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抱
脖子要、废掉了……
“嗷……”
宋枝意尝试着转动一下, 半梦半醒的她直接惨叫出声,还好应该不至于落枕。
疼痛让她逐渐清醒,她忽然感受到男人的体温, 男人的臂膀,男人匀称的呼吸,还有男人熟悉的味道。
是顾御洲……
她昨晚在他怀里……
她呼吸一滞。
她的手摸在人家胸肌上,腿缠着他的长腿, 脸枕在他坚硬又有弹性的臂弯里。
她倏地睁开眼。
发现眼前一片黑暗, 她伸手抚上去探看。
是男人骨感分明的手。那手虚虚拢着她的眼, 掌心若有似无地触碰着她的眼, 将她的眼睛遮住。
她一眨眼, 睫毛刷到了他的掌心。
她心头像是被自己的睫毛挠了, 微痒, 伸手拂开他的手。
“别动…很刺眼……”男人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慵懒沙哑,十分性感。
昨夜暴雪, 今天天气晴朗, 阳光晒在洁白的雪上, 反射的光芒会让人根本睁不开眼。
顾御洲早上醒来, 眼睛被刺出眼泪, 就用手替她挡住了眼。
“我们昨晚没拉窗帘。你蒙住眼,我去拉窗帘。” 顾御洲说。
宋枝意抬起手, 蒙住眼。顾御洲抽出臂膀, 他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平在贵妃椅上, 好似担心她脖子不舒服, 抓了一个靠垫放平让她靠上。
这一系列动作周到细致, 像是两人昨晚真缠绵过一样。
但宋枝意知道自己身上衣服完好无损,也想起昨晚他们不是缠绵温存, 而是吵架。
意外的是,这架没吵起来,顾御洲就这么抱着她看雪看到她睡着。
她讲了最难听的话,但他的反应居然是抱紧她,紧紧抱紧她。
这感觉,就像是她咬紧牙关特别愤怒的一拳头砸进了巨大的棉花堆里,结果一头栽进去了,棉花还挠你痒痒。
“唰——”的一声,窗帘拉了起来。
宋枝意心头一跳,她挪开手,贵妃椅上站起来。
室内又暗了下来。
宋枝意起身,心脏剧烈跳动,但若无其事地说:“我去洗漱了。”
顾御洲淡淡嗯了一声。
他没说多余的话,也没跟过来,只是在后面静静地站着,让宋枝意忐忑的心逐渐放平。
“宋枝意。”宋枝意快到门边的时候,顾御洲忽然叫住她。
宋枝意没回头,顿住脚步,低头看地板纹路,心脏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不断乱蹦。
顾御洲说:“追求你的男人很厉害,是好事。没什么不正当的。”
顾御洲觉得自己还是挺卑劣的。她抵触跟他发生关系,他该跟她保证不碰她,但他还是无法做出这种承诺。
他根本做不到。
他想要她的,但他不想让她以为他们之间只是肮脏的关系。
宋枝意怔住。
她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一句。
他在说什么
追求
她走到门边,拉开门,外面的空气能减少些她紧张的窒息感。
顾御洲又补充道:“是因为你好。”
宋枝意眼眶在一瞬间湿润起来,眼底被湿气氤氲,地板纹路扭曲成更夸张的曲线。
前几天让他发宋枝意是好姑娘,他还不情不愿的,今天居然就夸她好
宋枝意手捏在门把手上,声音微微颤抖着怼他道:“这个好,不是好姑娘的好吧 ”
“是……身材好的好 脸蛋好的好 ”
顾御洲心脏紧紧一缩,怔怔失语。
他就知道。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的小本本上清清楚楚地记了一件又一件,每件都能扣大分,关键他也不知道她什么加分原则,她也没意愿跟他讲清楚加分规则。
可是,她声音在抖。
他伤到她了。
顾御洲目光苦涩地注视着她单薄的脊背,“是好姑娘的好。”
宋枝意压低声音道:“川剧变脸都没你快。”
“嘭。”
门轻轻关上。
顾御洲轻轻叹了口气。
不快点,还能轮到我吗
宋枝走出顾御洲的房间,看见妈妈的短信,跟妈妈回复:【你别太担心,跟医生反馈情况,听医生安排。我看看今天,最迟明天回来。】
“宋总,过来这边这边!”
