的。”他轻声解释。
游叙又洗了一遍手,不敢看迟椿,只盯着窗外明净的好晴天,“你又不会做饭;索性我来做,你打下手。”
“我可以和令珈一起准备晚饭的。”迟椿故作不解地回答,“节目组有要求需要男女搭配吗?”
看着她扑闪扑闪的眼睛,胸膛好像有阵春风吹过,游叙险些又过敏。
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他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记得好像是有这样要求的。”
扯——淡——
心中的小人举着大喇叭大声揭穿,可迟椿依旧维持着脸上的笑,又眨眨眼,“原来是这样啊。”
“嗯。”游叙看着她红润了些的脸色,放心了些,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好吧。”
“那下次记得准时到厨房。”他不放心地叮嘱。
“哦。”她拉长了音回复。
午休结束,迟椿继续下楼写稿。
大家都出门约会了,整栋恋爱小屋安静得出奇,迟椿的工作效率也提升了些,只是对着电脑屏幕看久了,难免头晕眼花。
她闭上眼,合上电脑,刚想闭目养神一会儿,就听见身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睁眼,看见林斯惟拿着一杯菊花茶放在她手边。
“菊花好像可以明目。”他难得没戴眼镜,一双涟涟桃花眼很是惑人。
捧起杯子,迟椿拨了拨挡眼睛的刘海,乖巧道谢。
“我发现你的口头禅可能是‘谢谢’。”林斯惟打趣道。
喝着温热而不烫口的菊花茶,迟椿俏皮回答:“那只能说明我有礼貌。”
林斯惟翻开书,笑着说:“是。”
脑袋里忽然蹦出他的“X”昨夜的那几段回答,迟椿好奇发问:“你最喜欢的电影是什么呢?”
“以前是《超级肥皂》,”林斯惟抬起头看着迟椿,观察她的表情,心中的猜想得以验证,“现在也是《超级肥皂》。”
“我的‘X’还跟你说我喜欢什么呢?”不打哑谜,他也很好奇。
没料到林斯惟会那么敏感,迟椿纠结了片刻,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我最喜欢的书是《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歌是《牧神午后前奏曲》,作者是王小波?”见她不好开口,林斯惟试探着问。
沮丧地点点头,迟椿套话不成,还反泄露了自己的已知信息,懊恼自己的鲁莽与笨拙。
“她还挺了解我的。”得到答案,林斯惟好像也没有很高兴,继续低头看书。
继续喝着茶,迟椿追问,“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青梅竹马。”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可以将一段关系与一种感情概括。
迟椿了然,被他将了一局后,她有点不服气,结合着自己的推理,尝试找到答案。
“第一天,听到你和斯绮的名字,我还以为你们是兄妹呢。”
翻书的动作明显慢下许多,林斯惟依旧浅浅笑着:“是吗?我也觉得挺巧的。”
“是挺巧的。”心中的放大镜又开始模糊,迟椿有点儿怀疑自己了,不自觉重复他的话。
明明应该是两人的约会,却忽然变成了针锋相对的侦查与反侦察单人赛,迟椿感觉身心俱疲。
看着电脑中逐渐丰满的文稿,好像患上了阅读障碍,读不下去,也写不下去,她用力关上电脑。
“要不,看电影吧。”
林斯惟迅速合上书的动作证明了他的内心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立即赞同,“可以。”
将杯子只剩几口的菊花茶一饮而尽,迟椿站起身,寻找着小屋中投影仪的开关。
而林斯惟自觉承担起挑选影片的工作。
“你喜欢国产片还是海外片。”
“我喜欢亚洲电影。”
“日本电影可以吗?”
“可以。”
两人的交流很高效,有种莫名地登对感。
直播弹幕又开始热火朝天地磕了起来,男三与女四这组导演与作家的文艺cp一直都在《恋爱变奏曲》28对cp中占据亚欧地位。
而不愿承认理由地将宝贵的周末时间献给《恋爱变奏曲》直播的连城默默黑了脸,点击关闭弹幕。
“《关于莉莉周的一切》你看过吗?”
