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人偶回魂夜:人偶之心》 “黎夜不也……
之芙:?
按人类的年龄换算, 她才二十多岁。谢应白差不多跟她一样大——还比她高那么多,为什么要叫她妈妈?你们人偶师和人偶的恩怨不要带上她啊!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抗议, 谢应白竟也跟着笑起来。
他那张颇有少年气的脸,笑起来像个清俊而朝气蓬勃的高中生, 嫩生生的脸有个小酒窝, 很容易迷惑人,让人被他的快乐感染。但不过片刻,笑意里多了点恶劣。
于是, 之芙眼睁睁地看着他张了张嘴, 吐出一句:“小妈。”
仿佛凭空一道雷劈下,之芙被硬生生定在了原地。
“男高中生”谢应白已经蹭了过来。小狗似地环抱住她的肩膀, 沉重的脑袋搭在她的肩头。
“姐姐……芙芙……小妈……想让我怎么叫你都行。就是, 你别再走了, 好不好?”
他的声音闷闷的, 像是被抛弃的小狗抱着主人呜呜咽咽。好像她是什么抛夫弃子的负心人一样。
——似乎也确实是。之芙一哽, 莫名有点心虚。
谢应白察觉到了她的停顿,再接再厉:“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你不在, 黎夜老是虐待我!”
黎夜在旁边冷笑:“我怎么虐待你了?”
“他、嗯, 他不给我买衣服!”谢应白抖抖身上的衣服, 理直气壮, “你看,我现在穿的还是别墅那件呢!”
黎夜冷笑x2:“大少爷, 你从谢家带过来那一百零八件、要用五个机器人偶抬的衣服穿完了吗?穿一件丢一件都穿不完吧?”
谢应白顿了顿又说:“他不给我吃饭!”
黎夜好心提醒:“你那嘴巴一张就是机械结构,米饭进去糊成一团黏住齿轮,还得拆开修。”
“……”谢应白哽住, 怒道,“他还不让我去找你!!!”
“……”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
之芙下意识看向黎夜,等着他一如既往地反驳。但黎夜只是默默地将脑袋扭到一边去了。
之芙:“……”
之芙也心虚了。
“那个……嗯,我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看这些人的反应和对话,现在的时间线应该就是别墅事件结束后没多久吧?
退出游戏之后,系统显示她打出的结局是一个挺稀有的完美he结局,但还不是隐藏结局。一般来说,玩家会默认自己打出完美的好结局之后,角色们就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但这只是笼统的说法!
她只知道在游戏的结尾,警察来调查了那些骸骨,最后应该会把罪魁祸首绳之以法,而时晴时雨他们,应该在接受治疗之后就回到了校园继续自己的大学生活,人偶最后跟着黎夜离开了。
但除此之外,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有个人找不到影子,也不知道抛夫弃子跑到哪里去了……”谢应白的声音里带起一股怨念。
之芙问:“你说的那个‘夫’是谁?‘子’又是谁?”谢应白不是不爱这么叫吗?
谢应白抬起头来,冲她一笑,像呲牙咧嘴的小狗:“你说呢?你想我当什么,我就当什么呗。我还能对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说不?”
“反正……”他拖长了声音,又冲她一笑,“小妈跟继子的故事,也很多人喜欢,是不是?——嗷!”
黎夜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把他从之芙身上扯开:“少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谢应白捂着脑袋,气急败坏地说:“老头子你还要我怎么样!不是都按照你说的叫了吗!”
……老头子?之芙看向黎夜,这个目测大概只有二十六七岁的男人,面容冷峻,因为常年不问世事,甚至带着一些清澈感。谢应白居然叫他老头子?
但是……确实也很像。大概对于过于青涩、没有受过人类教育的,小孩子脾气的人偶来说,总是冷着一张脸的老古板黎夜,确实很像是他的父亲。更别说他还是他亲手做出来的。
“不跟你计较……”谢应白捂着脑袋,闷闷地说,“反正,就是你想的那样了。”
他似乎很不乐意谈论别墅里的事情,草草三两句带过:“我从别墅里出来之后,老头子收留了我和其他的人偶——哼,算他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吧。谢家那两个人被抓了,应该是死刑了吧,他们杀了那么多人。”这段时间他在黎夜这里也恶补了不少人类的知识,知道杀人是要入刑的。
“至于我呢——”谢应白指指自己。
黎夜接话:“人类的法律管不到它,它现在关在我这里,干活或者做事赎罪。还有别墅里其他的帮凶警方也在调查中……还得多谢你拿出来的那个日记本。”
“比起问我们,不如问问你吧。”被拉开的谢应白又想贴上来,但被黎夜制止了,他只能抱着双臂站在原地,“说好的会回来看我……看我们。为什么一离开别墅,就找不到你的人影了?黎夜去找过你那些同学,他们说你已经退学了。”
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小狗似的表情褪去,只留下浓浓的攻击性:“你不会是在躲着我们吧?为什么,你怕我?”
醋味冲天:“还是,你抛夫弃子,去包养别的男人了?”
明明都是游戏设定问题,什么搞得好像她的错一样。之芙无力地摆摆手:“我可以解释!”
“那你解释。”谢应白抱着双臂说。
之芙:……
问题来了,怎么解释?
她看向了黎夜试图求救,但黎夜对她求救的目光视而不见,反而对谢应白正色道:“她走了之后又去骗其他男人了。现在她的未婚夫要死了,她才找上我,想要我救她的未婚夫。”
之芙:“哈?”
谢应白:?!!他怒目而视。
“我真的可以解释!”之芙赶紧举起手里的照片,现场开编,“其实我离开你们之后回到了学校,有一天我走在大街上,却突然有一个男人冲出来,说我是他的未婚妻!”
她把之前对着黎夜编的故事重新编了一遍,只是这次加入了不少胡扯的细节:“他逼我做他老婆,我只能暂时屈服。后来我找到机会逃走时,却不小心用花瓶打伤了他!我没有办法,只能回来求助……”
她拿出照片,义愤填膺:“就是这个男人!”
照片上的男人静静地冲着画面外的她温柔地微笑,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刚是如何被编排的。
黎夜表情不动,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听她讲故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信了——毕竟之芙有前科在先。而谢应白表情狐疑,看看照片又看看她。
“不是我不想信你,但是这也太……我听说,人类社会是法制社会啊。”谢应白说。走在路上就被人抢了当老婆,还能算法制社会吗?编故事都这么不用心?
“法制社会又怎样!”之芙理直气壮,“黎夜不也是我在路上抢来当老婆的吗!”
“噗——”黎夜一口茶水好险没喷出来。
“再说了!”之芙一叉腰开始展现自己胡编乱造的功力,“明明都怪你,好吧!”
谢应白:……
他满脸莫名其妙地指着自己:“我?”
“都怪你,要不是你急着催我回来看你,我怎么会上街,不上街就不会被人看到,不被人看到就不会被抢,不被抢就不会杀人——”
“咳咳。”黎夜打断她的经典吟唱,“不是要做人偶吗?跟我来吧。”
他转身,打开了侧面的房间,露出了一条通往地下室的,长长的道路。
第32章 《人偶回魂夜:人偶之心》 “因为…………
这是一条通往地底的暗室, 四周的墙壁看起来黝黑湿滑,上面挂着一些昏暗的电灯,台阶层层连接, 前方却伸手不见五指,仿佛一条看不到归处的无尽长路, 通往大山的心脏。
“啪嗒、啪嗒、啪嗒……”
脚步声在漆黑狭小的室内显得无比清晰。
“小心点。”黎夜回过头来, 拉住她的一只手。“这里台阶很多……但不能点太亮的灯。”
“为什么?”之芙问。她在来的时候,明明在正堂的隔壁看到了一间制作人偶的工具屋。为什么工作室要修在地底?掩人耳目?可这里又不是城市中,这里人人都会制作人偶, 难道还有什么需要隐藏的吗?
——之芙想起了黎夜所说的‘传说’中的一句话:只有家主才会制作附有人类灵魂的人偶。
是这个原因吗?
之芙思考着, 忽然,她的耳边响起了隐隐约约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一道不可捉摸的风, 穿透了四周厚重而潮湿的墙壁, 吹入她的耳中。
先是隐隐约约的, 如同雾气一般轻盈, 但随着他们愈发深入, 声音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呜呜……呜……”
好像是有谁在哭。
她的鼻尖隐约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来自一种奇怪的情绪,像是很多人类的情绪纠缠在一起发出的混合的味道。像潮湿的水汽那样的气息, 黏腻的, 厚重的, 发霉的, 湿漉漉如同溺死者顺着河流飘荡的发丝,缠绕在她的鼻尖。
……总之, 一定不会好吃。
之芙屏气凝神地嗅闻着,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放慢了脚步。
身后的谢应白忽然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
“害怕吗?”他低声问。他的手冰凉而干燥, 表面滑腻腻的,一点儿也不像是人类的触感,但掌心宽大,包住了她一整个手,温和的气息从他的掌心渡过来,仿佛一种安抚。
他使了个巧劲儿,把之芙手里捏着的照片拿走了,之芙回头,瞧见他借着墙壁上昏黄的灯光,正在仔细而认真地看着照片上的男人。
走在前面的黎夜也放慢了脚步,他语带安抚地开口:“别担心,这些声音只是……一些不甘心罢了。”
他敲了敲墙壁,哭声霎时停歇,片刻后再次响起,只是这次没有那么清晰了,变得愈□□缈。
“所以别怕。”他淡淡地说,“应该是他们怕你才对。”
黎夜的掌心同样宽厚,温暖得仿佛泛起潮湿的水汽,牢牢地包裹住她的手,像一条坚定的支撑链。
之芙还在比较两只手的区别,忽然,身后的人轻轻挠了一下她的掌心。
小狗伸爪似地,轻飘飘地抓过掌心的纹路,快得像是她的错觉。
之芙一顿。
“怎么了?”黎夜问。
“没、没什么……”
是错觉吗?
……不是。身后的人又挠了一下,狡猾得像只一闪而过的狐狸尾巴。
之芙反手握住他的手。从别墅出来后,谢应白肉眼可见地开朗了很多,大概是环境影响人,毕竟死时还是个小孩子,这么多年也没人教过他什么。
本来她觉得黎夜管教得很好,终于收了那股恶劣的少年心性。
但其实……还是一肚子坏水,那股子属于怨魂的扭曲怎么也驱不散。
就像这样,鬼魅一般从身后悄无声息地贴上来,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连半点温暖的气息也没有,只有说话时带起气流冲入耳蜗。
“小、妈。”他一字一顿地,故意把这个奇怪的称呼念得很重。他说,“你要给我找新爸爸了吗?”
嫉妒像是烈火般烧透了全身的血液——话说回来,他真奇怪自己有没有这种东西,就像他第一次从之芙这里感受到属于自己的心跳一样——又烧尽了血液的氧气,迫使他张开嘴,急促地吐出一口口气流。
他想起别墅里的同床共枕,她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像抱娃娃一样抱着他的身体。骄傲的人偶来不及计较她的失礼,她一段白皙的藕似的手臂牢牢地抱着他。胸膛贴着胸膛,人偶的心跳飚得飞快,每一声都压过女孩轻柔的呼吸。
她姿势好熟练,在砰砰作响的心跳里,人偶默默地想。她会抱着其他玩偶睡觉吗?这一点儿也不公平。
她有这么多玩偶,可是他的心跳却只为她而响。这不公平。
“……”之芙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
谢应白又轻声地,像是撒娇一般问:“他很好看吗?你喜欢他吗?”
那张照片被他拿在手里摇晃着,原来刚刚他就是在看这个。
寂静的地道里,最细微的动静都被无限放大了。
恶劣的鬼魂原形毕露,愈发得寸进尺。他挨过来,咬耳朵:“你觉得他好看还是我好看?你们人类是这样喜欢一个人就可以抢走的吗?”
“那我……也可以吧?”
