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进食障碍
第二天, 池星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八点多了，他睁开眼先往窗户看去，天光大亮。
池星熠：“……”
他飞速起身, 看了眼时间——八点十六分。
忙跑去洗漱, 几分钟搞定, 准备把装备往包里塞时发现包里多了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盒子打开, 里头是一块黑色的机械表，盒子里夹着张小纸条，用黑色水笔写了“祝贺成年”。
他虽然不知道表是什么牌子的，但知道是谁送的。什么时候放进来的，他完全没发现。
池星熠把表放到柜子里, 又把那张纸条夹到书里放到抽屉里。才背上包狂奔起来。
和平日不同, 今天游泳馆里已经都是人了，池星熠走进去的时候, 还吸引了不少目光。
季明正和杨阳说话，看到池星熠调侃了声，“嘿，卷王不卷了，活久见, 成年之后还更懈怠了。”
杨阳：“……”他现在对“成年”两个字过敏。
脑海里又冒出了他昨天那句话, 啊, 不敢细想。因为他那句话导致他今天早晨都不敢叫他, 就怕他休息不够伤、伤了身子。
闻汐驰倒是到了，池星熠气喘吁吁跑到他面前, 手撑着膝盖大喘了几口气，“你、你怎么没喊我？”
他等他气喘平了才道：“这不是以为你成年就叛逆了吗？想着让你先叛逆会。”
“……”
池星熠不爱和他说话，提着包去更衣室换衣服了。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 今天的训练计划已经写到小黑板上，闻汐驰朝他招招手，手指点了点黑板，“先六个连游，然后练转身。”
池星熠点点头，开始热身。
闻汐驰看他心不在焉的，“迟到还走神？”
“……”池星熠抬眸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会还是道：“谢谢你的礼物。”
说完也不等闻汐驰回应，自己就“哗”跳水里了。
闻汐驰：“……”
怎么说声谢谢，跟做贼一样。
下训后，池星熠用毛巾擦着脑袋，状似随意问了声，“明天要送你吗？”
“送我？”闻汐驰说道：“你又没车，怎么送我？”
池星熠：“……送你到大门口。”
闻汐驰唇角动了下，“逗你的，不过不用，我今天回家住，去车站比较近。”
“嗯。”池星熠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池星熠按照往常训练的点来，训练馆还没人，他朝泳池边的椅子处瞥了一眼，熟悉的身影今天没在。
他去更衣室换了衣服，自己热身，游了一会后，季明和杨阳也来了。
杨阳：“星星今天又是你最早。”
季明看到池星熠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事，亏了昨天闻汐驰还给他发了个消息，“差点忘了你。”
“今天的训练你教练已经发给我，我一会给你布置。”季明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机，又道：“阳仔你先去换衣服热身。”
池星熠抹了把脸上的水，看着季明把小黑板上闻汐驰的字抹去，换上新的。
“就是这些。”季明把粉笔头一扔，说道，“教练不在不能偷懒。”
池星熠“嗯”了声，转头开始今天的第一个连游。
一直到中午，杨阳喊他去吃饭。
池星熠用浴巾裹着身体，拒绝道：“你先去，我一会就来。”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消息，只有些群消息。
池星熠顿了下，下意识打开了闻汐驰的聊天框，“你”……
打了半天聊天条上还是只有一个“你”字。
池星熠皱了下眉，正准备关手机，聊天框突然出现了新的消息。
4：“看了半天的【对方正在输入……】，这么久你是写了一封情书吗？”
池星熠：“……”
4：“有事找我？”
完全没事的池星熠手顿在键盘上方。
“嗯，有几个动作我不知道做得标不标准，想让你看看……”
才发出去又在想自己发的这都是些什么，季明就在身边他不问，问千里之外的闻汐驰？
果然那边沉默了半天。
池星熠：“我就随便问问，你不用当真。”
片刻后，闻汐驰发了条语音条过来，声音含着笑，还是那幅不正经的样子，“池星熠你不会是想我了吧？”
听到这话的瞬间池星熠瞳孔猛地一缩，心脏开始狂跳，就像是刚游玩一千八一样，疯狂敲击着耳膜。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跳成这样，就一句简单的调笑话而已……
手机又响了声，他愣了下，点开是李朝朝的。
“星星，你明天和我去做体检，今天十点过后不能再吃东西。”
“上次不是做过了？”
李朝朝：“那时候时间紧，你训练任务又重，所以只是做了个初步的体检，明天的体检会详细点，也比较费时间，基本一天都得待那。”
“好。”
回完李朝朝的消息后，他又点开闻汐驰的聊天框，发了个面无表情的小狗表情包。
第二天早上八点，一辆粉色的小mini在一家高端私家医院门口停下，来开车门的保安“小姐”的“小”字都已经在嘴边了，从里面下来了个冷着脸的大帅哥。
保安一个刹车，就变成了，“小帅哥……您好。”
池星熠：“……”这称呼？
李朝朝从驾驶座出来，伸了个腰把钥匙递给保安，“麻烦帮泊一下车。”
保安忙道：“好的，没问题。”
李朝朝下车就开始炫耀了，“不是我和你吹，就我这mini，开车直达拉萨都没问题。怎么样？是不是很舒适？”
池星熠没好意思打击他，毕竟别人送他来的，但是又不想违心说话，于是折中了下——不说话。
“不过颜色选错了，原本想着买个粉色路上老大哥们可能会让着点，没想到反而都来别我！一群老狗逼！欺负女孩子！”
到了医院，李朝朝就跟到了家里一样，路过哪都有个人可以打个招呼，一张娃娃脸又讨喜，简直交际花本花。不过这次没多少人注意他这朵交际花，大家或多或少都打量着池星熠。
也就池星熠对别人的视线不太敏感，而且也不在乎。
“先去抽血。”李朝朝看了眼体检单上的一大串检查，也是倒吸一口气，这得抽多少管血。
他委婉道：“明天休息一天吧，不要高强度训练了。”
池星熠：“？”
护士走过来和李朝朝交接了池星熠。
抽完血池星熠用棉球捂着胳膊，李朝朝拿着早餐过来，问他：“还好吗？”
“嗯。”池星熠面无表情地把棉球扔到专门的垃圾桶里，接过早餐，一大口一大口，看得李朝朝这个医学博士直皱眉。
“细嚼慢咽！”
池星熠把面包包装袋一摊，“吃完了。”
李朝朝：“……”
这死孩子，平时闻汐驰都是怎么带的？
接下来就是各个科室，这里头有好些医生都是当初闻汐驰的医生，所以基本都认识他。
骨科医生：“诶，这就是阿闻的小徒弟？挺帅呀！”
心内科医生：“这是闻汐驰的小徒弟呀？真帅啊。”
呼吸科医生：“闻汐驰徒弟吗？不错，是个帅小伙。”
后来到了基础体检，医生看了他一眼，刚准备说话，池星熠面无表情道：“嗯，我帅。”
医生：“……”
李朝朝：“……”
哈哈哈，这死孩子。
基础体检就是那些常做的，什么身高、体重、嗅、听觉……
“好，接下来是身高，脱了鞋站上去。”
池星熠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这个不用测了，我知道我多高，直接填就好。”
“那不行，上次测是上次了，这又过了一段时间了，说不定长高了呢？”李朝朝有些贱兮兮地笑道。
池星熠：“……”一看他就没憋好的。
他瞥了眼李朝朝，“闲杂人等避让。”
“行吧。”李朝朝道：“那你快点，我在外面等你。”
池星熠深吸了口气，他盯着那身高量尺，眉眼微凛，比赛表情都没这么紧张。
希望这尺子能懂点事。
他脱了鞋子站上去，上头的身高量尺慢慢慢降下来压在他的头顶。他皱了下眉，这压太实了，容易把人量矮了，头发蓬起来一点凭什么不算到身高里。
他正打算自己转身悄悄看一眼，机器突然“叮咚”一声，紧接着就是响彻整间屋子的可爱电子音——“您的身高是一米八零点七，是很不错的身高呢~”
池星熠人傻了。
屋外突然发出一阵爆笑声，“哈哈哈哈哈哈——”
是被他赶出去的李朝朝，池星熠脸瞬间红透，人僵在原地。
为什么没人告诉他这东西会！报！数！
旁边记录的护士姐姐憋着笑，“挺好的身高呀，很高了。”
池星熠真诚地朝她看去，“……如果我是游泳运动员呢？”
护士姐姐一噎，“额……你还小还会长，没事。”
池星熠：“。”
还好体检是在闻汐驰不在的时候来的。
突然手机响了声，池星熠打开微信，只见闻汐驰：“180.7，高了。”
“……”
闻汐驰等了一会那边才回消息。
金鱼吐泡泡：“思考打队医会不会被禁赛，或者说队医不小心撞我拳头上了，我会不会被禁赛……”
闻汐驰桃花眼微弯，打字道：“思考的结果呢？”
金鱼吐泡泡：“……应该会。”
闻汐驰看着消息笑了两声，旁边正帮他针灸的老中医问了声，“什么事这么开心？”
“家里人说了个笑话。”他说着顿了下，问道：“十八岁的男孩子，还能长高吗？”
老中医：“这个不好说，要看骨龄以及发育程度和基因，单个论，有些21岁都还能往上窜一窜，也有些十六七岁就差不多发育完全了，后面就不怎么会高了……”
“好了，一会可能会觉得有点发热，这是正常现象。”
闻汐驰没再追问，只回道：“好。”
……
从医院出来，李朝朝就知道完了，池星熠都不带看他一眼的，也就还好他按捺住了把录音发到群里去的冲动了，要不就毫无转圜的余地了。
一直到基地，李朝朝讨好了半天，甚至都夸下海口能让他高到一米九，池星熠才勉强看了他半眼。
高到一米九……
啧，李朝朝看着池星熠的背影，果然是18岁的孩子，还是太天真了，他要是有那本事早财富自由了，还窝在这？
隔天晚上，池星熠的体检报告基本都出了。
李朝朝狂给闻汐驰发消息，“他缺铁，食谱得改了。”
“别的倒是都没什么大问题，而且应该还能高。”
“emmm，还有一件事，闻哥你知道星星以前得过进食障碍吗？”
闻汐驰眼神稍顿，进食障碍？
第32章 第 32 章 打人不打脸
闻汐驰在浏览器打下这几个字, “进食障碍”被定义为各种异常饮食行为，其中包括限制性饮食、禁食、频繁不吃正餐、过度饮食、暴食后清空食道等等。/注
这个词他并不陌生，运动员患此病的概率高一般人群将近十几个百分点, 他甚至见过顶尖运动员为此焦虑万分。
但他无法把这个词联想到池星熠身上。
给什么吃什么, 完全不挑食, 让他一度觉得这小孩也太好养活了。
闻汐驰又打开李朝朝的聊天框, “进食障碍可能是由什么引起的？”
李朝朝：“有生理和心理两个方面，但星星生理方面应该没问题，所以推测是心理方面，那原因可太多了……”
闻汐驰：“那他现在？”
李朝朝：“之前没有发现这个问题，所以没做这方面的测试, 我马上着手准备。”
闻汐驰按灭手机, 坐在那微微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手机响起，周敬粗犷的声音传出, “你在哪？”
“二楼卡座。”闻汐驰说着站起身，一眼就看到举着手机站在门口的大块头，他懒懒举了下手，“这呢。”
周敬抬眸看过来，见到人后干脆地把手机挂了, 迈步走过来, 动作一点不拖泥带水, 干劲利落地很。
他穿着件黑色的背心, 露出手臂结实的肌肉，一米九三的大高个, 站那跟堵墙一样，偏还理了个寸头，但凡是不认识他的人都恨不得离他三米远。
闻汐驰翘着二郎腿, 一双桃花眼笑得淡淡，“你这打扮怪不得没人敢惹你，要是我距你五米外我拔腿就跑。”
周敬把卡座的沙发往外推了推，大剌剌地坐下，听到他这话眸子瞥了眼他的脚，“就你那双废腿，五米太近了，五十米差不多。”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听说过没？”闻汐驰这么说着，不过表情看着也没太在意。