“看过。”迟椿终于成功打开投影仪,及时停在唇齿间未说完的半句话是“还是和我的‘X’一切看的。”
初恋的那个暑假,他们在电影院中荒废了很多时光,当然不只在电影院。
“可以再看一次。”她补充。
“那就看这一部?”
“可以。”
拉上客厅落地窗的窗帘,桌上多出来了冰镇气泡水与零食,两人席地而坐。
电影开始。
迟椿与林斯惟都没有说话,在陌生的日语中只能听见互相克制的呼吸声。
当陈朝之与李斯绮推开门走进来时,看见的就是两个背着光的身影。
听见动静,迟椿按下暂停键,林斯惟也起身拉开窗帘。
一些关系又被光明正大地放置在阳光下暴晒。
“你们回来啦?”迟椿收拾着茶几上的东西。
“嗯。”陈朝之难得脱下了与他风格相违和的正装,穿着一件棉麻质地的T恤,上面点缀着牛仔材质的装饰。
而凑巧的是,李斯绮穿着一袭与他相配的牛仔裙。
看上去很像情侣装。
林斯惟问:“你们晚上要在‘恋爱小屋’吃吗?”
犹豫着没有给出应答,李斯绮望向陈朝之,求助。
“不了,我们出去吃。”陈朝之给出答案。
不知从哪又掏出眼镜戴上,林斯惟笑了笑,“挺好的。”
只是在镜片遮掩下的眼睛中没有任何笑意。
直播画面又黑屏。
熟悉的六个宋体白色大字跳出,挤占屏幕。
林斯惟的“X”是——!
《恋爱变奏曲》节目正式录制前一周,林斯惟与李斯绮约在日落时分的咖啡店见面。
直播画面亮起,林斯惟漫不经心地搅拌着面前的黑咖啡,而李斯绮则埋头认真吃着那块开心果千层。
“我没想到你会同意参加这个节目。”李斯绮抬眸,透过眼镜镜片,直直望向林斯惟的眼睛,浓郁的开心果酱残存在舌尖,让她开口都变得艰难。
林斯惟抿了一口咖啡,语气轻轻地,“免费的宣传位,为什么不参加?”
“也是,”李斯绮自嘲地笑了笑,“你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我也一直很清楚自己不要什么。”林斯惟放下杯子,黑咖啡苦涩,连带着将他的语气也浸得苦了些。
“可是,”她吃下最后一口蛋糕,放下叉子,在漂亮瓷盘中碰出“叮咚”一响,“是我不要你的吧。”
林斯惟沉默,两人静静对视着,好像在玩着谁先挪开眼谁就先输的幼稚游戏。
连累摄影机后面的节目组与直播前的观众也跟着下意识屏住呼吸。
「完全没料到啊……怎么男三和女二私下相处会被拿捏得死死的啊!」
「怎么办!我居然觉得好好磕TT感觉两人是会吵架吵着吵着忽然接吻的类型!」
「如果是青梅竹马,我感觉复合概率很高诶><祈祷一下!」
「能不能为了我复合一下啊」
……
还是认输了,林斯惟垂下眼,黑框眼镜遮住他眼中情绪,“那你为什么还来参加这个节目。”
“因为……”李斯绮恨自己与他二十几年相处的熟悉,他一垂眼,她便知晓了——他不开心,他很委屈;于是语气下意识也放柔了些,“有点想见你。”
“明明是你说分手后不要再联系的。”赌气地将那杯黑咖啡一饮而尽,林斯惟也就只有在她面前,才会脱离出那个冷漠淡然的躯壳,变成永远十二三岁尖牙利嘴的幼稚小孩。
“那不是因为你在外面拈花惹草,我才会说这种气话吗?”李斯绮说着声音都变大了些,一想起来就心气不顺。
林斯惟也委屈,硬邦邦地反驳:“你根本都不相信我。都是谣言,都是别人有意为之;为什么偏生只有你一股脑地钻进这些风言风语中,并深信不疑。”
“没有细枝末节的堆积,哪会来那么多风言风语。”她毫不留情地嘲讽着。
两人针锋相对,将彼此最恶劣的切面毫无保留地展示在对方眼中。
青梅竹马的天真情谊在鸡毛蒜皮的生活残酷中被消磨殆尽。
因为“爱”说得太过容易,所以也误以为“不爱”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于是两败俱伤。
并不身在其中的观众与节目组一眼就明了两人之间存在的问题,好像也说不出到底是谁对谁错,只是莫名觉得可惜。
弹幕中为两方说话的都有,你一言我一语,还是都怪太年轻。
“是的,我们相爱得太早。”李斯绮在背采中,对着镜头坦然承认,“家中大人们总笑称我们一个是没头脑,一个是不高兴,好像我们天生就是一对。”
“青梅竹马让酿成早恋的错果概率大大加高,而我与他错得一塌糊涂。”
她笑了下,“他很叛逆,大家能看得出来吗?”