“不……不行。”之芙说。人偶的眼睛在黑暗中视物也没有任何障碍,从人偶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偏过了脑袋,但因为找不到方向而显得有点茫然,瞳孔里没有聚焦也没有光亮,手指紧紧攥住他的手,长长的眼睫上挂着一点细碎的、昏黄的光。
“为什么?”谢应白发出了天真的疑问。他的声音从左耳换到右耳,轻轻地问,“你知道的,我一点儿也不明白你们人类社会的规则。”
“我什么都不明白,你能教教我吗。”他恳切地说,两只手缠绕了上来。
“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能抢走喜欢的人?为什么孩子不能喜欢自己的小妈?”
之芙回头,唇瓣开合几下。
谢应白专注地盯着那张唇,目光灼灼像是小狗在看自己的食盘。之芙的唇瓣是淡粉色的,说话的时候上下嘴唇一抿,像是花瓣般柔软。
他简直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脑子还没有想法,行动就先理智一步——
好想……好想……好想咬一口。吞进喉咙里,她的嘴唇会是他第一口食物。
然后,他听到一道冰冷的声音从之芙的身后传来。
“因为……我还没死呢。”
旋即一道风声擦过耳边,刹那间谢应白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一个文弱的人偶师该有的反应速度,但紧接着,他脸颊剧痛,砰地一声被一拳掼在墙上!
第33章 《人偶回魂夜:人偶之心》 “两个男人……
“……”
“毛都没长齐的小孩。”黎夜居高临下地看着倚着墙面擦脸的谢应白, “知道什么叫‘爱’么,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他那一下真是完全没有收力,人偶的脸上看不出伤痕, 但他的手背青了一大块,可以想见谢应白有多疼。
他甩了甩手, 抬起下巴, 慢条斯理地说:“之芙说我才是她男朋友,对你的小妈放尊重点。”
昏黄的灯光“噼啪”地跳跃了一下,谢应白倚着墙, 舌头抵住上颚, 一手摸了摸脸。
“不尊重,就不会让你这一次了。”
他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 不该在地道里, 黎夜还在的时候勾引之芙。
但深渊里养出来的恶鬼, 良心也就这一点了。
他手指顺着脸颊滑到嘴唇处, 擦出一丝水泽, 在昏黄的灯光下闪闪发光,又顺着指尖被拉出丝一般的短短痕迹,在下一秒破碎无痕。
唯有唇边发亮的水泽证明方才的一切。
“这不就是‘爱’么?”他笑盈盈地看了一眼之芙, 随即挑衅地看向黎夜。
下一秒, 他敏捷地闪过——黎夜一拳砸在了墙上!
谢应白当然也不甘示弱!他只是黎夜的造物, 喊之芙叫“小妈”也不过是想留下之芙, 黎夜算老几在这里摆亲爹架子?他凭什么要听他的?
他只知道动物的法则,谁抢到就是谁的!
不就是打架么?黎夜都没有留手, 他当然也不会让着他。
狭小的地道其实不方便打架,但这里是黎夜的主场。从他手上的茧子就能看出来,他可不是什么柔弱的人偶师, 常年搬动沉重的人偶肢体和雕刻让他的力量和速度不像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害,即使是谢应白也要在狭小的空间里极力躲闪才能避开。
但人偶的身体可比人类要坚硬多了,虽然他谢应白会感觉到痛,但黎夜也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两人交手过几轮,很快都意识到自己暂时没法把对方怎么样,只能停手,面带不虞地看向对方。
正待进行下一轮时,忽然,面前传来了之芙的低呼。
两人猝然回头,却发现之芙在他们打架时,自己走到了地道的底部。
“之芙!”黎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之芙身边,见之芙站在门口,愣愣地看向前方。
——面前是一间巨大的地下室。没有锁门,大门敞开着,墙壁上亮着昏暗的黄色灯光,尘土气息扑面而来,裹挟着来自深山心脏的潮湿气息。
灯光照亮了一部分物体,然而有更多的东西盖着布或随意摆放在地面、架子和玻璃柜里,它们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只留下一道道隐隐约约的线条轮廓。
最外侧摆放着一架钢琴,钢琴上的罩布落满了灰尘,上面则堆放着一个节拍器和一束插满花的花瓶。
而花瓶也落满了灰尘,也不知道在这里放了多久。可花瓶中插着的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鲜花,居然丝毫没有枯萎,还保持着鲜艳欲滴的模样,几乎可以闻到来自它的芳香。
忽然,空中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呜咽声。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掀开了罩布,落满灰尘的布罩以一种反重力的姿态漂浮了起来。放在钢琴上面的节拍器忽然“啪嗒、啪嗒”地响起来,指针左右有规律地摆动,花叶哗啦啦地抖动了一阵。
琴凳被拉开,接着微微塌陷,像是有什么人坐在了上面。
随即,钢琴的黑白琴键突然自行下陷、弹起,再重复,优美的乐声从钢琴的共鸣箱里流淌而出,组成了一曲不知名的乐曲。
那声音哀伤而忧郁,混合着呜咽声,尤其悲伤。很难想象在这样潮湿的而灰扑扑的地下室里久放的娇贵乐器,能发出这样和谐的声音。
呜呜咽咽的哭声伴随着乐声,填满了这间地下室。
而钢琴身边,紧紧靠着钢琴坐在地上的一只半人高的小熊玩偶也剧烈颤抖起来,片刻后它慢慢悠悠地站起来,朝着三人走来。
再往里,一颗篮球忽然滚动,一下子撞到了墙壁上,又猛地反弹回来,发出“砰砰”的声响;一个放在展示柜里的八音盒自行打开,水晶小人一边跳舞一边唱着歌;一本掉在地上的日记本浮在空中,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哗啦啦“地翻动它,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而更深处,身披夜色隐没在黑暗中的物品似乎也跟着活了过来,它们隐约的轮廓在看不清晰的颤抖着。
在小熊玩偶摇摇晃晃快要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黎夜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拎起小熊玩偶的耳朵,大步踏进地下室内,在小熊玩偶还在他手上挣扎的时候,他另一只手按住钢琴盖,往下推——
“哐!”
乐声停息了,沉重的罩布掉在了钢琴上,重新遮住了这台诡异的钢琴。
黎夜把小熊放在了琴凳上。
篮球滚到了看不到的角落,八音盒默默地关闭,日记本砸在地上,地下室深处蠢蠢欲动的物件也彻底安静下来。
耳边呜咽的哭声消失了,仿佛刚刚那诡异的一切只不过是他们的错觉罢了。
黎夜:“……”
他有些迟疑地转过头来。虽然从别墅里的表现来看,之芙并不像是会怕这些东西的人,但他内心还是有点忐忑。
——直到他转过身,对上之芙亮晶晶的眼睛。
她看起来不仅不害怕,反而眼里满是惊喜:“这是什么?是你的人偶吗?会自动弹音乐的钢琴?会走路的小熊?”
她也跑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双手插兜嘟哝着“好多人啊”的谢应白——跑到钢琴面前,伸手揉了一下小熊的耳朵,手指却穿过了小熊耳朵。
“嗯?”之芙惊讶。她眨眨眼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再次伸出双手想要抱起小熊,但手指穿过小熊玩偶,好似面前的玩偶只是一个投影。
——但刚刚,黎夜明明抓起了它的耳朵。
就像现在,黎夜再次拎起它的耳朵,放到了之芙的怀里。
这一次,之芙结结实实地抱住了玩偶:“好软!”
黑暗中,没有人发现小熊脸上的表情变得害羞起来,脸上有些不明显的红晕。
“这不是我做的人偶。”黎夜低声说,“这些……是人偶的灵魂。”
“人偶的灵魂?”之芙问,“人偶身上的灵魂,不是来自人类吗?就像是谢应白那样。”
黎夜轻轻地擦了下钢琴上的灰尘,答非所问道:“我已经很久不做人偶了。”
“在我的家族里,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才拥有触摸灵魂的能力,就像这样。”他摸了摸小熊的头顶。
“作为特殊之人,我们在家族中受到更多的尊崇,在决定家族事务也拥有更多的权利。就像是,人类社会里称呼的‘家主’。说起来……”黎夜略一沉思,脸上多了些笑容,一些促狭的味道。只有这个时刻,他看起来才不像是沉稳的老者。“这个词还是我小时候,在漫画里看到的。”
“那时候轻狂,让其他人都这样称呼我。这也算是我们对人类社会的学习吧。”他话锋一转,“不过,后来我去到人类社会,才发现大家都不这样叫了……这个称呼听起来是不是很中二?”
“……你连中二这个词都学会了,你绝对是这个家族里最懂人类的人。”之芙说。
她忽然能理解黎夜,因为魅魔的社会和家庭结构跟人类的很不一样。作为人类社会的异类,她也曾痴迷人类的各种流行文化,其中也包括电影动漫小说之类的。
毕竟人类是这么有意思的种族。
黎夜轻笑:“后来我才意识到这个称呼很奇怪。不过……这群孩子,大概也想捉弄我吧。所以他们才不肯改口。”
他继续往前,地下室里的大部分物品都用防尘罩盖上,那些防尘罩上也落满了灰尘。可见他们的主人已经很久没有来到这里了。
“说起来,很多事就像这个称呼一样,总是因为年少轻狂而犯下错,只不过要等到很久以后,才能察觉到当时做错了什么。”
“我年少时很喜欢人偶,它们像是我的朋友。你知道的,我们家族一向人很少,小孩子总是需要朋友。”黎夜说。随着他的深入地下室,更深处的灯光被点亮,露出了摆满一整个地下室的奇怪物品,这些物品毫无关联,有些是小孩子的玩具,有些是属于大人的衣服首饰,颜色大小各异,这里简直像是个杂物间——但他们的主人分别属于一千个家庭。
“而且,我也迷恋这种操纵什么东西的快.感。很多人迷恋操纵人偶的丝线,但对于我来说不仅于此。”他自嘲地笑了笑,“很难想象吧?我也会迷恋这样的事情?”
之芙点点头——真的很难想象,像黎夜这种随时自慎自省的老古板也有这样轻狂的过往。
“把一个人的灵魂随意摆弄,就像是摆弄他们的人生。我知道人类社会有‘上帝’和‘撒旦’,他们一个创造生而另一个操纵死。我所做的,和他们有什么分别?”
“人类会对拥有上帝撒旦的权利上瘾吗?”黎夜说。
之芙认真地想了想,说:“如果他们不会上瘾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精彩的漫画和小说了。所以从这方面来看,这是好事。”
魅魔就是这样不会否认欲望的种族,所以之芙觉得这是好事。
黎夜不置可否。他朝谢应白伸手,手心朝上示意他。
谢应白装傻。
“照片。”他低声催促。
谢应白这才不甘不愿地把照片给到黎夜手里。
“要照片做什么?”站在旁边的之芙看着他们的动作,有些奇怪地问。
“做你想要的。”黎夜拿着照片走向更深处。
地下室的最里面放着一个工作台,上面也落满了灰尘,一旁的架子上放着各式各样让人眼花缭乱的工具。
工作台上除了制作人偶的工具之外,还散落着一些人偶和关节结构的图纸,连地上都滚着几个纸团,如果不是这些厚厚的灰尘,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主人急着离开,还没来得及收拾一样。
黎夜把照片钉在工作台上的一个造型非常奇怪的展示架上,拿起旁边一个制作出基本形状的人偶。他用两指摸过照片上微笑的人脸,然后凭空做了一个向外拔出什么的动作。
忽然,一旁的柜子打开,一个玻璃瓶子从里面掉下来,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
之芙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根实验用的试管。
但是……刚刚那个柜子里,有这样的东西吗?之芙扫过一眼,里面放着的明明是一些制作人偶的工具。
黎夜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惊讶,只是平静地看着那根试管,也没有弯腰去捡的意思。
还没等之芙发出疑问,忽然就像是刚刚那样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只试管漂浮起来,像是虚空中有一只手从地上捡起了它。
黎夜问:“他叫什么名字?就是照片上这个人。”
“夕同简。”之芙说,她在照片的背面见过这个名字。
奇怪的是,当之芙叫出这个名字之后,试管朝她漂浮了过来——就像那个人朝她走来一样。
“夕同简……好。”黎夜说,“那这个人偶也叫这个名字。”
之芙这才反应过来,拿着这个试管的“人”就是夕同简,这个试管,也可以跟之前在神庙外时,夕同简妈妈所说的研究所对应上。
“坐过来,我教你。”黎夜说。
“……我?”之芙左看右看,才确认黎夜是在跟自己说话,她有点奇怪,不知道黎夜这句话从何而起,“教我什么?”