早餐厅里,团队已经占好位置喊她吃早饭。
昨晚她都没回房,也不知道他们都什么想法。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抱了一夜,什么都没发生。
虽然她的私事没必要跟他们解释,但是,毕竟是在人家房里待了一夜。
李秘书很贴心,帮她打哈哈说:“哎哟,昨天全体喝得烂醉,没一个清醒的,陆董酒量也太好了吧,我们那么多人干不过他一个人。”
宋枝意:“嗯,辛苦了。”
她看见团队里的小林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宋枝意关心了一句:“你怎么了 ”
小林看起来情绪不大好,但是佯装坚强,“昨天晚上做梦梦见自己成了失信被执行人,然后,我到处找肯德基麦当劳店,他们收拾得好干净,什么剩下的都没有,连垃圾桶里都一干二净。”
宋枝意:“……”
这时候她脑子里一晃而过这熟悉的梦境。
她好像也做了差不多的梦
小林:“这悲惨的噩梦我不要再做第二遍。”
宋枝意:“……”
我也是。
宋枝意对她笑笑,“没事的,熬过最灰暗的时候,会好的。”
这个梦太悲惨,让宋枝意吃早饭都多吃了一点,吃了个底朝天。
吃完饭,跟陆董的谈判意外的很顺利,陆永平的意思是他可以给显越投资,让她们研发卷轴屏。
两人商量了一下合作模式,一个上午时间,基本达成一致,双方开始拟合同。
因为是新客户,本来合同看看改改得段时间,但居然一整天时间,合同顺利签下来了。
陆董的字签下来之前,其实宋枝意都没有抱有特别大的希望。
她怕这只是个勾引她的诱饵。
但是,陆董的字确确实实签下来了,顾御洲也没出现,也没短信。
这让她松了口气。
虽然没有要显越现有的产品,但是,跟陆董有了合作关系,以后可能就有生意做了,只要把卷轴屏研发到令他满意的地步,就能有生意做了。不过,这可能需要一两年的时间。
但陆董参与这块的研发,给她减少了资金压力。
签完合同已经是傍晚。
开车回去倒是还来得及去医院。
宋枝意收拾好了行李,从房间出来,直接走到酒店大堂前的遮雨棚。
车里等着的司机却下来说:“大雪封了一段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开。”
宋枝意愕然。
昨晚暴雪蛮大,确实有可能。
“叮”
手机传来微信。
是顾御洲。
【谈完了 大雪封了一段路,赶着回去的话,我送你 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叫两个同事跟着你。】
宋枝意不理解。
她昨晚和今早都没给他好脸色,他怎么还往她眼前凑
一点都不像高傲的顾御洲。
她还没回复,他的短信又发来:【或者你只想借我的直升机 】
宋枝意眼睛一亮,那倒是个好主意。那不用跟顾御洲在一个直升机里大眼瞪小眼。大不了她把打飞的的钱转给他。
顾御洲:【你想得美。要是不带人,直升机不借。】
宋枝意:“……”
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既然不肯借,又问什么
耍她呢
这时,风雪中忽然出现一道黑色的修长身影,撑着把质感特别好的黑伞,大衣衣袂在风中蹁跹。
挺直的鼻尖冻得微红,看起来在室外待了好一会了。
原来刚才就在外面,所以她只想借飞机不想带人的表情被他尽收眼底。
离这么近了,还发微信,真是耍她。
顾御洲踩着雪,长腿迈过来,皑皑白雪的背景下,他这种凌厉且有攻击性的长相,看起来竟然也有一分柔和。
他收了伞,抖落了些许伞上的雪水,遮雨棚的灯光落在他肩上,洒了层淡淡的暖光。
“我送你回去吧 ”
宋枝意确实想早点回去,反正昨晚一夜都睡了也没事,搭个飞机也没事。
但她不想被同事围观她跟顾御洲,所以,也没打算叫她的同事,直接跟司机说:“我有事,搭顾总直升机先走,你们等能开了再回来吧。”
等宋枝意的团队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两道修长的身影。
顾御洲撑着黑色的大伞,大半伞往宋枝意那边偏,因为宋枝意跟他离得远,就算伞大,他那边的肩头也淋了层雪。
李秘书嘶了一声,“旧情复燃 ”
小林:“不大可能吧 友谊天长地久 ”
李秘书:“傻了吧,赶紧祝他们旧情复燃。这样显越明年的业务不得爆炸 ”
小林眼睛一亮:“那我周末就去上个香,给我锁死。”
上了直升机,顾御洲脱掉了大衣。
宋枝意虽然不想脱衣服,那会显得暧昧,但不脱掉等会会热。
她轻手轻脚地脱掉了外套,趴在窗边,佯装一直看窗外的雪景。
十几分钟过去了,顾御洲还挺规矩,没什么声音也没什么动作,好像真的就是让她搭个飞机。
再等半个小时就到了。
“宋枝意。”
宋枝意头皮发麻,脊背微微一僵,就不该夸他。
他果然欺
身过来,从她背后抱紧她。
夜色很深,玻璃窗上能清晰地倒映出他的动作,他的双臂横过她的胸口她的腰,他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侧脸盯着她的眼睛。
虽然昨夜被这么抱了很久,但现在从玻璃窗上看见他们两人的体型差,觉得他抱人都抱得好欲。
别蹭到、她胸口。
“放开。”宋枝意冷声道。
直升机在冷风中摇摇晃晃,她不敢动作太剧烈。并且,她惊恐地发现,经过昨夜,她对他怀抱的抗拒指数降低,不知道是屡次抗争无效后的摆烂,还是一夜温暖后的沉沦。
“我可以帮你保显越,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我也不跟你发生性关系,也不要求你马上跟我在一起,但你这两年,不能跟别人在一起,可以吗 ”
他决定不逼得太紧,逼得太紧,她误会他只要她的身体,反而会让她伤心。
他不想让她伤心。但他也不想被别人捷足先登。