“翘课,逃学;有一段时间又说自己想要针对酒吧民谣歌手做什么田野调查;甚至为此还想尝试抽烟喝酒打进内部,最后还是我为此生气,他才勉强‘改邪归正’。”李斯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在电影的道路上走得越来越远。”
李斯绮对着镜头抿嘴笑,万般情感全藏在这一个淡淡的笑中:“与我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分手的契机是因为他的桃红绯闻。”
“尽管我明知道那只是绯闻。”
“尽管她明知道那只是绯闻。”
林斯惟摘下眼镜,懊恼与不理解以及生闷气的情绪搅拌在一起,在胸腔中碰撞发酵,最后化成一个轻轻的叹息。
“我不知道我与她怎么就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好像已经相顾无言,无话可说;但明明我那么爱她。”
“关于她的一切我倒背如流。”他情难自禁地红了眼。
“她三岁长水痘,不小心抠破在右边太阳穴留了一个淡淡的印;她11岁初潮,吓得白着脸来找我,还是我为她买的卫生巾;她第一封情书在初二下学期收到,被我拦截丢掉了;她数学很好,高考都考了147;她六级考了592,雅思7.5……”
林斯惟低下头,难得见到他脆弱模样。
“甚至,就连我们的名字,都是父母们开着媒妁之言的玩笑定下的。”
“林斯惟与李斯绮;应该注定是般配一对的。”
“可是,怎么一不小心就走丢了。”
林斯惟再抬起头,一双眼睛红得像是藏了枚她最讨厌的西红柿。
“我想,我们或许无法复合了。”
节目组将两人异口同声所说出的话语剪辑到一起插入直播中。
青梅竹马总拥有难以言喻的默契,在恋爱上,也在分手上。
林斯惟:“失去她,我好像也从此失去了爱的能力。”
李斯绮:“人是需要不断向前的。”
——林斯惟 X 李斯绮——
——恋爱七年一个月分手十一个月——
节目画面伴随《我怀念的》的伴奏bgm而黑屏,为观众留足擦眼泪的时间;直播弹幕上大片大片地刷屏着“求复合”。
关于爱的意难平有许多,他们之前的爱是经训练而形成肌肉记忆的天然的爱;可小小风寒一场,也足够让肌肉酸痛不已。
画面跳转回“恋爱小屋”,四人之间的氛围紧绷得如被透明塑料袋严严笼罩一般,呼吸重一点或许都能导致窒息。
“那迟椿你晚上想吃什么呢?”林斯惟一脸平静地询问她。
承接着三人的目光,迟椿有些手足无措,借低头喝汽水来躲开太过沉重的眼神,小声回答:“我都OK的。”
林斯惟慢条斯理地关掉电影与投影仪,认真思考,“吃酸汤烩饭可以吗?”