黎夜走过来,拉起她的手,把她按到工作台前坐下。
那根试管也跟着默默地飘了过来。
“不是问我,要你这位女仆小姐做什么吗?过来,我教你怎么做人偶。”
“……”之芙瞪大了眼睛。
身后,黎夜弯下腰,握住她的手,拿起一个打磨工具。
“首先要把人偶的外形打磨出一个基础模型。”
黎夜身上有股香味,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不知道——原来是这样的味道。
随着他弯腰俯身的动作,一直都很淡的香味就这样流淌下来,把她包裹了起来。那是属于某种木材的香气,淡淡的,带着一点苦味。
他的体温也顺着单薄的衣物贴在她的后背,那温度简直可以用灼热来形容——之芙懵懵地转过脑袋,看到了黎夜表情冷淡的脸。
……真奇怪。她被烧得热气腾腾的脑袋里忽然就冒出这句话,真奇怪,这个冷淡的男人,也会有这样灼热的体温吗?和吊儿郎当地坐在一旁的谢应白完全不一样……
“发呆做什么?不是你要做人偶吗?”黎夜忽然说。他的目光仍然盯着之芙手里的人偶,然而唇角含着一点儿笑,“我就这么好看吗?”
之芙一呆,立刻低头,专注地听着黎夜讲解,打磨手里的人偶。
忽然,一点儿热气擦过她的耳畔。
“……就这么认真?你很喜欢这个男人?”
之芙转头,却见不知何时,黎夜的笑容消失了。他紧紧地抿着唇,带得下颚的线条也崩得紧紧的,锋利异常。
“……刚刚,为什么一个人走了?”他轻声质问,低下头,一下咬住之芙的耳垂,又在之芙发出惊呼之前撤离,留下一个湿润的牙印。
之芙的眼角余光中,那根漂浮在一旁的试管忽然颤了颤。
然而黎夜没看到。他还在问:
“两个男人为你打架这种事,也比不上你这个死人未婚夫重要?”
第34章 《人偶回魂夜:人偶之心》 “因为已经……
“两个男人为你打架这种事, 也比不上你这个死人未婚夫重要?”
“呃……”之芙偷偷瞄黎夜的脸色。
现在黎夜绝对是她心里‘最爱吃醋的老婆’排行榜上的第一名,这个排名还要远远超过看起来最爱吃醋的谢应白。
平常装出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好像根本不屑于跟其他人争风吃醋……
其实心里默默地把仇都记上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冷不丁地问上一句,好一副逼宫的模样。
就像……呃, 现在这样。
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对, 只是在认认真真地教她做人偶,但是……之芙的耳垂还很痛。黎夜咬她也完全没收力,把她的脆弱的耳垂啃得湿漉漉的, 潮红爬上耳廓, 简直……
简直分不清楚谁是野兽谁才是人类……
之芙支支吾吾地“唔”了一声:“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黎夜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之芙心里被盖章“冷酷”、“爱吃醋”,还在质问, “因为你是个薄情寡义的小骗子, 骗了一个又一个, 根本不在乎这些被你骗的男人?”
“不是啦……”之芙小声抗议, “你心好坏, 怎么可以这么想我!”
“那为什么?”黎夜问。
“因为……”
因为这种情况也很常见嘛,两个人打架什么的……之芙的眼神又开始飘忽了,乙女游戏里有雄竞修罗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作为乙女游戏的骨灰级玩家, 已经司空见惯了。
比这打得更惨烈的, 血肉横飞的, 私下设计要人命的, 她都已经见过了。
所以,在黎夜和谢应白打架的时候, 她就显得有些薄情了。
但是她要怎么回答他?说:因为已经有很多人为我打过架了?
想也想得到,黎夜肯定会冷着脸,追问她是谁?
她又答不上来……难道要说, 是其他游戏里的角色?话说回来,黎夜看过那么多动漫小说,他一定也能理解吧?唉,说到底都怪她实在是太有魅力了,这些食物上赶着让她吃,她也没有办法啊。
唉,就敷衍一下他吧,她这可是为他好!免得他又吃醋。快想想该找什么借口,嗯……要不就说她是被楼下的钢琴吸引了……
“在想什么借口?嗯?”黎夜的质问声把她从思绪里拉了出来,他轻嗤,“几分钟都不够你想,说出来我听听,勉强信一下你。”
之芙张了张嘴,信心满满,就要说出自己的借口,但刹那间她的余光看到了虚空中正在震动的试管,脱口而出:“因为已经有很多人为我打过架了!”
“……”
“……”
空气寂静了两秒钟。
之芙大脑空白,深恨自己这张嘴,怎么就不听大脑使唤呢!眼角余光里,试管被人一上一下地抛起来。
半晌,坐在旁边凳子上,没个正形的谢应白撑着脑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我得更努力了,是不是?”
“……”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谢应白那双恶犬似的眼睛,正牢牢地盯着她呢。
之芙尬笑了两声,绝望地闭上眼想要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但黎夜却不肯让她得逞,他低下身来,高大的身躯带着沉重的压迫力——
之芙:“喂喂这是事实不许恼羞成怒太有魅力难道是我的错——嗷!”
黎夜低下身,狠狠地一口咬在了她的脸颊上。
之芙眼泪汪汪地瞪着他,白皙柔软的脸颊上留下了一枚牙印,跟另一边耳垂上的牙印相映成趣。
“现在好了,你开心了,你这个冷漠狠毒的男人——嗷!别咬了你是狗吗!”
黎夜又凑下来,这一次却没有咬她,只是含着她一小块脸颊,像是在吃果冻一样吸。
——到底她是魅魔还是他是魅魔啊!怎么看他都比较像魅魔吧,这个人类简直倒反天罡,不乖乖等着被吸还主动来吸她。
黎夜的表情倒是真的开心了不少:“不是咬。”他认真地纠正。
“那是什么?”黎夜不会真的是魅魔变得,是来吸人的吧?
黎夜声音里带着点笑:“是我在努力啊。”
“努力把其他人比下去,怎么样?够努力了吧?”他说着,又要凑下来。
“够了够了够了!”之芙立刻说,“你不用努力也可以!你是我认识的所有人里……”
“嗯?”黎夜被哄好了一点,面带期待。
“你是所有人里最爱吃醋的!”之芙说。
黎夜:“……”果然不应该对她有什么期待!
之芙眼神乱飞,眼见着黎夜的表情越来越无语,她垂死挣扎,试图转移话题:“那个……”
“哪个?”
“那个!你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试管一直在飞吗!”
之芙挣扎着从黎夜的怀抱里逃出来,指向一旁的试管。
透明的小玻璃瓶正在上下翻飞,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把它抛起又接住。
说到这个,站在一旁的谢应白忽然面露厌恶:“有人在那里拿着,当然会飞——对了,我忘记你看不到了。”
黎夜静静地凝视片刻,也说:“不用管它。”
但之芙还是无法理解:“什么?有人?等等,这是什么意思?黎夜,你刚刚不是还让那些东西安静下来了吗,不可以让它也安静吗?”
黎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忽然他顿住了,直直地看向之芙,他坐在了之芙身边,环住了她。贴着她,声音带了点笑意。
“认不出来了吗?”
“什么?”
“这就是你的未婚夫啊。你手上,不还拿着给他做的人偶吗?”
“……”之芙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控诉,“黎夜你怎么被谢应白带坏了!”
“明明是你,把我带坏的。”黎夜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试管被高高地抛起来,然后再次被接住,紧接着停滞在空中不动了。
之芙莫名地心虚……她为了骗黎夜和谢应白,编排了很多谎话,难道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夕同简都听到了?
当着人的面编排人家,她有些脸热。
她瘪起嘴,转过身认认真真地拿起人偶,专心地按照黎夜的指导打磨起来。
“我要认认真真做人偶了,不要干扰我!”
主打一个不听不看,这件尴尬事就没有发生过。
可以说非常掩耳盗铃了。
……
进来的时候,之芙就发现了,黎夜是住在庭院的最里面的。
当晚,在结束了地下室的工作之后——打磨人偶真不是个轻松活,之芙只干了半小时就手酸眼胀的,终于明白了黎夜为什么需要一个“女仆”来帮她干活了。
只是,她这位女仆到最后也没帮上什么忙,黎夜见她累得气喘吁吁,就接手了她的工作,让她坐在一边看着他工作——还让人偶给她端茶倒水。
看起来,黎夜倒是更像她的‘男仆’。可惜男仆体验卡是有时间限制的,到了下午,结束了工作之后,黎夜就带着她回到了小楼里,给她安排了一个位于二楼的房间。
他的小楼看起来不大,但里面的空房间不少。对于他的安排,谢应白试图抗议——因为之芙和黎夜都住在二楼,只有他住一楼。
但抗议无效,黎夜本就住在二楼,当时还是谢应白自己说不想见他,才自己选的一楼房间,这下他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至于之芙为什么要住在二楼,黎夜轻飘飘一句就堵了回去——女孩子住一楼,洗漱换衣服都不方便吧。
于是,谢应白只能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憋回去的怒气很快在晚上,之芙跟着黎夜去其他人那边吃饭的时候平复了回来。
位于深山的人偶师家族已经很少有外人踏进了,今天为了庆祝这件大喜事——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是大喜事,之芙发现所有人都对她的来历和外面的世界很感兴趣,一整个晚上她都被缠着讲外面的故事——其他人特意办了宴会,在席间,之芙不免被问到“为什么要来这里”和“黎夜之间的关系”这样的问题。
之芙在经历了白天的社死之后,不敢再胡说八道,认认真真地表示她只是黎夜的女仆,她来这里是为了救自己的未婚夫。
——丝毫没有意识到,黎夜的脸色已经黑成锅底了。
谢应白本来还因为住处的事情生着气,他也吃不了什么东西,但还是执意来参加宴会,就为了粘着之芙。现在一看,黎夜也没比自己好多少,于是又散了气,又能乐滋滋地看着黎夜吃瘪了。
到了晚上,席面散尽了,黎夜拖着之芙这个被其他人灌醉的小醉鬼回了小楼,把她推上二楼推进房间,留下一套睡衣一套工作服后就嘱咐她好好洗个澡早点睡觉,随即就离开了。
“为什么要早点睡觉?”之芙捧着衣服,脚步虚浮,脑袋还不太清醒。
黎夜堪称冷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明天还要早起做人偶。”
之芙:“……”
黎夜这个冷酷无情只会剥削魅魔的资本家!
之芙哼哼唧唧地走向浴室,冲了个澡后她清醒了不少。人类的酒对于魅魔来说本来就很难喝醉,而且这里还是游戏,醉意大概就像游戏里附加的buff一样,让人脑袋晕晕,看不清楚眼前的事情,但过了这段时间就好多了。
她套上睡衣,却发现这身睡衣的尺寸刚刚好,而且布料也非常柔软,很暖和。
不愧是人偶师……只是之前在别墅里抱过几次,就能精准猜出她的尺码。
之芙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睡衣单薄,黎夜还给她送了一件第二天穿的工作服,装在袋子里。
她准备试一下工作服合不合适,打开袋子,把袋子里的衣服倒了出来——
一套黑白色的裙子掉出来,最上面滚落出一个条状的头饰。
之芙捡起来——一个女仆装的耳饰。
之芙:“……”
看不出来啊,黎夜居然是这种人!但为什么是她穿女仆装?不该是黎夜穿男仆装吗?
她捡起衣服,再仔细一打量,却发现这套衣服根本不是她的尺码,虽然是裙子,但裙长已经拖地了,即使是最长的女仆装也没有这样的吧……而且肩线又很宽,款式也跟那种色/情的女仆装不一样,反而是那种裹得严严实实的那种。
黑色的长裙,实用的围裙,没有多余的花边和蕾丝。
之芙陷入了沉思:这不会是……黎夜给自己准备的衣服吧!
这就是他的“努力”吗?
