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父整日里看秋盛旭不顺眼，除了因为他不学无术以外，还嫌弃他脑袋空空，整日里只知吃喝玩乐，没有一点用。
若是秋盛旭方才这番话说给秋启荣听，说不定会让父亲对他稍稍改观。
“怎么可能！”秋盛旭立刻疯狂摇头，得意洋洋道，“爹现在还没动逼我接手家业的想法。这种‘杀手锏’，当然得等关键时刻再派上用场，你哥我聪明吧！”
秋月栖：“……”
秋盛旭只得意了片刻，很快收敛了神色，犹豫着询问妹妹：“你说你想学经商，是真心想学，还是因为我？”
秋盛旭虽然不想继承家业，但不代表他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因为他不肯承担的责任，而勉强自己。
“我说我想学，那就是真的想学，”秋月栖嫌弃的瞥了秋盛旭一眼，“你是不是太自恋了些，以为我会为了你而脑子一热勉强自己？”
秋盛旭闻言并不计较妹妹的嘲讽，而是先松了口气：“不是就好。”
秋月栖：“日后秋家产业落到我手中，你当真不会后悔？”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我本就志不在此，”秋盛旭回答完才猛然反应过来，倏地扭头看向秋月栖，“什么意思，爹同意让你学了？”
“嗯。”
秋月栖轻轻点头，抬头看着星光闪烁的夜空，嘴角微勾。
真好，她努力又往前迈了一步，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经商辛苦，你又是个女孩子，”秋盛旭的语气满是心疼，“你何必非要去吃这个苦头呢？”
秋月栖看向秋盛旭，语气认真道：“因为我喜欢。”
短短几个字，使得秋盛旭瞬间沉默了。
明月高悬，照亮深夜。
月光下的秋月栖双眼发亮，像是有星星落入其中，闪着耀眼的光芒。
“喜欢，那就去放手试试吧，”秋盛旭沉默片刻，冲妹妹温柔的笑了，“不管你想做什么，哥哥都会一直支持你的。”
秋月栖觉得，这大抵是重生以来，秋盛旭说过的最中听的话了。
*
次日一早，昌伯就按照秋启荣的吩咐，给秋月栖抬来了两箱账本，并一个坏消息——
“小姐，红桃死了。”
“死了？”
秋月栖垂眸，掩去眼底冷光。
“早上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凉了，”昌伯羞愧不已，“是老奴的错，本向小姐您保证了好好审问的，孰料一夜过去人就……”
“并不是你的错，”秋月栖摇头，安抚道，“莫要自责，其实我早就料到了。”
章祈安隐藏在温润平和表象下的狠毒，秋月栖已经见识过了，他从不行没把握之事。
早在拿下红桃的一瞬间，秋月栖就知道从红桃口中，大抵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如今事败，哪怕笃定红桃不敢出卖他，章祈安也不会放任红桃不管。
只有死人才不会背叛。
正如前世，确定秋月栖无用之后，一把火将她和柳叶巷的宅子一同烧成灰烬。
“把尸体裹上草席，扔到乱葬岗去吧，”秋月栖冷漠道，“此事暂时不必管了，大抵是查不出个结果来了。别有用心之人，一次不成，日后总会再露出其他马脚。”
昌伯明白秋月栖说的是对的，但想到人交到他手里，一点有用的东西没问出来就折了，着实刺激到了他。
“小姐放心，”昌伯咬紧了牙，保证道，“老奴一定警醒起来，保证此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秋月栖和昌伯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昌伯命人把红桃带下去时，是搜过了身，确定身上没有任何东西的。
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不是自杀，就必是这府中有细作。
表面上看，随着红桃的尸体被丢到乱葬岗就算结束了。
但昌伯和秋月栖都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不会轻易拔除。
唯有查清事实，解决掉一切隐患才算完。
这才是秋月栖明知道红桃会被灭口，还依旧把人交给了昌伯的原因。
秋月栖是在借着此事，给昌伯和秋启荣都提个醒，让他们有所防备。
不过令秋月栖和昌伯都没想到的是，转机竟来得如此之快。
秋家后门被敲响，先前受四殿下郁风凌命令，扭送红桃回秋府的侍卫们再次露面，又给秋家送了个人来。
“昨日我等听命送秋小姐的婢女归府后，殿下放心不下，命我等守在秋府外，果然在四更末，抓住了此人。他在贵府后门徘徊良久，同府内某人接了头后，准备离开之际被我等当场擒获。”