迟椿讷讷回复:“可以的。”
“那斯绮你去换双鞋,我们吃完饭后一起去散步运动吧。”
陈朝之虽然一头雾水,但仍清晰地感知到此刻恋爱小屋气氛的变质,轻轻拍了拍李斯绮的肩膀,露齿笑着说。
李斯绮明晃晃地松了口气,也对他扯开个大大的笑,“嗯”了声后就快速上楼。
而林斯惟则插着兜不紧不慢地走进厨房,备菜开火做饭,好像做饭才是天大的事情。
迟椿倚在沙发上,捧着本书遮挡住自己过于露骨的好奇眼神;一会儿看看厨房内佯装无事发生的林斯惟,一会儿又瞥瞥有说有笑一派融洽的李斯绮与陈朝之。
终于体会到在观众视角观看《恋爱变奏曲》是怎样的快乐了!
迟椿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想。
只是她还没乐呵多久,就被端着碗筷与热腾腾的饭出来的林斯惟唤去吃饭,而另外两人则悄无声息地出门继续约会了。
捧着碗,迟椿毫不吝啬地大力夸赞林斯惟的厨艺。
林斯惟斯文地低头吃着,明显的好心情挂在脸上,好像从未受他人影响过一般,只是频繁地扶着眼镜。
就着些电影与艺术相关的话题,只有两人的饭桌上并不算尴尬,甚至能用“热闹”来形容。
“好想和你合作啊。”迟椿连面带汤吃得干干净净,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感叹。
林斯惟在迟椿身上获得了百分之两百的下厨的满足感,“可以合作啊,你有什么适合翻拍呈现在屏幕上的文字都可以来找我。”
幸福点头,迟椿在脑袋里构思着下个月提案会如何可以跟连城商量一下。
“我们应该去电影院或者书店的,”迟椿自觉起身收拾着碗筷去厨房清洗,忍不住感叹,“把时间浪费在酒馆里真是不应该啊!”
“下次约会去电影院。”林斯惟靠在厨房推拉门上看着她,心情颇好地回应。
下意识地点头,等手上的碗都洗干净时,迟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脸一下子从脖颈红到耳朵,只能假装听不懂。
迟椿擦干手走出厨房,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好,眼前就闪过一声快门声与相机短促闪光灯。
挥了挥手中的胶片机,林斯惟已经收拾好一切准备出门,“刚才构图很漂亮,忍不住拍了一张。”
用还残余着清水冷气的手背贴了贴又开始发烫的脸,迟椿深呼吸,“我现在肯定很狼狈。”
“没有,”他或许是换上了隐形眼镜,没有镜片遮挡的眼镜是潋滟的多情,“很美。”
踩着他的话语余音,结束水族馆约会的游叙与蔺栗晓走进“恋爱小屋”。
“什么很美?”游叙扬着嘴角问,眼中的笑意是四月飞雪。
他明明没有看她,可迟椿却莫名被那突如其来的洗雪冻了个正着。
急忙低眉敛眼,默默丢下一句“我去换个衣服”便上楼梳妆打扮,躲开骤然上涌的晚冬。
近似于落荒而逃地逃离四角局面,迟椿躲回卧室中,边化妆边忍不住反思。
怎么一见到游叙就忍不住躲啊!