之芙把衣服收好,准备明天去找黎夜让他穿上,直径走出了浴室。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之芙只觉得自己整个手臂都在哀嚎。
那些人偶是树脂做的,又沉又重,打磨很费力不说,还得按照照片上的样子雕刻。
虽然后面都是黎夜在忙活,但她今天又是干活,又是编故事,又是装哭的,也累得不行。
虽然这里是陌生的地方,但这也是黎夜的小楼,之芙对他是百分百信任的,是以,她几乎是脑袋一沾枕头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黑暗的小楼里,她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或许……不是人。
一个试管无风自动,漂浮在空中,偷偷潜入了她的房间。
也没有注意到——
月上中天之时,一个人影打开门,悄悄地溜进了她的屋子。
“……”
“唔……”
好热。之芙半睡半醒之中迷迷糊糊地想。
是被子太厚了吗?可今晚的天气不冷不热,明明是刚刚好啊。
什么东西……
好像在她的身上钻来钻去的。好痒……
黎夜养狗了吗?她怎么没见到……
呜啊……别舔她了……
之芙迷迷糊糊地醒来的时候,大脑还是晕晕乎乎的。她看向天花板,勉强睁开眼睛,还觉得头顶的天花板摇摇晃晃。
然后,她低下头,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谢应白那张清俊的脸,正从她身上的被子里探出来,笑盈盈地看着她。
之芙:“……”
之芙:“谢应白你是狗吗……你在干什么……”
因为刚刚睡醒,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睡意朦胧的柔软。
谢应白歪头,笑得天真又灿烂:“我在努力啊。”
“努力……比过其他男人。”
第35章 《人偶回魂夜:人偶之心》 穿着及地的……
“我够努力了吗?”
谢应白的玻璃眼睛, 在黑暗中也显得亮晶晶的。
他的手脚像是藤蔓一样缠绕过来,四肢都牢牢地缠住了她的身体,人偶身体像蛇一样冰冷滑腻……
之芙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嗯?”谢应白眯起眼, 轻轻地对着她吹气,“你害怕我吗?”
眯起眼的样子, 更像是一条阴冷湿滑的蛇。但他又很快变了眼神, 瞪大了眼睛像是小狗一样可怜。
“对不起,不要害怕我好不好。”他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脖颈处,微凉的发丝扎过, 痒痒的, “我只是好想你。你今天跟黎夜说话,都不理我, 我想努努力。”
“我一个人住在楼下, 很害怕。”
之芙还困得迷迷糊糊的, 好半晌才恢复清醒。人偶的身体渐渐染上了余温, 她打了个哈欠:“你想跟我一起睡觉吗?”
“可以吗?”小狗继续摇尾巴。肉眼可见地开心了不少, “你还要给我讲故事吗?我喜欢听。”
之芙又打了个哈欠:“可是没有故事书了。”果然还是个孩子。
“那、那不讲也可以,你要跟我睡觉。”没有故事,谢应白也还是很高兴。他凑下来, 在她的鼻尖亲了好响亮的一下, 微凉的唇舔舐着她的脸颊。
白天被黎夜咬出来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了, 白皙柔软的脸颊像是一颗软软的蒲公英, 离得如此近,连脸颊上最细小柔软的绒毛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和人偶完全不一样的肌肤。柔软的, 鲜活的,会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上面那些不太明显的瑕疵毛孔, 也显得生动极了。
他着了迷一般凑近了,冰凉的唇在吻上之前——
之芙突然翻身,把他抱在怀里,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谢应白骤然惊醒,简直像个做坏事被发现的毛头小子似的,呼吸急促,心脏砰砰乱跳,他定定地盯着之芙睡着的脸,好一阵才缓缓顺着她的怀抱躺下。
这就像是别墅里的那一晚……这不是错觉。
他还以为是因为第一次被人这样抱住,才会产生心跳和呼吸的错觉。
但他发现原来不是。不是因为被抱住,而是因为她。
忽然,之芙侧身换了个动作,像是抱玩偶一样把他牢牢地抱在怀里。
“晚安……”她迷迷糊糊地,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确认了身边的人是他之后,又很快陷入沉睡。
寂静的房间里,他只听到她规律而均匀的呼吸声,像是一阵轻飘飘的风,又像是循环往复的潮汐,手臂小小的一段,却牢牢地抱着他,压着他的脊背。
除了呼吸声,还有……
谢应白贴近了她的胸膛。那里微微起伏,沉稳的心跳声像是一曲乐章,有节奏地拍打着名为“之芙”的曲目。
好小的声音。他想,他的心跳声,大概会比她的大许多——即使人偶根本没有心脏这个奇怪的东西。
这不公平。他又想。
为什么他心跳声这么大,她的心跳声却只有这么一点点?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公平过。
谢应白大晚上来,本来是想闹一闹她,逼她承认自己最努力,最爱他的。还想再问问她和他那个未婚夫是什么关系。
可是现在……他只是贴在她的胸膛上,听着那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也永远不会公平的心跳声,渐渐陷入了静止中。
……
之芙以为前一天黎夜说得那么冷酷,第二天必然是天都没亮就把她这个可怜的小女仆从床上抓起来干活,结果——
第二天之芙自然睡醒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日上三竿了。
她迷迷糊糊地看向窗帘,昨天睡前忘记关窗帘了,灿烂的阳光正肆无忌惮地顺着窗户泼入房间,柔软的地毯上,有什么东西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但阳光太盛,她眯着眼去看也看不清楚。
索性从床上坐起起来,才发现自己头发也睡成了乱糟糟的一团。她站起身准备跳下床,忽然绊到了身边的另一人——人偶。
谢应白躺在床铺间,黑色发丝散落着,半边脸枕入柔软的枕头里。
白枕、乱发、睡颜,阳光毫不吝啬地落在他的完美毫无瑕疵的脸颊上,映得那张脸白得几乎在反光。高鼻梁和长睫毛打下一片阴影,让他看上去像个温顺无害的小天使,美丽静谧的睡美人。
之芙的大脑却足足宕机了一分钟。
她坐在床边,看似是在看着谢应白的脸发呆,内心却已经是《呐喊》里河边小人的尖叫形状:谢应白?他怎么会出现在她床上?现在的乙女游戏这么贴心,还会把老婆送到床上?!
不对不对,这是她的房间还是谢应白的房间?
不会吧!难道她半夜梦游跑到谢应白床上去了?!最近不是吃得很饱吗,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几分钟后,因为刚起床而过分迟钝的大脑终于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是谢应白自己爬床上来的。
但是,人偶是要睡觉的吗?她疑惑,大大地松了口气,又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后,终于想起了地毯上那个奇怪的东西。
跳下床,她又呆了一下。
——换了个角度,她终于看清楚了地上的东西,那分明是一根试管。
就这样明晃晃地落在地上,而之芙记得昨天离开地下室的时候,她明明是看到黎夜把试管锁进了柜子里的。
根据黎夜的说法,那个地下室里的所有东西,上面都有人类的灵魂,它们是无法离开地下室的,只能在人进去的时候作怪,就像她昨天见到的那样。
为什么这根试管会出现在这里?
之芙可不认为黎夜小楼里能出现这个东西……唯一的解释就是,昨天,夕同简跟着他们一起上楼了。
可是谢应白不是能看到他吗?他昨晚没有注意到吗?
之芙捡起试管回头看,谢应白睡得正熟。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人偶也要睡觉,但她想了想,还是把试管揣进兜里,在衣柜里找了件黎夜准备好的衣服——这个房间里衣服家具和装饰品一应俱全,一看就是为她准备,只等着她来住的。
看到卫生间里换下的衣服,她想起什么,掏了掏衣服的兜,发现自己的包里居然还有几张钱。
她抽出书桌上的一支笔,唰唰写了两行字,连着钱一起压在床头柜上。
做完这一切,她从卫生间里翻出昨天黎夜给她的男仆装,兴致冲冲地下楼了。
……
身后,没关上的大门里,谢应白睁开眼,那眼睛里,哪里有丝毫刚醒的困意?
他有些懊恼地戳了戳自己的脸,对于之芙醒来之后居然没有被他刻意摆出来的姿势和漂亮的脸蛋迷倒而感到疑惑,喃喃自语:
“不对吧……难道真的是我不够努力?不应该爬床?是不是冒犯她了?”他知道,有些女孩子比较在意这个,会觉得是被骚扰了。
就这样思考了半晌也没有思考出什么答案,他闭上眼一头钻进被子里,嗅着之芙身上的淡香在被子里滚来滚去,像撒欢的小狗。
又半晌,他满脸通红地从被子里钻出来,表情像醉了酒似的。
忽然,他注意到了床头柜上放着什么东西——
那赫然是被压在一起的几张百元大钞,上面压着的纸条上写着一行龙飞凤舞,潇洒异常的字。
……好像是之芙写的。他有点印象,听到之芙走之前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兴致勃勃地拿起来一看——
“服务周到热情,睡得很香。五星好评,下次再来!”
后面跟着一个Q版小人吐舌头点赞的表情。
谢应白:“……”
谢应白足足看了五分钟,终于醒悟过来。
原来被骚扰的不是之芙,是他。
……
之芙抱着衣服下了楼,就看到黎夜坐在楼下,几个人偶在旁边端上早饭,他捧着一杯热茶,颇有老干部冷静沉稳的风范。
——如果不是看到她的时候,他挑了挑眉。
“醒了?刚好,吃饭吧。”他的视线顺着之芙的脸滑到她手上拿到的东西上面,有些疑惑地问,“衣服不合身吗?”
之芙:?
她三两步走过去,把衣服放在了黎夜的面前。打量着黎夜疑惑的表情不似作伪,她问:“这是你昨晚给我的衣服。”
黎夜点点头。
“你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衣服吗?”之芙问。
黎夜感觉有些不对,他说:“我只是吩咐他们去买……”他的声音骤然止住了。
因为之芙把衣服从袋子里抽出来,抖落在他面前——
黑裙白围裙的女仆装,没什么多余的装饰,但光看裙子本身的设计就已经够奔放了。
黎夜:“……”
没见过这场面的老古板目瞪口呆,瞳孔地震。
他呆立原地半晌,骤然一扭头,猛地站了起来,“你你我我”地支吾了半天,耳根子都红透了,憋出来一句:“不是我,我没让他们买这个!……抱歉,你给我吧。”
他伸出手来拿,但之芙没让他拿走。
她抖抖裙子,往自己身上比划:“你看,这个裙子不是我的尺码。”
黎夜……黎夜根本没敢看。
半晌他在之芙的坚持下侧过脸看了一眼——真的不是之芙的尺码。裙长和肩膀腰的地方都多出一大截,比划在她身上的时候几乎能把她整个人都盖住,绝不可能是她能穿上的衣服。
“……可能是人偶听错了。”黎夜还是侧着头,想要拿过衣服。
“不!它们没错!”之芙义正言辞,拒绝了他的手,拿着衣服在他身上比比划划,笑眯眯地说,“这是买给你的呀。”
“……别开玩笑了。”
“真的!”之芙赶紧说,“你看这个尺码,你看这个肩宽,你看这个裙长……这不是你穿的衣服是谁穿的?”
黎夜的身材确实很特别。他是那种看起来斯文瘦弱,但其实肌肉紧实有力的人,他手臂和腰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肌,加上他又高,导致身材特别好,是和谢应白那种发育中的男高身材完全不一样的身材。
之芙拿起衣服在黎夜身上比比划划,黎夜满脸羞红,但也没反抗。
“黎夜,你穿上看看吧!”
“……不要。”
“穿上吧,买都买了,不穿多浪费呀。”之芙笑眯眯地说,“再说了,你不是我的男仆吗,这就是你的工作装呀。”
“……先吃饭。”黎夜一只手拿过衣服放在一旁,另一只手无视她的反抗招呼人偶给她拿碗筷。
“好吧好吧。”之芙就知道没这么简单,黎夜这种老古板不可能随便穿这种“伤风败俗”的衣服的,他一般说不要,就是真的拒绝,不会再考虑。她还得再从长计议。
她戳着碗里的饭菜,一边嚼嚼嚼一边思考着该怎么劝说黎夜穿这件衣服。
吃完饭,黎夜让身边的人偶去叫谢应白出来,准备去地下室举行昨天的工作。
之芙说:“不用叫他了,他还在睡觉。”
黎夜一顿:“你见过他了?”今天他起得很早,怕之芙尴尬,就一直坐在楼下,根本没见过谢应白,之芙怎么会已经见过谢应白了?