周敬没搭理他，举手和酒保道：“你好，一瓶矿泉水。”
酒保：“……您稍等。”
“跑酒吧来喝矿泉水？我这卡位费交得多冤。”
周敬冷着脸，“你以前不是滴酒不沾的吗？”
“以前是以前，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现在没什么顾忌了，想喝两口还是可以的。”
周敬没说话，拧开矿泉水一口喝了小半瓶，这才问道：“什么时候回去？明天去队里看看吗？”
闻汐驰：“我又不是你们Z省队的，不去，再说了，那老头还躲着我，我要是去了，他该没地方跑了。”
周敬一想也是，便没再邀请，转而问道：“怎么没把你小徒弟带来看看？是叫池星熠？我看过他比赛，原来还以为你找了个多厉害的，也就那样。”
他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不过他这人就是说话直，有什么说什么，只说自己看到的，不带多少个人感情，“他进世锦赛没问题，但在世锦赛想拿一个好成绩有点难，能不能进奥运都是个问题。”
闻汐驰听到这话也不恼，只道：“那你拭目以待。”
这话倒是让周敬顿了下，“你这么有信心？”
闻汐驰笑了声，没说话。
周敬微皱了下眉，侧头往楼下看去，酒吧里光影交错，台上有人正拿着吉他弹唱着“青春”，他突然开口，“这届奥运会也是我最后一届了。”
闻汐驰端着酒杯的手收了下，周敬今年二十七，奥运会在后年他就是二十九，是差不多了。
“时间过得真快，我们那伙都退差不多了，就剩几个老人还舍不得，想再来一次。”
闻汐驰喝了口酒，入口的时候表情微变了下，这酒挺烈的，他调侃道：“那你这个万年老三可得加把劲了，家里的奖牌柜不能总是铜的吧，那多难看，实在不行到时候去我家拿一块。”
周敬“啧”了一声，笑道：“刚还说打人不打脸，我也还你几个字——拭目以待。”
“看来最近训练成绩不错。”
“刷新了最好成绩。”
“你这算入土前迎来了人生巅峰？”
“去你的。”
另一边，杨阳缠着池星熠。
“星星啊，明天是休息日我们一起去玩嘛？”
“不去。”
“哎呦，差一天训练没事的啦，去嘛去嘛。”杨阳就差上手来摇他了。
池星熠打了个哆嗦，猛男撒娇这种事还挺难让人接受的。
“去哪？”
“我们定了一个民宿，在山里头，听说还有一个小瀑布！我们在那住一天，第二天返程。”
池星熠算了算时间，闻汐驰明天回来，如果他在那住一天的话，岂不是后天的训练就没法照常了？
“不去。”
杨阳：“……那不在那住呢？”
池星熠对上杨阳祈求的眼神，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你们住，我先回来。”
明天回来的话，应该不会耽误训练。
杨阳：“耶！星星最好啦！”
转眼到了第二天，一群人背着包坐上车，池星熠抬眸看了眼天色，天空灰蒙蒙的看着会下雨的样子，空气也很粘稠。
他打开天气预报，预报的是小雨。想着应该只是在民宿里玩的话下雨也没事。
车子停在山脚下。
杨阳：“那别墅在从这小道上去走十几分钟就到。”
池星熠往上看了眼，半山腰的地方的确有一栋房子，不过这小道还挺陡的。
都是运动员，脚程很快，十分钟不到就已经到了地方。几人刚到民宿，小雨就淅淅沥沥下了下来。
“哇，运气真好，再迟一会，东西都得被淋湿了。”
“但是下雨了，不就不能出去玩了？我还想去山里摘果子呢。”
“这么点小雨没事，我刚才问了民宿老板，他说从后面那条小道过去就有一片的野果。”
“那行，我们收拾收拾就先去玩呗！”
一群人激.情.四.射地往外走。
天空依旧暗，云也压得低，池星熠皱了下眉，又打开天气预报看了眼，显示的还是小雨，他把手机关了扔包里。
只是他刚退出，小雨的预报就转为了中雨。
第33章 第 33 章 失踪的是谁？
一行一共七个人, 每人都穿了件塑料雨衣，民宿老板给的，不过这种雨衣会贴在皮肤上, 特别闷, 池星熠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几人蒙头往山里走, 树木遮天盖日, 郁郁苍苍，这会树叶都还没黄，抬眸看去满眼的绿。不过因为天色不好，光线不够充足，高大的树木反而给了一种压迫感。
树叶太茂盛, 把光又盖了层, 这会虽然是上午但山里黑得像傍晚六七点的光景。
这倒也没影响到大家的心情，杨阳和纪博两人玩心重, 拼起了脚程，不一会就领先了大家一截。
池星熠揣包里的手机振动起来，隔着雨衣实在不太好拿，废了老大功夫拽出来，一看是闻汐驰。
“你不在基地？”
“嗯, 和杨阳他们出来玩了。”池星熠问他, “你已经回来了吗？”
“还没, 在动车站。”闻汐驰的声音含着丝倦意, 说明了来意，“李朝朝说你们都不知道去哪了, 我打个电话问问。”
“出来玩了。”池星熠把脚步放慢了些，落在人群最后方，“你昨天没睡好？”
“这都听出来了？”闻汐驰似乎笑了声, “昨天和朋友在酒吧喝了点酒，睡得比较晚。”
“嗯，我晚上就回去，明天可以训练。”
“不急，明天回来也行。”
池星熠顿了下，“不用。”
“没……嘟”
两人正说着话呢，信号突然就断了，刚才通话的时候也有点卡卡的。
池星熠往后走了两步，到刚才有信号那块，给闻汐驰发了条微信，“没信号，回民宿再说。”
圆圈转了好几圈才显示发送成功。
“这里有条小溪，水还挺清的，你们要不要洗脸？”
“什么小溪，就条小水沟。”
“好浅的水，舒服。”说话那人脱了雨衣帽子，捧了捧水往脸上浇。
“好了好了，走吧，一会雨大了。”
水流很小，大家踩着上头凸起的石头就过去了。
又走了好一会。
有人哀嚎了声，“艹，我的白色运动鞋！早知道带雨鞋来了。”
池星熠低头看去，因为下雨山里的地泥泞一片，每个人鞋底都黏了一层厚厚的泥，脚步都沉了不少。
他蹲下用地上的树枝把鞋底的泥刮下，说道：“地滑比较危险，大家小心点。”
“星星说得对，大家都小心点，别受伤了。”杨阳站在前头的大树下等着他们。
大家都穿着塑料雨衣，爬到现在雨衣里外都是湿的，外头是淋的雨里头是闷的汗。
山路和平路不一样，一直都是上坡路，而且下雨天又湿又滑还得保持平衡，走到现在大家体力上都消耗挺大。
“不是，我们爬这么久一个果子也没瞧见啊？”小莫刚因伤病动了个手术，修养了一阵，体力差了很多。他本来就属于运动员中体格较为纤细的，又戴着副眼镜，瞧着更像是那种沉默寡言的学霸。
他扶着树干气喘吁吁道：“我们这走了得有一个小时了吧？老板说的是这里吗？”
他这一说大家才反应过来。
纪博忙打开上山前老板给他画的路径图，“没走错啊，就是顺着这里……然后拐个弯，然后再左转……”
“给我看看。”池星熠走上前去，接过他手上的路径图，“走错了。”
他指了指拐角，干净利落道：“这里走反了，现在转头往回走。”
“啊？走错了？”纪博看着地图，几乎是起步没多久就拐反了，“我去，那岂不是几乎都在走冤枉路？”
“你这个蠢货。”杨阳没忍住在他屁股上狠狠踹了脚，“让你带路的我们也是蠢货。”
纪博捂着屁股，一手的湿黏，他大吼一声，“我裤子！回去你得给我洗干净！”
就这么一会的时间，雨越下越大，雨幕穿透茂密的树叶，打在人身上生疼。
“握草，这雨怎么还越下越大了。”
“原路返回，回民宿。”池星熠抬眸看了眼雨势，他现在都不用去看天气预报了，这雨量就算没有暴雨也算得上个大雨了。
“好。”
上山容易下山难，雨水把土层上的落叶都冲走了，露出湿滑的黄泥。
上山的路上有多闹腾，现在的大家就有多沉默，一个个都咬紧牙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平衡，生怕一个分神人就滑下去了。
杨阳低骂了声，“这什么鬼天气。”才骂完就摔了个屁股墩。
“嘶——我屁股！”
纪博扶着树笑得见牙不见眼，“和我的裤子一起洗吧。”
池星熠上前把他搀扶起，面上表情不太好看，“大家尽量快一点。”
现在天黑得和晚上七八点一样，他们手里没有照明工具，纯粹凭着手机那点光线，走得很艰难。
池星熠看了他们一眼，这群人最多可能也就爬过景区的山，所以雨这么大了也没有多少危机感。
他深吸了口气，抬眸往下看去，雨太大了，几乎看不到前面的路，他们又是第一次爬这座山，这种情况下太容易走错路了，要是走错路就不好办了。
他环顾四周想找个避雨的地方，但这里除了树就是树，连个山洞都没见着。
“停一下。”
池星熠喊停众人，“这么走下去太危险了，纪博你把图给我，我来带路。”
纪博忙点头，说实话他已经不太认得清了，好几个岔路口他都得问大家。
“小莫你到前面来，不要落在最后。”池星熠看着小莫潮红的脸，体力透支严重。
“后面的一个跟着一个，确认前后都是谁，如果发现人不见了，就喊一声。”
“好。”
大家都应了声，杨阳“哇”了声，“星星你经常徒步露营之类的吗？你好帅，好可靠！我感觉我快要爱上你了。”
“……”
池星熠走到前面，如果上山采菌子、采草药卖钱算徒步的话。
这么多年池星熠山上找路的本事也是练出来了，有了他的带路大家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回到了刚才的小溪边。
刚才水流很细的小溪这会明显粗了不少，上游的水源源不断往下流。
池星熠眉眼微凛，他们不懂，下雨天这种小溪最恐怖，他快速道：“快过，不要停留！”
“别踩石头，直接淌过去。”
“啊？”大家被他急迫的语气吓了一跳。
短短十几秒钟，溪面就又宽了不少，杨阳和纪博他们几个体力好的小跑着就过去了，小莫这种一点速度都加不起来的就实在没办法了。
他喘着大粗气，每一步都走得艰难，零零总总，已经走了一个半小时的山路了，眼镜上被身体的热气熏得全是水雾，甚至都有些看不清路了。
“小莫，快点。”
“呼——实在，快不起来了。”
池星熠朝上游看了眼，大片的掺杂着泥沙的水以摧枯拉朽之势奔腾而来，他脸色瞬间煞白，疯狂朝小莫跑去。
山洪就是这样，爆发开始只要几秒的时间，就能淹没一切，根本不给人逃跑的机会。
“跑！快跑！”
谁都没见过这个场面，所有人都在狂奔，拼了命的跑。
等耳边的声音被水流湍急声掩盖后，大家才缓缓停下，原本就一条小水沟一样的小溪，这会横跨在森林中间。混浊的水面上断树起起伏伏，流速快得惊人，带起一阵阵轻风。
大家都哑巴了，有人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还没从死里逃生的那股劲里缓过来，一个个跟被抽了魂一样。
不知道谁先开的口，“握草，这要不是我星哥，我得死这儿。”
“太他妈的吓人了。”
杨阳手扶着膝盖，扫视了一眼四周，突然他站直了身子，瞳孔紧紧缩起，“星星呢？！”
众人被他这么一问全懵了，一个个都开始看人，“还有小莫！”
“他们人呢？”
纪博唇一哆嗦，眼神缓缓往水面看去，表情比哭还难看，“艹，别吓我。”
众人瞬间反应过来，全都爬了起来，疯了一样往下游跑去。
“报警！打119！”
“我去山下喊人！”
……
闻汐驰收到池星熠的消息，还想呢，这是跑哪个大山里去了，连信号都没有。
从杭州回来一路四个多小时，本来打算在车上补觉，不过坐他前面那老哥不知道做什么大生意的，电话从头打到尾，声音之大，生怕别人听不到他合同里小数点后有几个数字，恨不得十六节车厢全都能听见。
坐他右前方的一老爷子被吵得受不了和乘务员反应了这个问题，乘务员小姐姐上前和他沟通，他张嘴就是，“打电话怎么了？要是耽误了我一个亿的生意，你赔得起吗？”
小姐姐还是保持微笑，“但您已经打扰到了别的乘客了，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您去列车交接处或者餐车接听。”