思考之后,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宋枝意眼睫猛地眨了两下,诧异地看着玻璃窗里他的倒影。
这对她而言,没有任何难度。
她本来就没有想跟别人在一起。
她有些挣扎,她不想跟他牵扯太多,她不想靠他,她也想只靠自己。
“宋枝意,这世上本就没有人完全靠自己。强者也需要借力。成功要靠资源、要靠人脉、要靠背景、要靠运气,要靠很多东西。大家都在争这些生意,很多人有资源有人脉有背景,如果你没有,你就是输了。就比如方家瑜有她爹,她不开心了就可以让你没生意。可你有我,你为什么不用,我又没让你出卖什么,对不对 ”
他说得很对,作为一名生意人,她简直没有拒绝的理由。有人要给她介绍生意,她不可能拒绝。
没有人傻到把生意往外推。除非这介绍需要让她付出她付不起的代价。
顾御洲并没有要她出卖什么就帮她介绍……
那她为什么不接受
“但是……”他又说。
宋枝意又戒备起来,果然有但是。
他凑在她耳边,哑声说:“我想见你的时候,你得见我。无论在哪里无论何时。”
陷阱
这像是一个诱人的陷阱。
想见的时候无论在哪里无论何时都得去见他。
这个时间可以是深更半夜他发疯要见她, 这个地点可以是他的卧室……
但是他说他什么都帮她……
前几天她还能理直气壮的说是因为他她的客户才疏远她的,但现在,她已经知道是因为许董。那顾御洲帮她稳住客户, 确实是帮忙。
可是,就算这两年有他帮忙,过两年呢
靠巴住几个客户,总是受人钳制。
说穿了会被一直压利润, 苟延残喘半死不活。
她可以靠顾御洲稳定客户之后趁机卖掉这家公司, 套现, 但她拿了钱也没有意义。如果她喜欢享受人生, 那拿钱走人就是个好选择, 但她的人生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想变得有意义。
就比如成为更强的人, 改变多一点这乌糟糟的世界。
要想真正不受人钳制,就得做强, 变得跟顾御洲一样强。
如果目前还没那么强, 那就先苟一苟, 借借顾御洲的力, 猥琐发育。
显越其实是个很有价值的企业, 他们一直非常注重研发,只是这些价值在商业化上还没能完全体现。
比如她一直在研发的全息技术, 很有意义, 但没能商业化。
她的脑袋忽然灵光一闪, 内心忽然涌起一个疯狂的想法。想到这个, 好像这段时间四处碰壁都是为了这个想法做铺垫。或许就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在劳她筋骨,在告诉她就这么苟下去不行。
从前她可能没有魄力做这件事, 但最近显越这处境让她觉得早晚有苟不下去的一天,必须破釜沉舟。
她听见自己疯狂的声音,“我想做什么你都帮我 ”
顾御洲看着她眼底暗暗滋生的光芒,看她就像看条上钩的鱼,下意识地收紧了臂膀,发出一串低哑愉悦的笑声,道:“嗯。那你要我帮什么 ”
宋枝意抬起下巴,意气风发地说:“我想跟你联合研发全息技术。”
她要做出一个震惊世界的东西来,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进入新的时代。
显越一直在致力研究如果有一天人类显示不需要屏幕了,那会用什么代替
全息技术是可能之一。
显越一直在研究全息技术,这项只烧钱,没能商业化的东西,坚持研究了很多年了。
有一定研究成果,但离商业化道路遥远,对芯片要求很高,如果顾御洲加进来联合研发,应该能加快进展。
做屏幕的企业打算让全世界摆脱屏幕,好像是件挺疯狂的事情。
但不破不立,要是做出来了就是跨时代的东西。这才是真正做出了一个伟大的企业。而不是靠巴着几个客户苟延残喘。
全息技术
顾御洲还真没想到这个姑娘,还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一直觉得她很努力很上进,没想到她这么近乎疯狂地上进。
“显越在研究全息技术 ”顾御洲问。
“嗯,好多年了。我们也担心过屏幕方面的重大变革,比如像线下转为线上一样,很多人不再喜欢屏幕,这世界不需要屏幕时,会用什么来显示,显越把目光放在全息技术,有五年时间了。”
宋枝意说:“我想做出一样东西,改变时代,像你一样。”
顾御洲有些意外地挑眉,“还挺崇拜我 却不肯跟我在一起。”
崇拜当然是崇拜的。洲芯芯片这个诞生之后让全世界热血沸腾的东西,真的震惊世界。顾御洲这么聪明的人,她从来不认为他会混差。她知道他一定能成功的,她从来都仰望他,从来都在追逐他的脚步。
但是,强又不一定适合做男朋友。
“你加入吗 再做一款跨时代的东西,跟我一起 ”
顾御洲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她,她这目标可以。没有方家瑜这样的爹又怎么样 把她爹的饭碗踢了,干趴她爹,超过她爹。
他的姑娘,激进得可怕。
一般这样的人,有两种下场,要么死得很惨,要么走上巅峰。
不管哪种他简直太乐意了。
她要是死得很惨,那就乖乖来他怀里,她要是走上巅峰,他也会为她鼓掌。
但他好像更期待她走上巅峰。
因为……
她此刻眼里的光好耀眼。乌黑晶亮的眸子里,生生不息地燃烧着什么,像是燎原的野火,充满野蛮旺盛又不可抵挡的气势。
对于洲芯而言,这本来就是在研发的方向,更先进的显示技术当然也需要他们做出改进,他欣然接受,“可以。你准备一下,过两天我过来看看你们的进展。”
两人聊着,直升机就降落在宋建明住的医院。
宋枝意想得热血沸腾,脑子里已经在全息放映这些年这块领域的研究成果,心里打着算盘怎么说服顾御洲多投入些,毕竟他,有钱,巨有钱。
转眼间,直升机已经降落在医院顶部,她恍然回神发现,居然让顾御洲抱了一路。
全程四十几分钟,他除了老实了前十分钟,后面都抱着!
手臂压着她胸,抱得就很色.情!