之芙没有成功让黎夜穿上男仆装,兴致缺缺:“他昨天晚上摸到我房间里来,说要努力……哎你别生气呀!”
黎夜满脸“做人怎么能如此轻狂”的,怒气冲天又大受震撼的表情。
“我在别墅也经常哄他睡觉的呀,还是个孩子。”之芙赶紧解释。
黎夜默了默,突然轻声说:“那让他睡觉好了,你先去换件衣服吧,在地下室门口等我就好。”
不是才换的衣服吗?之芙不明所以,但觉得黎夜估计是觉得她这身不好干活。
打工就要有打工的态度!她赶紧去换了身简便的衣服,再次回到楼下,却发现黎夜不在这里。
大概是已经去地下室了吧。之芙顺着昨天的路,走进地下室。
忽然,她发现隧道的门前站着一个人,正想打招呼时,那个人转头过来——
穿着及地的黑裙子、白围裙,黑发上带着黑白相间的女仆头饰。
满脸通红,双手抱臂。
——赫然正是黎夜的脸。
第36章 《人偶回魂夜:人偶之心》 不是你让我……
“……”
沉默在寂静的地下走廊里回旋, 没有人说话,只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回响。
之芙悄悄地看向黎夜——
对方满脸镇定,如果只看脸的话, 除了有些脸红之外,表情跟他平常的冷淡没有什么区别。
看得出来, 他正极力装作镇定, 耳根却已经变得通红了。这种事情大约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人生里过,他连走路都同手同脚了。
之芙:“……”
本来是之芙觉得大受震撼,但现在看到黎夜这么别扭, 心里倒不觉得尴尬, 只觉得觉得好笑了,她偷偷地瞄他。
却忽然被抓包, 刚巧对上他也望过来的眼睛。
两个人都像是被人火烫了一下似地转过头去。
好半晌, 之芙才说:“你……你不是不穿这个吗?”
之前在饭桌上的时候, 还说得那么坚决。结果一转眼就自己穿上了。
好啊, 原来让她去换衣服, 是要支开她自己去换衣服啊。
“你……”黎夜转头不看她,只是嘴里说着,“你不是想看吗。而且, 你都说了, 谢应白都努力到你床上去了, 我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吧。不是你在暗示我吗?”
冤枉啊, 真没有!她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但是,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听话的黎夜……大概跟性格有关, 黎夜走路的姿势很端正,挺胸抬头,每一步都跟测量过似的标准, 但架不住长长的裙摆顺着他的步伐摇摇晃晃,像是散开的一朵花。
这衣服套在他身上简直不要太合适,胸前的扣子把脖子以下遮得严严实实,但却修身极了,恰到好处的勾勒出他的蜂腰窄臀,极有力量感的倒三角身材上修饰着朴素的白色花边,衬得他冷峻的气息都温和了不少,配合着他的冷脸红耳朵,很有反差感。
好像他是个什么柔弱小男仆,被强迫穿上了这件衣服,简直让人——让魅魔食欲大开。
之芙有心想逗逗他:“我暗示你你就穿呀?这么听话?”
“……”黎夜转过头来盯着她,“当然要听话。”
他一字一顿地说:“ 不听话的话,怎么拴住你的心呢?”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也闪闪发光,这个时候倒是没有羞赧的表情了,耳朵还红着,却已经是捕猎者盯上目标一样的眼神。
之芙怔怔地看着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黎夜绝对不是像她以为的那么无害。
然而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黎夜又恢复成了之前那种被她调戏得面红耳赤的狼狈表情。
快得让人疑心他方才一闪而过的眼神,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
之芙还以为前一天这些在地下室里闹腾的小物件再次看到他们的时候,会见怪不怪地保持安静地待在原地,毕竟昨天已经相处了这么久的一段时间了。
但这些小家伙似乎有点“人来疯”,一进入地下室,两人又遭遇了昨天那样的盛大欢迎仪式,甚至比昨天还夸张——
钢琴疯狂地弹奏噪音,篮球飞到天上去,八音盒开始播放诡异的音乐……
最后被黎夜黑着脸上前解决。
像昨天一样,他拎着小熊玩偶放到之芙怀里,之芙和小熊面面相觑。
之芙问:“这个小熊也是人偶的灵魂吗?昨天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黎夜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小熊,忽然眯起眼睛。小熊仿佛受到了惊吓,转身抱紧了之芙,之芙被逗得笑出来,也赶紧抱紧了小熊。
一个软绵绵毛绒绒的玩偶,满脸害怕地抱紧女孩儿,这本来该是一个温馨的画面。
然而黎夜说:“它的年龄比你还大。”
之芙:?
黎夜说:“还记得以前我跟你讲的故事吗?人偶师制作的人偶,会带走人类身上的病痛和厄运。人垂死之际,他的灵魂会成为一枚到处飘荡的碎片,被普通人类看到的样子,就是他生前最熟悉的东西的样子。但不是人人都那么幸运,能等到救命的人偶。有些人在人偶制作的过程中就死去了,还有的人拿走了人偶,却不好好照顾它,最后也死于非命。”
“他们的灵魂无处可去,会被我们收藏在这个地下室。”
“所以……”他拖长了声音,“你抱着的那个娃娃,不知道是什么人。不过,从我有记忆开始,它就呆在这里了。”
“它见过的东西可比你多多了,它能害怕什么,都是装的,骗你的。”
之芙还没有什么反应,小熊玩偶听了这句话,却忽然生起气来,爬到了之芙的肩膀上,双手叉腰,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不知在说什么。
但听语气,应该是在骂人。
黎夜冷笑一声,反问道:“你怕什么?”
小熊的气势像是一个被戳了个洞的气球,又一下子瘪了下去:“………”
黎夜一把拎起它,无视它的挣扎把它放到了钢琴凳上,拉着之芙往更深处走。
小熊在后面叽里呱啦地骂人。
之芙回头,小熊忽然换了个表情,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之芙摊手,对它比口型:我也没有办法的啦!黎夜大魔王生起气来很可怕!
小熊继续眼泪汪汪,之芙还没接着说什么,身侧传来黎夜的声音:
“看什么?”
之芙赶紧回头,看看天看看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它好看还是我好看?”
来了!黎夜的死亡选择题!
之芙疯狂摆手。
“它很可怜吗?”黎夜又问。
“哈哈那倒也没有而且你也说了它比我还大我怎么可能会觉得它可怜——哇啊!”
黎夜双手抱住她的腰,一抬一放,把她放到了工作台上。
之芙有点不适应地挪了挪屁股。工作台上硬邦邦的,更重要的是,这个角度她也很不习惯……
现在,她一下子就比黎夜高了。
黎夜凑近过来,身上那股木头的香味顺着他的动作倾泻而来,把她包裹在熟悉的味道里。
脸颊隐隐作痛,之芙赶紧捂住脸:“喂喂喂不准再咬我了你是人类不是狗——”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黎夜一下子拉过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头上。
之芙睁大了眼睛——黎夜的头发很软,散发着淡淡的香皂香味,但最重要的是……
她摸到了黎夜头顶的女仆发饰。软软的头箍,里面填充着棉花,鼓囊囊地压在掌心,很有存在感。
他凑近过来,垂下眼,纤长的眼睫划过她鼻尖,裙摆一荡一荡,慢慢地划过她的小腿,在她的膝盖间划过,裙摆上的蕾丝刮得她痒痒的。
好……好像在勾引什么……
“我呢?”迷迷糊糊之中,埋在身上的人忽然发问。
“嗯?什么?”之芙要昏了头了。黎夜实在是……实在是……太会利用这件衣服的优势了。
他的脑袋抵在她脖颈间,一声轻笑。温热的气息打在敏感的颈窝。
“我呢?都是你的小男仆了……还不够可怜吗?”
第37章 《人偶回魂夜:人偶之心》 “其实我失……
“做你的小男仆, 也太亏了。”
温热的唇瓣开开合合,触碰到脖颈处最脆弱的血管,明明连舔舐都算不上, 却有种被野兽咬住喉咙的错觉。说话时湿润的舌尖仿佛抵住了肌肤,带来一片电流似的颤栗, 之芙下意识颤了颤, 被一把揽住了后腰。
“辛辛苦苦给你做饭干活,到头来,你却去可怜别人。”
温暖的、布满老茧的手掌顺着她的手臂摩挲到她的掌心。
“你是一个……坏主人。”
之芙有些困难地用另一只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坏主人……?她现在, 简直像是一只被大猫顶翻在地上的人类, 怎么看都是她才比较可怜吧……
大猫还蹭着她的脖颈,深深地呼吸着, 每呼吸一下, 之芙掌心下坚硬结实的胸膛就随之起伏。
这个衣服……好薄。薄薄的一层的棉布, 蕾丝花边从她的指缝间往外冒, 掌心里的滚烫的气息顺着掌纹传来, 黎夜那么高的个子,连长裙穿在他身上都短一截,白色花边勾在她腰上磨蹭。
明明是这么冷淡禁欲的一张脸, 此刻却做出类似勾.引的动作……
还有他说的那是什么话啊……什么、可怜什么的……
之芙咽了咽口水。
她算是体会到男仆装的威力了……
之芙的脑海全被:老婆真有魅力啊这个游戏太厉害了、出去一定打五星好评啊这里的想法塞满了, 忽然, 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口袋里滚落到了地毯上, 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动。
之芙一下回了神,下意识看向了地毯——
一枚试管在地面上滚来滚去, 然后就像是被人捡起来了一样漂浮在空中。
之芙:……
之芙被迷得晕晕乎乎的大脑一下就清醒了!她都忘了自己兜里还揣着夕同简呢……
但紧接着,试管就飘到黎夜身后去了。
之芙左扭右扭也没看到试管飘到哪里去了,这才意识到黎夜太高了, 完全把她挡得严严实实,那如果从后面看,是不是也只露出一双脚……
之芙努力挣扎了一下:“黎夜,那个试管……”
“你很在意它吗?”黎夜垂着眼睫问。“你那个未婚夫?”
“没,我的意思是……”
“你不想被它看到吗?”黎夜又问,“也对。我只是你的小男仆,又见不得人。”
之芙眼睁睁看着黎夜,垂着无辜的眼睫,慢慢地说:
“毕竟他是你的未婚夫,我只是跟你偷情的小男仆。”
之芙:……
之芙眼睁睁看着黎夜吐出这一串话来,然而他本人还像个没事人似的,表情忧郁又冷淡,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如果不是黎夜压得她完全动弹不得,她差点就要信了这个剧本了,这个比她还会编故事的可恶男人!
之芙怒从心头起色向胆边生——双手抱住他的脸,”啵“地响亮一声!
黎夜:“……”
他慢慢瞪大了眼睛。
果然有效!哼哼,爱编故事的漂亮老婆,看她把他亲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之芙捧住黎夜的脸,又是好一阵“啵啵”。
黎夜果然是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之芙扳回了一程,得意洋洋地跳下桌子,指使她的小男仆:“把工具铺开,快点快点,要干活了。”
……
制作人偶其实并不难——至少对于熟练工黎夜来说是这样。
但对于第一次接触人偶的新手之芙来说,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打磨、修整、上色、雕刻、用胶水调制眼睛、扎入头发——
这些她通通帮不上忙。
想来也是,这么多年来黎夜也没真给自己找个仆人来帮忙,为什么轮到她了就突然需要一个女仆了?
之芙百无聊赖地坐在黎夜身边,下巴压着胳膊放在桌子上,时不时顺手给黎夜递一个工具。黎夜可比她认真多了,手艺又好。
她戳了戳黎夜的手臂。
黎夜发出了一个疑问的鼻音:“怎么了?”
之芙哼哼唧唧:“你小子。”
“我?”
“是不是趁我不在偷偷进修了!以前没见你这么……这么……”
“是啊。”黎夜轻描淡写,半真半假地说,“你走了之后我做了一百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偶,每天就对着它们说情话。”
之芙:!