“滚滚滚，爷就爱在这接，我买的是商务票，买的就是服务，贵那么多钱，接个电话都不行？什么鬼服务！”
闻汐驰那狗脾气，也是忍不了，刚打算发挥一下，手机响得很不是时候。
“闻汐驰，专业救援队！”季明语无伦次地说着，旁边还有很重的杂音，像是在开车或者坐车。
“什么？”
季明尽量用最简短的语言来说明事情，“出事了，他们去山上玩，遇到山洪爆发，有两个孩子失踪了。”
“119和110现在都上去了，但是雨势太大了，洪水也凶，好像听说地势也挺复杂的，总之就是救援难度很大，想问问你能派些专业救援团队过来吗？”
“好。”闻汐驰表情严肃，镇定道：“我马上联系。”
“那好，我现在先赶过去，看看情况再和你联系。”
“嗯。”
闻汐驰想起池星熠那条消息，动作突然顿了下，问道：“失踪的是谁？”
第34章 第 34 章 救援
季明沉默了好几秒, 闻汐驰涌出一丝不太好预感。
“是池星熠和莫凌。”
季明说出后，对面就没了声音，他忙道：“不过你也别着急, 就是……”
他话还没说完, 对面打断了他, 原以为会急躁的声音此刻却异常冷静, “好，我知道了。”
“……”
“就这样先挂了。”
手机另一边传来的忙音让季明愣住，他皱了下眉，这真不像是闻汐驰的行事作风，太冷静了……
闻汐驰挂断电话后, 先联系了两支专业的救援团队, 得到能立刻前往事故地点的答复才放下手机。
动车内嘈杂的声音太多，不断回荡在他耳边。让他不能思考, 闻汐驰皱了皱眉，尽力保持思维清晰，冷静思考自己现在还能做些什么，有没有哪些遗漏的？两支救援队会不会太少？
坐他前面那大哥还在吵，思绪又被打断。
乘务员开始退而求其次, “那能不能麻烦您声音稍微小一点呢？只要不打扰到其他乘客就行。”
“我天生嗓门就这么粗, 怎么着吧？”
好吵, 太吵了！他静不下来——
“你别和我这bb, 有本事叫警察来抓……”
“砰！”
话被捶在椅背上的拳头截断，闻汐驰拳头抵在他耳边, 声音又低又轻，“保持安静，好吗？”
那男子本能就是要回怼, 但对上闻汐驰漆黑眸子的瞬间他又憋了回去，吓得屁股往后挪了挪直到后背紧紧贴着椅背，他才讪笑着结巴道：“可、可以，不、不好意思哈。”
闻汐驰冷冷扫了他一眼坐回自己位置，整个车厢的人都朝他看去，车厢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也有人认出了闻汐驰，但这会也没人敢上前招惹他，原因是他表情太难看了。
另一边，季明赶到事故地点，剩下的五个学员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一个个红着眼盯着河，他们被消防员强拉下来的，主要现在河水还依旧湍急，他们都不是专业人员怕遇到危险。
“季指导。”
不知道谁看见他了，先喊了一声，然后几人全都小跑了过来，就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一样。
“季指导，星星和小莫……”
季明：“我知道了。”
他往山上看去，表情严峻，这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很多，山洪瞬间的冲击力很大，有些碗口粗的树都被拦腰折断了。
虽然两小的都会游泳，但在这种水流里根本没法游，而且水里太多异物，携带着大量的泥沙石头和树枝，要是被撞了一下后果不堪设想。
季明不太敢细想，他看了几人一眼，一个个都狼狈至极，满头满脸全是泥，衣服也都是湿的，第一次碰到这种事这几个应该都吓坏了，他先安抚了声，“会没事的，你们先下去换身衣裳，这里有我，一会队里领导也会来。”
几个小孩沉默了下，有人低声道：“真的会没事吗？”
杨阳眼眶一红，“星星本来不来的，是我硬把他的拉来的，他要是……”
“好了好了，别在这里自己吓自己了，这种事谁能想到？听我的都先下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吃点东西，不要在这里给别人添麻烦。”季明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就怕一个字眼出来一群人全崩溃了。
几人这才肯下山，他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依旧没停的雨，这可怎么整，雨快停吧，两小的一定要平安啊。
闻汐驰下动车后直接就过来，到这的时候是下午三点钟左右。
“现在什么情况？”
雨势很大，从上午起就没停过，下车不到两分钟闻汐驰一身湿了大半，有人递了件雨衣给他，他随意套上也没管还会不会淋到雨，抬眸往前方看去，目之所及一片狼藉，心里顿时凉了一截。
救援队队长，“目前还没发现，山洪一路从山顶冲下来，最后和山脚下的大河交汇，不排除人会顺着水流被冲到河里，所以除了山上得搜，河那边也得派人。”
“……”
“辛苦大家。”
不远处警戒线外有对不算年轻的夫妻，女的这会正捂着脸痛哭，好像是莫凌的父母。
他走过去，老李他们也在，见到他后大家都稍松口气，“你总算来了。”
“池星熠家人呢？”
雨打在伞上发出不小的动静，导致大家说话都得用吼的。
季明摇摇头，“联系到的只有个老人，耳朵听不太清，怕他担心又出什么问题就没敢说。”
他说着拍了下闻汐驰的肩膀，“你也别太担心了，没事的。”
没事吗？
闻汐驰看着奔腾的山洪，压着所有的情绪，突然拉过警戒线走了进去和救援队长说着什么。
季明立马明白他想干什么，“我也去！”
两人都是人高马大的青壮年，队长没怎么考虑就让他们加入了，不过要求他们穿戴专业设备。
老李是现场最着急的那个，都快喊破音了，“你们去凑什么热闹啊!注意安全！！”
山上的路比想象的更难走，湿滑泥泞，再加上大雨简直像是在负重行走。
从白天到黑夜，只捡到了个包，经辨认是莫凌的东西，他妈抱着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跪在救援人员面前，“求求你们了，一定要救救他啊，他才十九岁……”
救援人员手忙脚乱地扶起她，“我们会尽全力的，你放心！”
气氛有些压抑，加上这连绵不断的大雨，大家胸口都像压了块巨石，季明躲到一边透口气，他靠在那看着依旧扎在人堆里闻汐驰，从出事到现在他一直都是最冷静的那一个，救援都和他商量着来，能拿主意能给建议，他就是像一根定海神针，把一群自乱阵脚的人给钉在那。
他很少佩服一个人，但闻汐驰他是真佩服，服得不能再服。
又过了两个小时。
第一批救援人员已经连续工作了好几七八个小时了，大家商量后，改用轮班制度，但这就导致搜救人员骤降，但不管是消防队还是专业救援队都已经把能派的人都派过来了。
季明靠在树下啃面包，人都快要累瘫了，他扔了个面包给站在那的闻汐驰。
“艹，闻汐驰你坐这休息一下，腿不要了吗？！”
闻汐驰手里拿了个对讲机，还在沟通着什么，听到季明的话膝盖处才传来细密的刺痛感，斜靠在树干上借点力，他问了声，“现在几点了？”
“快十一点了……”
他拿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了个平安。
李凤被他声音里的疲惫吓了一跳，很少能让闻汐驰这副模样的，“你也别太着急，太迟了，现在先去休息。”
“……好。”
他挂了电话后对季明道：“你先去休息。”
季明：“那你呢？”
闻汐驰没说话，季明就知道他还想继续找，“你腿怕是真不要了。”
……
黑暗中，池星熠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拧干了水，又给莫凌把衣服脱下来，拧了水再递给他穿上。
山洪冲下来的时候，莫凌还在河道内，他也没想那么多直接跑了过去，好在最后一刻拽住了人。只是在那种情况下根本用不上力，只能被水冲到下游去。
好在后面有块大山石稍将水势挡住，他借势躲到水流平缓一点的地方，这才借着浮木爬了上去。
两人在水里都被上流冲下来的异物撞到了，他还好些，莫凌基本是力竭了，脸色白得吓人。
上岸上后池星熠背着他走了一段，但他腰也被浮木撞了下，有点用不上力，走了几步就不太行了。
好不容易找了个小山洞，想说避避雨，上层土块垮了被雨冲了下来，现在整个洞口都堵得死死的。
莫凌有些绝望地靠在洞壁上，“星哥，你说我们会不会死这啊？都怪我，要是我那时候走快点就好了。”
池星熠站起身，冷声道：“没事，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办法解决就是，我们现在还没死，就有机会活。”
“嗯。”莫凌声音有点虚弱，“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也不知道该说他们幸运还是倒霉，要是没进这个洞，可能早被埋了。但进了这个洞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洞内氧气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池星熠包还在身上，但是手机已经黑屏了，也不知道修了后还能不能用。包里东西不多，吃的就只有几颗酸酸的糖果，这还是杨阳怕他晕车塞他包里的。
他摸瞎找着能用的东西，先得戳一个透气孔出来，还真让他找到根树枝。他试着往外面通，也不知道被埋多厚了，能不能穿透。
莫凌爬过来，“我来帮你。”
“不用，你的伤口有点大，好好休息。”
莫凌只好靠在他旁边的墙壁上，没人说话后，洞里只有挖土的声音，安静地有点吓人，“星哥。”
“嗯？”
“没事，我就叫叫你，太安静了。也好黑，我都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我们被困在这多久了。”
听出他声音里的哭腔，池星熠动作顿了下，从包里拿了颗糖塞到他手里，有些生硬地安抚他道：“吃颗糖，别紧张。”
“杨阳他们都看到我们被水冲走了，会叫人来救我们的。”
现在最难的问题在于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被水冲走了，但他们被压在了洞里，没人知道他们在这。
单靠两人的力量是绝对出不去的。
池星熠没说出他的担忧，他怕说了后莫凌更害怕。
得怎么才能被发现？
……
大概凌晨的时候，所有救援队下山，太晚了容易出事，不能为了救人把所有人的安危置之度外。
大家下山后，吃了点东西几乎立马就睡着了，都太累了。
救援队长以及消防队长对着地图，搜救过的位置和没有涉及过的位置。
闻汐驰平日里那么精致一人，这会头发上都沾着泥点子。他看着搜救范围，“明天还会有两支救援队赶过来，以及直升机，所以把搜救范围再扩大点。”
“行，现在人手不够才紧着这个地方找的。山上有还几个塌方的地方，只能是专业人员才能上山，山区救援难度会比较大。”
“黄金救援时间是72小时，现在过去有十几个小时了，明天的搜救速度还得加快，下游打捞……”
他说着看了眼闻汐驰没继续下去。
闻汐驰低着头看着地图，突然问了声，“山洪失踪人员的存活率有多大？”
“……”
几个专业人员都不说话了，不说话大家就都明白了。
闻汐驰依旧没抬头，垂在身侧的手蜷了下，慢慢收紧，握成了拳。
救援队长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安慰道：“往好处想，没有坏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说不定他们在我们搜救之前先爬了起来，现在在哪等着呢。”
闻汐驰一顿，抬头看向他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附近有可以等待的地方吗？”