反应过来之后,她发现他的脸几乎贴在她脸上,温热的鼻息洒在她脸侧,她耳根发烫,恼羞成怒,用手肘猛地顶了一下他结实精壮的腹部。
顾御洲猝不及防地中了招,装模作样地哀嚎了几声,捧着腹部轻笑,“抱了这么久才不让抱 你是不是也挺想我的 ”
宋枝意瞪他,顾御洲这个人外表看起来冷酷感很足,像是什么高冷霸总,但其实内在很滑很浑,说出来的话时常让她招架不住,他倒是没事人似的笑,一点脸皮都不要的。
宋枝意说:“说了不动手动脚的,麻烦您遵守诺言。”
顾御
洲眉梢一挑,有种讳莫如深的浪荡,像是只狡黠的狐狸,把自己的尾巴仔细藏起来,但还是只狐狸。
宋枝意心蓦地一跳,眯着眼审视他。
顾御洲微抬下巴,试探地说:“我陪你下去 这样你爸不会给你乱点鸳鸯谱。”
宋枝意跳下直升机,回得果断,“不好意思,你好像没资格见我爸。别跟着啊,不然我不跟你见面了。”
他出现她爸能睡不着觉。
天台的风很大,宋枝意唰地拉开门,一阵风吹进来,把顾御洲的心吹得拔凉拔凉的。
他拽住她的手腕说:“那我在天台等你。我等会就要见你。”
宋枝意忽然又觉得这样动不动要见面也很麻烦,试图跟他讨价还价,“随时随地见面,改成你请我吃饭我必须来吧 ”
顾御洲眼神转冷,目光冷飕飕的:“宋枝意,口头约定也是合同。”
宋枝意心想,就你那种限制人身自由的也好意思叫合同,无效好吧, “我不过夜。十点前回家。”
顾御洲勉强同意,“好。我在这儿等你。”
宋枝意走下天台,立刻联系了自己的全息技术研发部的部长,“把研究进展发一份资料给我。晚上我给个投资人讲讲。”
反正他不动手动脚,把见他当加班吧,努力成长。
目前他比她强,不代表未来能一直比她强。人生是场马拉松。不跑到最后谁也不知道。
顾御洲目送她离开的背影,纤细高挑,心里酸涩发胀。宋枝意很爱她爸爸,有多爱他很清楚。
即便是他们俩好的时候,她爸爸可能也排在他前面。
如今这情况,她不知道晚上自己偷偷哭了没有。
十点就回家
他舍不得她一个人,但要怎么留下她
这成了他的难题。
宋枝意到宋建明的病房,忽然看见爸爸病房里人还挺多。
裴董 裴清誉 裴清歌
她眨了眨眼,神情微怔。
裴清誉看见她就凑到她跟前来,表情很真诚,眼眶都红红的,“枝枝,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叔叔生病了 ”
她悄悄打量了一下爸妈的表情,发现她爸爸神采奕奕,显然很高兴,而她妈妈也满脸笑容,家里被病痛折磨,好久没见到他们这样的笑容了。
裴家真来提亲了
而且她爸妈还很开心
裴清誉上来想抓住她的手,宋枝意微微一避,带有威慑力地说:“小誉。”
裴清誉可怜巴巴地说:“枝枝,我们都多少年的感情了,选我选我选我选我选我……求求你了,我这么多年都听你话,以后也听。”
选你
什么意思
这时,裴董给她解释了一下,“本来这亲事,是我打算给清誉说的,但是,我家老大说我不能厚此薄彼,必须一碗水端平。”
宋枝意的睫毛猛地一颤,目光射向在边上倚着墙站着的裴清歌。
他家老大
不是裴清歌吧
裴清歌对她笑,神在在地道:“我爸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我不服。哪有大七岁的哥哥还没联姻,弟弟去联姻的 ”
宋枝意就从来没搞清楚裴清歌的脑回路,这种青年物理学家的脑回路果然不是她能理解的。这个哥是见不得弟弟娶媳妇 所以来掺和一脚
裴董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这一天天的好像要跟物理过一辈子谁知道你想结婚了 ”
裴清歌的桃花眼朝她眨了眨,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自荐道:“一见钟情,怕你被抢走,抱歉,唐突了。”
宋枝意整张脸像是被雷劈了。
裴清歌条件肉眼可见的非常好,智商高,长得好,家世好,说出这种话让她太震惊了。
宋枝意不大相信他真的是对她一见钟情,倒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他这样的条件肯定也碰到过很优秀的女性,不会这么没定力吧 他现在的行为在她眼里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干的事。
他肯定是回京来想要夺回他的一切,包括弟弟的未婚妻。但她又觉得裴清歌给她无条件介绍生意,挺好的人,她不该这么揣测人家。
裴清誉可怜巴巴地哀嚎:“枝枝,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选我选我选我选我……”
裴董一脸为难说:“老大说得对,我也不能偏袒谁,为了公平起见,枝枝啊,你自己选吧。”
宋枝意:“……”
难怪她爸妈很高兴,原来是两儿子她选就可以。
裴董这人挺会做事,要让她选还把两人的条件都说清楚,“虽然我这大儿子一直不在我身边,但是兄弟俩财产我会一碗水端平的。老大呢,聪明一些,老小呢,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枝枝啊,你自己选吧。”
宋枝意:“……”
裴董:“枝枝,选吧。”
宋建明:“枝枝,选吧。”
夏冰:“枝枝,选吧。”
宋枝意:“……”
斗
宋枝意目光在裴家两兄弟身上流转, 不知道为什么宋枝意感觉往常时时刻刻老神在在的裴清歌,此刻看起来并不是从容自若。
虽然姿态双臂环胸斜靠在墙上,但是, 那双桃花眼紧紧盯着她,像是担心松弛一秒她就会选择别人。所以,不敢有半秒松懈,眼睛盯着她一眨不眨。
