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不复清晨凉爽,院落不少枝条垂落。


    温热夏风拂动宫院枝叶,地面的灰土残叶,亦是狼藉浮动。


    柳樱视线落在散开的厚土灰尘,眼眸一亮,出声:“宋管事,我觉得其中一定有误会。”


    “眼前如此邋遢景象,难道你是觉的惩罚不够重吗?”宋管事瞧着试图耍赖的女孩,眉眼更是不善。


    常黎于一旁察言观色,暗想宋管事最讨厌无赖贪懒的性子,恐怕柳樱要吃苦头了。


    “您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这院落里的灰土残叶是有人特意倒的!”


    “胡闹,旁的宫人怎么会无端做这种事陷害你?”


    柳樱理直气壮的应:“这个事您得去问坏人,我真是被冤枉的。”


    反正柳樱想不明白偷摸干这种事的人,到底是什么变态般的心理状态。


    宋管事一时竟被说的不知如何应话,面色微沉的看着坦坦荡荡的女孩,只好出声:“你既然说是陷害,那可有证据?”


    “请等下,证据马上给您找来!”柳樱迈动小短腿走到灰土处,弯身认真找寻,而后探手开始扒拉灰土。


    宋管事常黎等人看着如此诡异举止,纷纷面露诧异,其间更有不少嫌弃鄙夷。


    不多时,柳樱伸展脏兮兮的两只灰手举到面前,小脸已然晒出些许细汗,明眸满是坚定道:“您看这些残叶花瓣不是我这边院落栽种的样式。”


    虽然扫地太无聊,不过每天就那些灰土碎叶,柳樱很容易注意到其间的差别。


    西苑各处栽植的树木花草不一,现在又恰逢花期,所以更是明显。


    宋管事闻声,目光落在柳樱掌心的素紫花瓣,偏头查看这方院落的树木,心间亦隐隐有些怀疑。


    “恐怕不尽然吧,花叶多是随风而动,难道就不能是飞落到你院落吗?”常黎于一旁张望探究道。


    柳樱偏头坦然应:“如果我没认错这种花,它们大多都栽种在东南院落,常姐姐莫非觉得能横飞大半西苑?”


    话语落地,常黎一时无言,暗自惊讶,柳樱瞧着呆呆笨笨,没想倒是自己小瞧她了。


    “而且我还有一个证据,这些泥土不同本院的灰尘,颜色更偏红,最近天气升温,而且又不下雨,如果是成堆被狂风吹过来,那恐怕附近的院落廊道包括屋瓦,应该都有同样的灰土才是吧。”


    说罢,柳樱拍了拍掌心灰土残叶,心想那偷摸干坏事的人为了陷害自己,所以只想着尽可能多倒灰土。


    全然没有想到宫苑里大多是青砖地面,而且柳樱每日都清扫的干净。


    除非连月的累积,否则地面不可能一下子有那么多的灰土。


    唯一的法子,坏人只能是把西苑后院的灰土篓子,可能一并提起倒落这处。


    宋管事看着泥土,自然亦联想到此,出声:“来人,立刻召集今日值守的宫人!”


    “是。”常黎连忙应。


    原本在休息的宫人们来到院落,宋管事坐在台阶之上的竹椅,目光看向窃窃议论的宫人们出声:“你们哪些人值守的院落里栽种角堇花?”


    众人互相观望,而后陆续出来七八人,常黎于一旁出声:“今日谁来过这处院落私自报复,还不从实向宋管事招出?”


    这七八人纷纷跪在地上,惶恐应:“宋管事,奴婢等人都在休息,互相可以作证。”


    而此时的柳樱正观察这些宫人,其间没有一个眼熟的面孔,不由得怀疑。


    难道,自己猜错了?


    常黎俯瞰众宫人反应,而后偏头向宋管事,低声询问:“宋管事,现在她们都不承认,这该如何是好?”


    满头白发的宋管事,神情平静的看着常黎应:“既然如此,那就一律送去内司。”


    “这、会不会太突然了。”常黎面色微变,全然没有料到宋管事竟然如此专断,“她们可以互相作证,而柳樱却是一个人,论嫌疑,她更大啊。”


    “常侍读,莫非觉得这些砌墙残留的红泥,真是平白无故飞来的不成?”


    “宋管事误会,我不是这般意思。”


    旁人不认识这些灰土残渣,但是宋管事却一眼辨出来源。


    宋管事看了眼平日里安分老实的常黎,而后起身向众人宣告出声:“此次事件乃宫人异心争斗,如此歪风邪气,必须严惩,来人,把她们绑起来押送内司!”