第35章 第 35 章 绷着的弦
“你是说？也不乏这个可能性。”几人又商讨起来。
专业人员打开了卫星地图, 围着卫星地图在那看了起来，而后搜索的范围又往外延申了一块。
救援队长：“明天再找找本地人当向导，他们最清楚地形, 有向导的话才能事半功倍。”
确定好范围后, 救援队长就劝闻汐驰, “今天走了一天的路了, 你也快去休息吧，明天还得继续。”
“好。”他应了声，又打开天气预报看眼，连着三个雨天让他皱了下眉。
他就是个外行人，说实话也帮不上什么实质性的忙, 唯一担任的就是他们的家属, 所以大事小事救援队都和他商量着来。一天下来身心都很疲惫，他机械地做着自认为正确的事, 其他的什么也没想，这会真静下来后，思绪纷杂得如天空中交缠的雨丝。
他问救援队的人讨了根烟，靠坐在屋檐下，缓缓吐出一口白烟, 微苦的烟草味把神经又给吊了起来。
……
池星熠不知道现在到底过去了多久时间, 他捡来的树枝没法捅穿厚厚的泥层, 不过洞内也没出现憋气的现象, 可能还有别的气孔。有空气进入就好，其他的他们也做不了什么了。
两人靠着洞壁休息了一会, 这里环境很差，他们几乎是、坐在泥水里，到处都是湿的, 又阴又冷，最关键是伸手不见五指。在黑暗的环境中待久了让人越发难受，特别是精神层面。
池星熠短暂地睡着了会，不过很快又被身边粗重的呼吸声吵醒，是莫凌。
可能是听到了他的动静，莫凌颤抖道：“星哥，我好难受，好冷……”
池星熠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滚烫，“你发烧了。”
他皱了下眉，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他披在身上，虽然也是短袖，没什么大作用，但有一点是一点。
“呜呜——现在是什么时间了？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会死这！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
莫凌情绪完全崩溃了，他伸手紧紧抱着池星熠，想从他身上汲取一点力量。
“没事的。”池星熠又塞了颗糖到他嘴里，这是他唯一的小手段了。
“我们还有多少糖？你有没有吃过？”莫凌边哭边说，“你别都给我吃啊，要是你也倒了怎么办，别再给我吃了，要是我没撑住你一定要撑住。”
“还有衣服，你快穿上，我不冷了，我现在很热。”
池星熠一动没动，任由他抱着。他能切实感受到对方的崩溃，他也在这里待了同等的时间，精神始终紧绷着，特别累。
“别哭了，消耗体力。我包里有很多糖，所以还能撑会的。”
他说着嗅了嗅，总是隐隐约约地闻到点血腥味，他不知道莫凌是不是伤到哪了，便问他，“你有没有哪疼？”
“不疼，就是用不上力气。”莫凌抽抽嗒嗒地，哭了一场后情绪还稍微稳定了些，抱着池星熠的手松开。
池星熠重新坐回去，也剥了颗糖扔嘴里，他抹黑数了数大概还有个三四颗糖，也不多了。
在完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保持思维清晰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池星熠手里紧紧握着手机，突然就想起了今天上午和闻汐驰的那通电话，上午怎么就不多讲几句话……
手机被体温染上了温度，他不讨厌闻汐驰没个正形和他讲话，也不讨厌他给他带早餐，还有一点一点揪他的技术、给他过生日、带他去网吧……
就这一刻这一秒，他好像真的有点想闻汐驰。
也想他的奥运梦，他还没站在领奖台上，还没能真正从闻汐驰手里拿过短距离的交接棒……
爸妈车祸发生前，他们一家三口路过一个便利店，便利店的电视上正播着游泳比赛的消息。
他爸指着站在领奖台中间的小将笑道：“小池那个大哥哥也是短距离的，你要是能有他那么厉害就好了，那你爸我这辈子也就值了。”
池妈妈也笑，“那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小池星熠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少年闻汐驰站在领奖台上高举奖牌，笑得张扬肆意，好像不知谦虚为何物。
红色的队服红色的国旗，金色的奖牌，两种颜色的交织让池星熠眸子微微睁大了些。从此一个清晰有力的影子就刻到了心底，他也有了追逐的目标。
四周好安静，安静到池星熠回忆了一遍又一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会脑海里就这几个人来来回回地跑。
又过了很久，久到莫凌又哭了三次，池星熠耳朵动了下，突然听到洞口传来轻微的喊声，很轻很轻，轻到他都觉得是幻听。
他想开口回应，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一段时间没喝水了，他声音哑哑的，发不出很大的声音，忙捡了块石头用力敲击着石壁。
而后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池星熠明白不是幻听，敲得更用力了。
当第一束光照进来的时候，莫凌捂着脸哭了起来，哭得毫无声息，两个人都没什么力气了。
洞口开得不大，怕引起再次坍塌，池星熠半扶着莫凌，在他被救援队员拉出洞后，池星熠才伸手握住另外一个队员的手。
出洞后他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掺着凉意的风吹在脸上，恍如隔世。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但从救援人员看他的眼神他就知道定然是好不到哪去的。
“快上担架，都有伤。”
救援人员要背池星熠到担架那，被他拒绝了，“我没事……”
他往四周看了看，对上了双熟悉眸子，那人才匆匆赶到，两人隔着众人对视了好几秒。
池星熠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一股巨大的疲惫感涌了上来，下一刻他就失去了意识，失去意识之前好像看到闻汐驰表情也变了。
第36章 第 36 章 手表
等池星熠再次醒来的时候, 已经躺在医院里。睁眼时入眼是白色的墙壁，他微微松了口气，不是做梦, 终于出来了。
不过身体并不是很舒服, 浑身酸痛, 下意识想要抬手, 只不过没能如愿。他垂眸往手的方向看去，手背上插着根针管，可能他不老实总动，这会手腕上压着只手。
“醒了？”闻汐驰的声音有些哑，不是印象中的声音。
池星熠眸子睁大了些, 他缓缓抬眸朝他脸看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的嗓子更哑了，一句话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闻汐驰没回他, 而是走到床头一边倒水一边问他，“要不要喝水？”
“……嗯。”他点点头，已经记不得有多少个小时没有喝水了，在洞里的时候就想着要是再出不去，地上的水再脏也得喝了。
闻汐驰把病床摇起来, 杯子被放到唇边, 里头放了根吸管, 喝了两口就又被拿走了。
他看了眼闻汐驰, 可能是看出他眼里的渴望，闻汐驰淡声道：“一口气不能喝太多, 少量多次。”
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作罢，转头打量起病房, 这间病房只有他一个人，挺大的，卫生间什么的也都有。
他又张口问道：“莫凌呢？”
闻汐驰：“隔壁。”
“他、伤得重不重？”
记得在洞内的时候一直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闻汐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等了很久没听到声音，疑惑地朝他看去。
片刻后就见闻汐驰伸手按了下他的腹部，顿时一股刺痛迎面涌了上来，让他忍不住皱了眉。
“缝了十三针，缝合的时候打了麻药，现在麻药的劲应该还没过，所以你没感觉。”
“……”池星熠往下看去，但盖着被子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病房的门就被敲响了。闻汐驰起身去开门，不一会屋子里就站满了，是杨阳他们。
杨阳一看到池星熠就开始掉眼泪，纪博也不遑多让，几人也不说话也不怎么，就围着他一圈默默掉眼泪。
池星熠：“……”
有种很奇怪的既视感，让他觉得自己现在躺的不是病床，甚至有冲动把床单拉头上去。
眼见几人有哭到天荒地老的想法，池星熠叹了口气，“别哭了。”
他不劝还好，一劝就从默默地哭，变成了大哭，杨阳走到他身边弯腰抱着他，“星星你吓死我了。”
“我没事。”池星熠声音还是有点哑。
“你还没事？你知道你肚子上的伤口有多长吗？还好不深。不过被水泡发炎了，一直在发低烧。”纪博说道，“你被担架抬下来的时候把大家都吓死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这几天可得好好休息了。”
杨阳自责道：“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就不叫你一起去了。”
几人又在他房间开了个自省大会，池星熠朝闻汐驰看去想求助，却见他低着头看手机，察觉到他目光后也只是抬眸浅浅看了一眼就又低下头去。
等他再看闻汐驰时，他已经转身往外走去，池星熠微微一顿。
导致杨阳他们还说了什么他都没怎么听清，等他再次回过神来，他问了声：“莫凌呢？”
纪博：“他在隔壁病房，他的伤没你的重，因为上次手术后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在水里泡久了，发了高烧。昨天晚上就已经退烧了。”
从山洪爆发失踪到被找到其实也才过去不到三十个小时，只是他们在洞里时间难熬，才会觉得时间过了很久。
被救出来后，两人都筋疲力尽，过了一夜才醒来。
杨阳看了眼池星熠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星星，你先好好休息，我们晚上再来看你。”
池星熠应了一声，他们才走不久他就又睡了过去，这次不如上次睡得安稳，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一直在追着闻汐驰跑，但不管他怎么追始终只能看到对方冷冰冰的背影。
他突然就醒了，腹部开始隐隐作痛，他伸手碰了下，上面应该是包着纱布，所以并不能直接触摸到。应该是在水里的时候被树枝或是岩石划了一道口子，他自己并没什么感觉，可能是那会过于亢奋，脑子自动忽略了疼痛。
“呦，醒了？”季明坐一边翘着二郎腿刷短视频，见到池星熠醒后按了下呼叫铃。
护士小姐姐进来后，抬眸看了眼吊瓶，帮他调节了下流速。
“伤口会疼吗？”
“还好。”
护士小姐姐：“有一点疼是正常的，你的麻药快要过劲了，如果很疼的话我再给你吃止疼药。”
池星熠点点头。
看他很配合，护士多和他聊了两句，“伤口不深，恢复起来会很快，一般都不会留疤。”
“好。”
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人，不知道闻汐驰去哪了，他往门口看了好几眼依旧没见到人，这才收回目光。
等护士也出去后，季明拖着椅子来到床边，“要不要喝水？”
“不用。”