早就分手了,就算一同参加《恋爱变奏曲》,也应该是互不干涉的关系。
虽然之前确实有对不起他的很多地方,但分手了就过去了嘛。
……
默默地在心中为自己鼓着气,迟椿旋转唇膏,在唇上点缀了一抹靓色,决心不当感情窝囊废。
可刚下楼,看见客厅中三人言笑晏晏的模样,她还是下意识地顿了一下脚步。
“我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拨了拨披散的头发,迟椿笑着对林斯惟开口。
客厅安静一瞬。
林斯惟站起身,颀长挺拔,穿着件棉麻衬衫与牛仔裤,脖子上挂着台胶片机,少年气十足,与穿着棉麻无袖连衣裙的迟椿默默般配。
蔺栗晓偷偷冲迟椿挤眉弄眼,明晃晃的揶揄神色。
而游叙十指交扣,安静地倚在沙发上,熟视无睹地盯着桌上那瓶装着八张关于“X”答案猜测的玻璃瓶。
他需要不看她,才能用力绞去胸膛中杂乱生长的嫉妒情绪。
林斯惟没有开车,与迟椿慢悠悠地骑着共享单车迎着清凉晚风,在日落道路上共享着一抹醉人的晚霞。
“应该播放《日落大道》的。”迟椿感叹。
她话语刚落,身旁的林斯惟便单手打开手机播放起《日落大道》来,外放的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是只有两人能听见的程度。
好像在同享一段耳语。
气氛被橙汁一般浓郁的夕阳衬得有些微妙。
“和你当朋友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迟椿急忙开口打破这层柔光滤镜。
“是吗。”林斯惟抿唇,“或许只有你这样觉得。”
恨自己的嘴笨,迟椿笨拙地扯开笑哄他。
林斯惟仰着头,耳边叽叽喳喳的是迟椿清脆的声音,沉默的日光洒在他脸上,眼皮下有闪亮光斑跃动。
是不是……真的要放弃了呢。
深深地从胸膛中清出一口气,他烦恼地纠结。
踩着日落的余韵,两人乘着夜风在酒馆着陆。
林斯惟应该是常客了,熟络地领着迟椿进门,穿过投影电影,游刃有余地与相熟的面孔轻轻点头招呼,在空闲座位坐下。
并不是第一次来,但是第一次与林斯惟来,迟椿好奇地打量着一切,尝试将一切画面在脑袋里变成语言。
“你喝什么呢?”他没有被眼镜镜片遮挡的眼镜毫无保留地望着她。
游叙的那句叮嘱只在脑袋里闪现一瞬,又想起今天忽然降临的生理期,迟椿犹豫片刻,举起右手食指,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可以只喝一点点吗?”
林斯惟浅浅笑了下,点头,“当然可以。”
将桌上那杯还冒着热气的热可可往迟椿方向推了推,又将自己手边的那杯酒另倒出一小口在额外要来的玻璃杯中。
“这杯叫‘莉莉周’。”林斯惟介绍。
“我看你这两天身体不是很舒服的样子,就自作主张地点了杯热饮,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可以再点,这杯我解决。”
拥有一段青梅竹马亲密关系的好处便是让林斯惟对于女生总会下意识地更体谅些,也更能敏感地察觉到一些细节。
“你还怪贴心的,”迟椿忍不住笑了下,“这杯‘莉莉周’也挺呼应的。”
弯弯的睫毛盛着许多好心情。
就着酒馆中播放的民谣与摇滚音乐,两人一顿漫无边际地畅聊。
跳跃的脑电波碰撞出合拍的跳闸火花。
明明只有一口酒,迟椿却莫名飘飘然,脑袋里费力地思考着要怎样顺理成章地将林斯惟加进那个“重生之我是闪亮大文豪”的小群中。
“为什么会选择这个酒馆呢?”
热可可在舌尖与胸膛融化,迟椿佯装毫不知情地提问。
“这是我与她表白的地方。”林斯惟面色如常,如果攥着酒杯的指节没有用力到泛白的话,或许这份平静会更有说服力些。
歪歪脑袋,迟椿摆出倾听姿态。
“我们是青梅竹马,”他低头咽下一口酒,“关于爱的边界好像已经在日复一日肌肉记忆般的相处中模糊。”
“当我在看见她那一双眼睛,心脏跳得胸膛生疼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暗恋。”
“年纪小的时候,总是很幼稚,所以我表达爱的方式是伪装叛逆,成为一个坏学生,然后享受她毫不遮掩的关切目光。”
“好像只有在这个片段中,我才能在涩到麻木的友情中咂吮到她对我的爱。”
“即便那只是关爱。”
只恨身上没有带纸笔,迟椿在他自嘲的叙事中简直灵感爆棚,一秒钟有无数个故事的枝桠在横生。
“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吧,让我恐惧的是,在我沉迷于这种伪装游戏的同时,她眼中的失望酝酿得越来越多。”
“我开始后悔,开始补救;每天一闭上眼,就是她泪眼涟涟转身离去的决绝模样。”
“最后一次伪装叛逆,就是在这个酒吧。”
“我需要感谢她没有放弃我,如期赴约。”
“而我也在这坦白我的心意。”
林斯惟好像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上头,一张脸潮红,连带着一双桃花眼也泛起红色涟漪。
“难怪,”迟椿呼气,缓和气氛,“我就觉着这里好像其实与你也不是很协调。”
眉梢挂上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林斯惟:“在一起后,她便不让我来酒吧了。”
“你呢?”