宋枝意不由得遗憾, 要是没有这档子事儿该有多好, 裴清歌给她介绍生意纯粹是技术支持, 创新支持, 是研发工作者间的惺惺相惜。
但, 她不知好歹地拒绝他, 恐怕以后就没这福利了。
谁愿意往拒绝他的人眼前凑
“我目前……”没有联姻打算。
“枝枝。”
宋枝意的话被躺在病床上的宋建明打断。
宋枝意愕然, 视线挪到他脸上。
宋建明看起来确实还不大有力气,脸色不像平时那么健康, 皮肤有些苍白, 只不过低烧了两天, 看起来就消瘦了一些, 放在被子上的手背瘦得血管经脉都异常清晰。
宋枝意心头一拧。
“你从小爸爸妈妈都没过问你什么, 都是依你自己,这次二选一相信你也能选好。”宋建明笑着, 语气也很温柔很慈爱, 但话难得的强势。
是二选一, 不是不选。
本来宋建明就在想张罗她联姻, 但他这边接收到信息的人家他都觉得有些委屈了他家枝枝, 没想到就在这个档口,裴家出现了。他哪舍得就这样把裴家推了。
宋枝意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密密麻麻地刺了, 她爸爸是担心他自己的身体熬不下去,想给她找靠山。他觉得裴家很好,他不希望她错过。
宋枝意到嘴边拒绝的话忽然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口。
一瞬间,屋里的氛围变得凝重起来。
裴清歌一直散漫靠在墙上的姿态收起,毕恭毕敬地立在边上。裴清誉紧张兮兮地注视着她,双臂绷得很紧,像是只要她落一颗泪珠子,他就要扑上来抱住她。
屋里弥漫着一种严肃到哀伤的氛围。
宋枝意在她爸爸的目光中微微妥协地道:“我考虑考虑再说吧。”
要是手术顺利,他应该不会这么紧张这么着急,想要看她找好靠谱的人家吧。
但她私下会跟裴家兄弟说清楚的,她没有联姻打算。
裴清誉松了口气,好像她没有当场拒绝,没有当场选他哥今天这场仗就算胜利。
裴清歌的表情倒也不失落,对他而言没被当场选择,居然也是个能让他接受的结果。
宋枝意觉得难以理解。
裴家三人没有得到答案,坐了会,也离开了。离开的时候,裴清誉一脸不想走,要多留会的样子,裴清歌直接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走了,最后的目光落在宋枝意身上,对宋枝意来说有点温柔含情。
宋枝意:“ ”
她手机里收到裴清歌的微信。
裴清歌:【明天晚上请你吃晚饭
】
宋枝意当然会去赴宴,得跟他说说清楚,【好。】
搁下手机,夏冰拉着她的手,拍着她的手背,“小誉是我们眼皮底子长大的,性子什么样我们都清楚。倒是老大,我刚就在托小姐妹了解,打小就是一神童,长大后年纪轻轻就获得了不得了的科学奖。裴董虽然表面骂逆子,但私底下他说手机这种东西哪用得上他儿子这种智商的造 他干到九十岁也想支持儿子的科学事业。”
宋枝意也特地去了解了裴清歌的科研成就,在国外的时候获得了挺厉害的科学奖,国内报道不多,当时国内报道有华裔科学家获奖的时候名字还是用的拼音,也没有照片,非常低调,但就那一个科学奖的含金量就非常足。年纪轻轻已经是顶尖的那一拨科学家。
“据说一心喜欢搞科研,整天实验室和家里两点一线,从来不跟纨绔子弟鬼混,私生活干净,家里还特有钱,妈妈觉得这样的简直是完美女婿人选啊。但要是你觉得他难驾驭或者太忙,找小誉这样听你话能给你情绪价值的也可以。”
宋建明也是这个意思,说:“只要你选,哪个我们都支持。”
宋枝意摸了摸他皮肤微微皱起的手,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说:“我要我爸。”
宋建明眼睛立刻就红了。
宋枝意不饶他,嗔怪道:“别想随便把我推出去。”
宋建明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爸妈不能陪你一辈子啊,这么好的都不要,以后孤零零一个人,爸妈都会担心你。”
宋枝意反驳道:“那结婚了也有过得不好的,你们就不担心 没准到时候嫌我们显越拖累他们家了,怎么看我怎么不顺眼。再加上我脾气大受不了一点委屈,铁定离婚。最可怕的是到时候离都离不掉。”
她对亲密关系没什么安全感,也对自己的性格能维持一段稳定和谐的长期亲密关系保持怀疑态度。
宋建明说:“跟裴家结婚,显越也差不了。你还可以好好跟你裴伯伯学学做生意。爸爸在你这脾气没事,要是爸爸不在了,姑娘家还是收着些脾气,男人都喜欢温柔似水的。沉默流泪比歇斯底里杀伤力大,你得学会怎么样掌控男人,拿捏他们。希望你认真考虑下裴家。爸爸是暂时不会回绝裴家的。”
他一副托孤的样子,宋枝意胸腔好像被破开了一条缝,冷风冰雪都灌进去了,心里又空又冷。
宋枝意瞪着双红透的眼睛看宋建明,说:“我现在看见别人爸爸活蹦乱跳就羡慕。你不要让我没爸爸,行吗 ”-
这边裴家的黑钻劳斯莱斯。
“哥!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抢她 ”裴清誉坐在副驾驶,扭着身子看后排的裴清歌。
外面的霓虹斑驳泻落在裴清歌俊秀的脸上,显得高深莫测。
裴清誉向来很尊敬他哥哥,很崇拜他哥哥,但此刻,他有点讨厌他这么令人捉摸不透。
裴清歌支着下颚微拧着眉看窗外,没有看一眼前排抓狂的裴清誉,唇齿间轻飘飘地溢出一句,“你配吗 ”
裴清誉直接发飙,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啊!!!爸!你看他!!!他欺负我!!!”