“那要不要吃东西？”
“不用。”
“那温度怎么样？空调要不要调高一点。”
池星熠：“……”
季明见他好像真的没什么需求，但他作为一个陪护人员有着极高的职业操守，说道：“那你饿了渴了冷了热了都记得和我说。”
池星熠没说话，半晌才问了声，“为什么你在这？”
季明：“你是想问闻汐驰去哪了吧？”
“他有点事，我替他帮着盯会……”他正说着房门又被打开了，季明探头出去看了眼，笑道：“嘿，说曹操曹操就到，换班了换班了。”
他拿起手机充电器就往外走，走到闻汐驰身边的时候说道：“我就先走了，手机联系。”
“嗯。”
闻汐驰走近，把病床摇起把小桌板支开，放上打包的饭菜，才对池星熠道：“吃吧。”
说完自己就坐一边去削起了苹果，全程没再多一句话。
池星熠抿了下唇，他就算再迟钝也感觉到闻汐驰生气了。他不敢造次，开始喝他带来的粥。
全部吃完后，他轻声说了句：“吃完了。”
本意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和对方搭上句话，岂料手中又被塞进一盘切好的水果，“继续。”
池星熠：“……”
他看了眼闻汐驰，心想他怎么又像生气了又像没有的……
吃了水果他坐了会，刚才喝了点水，有点私人问题得解决一下，他不太好意思叫闻汐驰，自己掀开被子起身。脚还没落地他就顿了下，怎么脚腕上也缠了个绷带，他试着动了动，一点点闷疼。
不动还好，一动就能感觉到全身都是酸疼的，就像当年体能练过头后的第二天，全身发疼。
闻汐驰是视线扫过来，似询问。
池星熠：“上、厕所。”
“……”
闻汐驰走到他身边，扶他一把。就短短几步路，他看了闻汐驰好几眼，看得他皱了下眉，“有话就说。”
池星熠：“你生气了。”
听到他的话闻汐驰笑了声，“我生什么气，顶多也就浪费两天的训练时间而已，正好偷闲。”
“……”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一天，两人之间总是有点别别扭扭的。
第二天，闻汐驰给池星熠带了个手表。
池星熠看着上头画着的卡通图案，迟疑道：“电话手表？”
还是儿童款的？
闻汐驰：“你之前的手机坏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好。我看我侄子用的这个手表挺好，也给你买了个，能打电话能登微信，还自带卫星定位，防走丢。”
池星熠：“……”绝对还在生气。
第37章 第 37 章 夸赞我
闻汐驰：“不喜欢？”
“……喜欢。”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可不敢不喜欢。池星熠把手表戴在手腕上，说实话也不赖，就是表带稍有些幼稚, 白色的表带上面印了个红衣服的蜡笔小新。
他插入电话卡打开表盘, 看到页面的时候眼睛睁大了些, 现在小孩都玩得这么好了吗？他抬了抬手, 也很轻，这不比手机方便多了。
看他越用越起劲的闻汐驰斜靠在墙上，眉尾扬了下，他送手表原本就起着逗弄的心，想说让他戴个几天, 羞羞他长个教训。现在倒好了, 看他那样还挺喜欢？
闻汐驰笑着摇了下头，眉眼软了下来。同刻池星熠抬头看向他, 他又吝啬地把笑收回，继续摆出一幅要死不活的样。
池星熠：“*-*”
“这东西真好。”
闻汐驰：“……”
池星熠眼睛都快埋表里去了，也不知道在鼓捣着什么。
闻汐驰：“差不多得了，这手表不是给你玩的，好好休息。”
心想明天还是带个手机来吧, 怕他还没羞到, 眼睛先坏了。
“嗯。”池星熠随口应了声。
闻汐驰“啧”了声, 走过去用手兜着他的下巴往上一抬, “本来眼睛里头就进了脏东西，昨天还滴了眼药水, 你是想它发炎？”
话音还没落地，闻汐驰手机“叮咚”“叮咚”响了好几声。
他也没想着把兜着人下巴的手收回，就着这个姿势打开了手机。
金鱼吐泡泡：【小猫跪下.jpg】
金鱼吐泡泡：【求求你, 别生气.jpg】
金鱼吐泡泡：【我知道错啦.jpg】
闻汐驰一怔，桃花眼中慢慢浮起笑意，他垂眸看了眼池星熠，把这一脸冷静的人和那可爱的表情包联系在一块，眸中笑意更盛了。他是怎么面无表情发出这些表情包的？
可又觉得这件事不能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他原本只以为是他自己没避过去，后来从杨阳他们口中才知道他明明已经跑过来了，是为了救莫凌才冲过去的，瞬间那股火又压不住了。
他找他担惊受怕了一天一夜，多少也得让他长点记性。天知道知道池星熠被山洪卷走那一刻他是什么心情。
手掌往上移去，闻汐驰捏着他两边的腮帮子，“我个大活人就在你面前，用得着这么道歉？说句话会死？怂不怂？”
池星熠：“……”
他皱了下眉，他都已经把台阶递到脚边了，闻汐驰也不下来，他也没办法了。
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错哪了，天灾人祸这种事他又没法控制，他遭这么一大灾，九死一生才回来，要是别的教练现在保不齐各种安慰他。就连杨阳他们都是各种顺着他，生怕伺候不好他。
怎么到闻汐驰这就哪哪都不是了……
池星熠把闻汐驰的手挥开，手背揉了下被捏的地方，“我起码道歉了，不怂。但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你一句话不说，简直……”
“简直什么？”
“简直莫名其妙。”
闻汐驰气笑了，“我莫名其妙？行，你池大英雄说什么都对。”
他眸子黑沉黑沉的，“你爱干嘛干嘛，我就一游泳教练，也管不着，不搁你面前碍眼了。”
池星熠手握成拳，他不是这个意思！他看着被合上的门，怎么道歉还倒成这样了……
他深吸口气，屋子就他一个人静悄悄的，他往外看了眼外头太阳还不错。这间病房外头就是个小花园，现在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热了，挺多人在花园里散步。
他在椅子上坐了会，又看了几眼手表，看到微信上没有红点，他又把手放下，重复几次后，他干脆拿了根拐杖打算去楼下的小花园坐坐。
他的病房在四楼，坐电梯到一楼。虽然他的病房底下就是花园，但门开在了另一侧，得穿过大厅。从大厅出来后，沿着大门走几步拐过去才是小花园。
他过大厅的时候看了眼印在大厅玻璃上的人影愣了下。
虽然头发被清理过了，还算柔顺干净。但脸上贴了个创口贴，穿着一身蓝白色的病服，原本总是充满血色的唇现在透着白，脚腕肚子上都缠着绷带，总体看着病怏怏的。
说他是个运动员怕都没人会信，现在看着一点都不运动。
闻汐驰刚从另一栋楼给池星熠取药回来，还没进到住院部的大厅就看到在那照玻璃的池星熠，他双手抱胸站在不远处，一点都闲不住，一眼没看着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照了几分钟，就又杵着他的拐往外走，看了眼他的路线闻汐驰也大概猜到他要去哪了，也没叫住他，就缀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
“闻指导？”
闻汐驰听见有人喊他往后看去，莫凌父母手里提着一堆的东西堆着一脸的笑看着他。
“你们好。”
莫凌妈妈：“我正想去小池的病房呢，没成想在这遇见您了。”
闻汐驰看了眼他们手里的东西，莫凌爸爸忙举起手里的营养品，“这不是小池救了我家莫凌嘛，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谢，就只能买点东西了。”
“他不在病房。”闻汐驰往小花园看去，池星熠坐在石椅上，半阖着眼在那晒太阳，倒是个懂享受的。
“在那晒太阳呢。”
莫凌爸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忙道：“还好在这遇见您了，不然就扑了个空。”
两人又提着大包小包小跑过去。
池星熠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一睁眼就对上了两张堆满笑的脸，把他吓得呼吸都滞了下。
“小池，我们是莫凌的爸妈，认识吗？”
池星熠：“……叔叔阿姨好。”
“诶好，阿姨过来主要是想感谢你，这次真的多亏了你，要不是你莫凌早就……”莫凌妈妈说着顿了下，想到那时候的场景眼眶又红了。
“我都听莫凌他们说了，那时候有多凶险！你竟然还能跑回去救他，要是你家人知道的话该多担心。”
这话像是一凿子凿了下来，醍醐灌顶。池星熠眸子缩了下，他一直想不通和闻汐驰的关窍就这么开了。他忙转头看向朝这边走过来的闻汐驰，眸中神色变幻。
可惜闻汐驰都不愿抬头看他一眼。
莫凌爸爸：“应该叫莫凌来给你磕几个头，就是他现在还没恢复，等他能下床了我一点过压着他来给你磕头。”
池星熠微惊：“那就不、不用了。”
“怎么不用！你是他的救命恩人，给他第二次生命的人！他就是给你当儿子以后孝敬着你都是应该的。”
池星熠：“……”
真不错，年方十八有了个十九的儿子。
跟着走过来的闻汐驰没忍住笑出来声，池星熠幽幽地朝他看去，闻汐驰对他的视线熟视无睹，自顾自地找了个椅子坐下看热闹。
还气着呢。
“听说你脚还扭了，这些、这些、还有这些……”
莫凌爸爸跟哆啦A梦的口袋一样，一口气掏出了不少保健品，包装都特精致，“都是补的，还有你肚子的伤口，明儿我就给你送莲子煲猪肚，老话说吃啥补啥。咱们是运动员，伤得养好了，一点后遗症都不能留。”
莫凌妈妈点头，突然伸手抚向他的脸，“我之前送莫凌回泳队的时候就见过你，这才几天都瘦了一圈了，你和莫凌年纪差不多大，我们看你就跟看莫凌一样。我听季明指导说你家人在外地不方便过来，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就近照顾你。”
池星熠微微顿了下，这个平日里谁都不亲近的小倔种今天竟也没躲，反而点了下头，接受了这份好意。
闻汐驰意外地瞥了他眼，莫凌妈妈有点开心，“他爸爸手艺很好的，你到时候尝尝。”
“好。”
几人声音不小，又提着特别多东西，没一会周围的人就似有若无地投来打量的视线。
在池星熠投射第不知道几百个求助的眼神，闻汐驰终于起身，“东西我先和你们一起提病房去吧，也不能指望那小瘸子自己拿。”
池.小瘸子.星熠：“……”
莫凌爸妈连忙拒绝，他们可不敢把闻汐驰当劳工，表示自己提上去就行。
他们一走，两人之间就飘着丝淡淡的尴尬。
池星熠垂了垂眸子，先开口道：“对不起。”
“你怎么会对不起我？”闻汐驰语气懒懒散散的。
知道闻汐驰为什么生气，池星熠也是能对症下药了，“我那时候没想那么多，就一条活生生的命在我面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吧。”
“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闻汐驰语气严肃了些，“那是山洪，山洪爆发的破坏力你不会不知道，你冲过去不是救人，是自寻死路。”
池星熠：“……可是我救起来了。”
“还犟嘴!？那是运气好，灾难面前不是次次都有运气。你年纪小，所以总觉得没有办不成的事，但事实就是如果再有相同的情况，你多半再起不来，两个人一起喂鱼，走黄泉路还能有个伴。”
“……”池星熠皱了下眉抬眸看向闻汐驰，一双眸子黑黝黝的，“如果你是我，你碰到那种情况你会怎么做？”
闻汐驰定定看了他几秒，“那如果你是我，我跳进山洪中救人你会怎么想？”
池星熠心猛地就提了起来。
闻汐驰：“我不是否认你所做的一切。但是我希望你别觉得游了几天泳，就在水里无所不能。救人的前提是有施救条件，保证自身安全，不然就是拿生命当儿戏。”