林斯惟才不是什么单纯的人,被迫开口后,才不会让迟椿舒舒服服地只当个旁观者,用简单问句拉她下水。
“我怎么了?”迟椿装傻,捧起杯子低头抿了口热可可,遮挡住自己的眼神与脸。
“你在感情中,是主导吧。”
林斯惟抛下自己的判断,并附带一句开玩笑的评价,“我猜,是扮猪吃老虎的角色。”
“才不是。”她继续嘴硬。
“是你甩的他吧。”脱离情感故事后,林斯惟恢复了游刃有余的姿态。
“是。”迟椿有点底气不足。
林斯惟好奇地盯着她。“怎么分手的呢?”
“他是很容易吃醋的一个人。”她眨眨眼。
“可我拥有一个关系纯洁的男性好友。”迟椿脑袋里冒出连城捧着书吊儿郎当倚靠在书架旁漫读的模样。
“我与你一样,在爱情与友情中徘徊了许久,矛盾积累了很多,一次集中爆发就可以伤害很多人。”
迟椿说的是第一次分手。
“肯定不只因为吃醋。”
观察着迟椿的神情,林斯惟半信半疑。
抿着唇笑了笑,迟椿没有搭话,有意让这个话题冷却。
喝完热可可与那杯“莉莉周”,恰好临近节目组规定的回到“恋爱小屋”的时间点。
已经醒了酒的林斯惟领着迟椿继续踩着共享单车,伴着摇摇晃晃的月光,这次充当bgm的换成了德彪西的《月光》。
两人顶着一脸运动与小酌共同呈现的酣红回到“恋爱小屋”时。其余六人都已早早回来。
于是一推开门,迎接迟椿与林斯惟的便是灼灼的十二道目光。
欲语还休的奇怪气氛。
“有没有人要吃夜宵啊!”在厨房里忙活着的陈朝之一嗓子将七人唤醒。
屋内断断续续继续冒出三言两语,伴着越来越浓郁的锅气,发酵为欢声笑语。
莫名其妙地八个人自发地在餐厅桌上聚齐。
就连毫无夜宵习惯的游叙与令珈也拉开椅子坐下。
“好累啊!”往嘴里塞下满满一口泡面的李斯绮重重感叹。
满头大汗埋头吃面的陈朝之也重重点头,“才发现入住‘恋爱小屋’还没有几天,我怎么感觉已经过了好几周了。”
“节目组安排太紧凑了,”令珈捧着杯冰水,慢吞吞喝着,甲缘倒刺残留的血痂明显,“再加上我们现实生活中的学习工作安排,确实会有过荷的压力。”
“明天给我们放假吧。”
虽然是笑着说出口的商量话语,可游叙一说出口,却好像藏着一点荫翳情绪。
收回丢在埋头拿着手机敲字的咬唇忍着笑的迟椿身上的目光,一颗红气球鼓气胀大堵在胸口,游叙想都不用想,她肯定又在和那个什么连城发消息了。
“连城”好像已经成为游叙关于分手的后遗症。
其余人也跟着应和抗议,惹得节目组无奈点头,同意明天周日给他们腾出一天休息时间,但仍需要乖乖待在“恋爱小屋”内进行集体生活。
迟椿咽下嘴里的蔺栗晓牌爱心虾仁鲜肉煎饺,关掉“重生之我是闪亮大文豪”的群聊页面,笑盈盈地开心点着脑袋。
一从手机上挪开眼睛,就撞上游叙生硬的目光。
心脏忽然空了一拍。
[第一次分手后,你后悔过吗?]
今日的背采时间提前,迟椿戴上麦,都还来不及撰写发送自己的“Heartbeat Note”,就毫无预料地被这个问题噎住所有思绪。
第一次分手——
她其实有些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