裴清歌这时视线忽然落在医院顶部,这个位置在高架上盘旋,刚好能看见医院天台。
他眉心倏地拧起。
西科斯基S-76C
蓝白相间的机身,流畅的线条,像是傲立的雄鹰。
裴清歌淡淡笑了一下。
边上的裴清誉还在歇斯底里的闹。
“哥他就是看不惯我拥有健全的父爱母爱!”
“他就是欺负我!他嫉妒我要拥有爱情!”
“他跟枝枝才认识多久啊!”
“他哪有我爱得深沉 !我现在对她动了心思,我就非她不可!”
裴董捏了捏眉心,大概是被嚎得脑壳疼,拇指微屈顶了顶自己的太阳穴。试图劝自己安静的大儿子,“你跟枝枝不是才遇到吗 你弟弟已经跟枝枝相处很多年了,不然我再帮你物色别人 ”
西科斯基S-76C……
裴清歌唇角微扯,又笑了下,淡声说:“你抢不过。”
裴清誉嗷嗷大叫,“哥!你放弃吧!我跟她这么多年了,他一定会选择我的!”
裴清歌在后座支着下颌,终于撩起眼皮,正眼瞧他,说:“她跟顾御洲分手那么多年了,你早干嘛去了 这会嚎什么 ”
还有天台上那位,这么多年,早干嘛去了,这会儿是要干什么
裴清歌这时给顾御洲打了个电话,“晚上来我家陪我喝点 ”
顾御洲那边手机里风声很大,哗哗地灌进听筒里,裴清歌就确认了他的地点。
同样,顾御洲也听见裴清歌电话那头的杂音, “她一定会选我的!别的我赢不了你,凭我们十几年的感情,我一定能赢你!”
裴清誉听见裴清歌打电话,还是没停止闹腾,疯狂嘶喊。
“她一定会选我的!”
“她一定一定会选我的!”
顾御洲呼吸微顿。
寒风中,顾御洲本就靠在天台上,看见不远处高架上一辆通体像是夜穹中闪着星星的黑钻劳斯莱斯匀速奔驰。
他微眯眼眸。
裴家,来过了
速度这么快
他以为宋建明抱病,那裴家提亲的日期可能延后,没想到这么着急
这两兄弟是一起来了
她一定会选我的……
也就是说,这两兄弟让宋枝意自己选
“嗯 御洲 来我家喝点么 ”
顾御洲勾唇,哂笑道:“不好意思,今晚没时间。整晚,都,没时间。”
一整晚都没时间哦。
裴清歌的情绪听起来很平稳,丝毫不起波澜,淡淡道:“哦,是吗 那真遗憾。”
顾御洲心道幸亏他下手快,果断把她弄去滑雪场,但凡再犹豫一两天,他就彻底没机会了。
裴清歌声音清朗,像是对他“整晚,都,没空”浑不在意,善解人意地道:“没事儿,我们还有……很多晚。”
夜色中顾御洲的脸色暗沉下来,背后直升机的灯一闪一闪,他坚硬的轮廓在夜色中忽明忽暗,眼底却始终笼了一片阴影。
这都吓不退他……
他怎么忘了,裴清歌是在性关系开放的国外回来的人,对女生跟他在一起前跟谁在一起不会太介意。
裴清歌手指轻轻婆娑了下窗口,在窗口轻轻画了个S字母,勾唇笑道:“啊,对了,明晚,换我没时间了。”
天台忽然挂了阵大的风,顾御洲像是整个人忽然被刮到了南极,浑身上下毫无防备地染上了冰霜。
裴清歌不介意。
他会介意。
他会发疯一般的介意。
他不允许别人碰她一根手指头。
顾御洲掏出火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锵锵锵的玩火机,问:“是吗 忙什么明晚 ”
裴清歌声线听起来很愉悦很高兴,道:“培养感情。今天我跟人提亲了,双方父母很满意,祝贺我吧,我要有未婚妻了。”
私宅
“我准备好好孝敬我爹, 总算干了件好事。”
裴清歌这话一石三鸟。
他此话一出,刚才还在问他要不要物色别人家的裴董瞬间不吱声了。心想这或许是改善他们父子关系的最好机会。老大除了科研,难得想要什么。就让他们自己争吧, 他不能再有失偏颇。
对裴清誉而言,在警示他不要以为在老爹面前还可以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他小少爷从小享受了父母所有的爱,他本来就该孝顺,而他, 从小没有父爱, 敬孝到哪种程度, 看父亲如今的表现。所以他关乎他老爹的切身利益。
同时, 也暗刺了一下顾御洲。
他有个以后会对宋枝意好的爹, 他爹非常欣赏宋枝意, 两个儿子随便她挑。但顾御洲的爹妈就不一样了。顾家在方家瑜的成人礼上对待宋枝意的态度他也看见了。
他相信, 宋枝意是个聪明的姑娘。
顾御洲当然能听出来裴清歌的意思,他的问题确实很多, 他们的过去有感情有羁绊同时也有裂痕, 跟他修补, 跟他整个家庭修补,
恐怕比开始一段新的恋情还要难。
但他有一个核心动力就可以了:他要宋枝意。
对他而言, 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关关难过关关过。阅历丰富。
“除了宋枝意,我都祝贺你。”顾御洲不跟他打哑谜。
耳边传来裴清歌淡笑的声音, “那巧了, 就是她。”
黑钻劳斯莱斯逐渐消失在顾御洲的视野里。宋枝意还没过来找他, 顾御洲一个人点了根烟。
裴清歌跟他从他在国外开始就有联系, 碰到技术难题的时候, 裴清歌刚巧有这块的研究,很大方地分享了研究成果, 做起了他们公司的远程顾问,帮他们顺利解决了一个重要的技术关卡。