    “宋管事饶命啊!”这七八人当即吓得大惊失色,哀嚎求饶声不停。


    常黎神明略显凝重,连忙出声:“来人,立即堵住她们的嘴,不许喧哗,惊扰主子。”


    柳樱看见如此景象,心生不忍,犹豫的走近到宋管事身旁,鼓起勇气的出声:“宋管事,她们之中应该有无辜的人,您这样会冤枉人的。”


    宋管事颇为意外的看向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嗓音低沉出声:“那依你所言要怎么查?”


    没想到难题被抛回来的柳樱,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觉得先给她们一次机会好好说下今日去处动向吧?”


    这些人里柳樱一个人不认识,想来她们做这种陷害的事,一定是另有原因。


    宋管事未曾应话,反倒是常黎出声:“她们先前都已交待,彼此在休息,很显然是打算拒不承认,还不如直接交由内司处置,毕竟宋管事年事已高,不宜为琐碎操劳。”


    柳樱见行事沉稳的常黎如此急切,一时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宋管事瞧着常黎一改态度的反应,耐人寻味的出声:“是啊,这事就且让内司去查吧,左右不过是一顿棍棒打罚而已。”


    很快七八人被捆绑带离西苑,众宫人们不敢再有半句议论,各自退离。


    柳樱心思复杂的没了声,脑袋低垂,就像此刻失了精神的枝条绿叶。


    自己已经脱离险境,怎么反倒感觉更沉重了呢?


    宋管事拄着拐杖起身,出声:“今日之事你虽是遭人陷害,不过擅离职守却是证据确凿,仍旧需要抄五十遍宫规条律,可认罚?”


    “嗯,认罚。”柳樱此刻已经没有心思计较抄书的事。


    眼见宋管事走远,常黎偏头看向柳樱,赞叹道:“柳妹妹,真是处事不惊,今日差点就要被处罚了。”


    柳樱迎上常黎关切面容,却感觉不到半分暖意,甚至懒得配合,而是直白询问:“你为什么要阻拦对宫人们的详查?”


    “这事,我也是为你好。”常黎左右张望,而后神秘附耳,“今日的陷害是胡轻红的主意,她的家室背景就连主子都忌惮三分,你以后要多加小心啊。”


    “胡轻红,她为什么要针对我?”


    “其实你有所不知,胡轻红一直嫉妒你能得宠,便试图效仿勾引主子,结果被冷落至今,可能怀恨在心了吧。”


    常黎探手拍了拍柳樱的肩,而后离开院落。


    徒留下满头雾水的柳樱,完全不懂真假虚实。


    胡轻红勾引美人姐姐不成,这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吧?!


    黄昏日落,火红的晚霞燃烧大半天际,绚烂而哀寂。


    西苑主殿矮榻窗旁,岑栖偏头看向闷闷不乐的女孩出声:“你觉得是你指出问题,所以才害的那些宫人无辜受罚?”


    柳樱点头应:“嗯。”


    如果自己不说灰土有问题,最多只是罚抄背诵。


    结果她们却被送去挨打受罚,怎么看都更惨。


    岑栖不太理解女孩的这种自寻烦恼。


    因为如果是女孩受罚,旁的人是绝不会为她担忧困扰。


    “那你现在怀疑谁是幕后黑手?”


    “不知道。”


    柳樱觉得常黎有些可疑,但是胡轻红的性格也不怎么好,所以好像都有可能!


    岑栖本来听闻女孩今日能镇定自若逃脱陷害,心间颇为意外她的开窍。


    谁想她竟然现在都猜不到幕后黑手,不免有些失望。


    看来女孩不过是偶尔的灵光一闪罢了。


    “如果你相信常黎的回答,那胡轻红就是害你的人,如果不相信,反之常黎就是,难道很难判断吗?”


    “我根本不知道她们两谁好谁坏,而且现在也不想再深究猜忌。”


    “那如果她们执意要对付你,到时又该如何?”


    岑栖觉得女孩想法太过天真,心里忍不住生气。


    柳樱闻声,眉目低垂,心情沉闷的应:“姐姐,我想回家了。”


    现在柳樱才发现穿越到这个小说世界,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好玩有趣。


    岑栖神情微变,墨眸泛动怜惜,目光落在女孩孤立沮丧模样,恍惚间,好似看见过去的自己。


    可自己现在都已经无家可归,女孩又怎么可能安然回家呢。


    更何况女孩是岑栖所需要的诱饵。


    岑栖不会答允女孩的请求,更不能允许她离开西苑。


    如果有人想要驱赶对付柳樱,岑栖不介意替她解决这些麻烦。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柳樱愿意归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