池星熠被那个比喻吓老实了，丧眉搭眼的，“……我错了。”
“知道就好。”闻汐驰看他真是长记性了，语气便也软了下来，“救人没错，很有勇气，不过你跑回去的时候不怕吗？”
“怕。”池星熠轻声道：“但我更怕一条生命在我面前逝去。”
闻汐驰愣了下。
“总之都没事就好。”池星熠大松了口气般。
闻汐驰：“听说大难不死会发财。”
池星熠眼一亮，“真的？”
“真不真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住院费花不少。”
池星熠：“……”
他眉眼更耷拉了，连语气都丧了下来，“我觉得队里应该设立一个见义勇为奖，我想申请一下。”
闻汐驰没忍住笑了声，“想得美。”
他说着再落下更为沉重的一击，“还有救援队、直升机的费用，也不算你多，十万。”
池星熠：“……”
他坐在椅子上呆愣了好一会，突然下了什么决心，拄着拐就要走，“我有点热，想回基地了。”
医院也不住了，十万！还住什么医院！
闻汐驰依旧靠在石椅上，“池星熠，你是要耍赖了？”
池星熠拄着拐杖的力道一收，声音小了点，“你把我卖了我也没那么多钱。”
“那倒是。”
池星熠：“……所以你唯一的途径就是培养我成为奥运冠军，到时候我把我奖金给你。”
闻汐驰扬了下眉，笑道：“你这账算的贼精贼精的。”
“哪里。”
“我又没夸你。”闻汐驰说着起身，伸手拍了下他脑袋，“走了。”
“去哪？”
“去找买你的卖家，看看有没有眼瞎的要你。”
池星熠：“哦。”
“人贩子”带着“肉票”本人往另一栋楼走去，他的脚腕昨天没拍片，原以为没什么问题，可今天还是有点肿，闻汐驰不放心，还是去拍个片子看看。
池星熠肚子上有伤，还没拆针拄拐的时候免不了总会拉扯到，所以他走得很慢。
闻汐驰扶他到大厅坐下，“等我会，我去给你推个轮椅来。”
恰好这栋楼的轮椅都被拿去用了，想着等会拍片还得去看片要走不少路，他和池星熠说了声，打算去住院部看看有没有。
闻汐驰才走开，大厅突然就乱了起来。他们原本要去五楼拍片，一楼则涵盖了急诊科和挂号大厅。这会大厅呼啦啦跑进来一堆人，护士、医生、警察还有些穿着便服的人，所有人都在快步疾跑。
“快让开，有危重病人。”
“让让让！”
“让开让开！！别挡路！”
病床的轮子滚在在光滑的瓷砖地板上发出刺耳又急切的摩擦声，血从床上滴落在干净的地板上，因为滴得很密很快就连成了一道血线。
一口气推进来了三个病人，护士和医生止血的止血，做心肺复苏的做心肺复苏，都在抢着最后的时间。
大厅原本看病的病人纷纷让出通道，不时会传出几声惊呼声。因为病床上的伤者伤口实在触目惊心，外头的救护车声音回荡在大厅里，一大群医护人员从各个科室跑了过来，大家大气不敢喘，气氛一下就变得极其压抑。
闻汐驰推着轮椅回来的时候，环顾四周没瞧见池星熠，他视线落到地上还没清理的血迹上，听到身边的人都在讨论他也听了一嘴。
“好像是发生了连环车祸，好吓人啊，肠子都出来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
“流了好多血，啧啧啧，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不止一个，外头救护车都还在响个不停。”
大厅里人头攒动，闻汐驰走到原来放下池星熠的位置，原本以为他也是为了让路才走开的，但再往下瞧发现他拐杖摔在了地上。闻汐驰皱了下眉，没了拐杖他怎么走的？
他捡起拐杖给池星熠打了个电话，一直响到忙音都没人接。把轮椅放到不会碍着人的旁边后，开始找人，找了会才想起了儿童手表。打开定位，手机页面上的小黄点显示两人离得并不远。
顺着小黄点走过去，楼梯间？
闻汐驰推开楼梯间的门，调侃道：“这儿童手表还是有点用……”
话在见到池星熠的刹那戛然而止，只见池星熠一身蓝白病服双手抱膝，蜷成一团坐在角落里，原本就有点病气的脸煞白煞白的。
闻汐驰一惊忙跑到他身边蹲下，因为蹲得太快膝盖没受住，脸上痛意一闪而过，他倒也没在乎。只顾着池星熠了，连声音里都掺着丝惊慌，“池星熠，怎么了？”
近了看他发现池星熠双眼紧闭，额头上全是冷汗，仔细还能发现他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
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池星熠，闻汐驰有些着急，他蹲不住便半跪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池星熠，池星熠！”
“小池。”
到后来就全是“星星”。
也不知叫了多少声，池星熠才有反应，他缓缓睁开眼，眼中早已通红一片，血丝横在眼中，他慢慢聚焦，直到看清闻汐驰的脸，试探地喊了声：“闻、汐驰？”
“是我。”闻汐驰见他有了反应，伸手摸了摸他额头，也不管他额头上都是汗，声音出奇地温柔，“我在。”
“闻汐驰……”
池星熠又喊了声，外头的救护车刺在人耳膜上，他脸色更白了，用手捂着唇，干呕了好几下。
“哪里不舒服？去看医生？我去推轮椅过来。”
他刚想起来，袖子却被池星熠拉着，他对闻汐驰挤出一个很难看的微笑，“没事，不用去看医生，就是……”
他就是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想在这待会，可以吗？”
那语气像询问又像讨好。
闻汐驰心脏像被蜂蛰了下，他坐到池星熠身边，“好，那我陪你。”
他伸手揽过池星熠，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又让他把腿伸直不要压着腹部的伤口。
池星熠缓缓闭上眼，鼻端的血腥味慢慢被木调熏香覆盖，旁边的温度也不断侵染过来，像是溺水一样无法呼吸的感觉在慢慢褪去。
唯独脑海中的画面依旧在不断重复，不断地不断地来回放映，无法驱逐无法遗忘。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身边的呼吸声慢慢平稳下来，闻汐驰定定看了他一眼，动作轻柔地将人抱起。
把池星熠放到病房床上，闻汐驰把窗帘拉上，打开门出去。
听到门被合上后，池星熠慢慢睁开眼睛，他把被子盖到头上，身体又慢慢蜷缩起来。
闻汐驰走出病房想到池星熠今天反应眉头又狠狠皱起，今天他的确是被吓到了。
他给李朝朝打电话，把症状都描述了一番。
李朝朝：“之前看星星的体检单并没有什么基础疾病，看你的描述像是心理疾病躯体化。不过我给他做过那几个基础的抑郁症、躁郁症等，他指数都正常。”
他说着顿了下，“他这表现有点像ptsd，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不过这只是我的推测，还得进一步排查。”
“创伤后应激障碍？”
“嗯，有点像。”
闻汐驰沉默了下，“你之前还说过他的得过进食障碍？”
李朝朝也愁了，“……是的。再结合他四年没有参加游泳比赛，可以合理推测这段时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
闻汐驰：“嗯，我知道了。”
李朝朝舔了下唇，敛起了脸上的表情，说出自己的推测，“至于什么事要么你开口问，要么他自己愿意说。从星星出事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家人过来……好像也有点不正常。”
闻汐驰想到那通联系电话，出事的时候季明也说联系不上池星熠的家人，只有一个耳朵听不太清楚的老人。
李朝朝听闻汐驰没说话，也没再继续猜下去，转过来问了句：“星星现在怎么样了？他的伤恢复得如何？”
“睡着了。”闻汐驰站在走廊上，透过窗户往远处看去，暮霭沉沉，夕阳悬在地平线上要落不落，“伤口还行，就是脚腕还有点肿。”
李朝朝一哑，轻声道：“……闻哥，你照顾得真细致。”
什么伤怎么样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电话挂了后，闻汐驰又在门外站了会，池星熠的资料几乎都是他手里经办的，但他的确没怎么去注意过他家里人。发了个消息给资料室的人，还好还没下班，让人帮着拍了张池星熠的资料，这才发现家人那栏他只填了三个名字，其他的全部是空白。
心里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测，闻汐驰喉结滑动了下，脸色出奇地难看。
池星熠醒来后坐在床上坐了好久，他自己起来把窗帘拉开了，看着外头一寸一寸黑下去，直到最后一丝天光也湮灭之际，病房的门被打开。
闻汐驰提着晚饭走过来，“怎么不开灯？”
池星熠淡声道：“医药费都赔不起了，得省点电费。”
“病房按间算，不算你的电费。”
“……那要不今天晚上点灯睡吧。”
闻汐驰笑骂一声，“出息。”
“今天晚上吃什么？”
“我让我家阿姨炖的汤，你试试。”闻汐驰给他装了一碗。
池星熠一改平日进食的速度，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今天怎么还斯文起来了？”
池星熠：“你家的东西肯定不是凡品，不能囫囵吞枣。”
他说着赞了声，“好喝。”
“倒八还会用成语？不错。”
池星熠一本正经地纠正，“倒九。”
闻汐驰：“……”
两人默契地都没提今天下午那件事。
闻汐驰看了眼池星熠，脸色还是有点白，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不过那双眼很亮。
看他吃完后，闻汐驰问了句：“我听李朝朝说，你之前得过进食障碍？”
池星熠动作一顿，轻“嗯”了声。
“为什么？”
池星熠看向闻汐驰，开口道：“其实早应该和你汇报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就一直都没说。”
“四年前，我爸妈来市队看我，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都死了。”
他平铺直叙，语气也平平淡淡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什么平常的事。
“爷爷年纪大了，没法接受这件事，精神出现问题没法自理。所以我从市队退了，回去边上学边照顾他。可能那段时间压力有点大吃不下东西，学校里的心理医生说这属于进食障碍，持续了一段时间。不过后来逼着自己吃东西，天天吃，就自愈了。”
他说着顿了下，“毕竟吃东西是最简单的事了。”
短短几句话，涵盖了他这四年。
闻汐驰唇动了动，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他甚至不忍心看他，脑海里都是池星熠逼着自己吃东西的画面。
吃不下东西是因为伤心，他到底是怎么样才能自己给自己哄好。想到他之前说的更怕一条生命在他面前流逝，心又是揪成一团。
“去年爷爷也走了，我想继续游泳，恰好遇到了钱指导，很幸运来到了这里。”
难怪也总是缺钱，因为没人给了。
“人都是要死的，没有人能永远陪着另一个人，最后的路始终都是一个人走。所以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难过。”
闻汐驰抬眸和他对视，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表情。
倒是池星熠一双凤眸又黑又亮，透着坚定和淡然，“也不用为我难过，你应该夸我，因为我征服了它们，走到了这里。”
第38章 第 38 章 集训名单