之芙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黎夜。
黎夜却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带着笑意。
之芙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好哇你黎夜你都会说笑话了——”
黎夜慢条斯理地做完了手上的活,把手里的一枚眼球对着光照了一下,嵌入了人偶的眼眶里。他才抬起头,看着之芙,说:“偷偷进修的人是你吧。”
“我?”冤枉啊!她离开游戏之后就吃了口饭,就急匆匆地赶回来了。
黎夜的目光看向了漂浮在她身旁的试管。
——经过这么两天的科普,之芙知道哪里其实是有人的,只是她看不到而已。夕同简就站在那里,手里拿着试管,看着她们。
之芙:“……”
本来理直气壮的她,莫名其妙就短了一截气焰。
黎夜把另外一枚眼球也嵌入了人偶的眼眶里,看了一下对光。
“知道不是你的错。”他没有抬头,只是轻声说,“但是……你可不可以给我讲讲,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我——”
“不要骗我。”他说。“你骗过我,我也帮你骗过其他人。”
他声音还是轻轻的,在寂静的地下室里,甚至能听到说话时的气流声。
之芙张了张嘴,看着他——
他就坐在那里,穿着有些滑稽的男仆装,一个放在桌子上的台灯打下惨白的光线,照亮了他的眼睛和他手里的人偶。
他读过人类的诗歌,学过那些“中二”的漫画小说。
如今他坐在那里,仿佛已经这样坐了很久很久,在他身边没有她的时候,他就坐在这大山的心脏中,和一室鬼魂作伴,坐到海枯石烂,孤寂永远也没有尽头。
“不是……不是我不想跟你说!”之芙说,“但是……”
但是她也不知道啊!
该死的,她就应该把系统带进来,现在完全两眼一抹黑,这该怎么办啊……
“好吧……”之芙一咬牙一跺脚,说,“黎夜!你看着我!”
黎夜抬头。
之芙说:“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跟其他人说!”
“其实……”之芙闭眼,用尽全力说了出来:
“其实我失忆了!”
第38章 《人偶回魂夜:人偶之心》 “有没有人……
“其实我失忆了!!!”
——声音久久盘旋在寂静的地下室中, 震得工作桌都抖了三抖,仿佛能听到山外惊起的鸦雀的声音。
之芙:“……”
黎夜:“……”
之芙:“真的!没骗你!”
她急切地捧住黎夜的脸,像揉小狗头一样左右摇了摇:“虽然说起来很奇怪对吧但是我真的没有骗你!如果我骗你那我天打五雷——”
“嗯?”之芙狐疑地看着黎夜。
“说啊。”黎夜被她捧着脸, 脸颊肉挤成一团,说话都很费劲, 但语气里却带着笑意。
“你怎么不阻止我?”之芙问。
剧本不是这样的吧!剧本应该是, 她准备发毒誓,说到一半时黎夜急匆匆地捂住她的嘴表示自己愿意相信她,然后他们就眼泪汪汪地看着对方, 深情地拥吻……
然而黎夜没有动作, 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甚至抬起下巴示意:“继续说啊。”
之芙无语凝噎,憋屈地指责:“你怎么不按剧本走啊!”
“我可没拿到什么剧本。”黎夜说, “再说了, 不是你主动要解释的吗?我总不能拦着你解释吧, 到时候还被你倒打一耙。”
发誓就发誓!她又没骗人, 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之芙信誓旦旦的举起三根手指:“如果我骗你, 我就——!”
“等等。”黎夜突然说。
“又怎么了?”之芙问。不是让她发誓吗?游戏有延迟,剧本也有延迟?
“换一个。”黎夜想了想,说, “如果你骗我, 你就永远在这里陪着我。”他摸了摸头顶的女仆发箍, 笑盈盈地说, “而我呢,也会永远穿着这件衣服陪着你。”
这哪里是惩罚!明明是奖励!
之芙立刻答应他:“好, 我发誓——”
“再等等。”
“还等?!小男仆,你不会是反悔了吧?”
“……”黎夜轻轻哼了一声,“要等的是你。你……反正要好好想想。答应我就没有回转余地了。”
他作势吓唬她:“等你死了, 你的灵魂会回到这间屋子,永远也不能离开,就像这些东西一样。”
之芙一手按下他比划的手,另一只手并起三指指天发誓:“我发誓,如果我骗……呃,如果我刚刚说有半点虚言,我就永远在这里陪着你!”
就算刚刚说的失忆是真的,现在她也有点心虚,因为她骗得实在是有点太多了……
之芙在心里给自己擦汗。振作起来啊之芙,她又没真的骗人感情,玩乙游的骗那能叫骗吗,她不过是比较博爱,所有食物都想要尝一口罢了!人类不也发明了很多种美食吗?可见这是所有物种共同的爱好,所以她没有错!
她在这里心虚,黎夜却像是很满意的样子。
他抬起下巴——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不像是小男仆,倒总有种大少爷的风范——点头示意自己认可了,大发慈悲地说:“好吧,就信你这一次。”
之芙立刻抗议:“不能只有一次!以后我说什么你都要信!”
“那就……看你表现。”
黎夜说着,把之芙拉进怀里。
眼风却轻飘飘地扫向一边。
另一边,原本正被‘夕同简’一上一下抛起落下的试管,不知何时静在了空中,仿佛它的主人也正静静地站在一旁,不曾言语。
黎夜双眼含笑,唇齿开合,一个口型:
她、爱、我。
她爱的,是我。
他的视线扫过试管,在之芙嘟嘟囔囔地念叨着“什么时候可以做好人偶去吃饭啊”的时候,又从容不迫低下头,一边亲昵地靠着之芙的头顶,一边不紧不慢地继续给人偶调整眼珠。
刚刚盘旋在他身上久久不散的那股令人可怜的孤独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一切只是错觉。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懒洋洋的,野兽在自己的地盘上踱步般的从容和耀武扬威。
“做好眼珠还要做什么吗?”
“头发、眼睫毛、上妆,最后调试关节……”
“哦哦……”之芙若有所思,“那应该很快就可以好了吧?”
黎夜拿着眼球的手顿了顿。
片刻后,他调整好眼球的角度,拿起刷子,淡淡地道:“嗯。”
之芙托着下巴,没把他奇怪的停顿放在心上。
这几天她看着黎夜打磨人偶,又辛苦又麻烦,最后收尾的这些小细节,肯定比前面的大工程要快很多。而且之前黎夜也说过,来求人偶的人,第三天就可以来拿他们的人偶了。
所以说,最多再一天,人偶就能做好了。
嗯……之芙陷入了思考。
这个游戏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出现什么明确的通关要求,而且她是玩过游戏本体的,这个DLC是用的她本人的身份而没有给她一个新的身份来体验。
所以说,这个DLC应该只是扩充世界观,让她了解人偶师家族和黎夜的人生经历的,本身并没有什么通关要求,只要跟着剧情走就行了。
所以……等到黎夜做好人偶,她就可以带着夕同简的人偶离开,结束这个游戏了。
唉……这么一想,还有点怪舍不得的。
之芙回头,对黎夜说:“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黎夜一愣。半晌,他垂下长长的眼睫,笑道:“这也是发誓的一部分吗?”
“当然!”之芙说。
黎夜说:“那你可别又失忆了。”
“才不会!”之芙说,“你等着吧,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种渣女!”
她摩拳擦掌,已经计划好了结束这个DLC之后,回去再重新玩一遍本体游戏,以后有空就打开全息游戏仓来看看黎夜。
但是……
她的计划好像失败了。
不是那种突发变故的失败,之芙对游戏里突然出现的变故早有心理准备,事实上,如果真的有什么突发变故,她完全不会觉得是自己的计划失败了,只会认为这只是游戏里的一个新玩法,一个新情节。
但她在游戏里不仅没有经历变故,恰恰相反,一切都平静得可怕,这里变得不像是游戏,反而像是一个温馨平淡的日常生活。
她在这里没有遇到任何困难。黎夜把她的生活照顾得很好,吃穿住行无微不至,也没有人找她的麻烦,那些人偶师家族的小孩子很喜欢她,总是缠着她讲故事,她过得惬意而舒适。
甚至,黎夜知道她“爱慕虚荣的性格”还会带着她出门转一转,买买珠宝奢侈品啦,还给她放假,一起逛逛游乐园啦。
日子就这么平静又温馨的进行了下去……
才怪嘞!
最大的危机,就出现在这平淡的温馨之中!
——黎夜他,一直没有把夕同简的人偶给做出来。
先是眼珠没有做好,重做了一整批。
然后是眼睫毛扎歪了,会刺到眼球——这里黎夜还非常有心机的甩锅给之芙,说是她抱着他要亲亲,导致他手抖了。
再然后是人偶的比例出现了问题,没法走路。
再再然后是人偶师不是黑奴,人偶师也要放假。
再再再然后——也就现在,是关节球在试验的时候坏掉了,要做新的关节球。
之芙的心情,从一开始的不舍留恋到后来偷懒的惬意再到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麻木。
夕同简的身体还在医院里躺着,半生不死的,没有意识,但呼吸平稳,眼看着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所以黎夜可以肆无忌惮的拖延时间,享受和之芙的相处。
“所以?”她抱着夕同简的人偶,坐在工作桌旁边,麻木的问。
夕同简的人偶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但试验的时候关节球掉了出来,砸在地上摔坏了。刚刚黎夜拿绳子把人偶的手脚都穿上去勉强固定住了。
“所以,你就再等等呗。”谢应白没个正形地坐在旁边,没骨头似地靠着之芙。他说双手双脚赞同之芙留下的,所以不仅不站在她这边,还老是幸灾乐祸。他老神在在地说,
“反正你那个未婚夫一时半会死不了,他们又没法上门来找你的麻烦,呆在这里不好吗?”
之芙说:“可是……”
“再说了,就再等两天。”谢应白靠着她肩膀,止住了她的话,“你还不相信黎夜吗?他肯定能搞定的,交给他就好了,别想那么多。在这里不开心吗?”
“当然开心!”之芙说,又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但这句话已经是你对我说的第五次了!”
每次都是一模一样的话术,连改都不改的!她真的有那么好骗吗?两天又两天,两天又两天,最开始她还以为这只是黎夜的失误,只要再等等就好了——
可是现在,已经足足过去一个月了!远远超过黎夜自己说的三天!
就算是再怎么失误,也没有这样的!
谢应白侧着头看过来:“真生气了?”
之芙——之芙何止是生气!她还憋屈!
她一下跳起来,走到工作桌面前,猛地一拍黎夜的桌子!
“哐当!”一声,整个桌面上的东西都震了一震。
黎夜却只是平静地抬头,看着她。
之芙抓狂:“黎夜!”
“嗯?”
“为什么人偶一直不好!”之芙问。“不是你说的三天就好了吗?现在都一个月了诶!”
“……”黎夜松开手,关节球从他的手里掉了下去,一路咕噜噜地滚到了桌子的边缘,还差一点点就要掉下去的时候,之芙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
好险!差一点又要等半个月!
“如你所见。”黎夜说,他用下巴点了点关节球,“因为它坏了啊。”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之芙憋屈:
“不是这个原因!为什么人偶一直出问题?你不是这样不仔细的人!”
就像今天早上,黎夜告诉她人偶做好了,但是在人偶试验走路的时候,关节球掉了。检查之后黎夜说是当时装关节的时候不小心装反了,没有固定好。
但黎夜不是这样不小心的人。他本来性格就沉稳谨慎,更何况还是熟手,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犯这种低级错误?
之芙有点生气。黎夜难道把她当傻子骗她?她又不是傻子!
黎夜却笑了笑:“那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人?说不定我就是这样粗心大意,马马虎虎的人呢。”
“不可能!”之芙说,“你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她虽然不是人类,但也是阅遍人类的魅魔,可别想骗她!她已经不会再被骗了!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拖延时间呢?”黎夜又问。他还在笑。
对啊,黎夜为什么要拖延时间呢?
想留下她吗?可是她答应了会回来看他的啊!
想害她吗?也不对啊。如果想害她,从一开始就不会答应给她做人偶。
之芙指着黎夜:“你你你——”
她有点憋屈,“你你你”了半天,说:“你就是看我好骗好欺负,想欺负我对不对?”