从这开始,两人成了朋友。
从肯定彼此的水平,到肯定彼此的人品,到成为至交,算算如今已经有四年的时间了……
如今……
呵。这奇妙的缘分。
明晚……他们要约会是吗
光是这么一想,顾御洲已经觉得体内的肾上腺激素在飙升,以至于心率血压骤升,血液从胃这种次要器官转移到重要的心肺,胃部骤然下沉,身体像是进入了亢奋的战斗状态。
血液涌动得太快,冲撞着血管壁,那一声一声剧烈的撞击像是能被自己听到。
明晚……想约会
“锵——”
蛋白石火机上燃起一簇火焰,在幽黑极寒的夜色下,随风舞动,显得明艳、热情又美好。
想跟他的人约会
呵。
想得美。
“咔嚓——”
背后的铁门被人拧开。
顾御洲宽阔挺拓的脊背猛地一颤。
他没有及时转身,他收拾掉了眼底可能泄露的汹涌情绪。花了些时间,压制体内过于飙升的肾上腺激素,平稳住自己。
不能……把她吓跑了……
吓跑了,就她那个脾气,他逮回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哄才哄得好……
宋枝意看见顾御洲大冬天的居然就直接站在天台上吹冷风。
这是,什么新型健身方式吗
“干嘛不坐飞机里等 ”
顾御洲终于转身。
两人隔了不到五米的距离,霓虹灯在他背后闪烁,天气极冷,五颜六色的光晕在夜色中化成一个个光圈点缀在他身后,他咧着唇角笑起来,笑容很灿烂,“关心我 ”
宋枝意微怔。
重逢后的顾御洲很少露出这种少年感十足的笑容,看起来纯粹美好,比他身后的各色光圈都璀璨。
宋枝意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含糊其辞道:“走吧。去哪儿 ”
顾御洲跟她一起上了直升机,密闭的机舱内,谁也没有说话,宋枝意依旧趴在窗边看外面,不同的是,这次顾御洲没从身后抱她,意外的规矩,甚至从玻璃窗的倒影看出来,他也没用那种目光看她,而是看着飞机窗外的另一边。
京城的夜景从上往下俯瞰,庞大而壮丽,大概他也觉得好看。
没几分钟,直升机到了一幢大别墅顶部盘旋。
花园从天空看下去依旧超大,占地大概有数十亩。
别墅里灯火通明,地上还有皑皑积雪,直升机停机坪倒是干干净净不染霜雪,直升机降落在那儿。螺旋浆掀起的强劲的风把附近的红枫叶从漆黑的枝丫上吹落,在空中翻转飘零,像是落了一场红叶雨。
这红枫叶极致鲜红,落在雪白积雪上,色差将雪白的院子点缀得更加惊艳漂亮。
下飞机的时候,顾御洲下意识地想牵宋枝意的手,或许是夜深人静太靠近宅子,宋枝意更注意保持距离,抽开自己的手,微笑提醒他:“没跟你在一起,牵手也不行。”
她只是见他而已。
只是见他。
顾御洲眸光微闪,她的指尖从他指尖滑过,卷起细微的摩擦,而后,掌心彻底空了。
他的掌收回,在身侧收成拳,带着些微微战栗,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他对她微微一笑,十分纵容又绅士的模样,“那,小心地滑。”
不知道为什么宋枝意开始觉得他哪儿怪怪的。
好像极尽的绅士与包容反倒是让人觉得有种他在隐藏的感觉,她觉得也可能自己想多了,顾御洲前两天想抱她想亲她根本不隐藏,他直接又霸道,强势又无耻,连诱饵都放得明目张胆,就是:保你显越,跟我。
他根本不需要隐藏。
他无耻得毫不隐藏。
或许是,跟她达成了约定,收敛了些。
鹅卵石扑的小道缝隙里镶嵌了很多雪,确实有些滑。她抛开脑子里的杂念,小心翼翼地往前。院子很大,他们走得很慢,偶尔大衣衣角被风吹得互相摩擦纠缠。宋枝意听见这暧昧的动静,哪怕鹅卵石小道不宽,还是往边上挪了一点。
深夜造访人家家里,宋枝意明显更保持距离。
她也考虑了要不要把自己这会儿在这个位置发给闺蜜或者司机之类的。但,她又觉得有些羞耻,不想任何人知道,所以没发。
线条简洁高雅的灰色防爆铸铝门打开,室内的暖光倾泻出来,宋枝意觉得有些恍惚。
进了玄关,铸铝门紧紧阖上,发出“嘎达”一声自动锁门声。
所以,到底为什么见面一定要选家里
宋枝意心脏怦怦怦直跳,告诉自己反正待一会跟他讨论一会全息技术,等会就回去。
顾御洲打开玄关的鞋柜门,从里面拿了一双暗红色真皮拖鞋给她,不是随手丢在地上,而是弯身,轻轻把拖鞋摆在她的双脚前面。
因为他进门就把自己大衣脱了,这会儿弯腰,宋枝意能看见他清晰的脊椎曲线。
忽然想起来,她从前经常看见他这种姿势,分明很高贵的人,会弯下身子替她做这做那。
刚开始穿高跟鞋,磨了脚背,他弯身替她贴创口贴。
礼服裙摆太长,踩了裙子,他弯身替她理裙摆。
回忆一帧帧清晰地播放。
他站起身来,“家里没别人,你是女主人。”
宋枝意立刻把从前抛掉,脱掉自己的鞋。
她才不是什么女主人。
她只是一个过来这儿一两个小时就要走的客人。
“我给你讲讲我们全息技术的最新研究进展 ”宋枝意套上鞋子就想公事公办。
顾御洲微挑眉梢,“在那之前,我有点东西送你。”