闻汐驰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没说话，微垂的眸中压抑着些许情绪。
他盯着闻汐驰看，突然很轻地勾了下唇, 眉眼舒展开来, “怎么感觉你比我还难过。”
“说什么傻话。”闻汐驰安慰似地又重重揉了下他的头发, 声音有点低, “五年前，省队有到各个市队参加活动，但我懒不爱去，没想到五年后，我会后悔。”
就这样闻汐驰错过了他最想出现的时间, 而池星熠也错过了和全盛时期的闻汐驰比赛的机会。
“今天在大厅吓到没？”
“还好。”池星熠没有隐瞒, 也隐瞒不了，他那时候反应还是挺大的。
“就是……有些画面忘不掉。”
“忘不掉也没事。”闻汐驰声音淡淡的, 他说话时尾音总带点下沉，带着点散漫的同时又让人觉得再大的事也就那样。
“有些事就是得一辈子都跟着的，强迫自己去遗忘反倒适得其反。不过你那时候反应太大，还是需要看心理医生，如果确诊是ptsd的话, 该治疗还得治疗。”
池星熠顿了下, 其实日常并不会经常车祸场景, 刺激不到他, 所以并没有怎么影响到他的日常生活。但如果能让闻汐驰放心的话，他也不排斥, 于是应了声：“好。”
他有时倔得要死，有时又乖得要命。
闻汐驰半侧着头看他，病服穿在他身上好像人都孱弱了不少, 他伸手碰了下他的脸，刚触及他就停下了，手收回的速度比伸出去时快了不少。
在池星熠不解的目光中，他笑了声，说道：“多吃点，快点好起来，就你现在这身板怎么游得过那些一米九的大高个。”
池星熠皱眉，应得倒是认真，“我努力。”
“嗯。”闻汐驰找了个蹩脚的理由，“你先休息，我去买水。”
从病房走出，门一关上原本还带笑的眸子瞬间黯淡，他吐了口气，没有在病房中表现得那么淡定，他站那好一会默默消化掉情绪。
有些东西他不敢细想，例如他无法想象他独自从医院回来面对的是精神出现问题的爷爷——
他爷爷走的那天，他又是如何面对那空荡荡的房子。
这些他都不敢想。
……
池星熠外伤不重，住了两天院就回基地了。基地对这件事处理挺严肃，发文件跟发电报一样，一会一份。还组织了关于汛期下河游泳危险性的讲座，虽然在省队开展这个总有种淡淡的诙谐感。
老李却不认为，拿着话筒在上头半吼道：“淹死的往往都是你们这些会游泳的人，别以为你们能参加比赛就能到大江大河里游，那是完全不同的，你们根本就不够看。”
值得一提的是，基地还真给池星熠发了见义勇为的奖金，虽然方法不可学，但精神值得学习。
池星熠捧着奖金时，一度怀疑这奖项是不是闻汐驰搞的。
回基地第五天，他伤养得差不多就开始了训练。因为腹部的皮外伤不能下水，只能进行轻微的陆上训练。他还多了个体能教练，原本是隔壁省队的，被闻汐驰用钞能力给挖过来了。
体能训练比水下训练更难熬，纯练。练到他无比想要下水，但奈何闻汐驰不让，求他都没用，极其有原则。
又过了几天，莫凌也出院了，出院当天他爸妈和他来基地找人了。
那天天气晴朗，健身房中池星熠双手伸直进行卧推。
“别屈肘，看着还挺轻松，我再给你加块铁片。”
池星熠：“好。”
话音才落，门外一阵敲锣打鼓的声儿，他和体能教练李军对视了眼。
李军伸手帮着他抬起，问道：“你们基地办活动？”
手上的重量骤然变轻，池星熠松了口气，坐起身子来，“没听说。”
李军：“走，出去瞧瞧热闹。”
外头有不少听见声音出来看热闹的人，池星熠一眼就瞧见正往这边走过来的闻汐驰。他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迎了上去。
“这敲锣打鼓的，有人夺冠了？”闻汐驰停下脚步，站在池星熠身边。
“不知道。”
大家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锣鼓声好像在基地门口，他们也不爱废这个步子跑过去看。
不过很快就不用他们费力气了，敲锣打鼓的人虽然被保安拦在门外，但举着锦旗的人畅通无阻。
莫凌双手高举三角锦旗，红色绒布的锦旗上几个烫金大字“感谢池小英雄，救我狗命！”
池星熠：“……”完了，这热闹冲他来的。
闻汐驰“噗”地笑出声，“池小英雄？”
偏莫凌爸爸不知道在哪看来的说法——锦旗没人看见等于没送。
于是就算池星熠在面前他也不停，硬生生举着锦旗绕场一周，得让所有人都瞧见了上面的字才行，直到连保洁阿姨都看上了两眼后，他才舍得收了神通。
莫凌对池星熠道：“星哥，我们今天是特意来感谢你的，感谢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如果没有你，就没有站在这里的莫凌。”
这话听着总觉得别扭，别扭到池星熠的后颈已经泛上了一层薄粉。
杨阳和李朝朝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看到锦旗笑得就差就地打滚了，“哈哈哈哈哈，池小英雄？”
“少年英雄小哪吒？”
“哈哈哈哈。”
“轰”地一声，血色直接涌上脑袋，池星熠本就不厚的脸皮变得通红，颤着手接过了锦旗。
“要不再让莫凌给你磕一个吧。”
“别，别别。”池星熠眼睛都睁大了些，他可一点都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要是他不拒绝的话，下一刻就得上演一出一拜天地了，他和莫凌一起跪。
几人推推搡搡了好半天，连老李都端了个大茶缸站一边鼓掌，最后以一张大合照结束。
结束后，池星熠握着发烫的锦旗站在原地看着闻汐驰，有点不知道怎么处理。
闻汐驰忍笑伸手拍了下他脑袋，“好事啊，我给你裱起来，挂我办公室。”
池星熠：“……如果能把池改成闻的话。”
杨阳：“宿舍，挂宿舍，我给你收拾出一面墙来。”
李朝朝：“队医室也不是不可以。”
他们说着对视一眼，又放声大笑起来。
池星熠：“……”
最后这面锦旗被卷起来收到了柜子里，压箱底的那种。
出院半个月左右，池星熠才重新下水，这么久没游他人都快憋坏了。闻汐驰给他换了一套全新的训练计划，他开始了长达几个月的高强度训练。
转眼过了三个月，十二月天气寒冷起床就变得有些困难了，起早点的话甚至能看到草地上的草都落了白霜。
池星熠穿着身不算太厚的衣服往游泳馆走去，冬天天亮得比较迟，宽敞的水泥路上就只有他一人，鞋子踩在水泥路上发出的声音让原本就安静的环境显得更安静了。
“穿这么点？”夹着睡意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池星熠才抬头身上就多了件外套，“亏你教练我神机妙算，给你带了。”
衣服上闻汐驰身上的味道，慢慢萦绕上他鼻端，他吸了吸鼻子，把手穿进袖子里才道：“你不用这么早来，这两小时的训练不用盯我自己能行。”
池星熠说一句话就喷出一口白气，今天好像比昨天还冷些，手里又多了杯热腾腾的豆浆。
“一个人多孤单。”闻汐驰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游泳馆的大门，“去换衣服吧。”
泳池是恒温的，游泳馆也有安供暖设备，等设备动起来就会比外头暖和不少。
池星熠换衣服的时间，闻汐驰则把盖在泳池上方的蓝色保温隔板收了起来，收好后又去小黑板写着今天的训练计划。
热身结束后，池星熠跳下泳池，第一组训练是连游；第二组则让他往返，不过要把速度发挥到极致；之后就是专项训练——转身。
闻汐驰坐在岸上给他掐表，与两个月前的相比，池星熠技术成熟了不止一点，还刷新了他自己的最快记录，别说其他人看池星熠进步神速，就连他都觉得快。
一直练到中午，池星熠从泳池爬起来，坐在旁边缓了会才缓缓站起身。闻汐驰布置的训练强度从来不小，不过起码现在没有动不动就吐，还能坚持。
吃午饭的时候，闻汐驰收到份邮件——“世锦赛集训名单”。
点开细看后，闻汐驰顿了下，垂眸看向面前正吃着的池星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池星熠头都没抬，含糊着说道：“好消息。”
闻汐驰：“好消息你进世锦赛集训名单了。”
“坏消息呢？”
闻汐驰沉吟了下，说道：“你换教练了。”
第39章 第 39 章 灼人
池星熠饭也不吃了, 盯着名单一一对应过去，果然自己后头跟着的教练名字不是闻汐驰。
“为什么要换教练？”
“集训换教练很正常。”闻汐驰很淡定，甚至于看到名单的时候还微扬了下眉。
池星熠盯着他看, 发现闻汐驰好像并不排斥这个安排, 他抿了下唇, 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闻汐驰：“不止是集训, 如果你能入选国家队，你的教练也不一定是我。”
池星熠捏着勺子手紧了紧，他突然站起身，“我吃饱了，先走了。”
他端着餐盘走到门外才重重吐出口气, 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茫然, 没想过会换教练。
“嘿，星星！我们都进集训队了！”杨阳朝他冲过来, 将他扑了个踉跄，差点把手上的餐盘摔地上，“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能不能别这么少年老成！”
杨阳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双眸子中承着的都是兴奋，“哈哈哈, 世锦赛我杨阳又来了！”
池星熠被他晃得东倒西歪, 但也没把人赶走, 只是淡声问他, “你集训的教练是谁？”
杨阳：“还是季指呀。”
“还是季指？”
杨阳：“嗯，世锦赛集训时间就两三个月, 时间短，一般来说不会轻易换教练的。不过如果入选国家队就不一样了，会综合判断。”
池星熠：“可是我换了。”
“……”杨阳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听清后不可置信喊道：“what？！闻指导换了？”
池星熠点点头。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会换闻指？”
池星熠：“不知道。”
难怪池星熠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
杨阳揉了揉他本就不算太灵光的脑袋，“嘶——想不明白。”
“不过你也别着急，闻指一定会解决的。”
听到这话池星熠撇了下嘴，解决个屁，都坦然接受了。
另一边，闻汐驰翘着二郎腿坐在教练公寓门口的长椅上，黑色卫衣的帽子很随意地盖在脑袋上，露出精致的下半张脸，“把我换了不该给个交代吗？”
电话那边传来浑厚的男声，闻汐驰听后冷笑了声，声音掺着丝懒散，“都是敞亮人，没必要使阴的，是有人看上了池星熠的成绩想要镀金？还是有人觉得我不在池星熠就上不去，想保什么人拿奥运会资格？”
那边似乎沉默了下，可能没想到闻汐驰会说得这么直接。不过也只是片刻而已，之后就开始了长篇大论，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反正闻汐驰脸上的笑越来越讽刺了。
“世锦赛不是国内赛，对付自己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把百米自的冠军金牌捧回来。”闻汐驰靠着椅背，坐也没什么坐像，“别玩脏的，一些话放在场面上来说就难听了。”
他说着顿了下，“还记得我当年比赛的时候你和我说过一句话吗？祖国荣誉高于一切。”
“这事要么你调查，要么我调查，要么我让张姐调查，你自己选吧。”
挂了电话后闻汐驰又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运动员们来来往往，有些年纪很小，有些年纪却是眼看着快要退役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啧”了声，起身往游泳馆走去。