“……”刚刚被之芙指着,还一直在笑的黎夜,此刻却突然收回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之芙还叉着腰:“不然是因为什么原因,你告诉我啊!”
“……”黎夜把人偶的关节球放在了桌子上,转身走出了地下室,丢下一句:
“你自己想。”
给之芙气得跳脚。她大喊:“黎夜——”
黎夜正抬脚走上楼梯,听到她的声音,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就转回头看她。
之芙气呼呼地说:“你是个小气鬼!讨厌鬼!”
黎夜静了片刻,却又忽然笑起来。但那笑容转瞬即逝,快得仿佛是之芙的错觉。
他轻声说:“这句话我比你早说,之芙。”
“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讨厌?”
——明明是寂静的幽暗的地下室,却仿佛回到了那个别墅里。
那时他也这样看着她,然后说:“之芙,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笨蛋。”
第39章 《人偶回魂夜:人偶之心》(完) “我……
“喂!!!”之芙在身后跳脚。但黎夜看也不看她, 转身走上了地道,只留下一个越来越远的,沉重的背影。
之芙转身, 却发现原本总是在黎夜吃瘪后甜言蜜语挖墙脚的谢应白,也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 用一种跟黎夜一模一样的, 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她喊了好几声,谢应白都没有回应,只是也站起身, 走出了地下室。
“谢应白——谢应白!”
简直要气死她!
晚上, 之芙躺在床上,左转右转地睡不着。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黎夜离去时那个眼神, 在她的脑海中反复播放, 挥之不去。
她想让自己别去想, 可是没有用;她想让自己去思考那个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那个眼神太过复杂,她只感觉到了混乱的思绪,却根本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像是在哪里见过, 可是又无从分辨, 她仔细地想, 仔细地想。
在哪里见过呢?魅魔肯定是没有这么复杂的眼神的。它们是欲望的物种, 向来有话直说。
只有人类,才会有这样复杂的、奇怪的、无从辨别的眼神。
人类——人类。
她接触过的人类不多。虽然玩过很多游戏, 但现在大部分乙女游戏还停留在文字配套2D图片的程度,她也不可能在那些游戏里见过这么复杂的眼神。
所以只可能是她在现实世界接触过的人。
——之芙忽然想了起来。是的,她想起来自己从谁身上见过这个眼神了。
是司苍。
那个便宜养兄, 也总是用这样的奇怪的眼神看她。
之芙犹如醍醐灌顶,但立刻又陷入了沉思——所以说到底,这个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们又为什么总是用这种眼神来看她呢?
她还是什么都不懂。
啊啊啊啊啊啊!她抓狂地从床上坐起来。难道真的像是黎夜说的那样,她是笨蛋?
世界上到底为什么会有人类这么复杂的生物呢?之芙想不明白。人类的感情太复杂了,果然魅魔学院的学姐学长们没有说错!人类真的是很可怕的生物!即使是她这样绝顶聪明的魅魔,在人类里也是个笨蛋。
今夜特别安静,没有人上门打扰,连窗外的虫鸣鸟叫都消失了,像是茫茫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似的。
之芙盯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思索了半晌,怎么也想不通,但睡也睡不着,她干脆翻身坐起来,套上衣服,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顺着台阶慢慢走向地道。
——黎夜不给她做,她自己来!
不就是做人偶吗!她看了一个月,学也该学会了,再说只是一个小零件的损坏,敲一敲打一打就可以了吧?
之芙暗暗给自己打气:一个人偶而已,她可以的!
她拿起手电筒,走进了漫长的、黑暗的地下通道。时至深夜,冷风吹透了衣衫,之芙拉紧外套,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和幽幽的呜咽。
已经走到了地道深处,没上锁的大门面前,之芙才想起一个要命的问题——
那些放在地下室里东西!每次来的时候,它们总要作怪。虽然似乎对人没什么杀伤力,但一直都是黎夜负责安抚它们,让它们安静下来的。
黎夜现在不在……该怎么办?
之芙盯着面前敞开的大门,门内一片漆黑的死寂,仿佛一只野兽张开了血盆大口,等待着她这个不知死活的食物送入口中。
之芙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她只想到了魅魔界的三大理论——来都来了,大半夜的!
她深深呼吸,破罐子破摔,用力推开了大门!
刹那间从门里狂冲而来的风吹透了她的脸颊,发丝乱飞,呜咽和嬉笑的声音穿过她的耳畔,仿佛有无数的人凑在她耳边,但又在即将发出尖叫的一刹被人抓住了咽喉。
——狂风窒息,耳边寂静,一切都恢复了原样,仿佛刚刚的感知只不过是太过紧张带来的错觉。
只有屋内发出“砰砰砰”的声音,篮球落在地面,紧接着滚入看不到的漆黑角落。
之芙睁开眼,那枚熟悉的试管静静地浮在她的面前,像是等候已久。
“夕——夕同简?”
试管转了个头,朝着地下室深处去了。远远看去,像是一个无法看见的人,手握试管,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工作台旁边。
之芙环顾一圈,地下室里的东西都好好地待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上,她跟着试管跑到工作室前,试管就那样静静地浮在一边,指了指工作台。
像个小监工似的。
之芙在工作台前坐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看向了试管。
她问:“你是……夕同简吗?”
试管上下摇了摇。
现在黎夜和谢应白都不在,正是询问的好时机!
之芙又指了指自己,问:“那你知道你和我是什么关系吗?”
试管左右摇了摇——这是不知道的意思吗?
之芙不死心,再问了一遍,但得到的答案还是跟刚刚一样。
她大失所望:“所以你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们俩之间的关系——你的妈妈说我是你的未婚妻,这个你也不知道吗?”
试管还是左右摇。
“难道你也失忆了?”之芙问,“你知道你是谁吗?你不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这是试管慢吞吞的上下摇了摇,紧接着漂浮了过来,试管底部抵着桌子,一字一画。
【我是夕同简。】它写字的速度很慢,但能看出字迹很漂亮,应该是专门练过的,【就职于第三异世界生物研究所。】
异世界生物?研究所?这又是什么?
她还想再问,试管却无论如何也不再写字了,只是慢慢悠悠的漂浮在了空中。
之芙只好再次回到了工作台前,拿起黎夜留下的工具和资料,认认真真地研究起来。
之前黎夜说的,是关节上的问题。夕同简的人偶跟谢应白的人偶一样,关节处都是用一种球形关节连接在一起,这样可以达到人偶活动范围的最大化。
之芙拿起黎夜放在工作台上的球形关节,对着光看了看。这种关节的内部会有一个松紧带,两边可以连接人偶的肢体,这个关节大体没什么问题,但上面有一个细小的裂缝,黎夜把裂缝外面磨平了,大约是准备填充树脂重新加固。
之芙摸着下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的夕同简的人偶。
人偶的两只手和一只脚都已经装好了,现在就差她手上的这个关节,放到右腿的膝盖上,就完成了。
树脂……黎夜没有调好。
那……
之芙看看人偶,再看看漂浮在一边的试管。
原本慢悠悠的在空中一上一下的试管,在她炽热的目光下顿住了,就像是察觉到了不妙似的——
这种不妙的预感很快成真了。
之芙环顾四周,找到了一块布胶带,啪地一下贴在了关节球上。
试管:“……”
之芙左看右看,又用力地尝试把关节掰开,关节球纹丝不动,粘得非常牢固,不会散架。
之芙:好耶!小小人偶,轻松拿下!难道她真的是天才?
之芙拿着关节球跑到人偶的面前,把人偶的裤管扒拉上去,把关节球对比了一下,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就拉着筋准备连接起关节。
试管飞到她面前来,上下漂浮,无力的试图阻止她。
之芙对试管说:“这个能用就行,是吧!”
试管:“……”
之芙振振有词:“用胶带粘上总比一直呆在这里好啊!”
再说了,游戏里的道具能用就行了,游戏里多得是用胶带贴起来也能用的道具,而且一般很牢靠,能一直用到游戏结束,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也有可能……这才是这个游戏最后谜题!只要解开这个谜题就能结束游戏了。
之芙内心点了点头,认可了自己的想法。
不愧是她,乙女游戏的骨灰级玩家!
试管似乎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又漂浮到一边去,不再阻止她。
之芙把人偶的关节连接上,用手转了一下,果然没什么问题,能让人偶正常活动。
她把人偶从椅子上拉起来——
人偶软软地倒在了她的怀里。
之芙:?
等等,今天早上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明明今天早上的时候,黎夜把关节球装上,人偶就能自由活动了,可以自己走路了。
怎么轮到她的时候就……
之芙不死心,重新拉起人偶,人偶却一次次地倒在她身上……
如此重复几次,之芙终于意识到,就算她把人偶做好了,人偶也不能动起来……也就是说,还是得要黎夜来。
也对,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毕竟做人偶又不需要什么门槛,如果人偶能做出来就自己动,那岂不是人人都能做这种特殊的人偶?而黎夜,即使在人偶师家族里,也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所以……一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办法或者方式,单纯把人偶组装出来是没有用的。
之芙沮丧地认清了事实,把人偶放回了椅子上。她叹了口气,往外走。
试管从身后漂浮过来,蹭了蹭她的手背,然后落进了她的外套口袋里。
之芙把手放在包里,摸着试管,走出了地下室。
此刻外面还是深夜,她看了一眼时钟,才凌晨两点,现在回去,还能睡个完整觉。
不管了!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睡个好觉,明天起来继续跟黎夜战斗!
之芙给自己打着气,爬上楼梯,却忽然发现走廊的尽头亮着一点光。
——那是黎夜的房间,而他的门似乎刚刚被打开过,看起来像是黎夜出了一趟门,又在她回来之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相处了这么久,之芙也渐渐摸清楚了,黎夜是那种作息也特别规律健康的人,每天十点睡六点起,生物钟规律得比闹钟还准时。
这么晚了,黎夜不睡觉是在做什么?难道……他跟踪她?
她好奇地走过去,想看看黎夜在做什么,但在她靠近时,房门却砰地一声关上了。
之芙:?
之芙自认好脾气,不跟他计较。她走过去,敲了敲门。
没回应。门内静悄悄的,像是方才的光亮不过是她的错觉
之芙蹙眉,黎夜还在生气?
明明应该是她生气才对吧!
……真是的,黎夜到底在想什么呢?
之芙愤愤地回了房间,也不管黎夜到底想做什么了,躺在床上就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从床上醒来时,她看着外面大亮的天光,还有些懵懵的。
直到洗漱的时候,从睡意的兜里摸出了试管,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什么。
她赶紧换好衣服,冲下楼,准备跟黎夜痛陈利害,好好地说清楚,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又为什么要拖延时间,如果对她有什么不满,说出来不就好了吗?她会改的呀!
可是——
当她跑到楼下的时候,却发现,黎夜没有像以前的每一天那样,坐在客厅的餐桌上等她。
不仅黎夜,谢应白也不在。
宽阔的客厅空无一人——不,也不能说空无一人。
客厅的餐桌上,原本应该是黎夜常坐的位置上,夕同简的人偶坐在那里,见她看过来,主动站起身,朝她眨了眨眼。
“你……”之芙一时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人偶看起来跟照片上的夕同简别无二致,像是夕同简就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表情柔软而温和,穿着一件简单的衬衣,更衬得他挺拔高大,身形瘦削。
他说:“走吧。”
之芙往外看去,才发现有个面熟的来自人偶师家族的年轻人站在门外,见她出来,热情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夫人!家主说让我送您回神庙那边去!”
之芙没来得及计较他的称呼,问他:“黎夜——就是你们家主呢?他在哪里?”
年轻人挠了挠脑袋,只是傻呵呵地笑着,并不接话,把他们往门口引。
“车已经停在外面了,您上了车就会有人把您送到神庙里去的,夕先生的父母我们也已经通知过了,他们会在神庙等您。”
之芙被拉着,不由分说地往外带去。
她回头,看向那栋高大的、孤寂的、似乎已经矗立了很久,在未来也将永远矗立在那里的小楼。
“黎夜——”她忽然大声喊。“我还会回来看你的!”