见到秋月栖后，侍卫们一板一眼道出了原委。
秋月栖闻言，看向被侍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相貌平平，从上到下没有任何记忆点。
秋月栖确定，她应当从未见过此人。
不过……
秋月栖的视线落在押着男人的侍卫身上，疑惑不已。
若说四殿下先前肯热心相助，是因为她开口求助的话，那守在秋府外帮忙盯着异动，又是为何？
虽说经过那短暂的相处，秋月栖觉得郁风凌还是个脾气挺好挺热心的人。
但热心到这种地步，是不是就有些不太对劲了？
在秋月栖的印象中，前世她并未同郁风凌有过什么交集。
只是感恩郁风凌的善行，秋月栖才想着今世有机会，定要好好报答。
却未曾想，如今事态的发展，好像有些超脱她的掌控了。
难不成初遇的威力，有如此巨大？
前世她被算计，在那场踏青活动上初遇章祈安，开启了她悲惨的一生。
今生在同一场活动上，初遇的人变成了郁风凌，后续发展变化就能如此之大？
秋月栖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那场踏青活动，有什么无法解释的神秘力量不成？
侍卫见秋月栖面色不明，还以为她是对郁风凌安排侍卫盯着秋家而不满，连忙解释。
“请秋小姐不要误会，此事当着殿下的面发生，他只是多关心了几分，别无他意。”
说来说去，红桃都是秋月栖的贴身婢女，怎么处置都该由她说了算，旁人没有插手的理由。
就算郁风凌是关心秋月栖，派人盯着秋家一事，做的还是过了。
侍卫接到命令的时候心里也犯嘀咕，但碍于殿下威严没敢说，此刻心下暗暗叫苦，生怕秋月栖发脾气，他们回去同主子没法交代。
好在秋月栖并没有计较的意思，而是友好谢过了侍卫，请他们留下喝杯茶水后，方才妥帖送出了府。
昌伯忧心忡忡，送走人后就着急追问秋月栖，为何会同四皇子扯上关系。
“传闻四殿下性情阴晴不定，暴戾嗜杀……小姐怎会和他有牵扯？”
“传闻不可信，”秋月栖想起那位病恹恹但行事周全且有耐心的殿下，忍不住帮他正名，“四殿下人挺好的，并非外界传言那般不堪。他应当是好意，日后有机会报答他就是，不必纠结这个。”
除了郁风凌人好心善，秋月栖着实无法解释前世郁风凌伸出援手想要捞她出火坑，最后还为她收尸埋葬的行为。
有了这个想法先入为主，眼下郁风凌所做的一切在秋月栖看来都不奇怪了。
因为那位殿下……就是这样一位极好的人啊！
*
“阿嚏——”
在府中等着侍卫回话的郁风凌，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着实吓得伺候他的下人们兵荒马乱。
“哎哟，殿下这是着凉了吧？”小太监阿福掐着嗓子，声线尖利的嚷嚷，“定是昨儿个出去受了风！快快，再去搬个炭盆来！”
阿福少时就跟在郁风凌身边贴身伺候，清楚自家这位殿下的身子骨有多娇贵。
一点小小的风寒，都能引得他大病一场，卧榻不起。
昨儿个殿下不知抽了什么风，非要去参加那劳什子踏青活动，阿福劝都劝不住。
皇室三五不时就会办这种活动，目的就是为了加强皇室和勋贵们之间的走动来往。
郁风凌喜静，平日里从不凑这种热闹，偏偏昨日跟得了失心疯似的，硬是要去，谁都拦不住。
阿福苦口婆心多劝了几句，还被勒令留在宅子里，不许跟去。
这会儿听到郁风凌打喷嚏，阿福可算是抓住了机会，絮絮叨叨。
“刚开春，天还没暖和起来，您这身子骨不抗造，非要折腾自己。”
“奴才多说几句，您还要生气，瞧瞧瞧瞧，这不就遭殃了。”
“这下好了，若是再病一场，怕是得等到夏季才好了……”
郁风凌铁青着脸，语调不高的斥道：“聒噪。”
阿福这才不情不愿的闭了嘴，但仍哭丧着脸在郁风凌跟前来回晃荡，一会儿让人添热茶，一会儿让人拿毯子，忙忙碌碌险些晃花郁风凌的眼。
郁风凌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索性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若不是看在阿福是逝去母妃挑给他的人，在他身边伺候至今……
换成其他人敢在他面前如此造次，早被他砍了了事！
见郁风凌合上了眼睛一动不动，阿福还以为他是睡着了，立时放低了吩咐其他人的声音，屏退众人，轻手轻脚的立在榻边候着。
直到被外派做事的侍卫回来复命，阿福刚想让对方动静轻点，郁风凌就豁然睁开了眼睛。
他眼底清明，哪有半点困倦之意。
阿福呼吸一窒，差点被气个仰倒。
堂堂四皇子，竟然还玩装睡这种幼稚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