一个下午的训练下来，池星熠是一个眼神也没给他，一句话也不和他说，明明他就坐那，有问题他宁愿多跑两步到隔壁问季明和其他教练。
闻汐驰差点没气笑，咬着牙把人拽更衣室里去了，“这是打算不和我讲话了？”
池星熠：“……没有。”
“宁愿横跨半个泳池问一个教蝶泳的自由泳问题都不问我，还没有？”
池星熠闷声来了句，“问你干嘛，你马上就不是我教练了，我提前适应。”
闻汐驰一噎：“……”
一肚子话硬是半句都憋不出来。
池星熠却以为他是默认了，冷着脸推开他的手，往淋浴室走去。泳池的水里有氯，所以起来后得冲洗一遍。
他冲得很快，冲完后才发现自己没带浴巾，明明闻汐驰就在外头，他偏一声不吭，穿了条长裤直接光着上身就出去了，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脖子往下流。
闻汐驰皱了下眉，把浴巾递给他。手伸过去时，池星熠头发上沾着的水恰好滴了滴在他手上，原本冰冷的水染上温度变得温热。
他动作顿了下，朝池星熠看去视线先落到他的那双眼上，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扬，睫毛虽长却一点都不卷翘，像他这个人一样，一板一眼硬邦邦的。
目光又落到不染自红的唇上，池星熠长相偏冷，唇也偏薄，搭着他那双凤眼，有时会有种凌厉的美感。
总归是没朝脖子望一眼。
闻汐驰收回目光，落在手背上的那滴水似乎烫了些，总觉得这冬天的风都是有温度的，这股温度顺着那滴水不断往里钻，慢慢扩散开来，扩散到四肢百骸。
池星熠抬眸朝他看来，突然开口，“集训期间你真的不能当我教练？”
“教练”二字又像一道极其清晰的分界线，闻汐驰盯着池星熠纯粹的眸子，眸色微变，只觉得手背上的那滴水现在开始灼人了，伸手把浴巾扔到他头上，他把手收了回来。
被浴巾罩了个全的池星熠拉下浴巾，露出凌乱的黑发，皱眉道：“杨阳的教练也还是季指，我最近进步也很大，为什么要换教练？”
闻汐驰沉默片刻，才笑了声，“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我做你的教练？”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问，总觉得今天脑子不是很清楚，又挺想听到个什么答案。
第40章 第 40 章 距离
听到他的问题池星熠顿了下, 手拽着浴巾的手紧了下，问出了他憋了一天的问题，“你是不是不想当我的教练了？”
闻汐驰张了张唇, 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两人对视着, 良久。
直到下训时间到后有人往这走来, 打破了一屋子寂静。
闻汐驰才偏过头去, 调笑般说了声：“当。”
他又是那幅吊儿郎当的模样，“明儿我就把你主管教练的位置拿回来。”
池星熠：“还能抢回来？”
“是不是很厉害？”
本以为池星熠会和以前一样，对他这种言论要么翻个白眼，要么转头就走，但没想到池星熠这次很认真地看着他说道：“厉害, 所以你还会是我的教练对吗？”
那眼神认真得太过, 让闻汐驰心脏生生漏跳了半拍，他抿了下唇先移开了眼神, 应了声“嗯”。
听到答案的池星熠抿着微勾的唇，手上的浴巾重新盖上头发，擦拭着湿发，丝毫不怀疑闻汐驰是否做得到。
闻汐驰眉眼一软，笑骂了声, “傻样。”
果然没多久后总局正式公布的世锦赛集训名单中, 主管教练那一栏多了闻汐驰的名字。
游泳馆里池星熠又变成了那个沉默寡言只主动和闻汐驰说话的“毒唯”了。
季明“啧”了好几声, “我现在有种被渣了的感觉, 遥想昨日那般认真回答问题的我，真是错付了。”
恰巧池星熠从他身边经过听完了所有的控诉, 依旧目不斜视，自顾自地走到闻汐驰身边，问他, “中午吃什么？”
季明：“……”
闻汐驰没忍住低笑出声。
池星熠：“？”
……
集训名单更新五天后，他们出发去北京。出发前一天池星熠花了一百元巨款买了个行礼箱，这次集训时间为三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带的东西不少。
杨阳已经收拾了两个大行礼箱，还有一大堆东西没装。纪博几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指着行李箱里的西装问，“我就想问，带西装的作用是？”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后脑勺，“万一队里举办联谊怎么办？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纪博：“……那请问你带一套就算了，为什么要带三套？！”
“这三套花纹都好看，难以取舍，我打算如果联谊三小时的话，我一小时换一套。”
纪博没忍心再听下去，直接给提出来甩柜里去了，“他妈的，新郎都没你换得勤。”
纪博看完杨阳的行李，又去看了看池星熠的行李，行礼箱里就三四件衣服躺那，其中只有一件灰色的卫衣会比较占位置，还有一双运动鞋，二十四寸的行礼箱甚至还空了一半。
他“嘶”了声，“不是我说，乞丐的包裹都比你这豪华些。”
听到他这么说，池星熠看了眼自己的行李箱，在自己的抽屉里翻了翻，豪气地把闻汐驰送他的成人礼放行礼箱里了，“现在？”
纪博看着那块抵得上帝都一个小厕所的表，直竖大拇哥，“6。”
收拾得差不多后，三人和其他几个好友在食堂摆了个长龙桌，他们两人现在的食物都有严格要求，不能随意吃外头的东西，所以只能在食堂里聚一下了。
大家豪气地刷着饭卡，桌上还摆了好些菜，就是分量不一。食堂阿姨们掌管着打菜大权，面都喜欢的小孩分量就会给多点。例如池星熠这种虽然沉默寡言，但不知为何特别受阿姨们的喜爱，同样一道菜，他碗里的分量总是多些，肉也总是比菜多。
杨阳刚开始还愤愤不平，说凭什么，直到纪博亮出了镜子，两人同时出现在同一面镜子里的时候，杨阳屁股默默坐回到椅子上，好像……也不能太责怪别人。
六人每个人都提了瓶矿泉水，纪博拧开瓶盖，高举矿泉水，“让我们干了这瓶，祝贺阳仔和星哥成功入选世锦赛！”
众人：“……”要干你干。
纪博喝完水又拧开一瓶，“接下来让我们再来祝福他们在集训队里进步快快，刷新最好成绩！”
莫凌：“……哥，你好官方哦。”
杨阳：“有本事你再干了这瓶？”
“那还不简单。”纪博二话不说，仰头又是一瓶，看得池星熠都怀疑地看了眼水瓶上标的含量。
纪博骄傲脸，“两瓶水还不是小意思，小时候刚学游泳的时候，天天都是喝水喝饱了回家的，别说，泳池的水还有点咸味道也不会很差。”
此话一出，众人狂笑。
莫凌笑得前仰后合，“我喝泳池水也喝得多，要是有个比赛累计喝过的泳池水我怕也是能保一争二了。别的正式比赛我就力不从心了。”
听到他最后那句话，几人的笑突然就停了。
纪博迟疑了会，突然说道：“冠军赛之后如果还没取得什么好成绩的话，就得退了，年纪也不小了。”
杨阳眼睛一瞪，“你说什么傻话呢？你才十九岁，练了十多年退什么退？”
纪博笑了下，露出一口大白牙，“没成绩没办法，与其在这耗着，不如出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路子可以走，总不能真在这等到三十岁吧。”
“呸呸呸，说我干嘛。不过就算我出去，我也会为了装.逼指着奥运会领奖台上说那是我朋友！所以为了让我装逼，你们可一定要努力。”他说这话时看的一直是杨阳。
杨阳完全无法接受纪博要退了的消息，一直处于一种呆愣的状态，后头他说了什么他也一点没听见，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下来。一直到这场小型的庆功宴结束，他都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原以为这就是几句话的事，直到晚上杨阳和纪博不知怎么突然爆发了，走廊里杨阳扯着纪博的领子吼，“你就是怂了！你要是真现在就退了我一辈子都看不起你！”
纪博脾气很好地拍了拍他手臂，“嘘，声音小点，我不是说冠军赛之后再退吗？说不定我冠军赛发挥超常呢？”
“屁，你就是做好退役的准备了！我们从市队一路一起到省队，那么不容易我们都熬过来了，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奥运会，一起给祖国升国旗吗？你真他妈的怂！”杨阳双手拽着他的领子，因为太用力纪博脖子被勒地通红。
池星熠本想过去拉开他，纪博却朝他摇摇头。
两人在那僵持了许久，纪博叹了口气，轻声道：“我跟不上你了。”
声音很轻，散在夜风里显得很无力。
杨阳身体一僵，“怎么会？！”
“你也发现了的。”纪博继续道，“我本来天赋就不是很好，一直都是靠努力死拼才走到现在，但这已经是我的尽头了，我自己能感受到。”
杨阳：“可是……”
纪博：“可是你不一样，你天赋高，又努力，所以一定能走得更远。远到我够都够不着才行。”
杨阳眼眶一红，“我想和你一起……”
“……”
池星熠垂眸瞧见纪博垂在身侧的手蜷了下，慢慢握成拳。
杨阳没能听见纪博的回答，有人以为他们打架把宿管叫了上来，宿管喝斥着把两人分开，因着明天杨阳就要出发，所以也只是说了两句就让他们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大早，池星熠看了眼杨阳，他好像又恢复到了那幅阳光开朗的模样，就是眼睛有点红肿。
老李特意给他们拉了个横幅，“勇创佳绩，为国争光”，那天的锣鼓声真大，大的像是莫凌爸妈送锦旗的那天。
锣鼓声结束后，老李带着两人走到台子上，拿着话筒开始了出发前的讲话。
“我们队今年有两名运动员入选了这次集训队，也意味着他们取得了世锦赛的参赛资格。其中杨阳是我们队由来已久的小天才……”
杨阳听到“天才”二字时，表情僵了下，想到昨天的谈话下意识往人群里找纪博。
人很多，他花了些功夫才在人群中看到熟悉的身影。但纪博却一直望着他给他加油，因为台子上就寥寥几人。
杨阳咬了下牙，在老李给他话筒让他讲两句的时候，他脑海中第一句话是“大家都再坚持坚持，守得云开一定能见月明！”，他想这么和纪博说，也想和莫凌他们说。但话真到了嘴边，他也只是轻声说了句，“我会加油的。”
纪博愣了下，轻轻地勾了下唇。
老李这次大手笔特意包了辆大巴，二十人坐的，就坐他们四人。说是不管怎么样，排场还是要有的，同时也期望来年这辆车能够坐满。
把行李放车上去的时候，闻汐驰提了提池星熠的箱子，意料之中，“就这么点东西？”
“够用了。”
闻汐驰把他的行李往里推，池星熠突然想到什么，又把行李拉了出来，把那块表拿出来装到了自己背着的包里，那张闻汐驰写的“祝贺成年”的便签倒是没带来。
“带着它干嘛？”闻汐驰不解。
池星熠抱着包一本正经道：“作为我成年的标志。”
闻汐驰：“……6。”
季明看了看三个行李箱外加一个大背包的杨阳，“你这是……搬个家？”
杨阳：“两个月呢。”
季明：“不知道的以为二十年呢。”
杨阳：“……”
大巴车驶出大门时，他透过玻璃窗往外看去，送行的人朝他们摆着手，连老李都用力挥着手喊加油。
闻汐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舍不得了？”
池星熠摇摇头，盯着闻汐驰看了两眼，而后偏过头去，语气随意道：“没有舍不得，你和我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