“我——我发誓!如果我不再回来,我的灵魂也会回到这里,回到你的身边,永远陪伴着你。”
二楼小窗的窗帘忽然被人从里拉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窗户里,看不清楚是黎夜还是谢应白。
它藏在黑暗中注视着她,渐渐消失在了大盛的白光中。
……
“之芙!”
“之芙!!!”
“医生来了吗?!把她从里面抱出来,小心点别窒息了——”
“是谁在管理018仓?!不跟随系统,差点出大事!”
“这个DLC是从哪里出现的?!系统里根本没有这个补充包!”
“把人偶副本的人偶师角色从友好NPC调整为敌对NPC,增高他的危险等级……这次之芙差点就被永远留在那里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之芙只感觉到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千斤巨石般沉重,她猛地咳嗽起来,模糊的视线里无数人影在她的瞳孔里摇晃。
喧嚣传入脑海,他们好像是在为她的清醒而欢呼。
我这是……怎么了……他们在说什么?
之芙迷迷糊糊地想,我不是刚刚结束一场游戏,从游戏里出来吗?
怎么……这么多人……
摇晃的人影在她的眼睛里逐渐清晰,她看到一张温和却焦急的脸,很熟悉……
“夕……夕同简……”她伸出手,却被从旁边伸出来的另外一只手握住了。
她转头,看到了司苍冷峻的脸,他似乎很紧张,下颚崩得紧紧的,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这个眼神……让她想起了黎夜和谢应白。
“之芙,你醒了,你还好吗?”温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之芙看向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她以为是夕同简的那个人,其实是方寄南。
游戏公司的对接人。
第40章 《大卸八块》 现在,您应该上去,扇您……
“滴嗒、滴嗒、滴嗒……”
深夜的医院一片静谧, 只有仪器发出来的细微而规律的声响。
这是一栋隔离出来的特殊病房,所有病人都是单独一间病房,走廊上不见推着药车四处奔走的医生护士, 只有穿着便装却身姿笔挺面容坚毅的“护工”站在门口,见司苍和方寄南从病房里出来, 微微点头示意。
“医生说她没有大碍, 休息一下就好了。她的身体素质比普通人要好得多,这次只是过度滞留造成的眩晕和昏迷……”说到这里,方寄南的声音带上了忍俊不禁, “看不出来, 你妹妹跟你一点儿也不像,她挺喜欢打游戏的。”
医生说, 之芙没有外伤内伤, 精神状态也很正常, 她的昏迷只是因为在游戏世界过度滞留导致的营养不良和疲惫——就和熬夜打游戏熬到昏迷的网瘾小孩儿似的。
虽然这次事情很严重, 但想到医生比喻说之芙是熬夜打游戏的网瘾小孩儿时那个略微无语的表情, 方寄南还是有点想笑。
“放宽心,这次只是个意外。”方寄南看着紧紧皱着眉的司苍,宽慰道, “这次的问题已经上报检查了, 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再说了, 她是你养妹又不是你老婆, 她是个成年人了,你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你妹妹运气好着呢。”
“运气?”司苍冷峻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冰冷了, 他反问道,“真运气好的人,能被那个游戏盯上?”
方寄南一时哑然。
司苍看向一旁的病房,这里的每一个病房都是隔离开来的,但从门上的小窗还是能看到病房里的人。他们一路走过了几间病房,里面的人要么断胳膊断腿,要么就已经空置了出来,身形高大笔挺的“护工”门正在往外搬上一个人留下的遗物。
两人停在原地,给他们让出空间。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那个。”司苍沉声说。“之芙进游戏前,我去拜访了01号仓,那个姑娘活过了02、03、04……她也说她运气好。她说之芙和她见过的玩家都不一样,她会比她运气更好。”
“可是呢。”司苍看向被搬空的病房上方,那里挂着一个【01】的号码牌。“意外总是很多。”
方寄南看着那个号码牌,也沉默了下来。
“护工”们上上下下地搬东西,有人走过来,把【01】的号码牌摘掉了,换上了一个新的【019】。
“我从一开始就不赞同你们的做法。”司苍说,“你也说了,之芙是个成年人,她有权利得知真相。如果不是你们把这个大逃杀游戏包装成恋爱游戏,也不会出今天这个意外。她会避开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游戏补充包,也不会无知无觉地逗留在游戏世界里。”
“等之芙醒了,我会告诉她真相。”
他看了沉默的方寄南一眼,转身离开,向之芙的病房走去。
“我可没说这是什么游戏,不是吗?”方寄南在他身后说:“还有,你表面答应我们的计划,却在游戏里想方设法告诉之芙这件事,我不是不知道。游戏里的杂音,是我拦截的。”
顿了顿,他又轻声说:“以普通方式进入游戏的存活率只有百分之二十。”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淹没在护工走动的声响里,但司苍还是骤然停住了脚步。他回头,方寄南却没有看向他,他背对着他,看着那个被换掉的号码牌,在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下闪出刺眼的光。
“你在威胁我?”司苍侧目。
“……”走廊一片寂静,气氛极速沉底,周围的‘护工’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掺和他们之间的冲突。
“不。我在提醒你。”方寄南双手插在风衣的兜里,回过头来。方才的沉默从他脸上褪去,他温和地笑了一下,风度翩翩,“到现在为止,除了这个意外,我们不是做得很好吗?让她主动进入游戏,我们获得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特权’。
你敢说,如果没有你作为系统的提示,她的游戏还会这么顺利吗?”
“那也……”
“知情权和生命比起来,哪个更重要?”方寄南问,“你的妹妹不是普通人。承认吧,这就是最适合她的游戏方式。”
司苍盯着他,半晌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之芙说她在游戏里认识了一个很像你的人,叫夕同简。”
方寄南笑了起来。他实在是有一张非常俊俏而温柔的脸,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微微眯起,丝毫没有攻击性,狐狸似地笑眯眯的。如果光看脸的话,很难想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说:“嗯,这也是‘小特权’的一部分。”
……
之芙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头还有点晕。
“你醒啦?”一张脸从旁边凑上来,挨得太近了,之芙几乎能数清楚他眼睫毛的数量——
她愣了一会儿,而那张脸的主人没有丝毫不耐烦,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终于,之芙认出了那张脸的主人:“方寄南?你怎么在这里?”
“倒是我要问你,你怎么在这里吧。”方寄南说。看到之芙把他认出来,他才坐了回去。他的话是责怪的,语气却很轻松,不会让人感到压力,反而让人觉得像是在关心,“我不是说过让你去好好休息吗?”
之芙还有点晕晕乎乎的,朝方寄南的方向一看,司苍也坐在那里。
她想起来自己刚刚退出游戏的时候,只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就又晕了过去。
“那个游戏仓本来就是测试版,不能长时间呆在里面,是你打游戏太入迷,精神不济晕过去了。”方寄南说,“之前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网瘾少女……”
之芙一呆,问:“我在游戏仓里呆了多久?”
她在第一个游戏里玩了两天三夜,但出来的时候只过了小半天,还以为无论在游戏里呆多久,现实里的游戏时长都是固定的。
方寄南叹了口气,说:“整整三天。”
“三天?!”之芙大吃一惊,“没人叫我吗?家里那么多人,不应该啊……”
“当然有。”方寄南看向坐在一旁的司苍,“你哥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但你一直连接在游戏里,我们不能突然把你叫醒。你听说过那个吧,梦游的人如果被人叫醒,就会变成疯子。”
之芙挠挠脑袋。她不太懂人类的科技,但既然方寄南这么说了应该就是对的,毕竟他是游戏公司的工作人员嘛。
“对不起。”她乖乖道歉,看她离开游戏的那个大阵仗,恐怕把这些人吓得不轻,她看向司苍,双手合十,“下次我会注意的。”
“……你放心。”司苍说,“爸妈出门了,不知道你的事情。”
“那就好!太谢谢你了哥!”之芙精神一振,想来如果知道她打游戏打到进医院,司妈妈一定会把她念叨死的……
“别谢我。”司苍转过头去,像是不想看她。“下次你要自己小心,没人能帮你。”
方寄南笑眯眯地接话:“不用道歉,你哥要怪,就怪我们把游戏做得太好玩,却没有做防沉迷系统吧。说起来,你这么喜欢我们的游戏,我们还应该感谢你才对。对了,游戏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在游戏里呆了那么久?”
之芙把游戏里发生的事情隐去了一部分讲给了方寄南,方寄南若有所思,又追问了几句为什么不带系统这里的话。
之芙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方寄南说,系统的作用不仅是辅助她游戏,保证她的游戏体验,还会检测她的身体情况,让她以后千万不要不带系统独自进入游戏。
之芙也知道这次自己恐怕是闯祸了,老老实实答应下来。
方寄南说着说着,突然停下了声音,在之芙疑惑地看向他的时候,才笑眯眯地问:“之前我们说的,还作数吗?”
“什么?”之芙问。
“就是之前我们协商的直播计划。”方寄南说,“你忘记了吗?”
他这么一提醒,之芙立刻想起来了。方寄南之前说过,已经给她的系统打开了直播系统,等到下一个游戏她就可以开直播玩游戏了。
之芙立刻感觉浑身轻松,简直能再回到游戏仓里大战三百回合!
她已经很久没有播过游戏啦!不知道她的粉丝想她没?
……
【游戏《大卸八块》已开启……】
之芙躺进了游戏仓里,选择游戏后,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她没有注意到,在她点进新游戏的同时,在游戏列表最下方的【已游玩列表】里,她玩过的两款游戏的封面,忽然变黑,又很快恢复了原样。
【正在输入个人数据……系统生成身份……数据连接中……】
之芙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骤然从空中降落,她头晕脑胀,下意识地扶住了身边的一个桌子。不同于上一个游戏,这一次她载入时四周一片安静,只有脑海中的系统在讲述着这次游戏里她的身份和人物。
【载入背景故事……载入任务中……】
之芙一只手扶住脑袋,另一只手按着桌子,眨了眨眼。
面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她身处一个明亮宽阔的大厅里,身边没有人,只有身前站着几个穿白大褂、手里拿着文件夹的男男女女。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男人表情温和,但他身后的其他人却对她目露警惕,十分防备,还有些……厌恶?
之芙又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站在人群最前面,穿着白大褂,一只手插兜的男人。
他的面容英俊而温和,一双秋水似的狐狸眼看谁都显得温柔多情,但面容轮廓却十分硬朗而熟悉——
之芙脱口而出:“夕同简?!”
【夕同简,第三异世界生物研究所特别研究小组的组长,您的未婚夫。现在,您应该上去,扇他一巴掌。】
【……啊?!】之芙还沉浸于自己看到了上一个游戏里的NPC的惊讶,现在又被系统突如其来的任务惊掉了下巴,【等等,他不是我的未婚夫吗?我为什么要扇他巴掌?】
【他是一个渣男。】系统的声音平静无波,不紧不慢,【他是你的未婚夫,一面跟你定下婚约,另一面却跟别的女人打情骂俏,背地里还‘关心爱护’自己的女同事,他对所有的异性都温柔有加,却对你不闻不问,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渣男。
这一次,他要和小组里暧昧的女同事一起外出科考,你也想跟他一起去,照顾他的生活起居。然而,他不敢在其他人面前承认你的身份,拒绝了你的提议。你一路追来,苦苦恳求,但他却心冷如铁,根本不管你的脸面。】
【什么?!】之芙都震惊了,越听越是拳头硬了,乙女游戏里怎么会出现渣男?!还是攻略对象?!!!她要给所有让玩家攻略渣男的游戏打差评!
系统说:【所以现在,你的任务是上去给他一巴掌。】
【好好好,没想到你们游戏三观还是挺正的,就让我来给渣男正义的铁拳!】之芙当即站直了,头也不晕了桌子也不扶了,撸起袖子三两步上前,兴致勃勃地照着夕同简那张俊美而温柔的脸就是——“啪!”
“渣男!”她怒骂。
世界安静了一瞬间。站在夕同简身后的所有人都表情呆滞,而夕同简也愣了一下,被扇得偏过头去。
系统低沉的男性机械音里,突然多出了一丝愉悦。他说:【以上内容,都是您自己编来骗人的。骗人的对象,包括夕同简的父母同事,还有他本人。】
之芙:……
之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