宋枝意心说:我可以不要吗
但又觉得他要是知道分寸呢
从前顾御洲一开始送东西也是知道分寸的,比如先送点好吃的,看着她吃。到后来才开始送很贵的东西,并且不允许她不要。
她忽然想起他送她的汗血宝马金驰,说:“你送我的金驰我还没有还你。”
顾御洲领着她往客厅里走,“金驰还好吗 ”
宋枝意说:“还好,生宝宝了。”
顾御洲意外的哦了一声,“宝宝好吗 ”
宋枝意又说:“都已经长大了。”
整幢房子装修极简又奢华,客厅边上正对花园就有办公桌,背后有整面书架。
书架上是整齐排列着科技类人文类的专业书籍。
宋枝意知道顾御洲在家办公地点很多,他应该还不止这儿有办公桌有书,但这个位置对她来说是最好的,不用去他的书房,也不用去他的图书馆。
她把电脑包放在长桌上,边上是整面落地窗,视野开阔,外面雪景精致又辽阔。几十亩地,高大的围墙望过去都显得有些矮小了。
顾御洲去书架上顺手拿了一个盒子下来。
红色丝绸盒子,看起来很精致。
打开,里面躺着那枚白玉镂雕龙凤纹佩,在红色的丝绸上,色泽白得温柔又夺目。
“我那天,拍下来是送给你的。”顾御洲说。
宋枝意瞳孔倏地放大,她以为这枚玉佩已经跟他们发宋家无缘了,没想到又出现在她眼前。
他居然是拍下来送给她的
她盯着他看,大概是从医院出来,顾御洲眼底很温
柔,眸光像是漾着水。
顾御洲说:“你从来不在乎这些东西,难得想要一件东西,我怎么能眼看着你想要的东西被人抢走 ”
宋枝意难以理解,那天之前没两天,他们在医院不欢而散,怎么那天又帮她拍下这玉佩
但是……
“我不能收。”
太贵重了。
一亿八千万拍来的。
如果是帮她介绍单子,她还是实打实地提□□品的。这玉佩就纯粹是送钱了。
“枝枝。”
她睫毛微颤。
他好久没有这么叫她了,重逢之后都是连名带姓喊,忽然这样温柔缱绻地喊她的名字她心尖像是有只小猫在不断地用尾巴挠她。
“我希望以后你想要的东西,我都有能力给到你手里。”
宋枝意注视着他几秒,坚定地摇摇头,“真的不要。”
顾御洲不勉强,“那我给你收在这儿,我塞进书房的保险柜里,密码:0113,你的生日。”
宋枝意:“……”
顾御洲并没有直接拿上楼,而是先放在这桌上,一副她还没离开,她还可能改变心思的模样。
顾御洲又说:“家里门的密码是231107,我们重逢的日子。”
宋枝意眸光闪烁地注视着他。
顾御洲拿出一份赠予合同,“这套房子也转到你名下。男人钱在哪儿爱在哪儿。”
宋枝意:“……”
这栋房子加上那个玉佩价值能有十位数。
他居然就这样直接送给她了
“为什么要送我 ”
虽然她不想要,但她还是想问。
顾御洲同样把合同放在桌子上,“因为我想送。”
宋枝意:“……”
“我不要,你自己收好。”
宋枝意已经不管他还想送什么了,把电脑放到书桌上,坐下就开始工作。
顾御洲却直接扣上她的电脑,“你是见我,还是见工作 ”
宋枝意:“……”
她笑眯眯地好声商量,“那我加班,您在边上看电视 ”
顾御洲:“陪我看个电影。”
宋枝意无奈,这位爷,不让加班清心寡欲,非得要搞暧昧啊。
这电影一放,男女主一接吻,一嗯啊,这和谐的氛围还能维持得住
他话音刚落,整个客厅就彻底暗了下来,暗得只有外面洁白的雪反射着微光。
客厅一块投影屏幕带着呲呲呲的细微声响降落,顾御洲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腕像是被过了电一样,电流从手腕开始,沿着她的臂膀,往她心尖爬,她呼吸微微急促。
他把她拉到橘色真皮沙发坐下,沙发皮质很软,整个人像是陷进去一样。
他就紧紧挨着她坐,还扣着她的手腕。
太黑了,她都不敢反抗。她怕她反抗,反而更显得暧昧。本来没什么,就是看个电影,她一推拒反而容易激起他的征服欲。
电影屏幕亮起来,宋枝意坚持选了一部激烈点的片子,动作片,不是爱情动作片,是真正的动作片。
顾御洲倒是随她。
影片开始,宋枝意就十分投入地看电影,坐姿端正,像个在听老师讲课的认真学生。
顾御洲单手横在沙发靠背上,从前面往后看,像是拥着她,实际却没碰到。他全程没在看电影。看着电影屏幕闪烁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的脸被荧光点亮,像是最顶级的化妆师,将她的脸勾勒得更加艳丽逼人。
顾御洲在她身后的手隐隐收成拳。
目光挪到她纤细的脖颈,快忍不住时,起身,去厨房打开冰箱拿出来一盒樱桃。
大冬天的,他洗樱桃没用温水,而是冷水。
冰凉的水唰唰地冲刷过他青筋已经鼓起的手背,搓的时候还掉出来好几颗,他没管。
叮嘱自己:别吓到她。
不是已经想到今天把她留下来的办法了吗
不是也已经想好明天不让她去跟裴清歌约会,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的办法了吗
现在还太早。
等电影看完时间差不多。
太早会把她吓回家。
这部电影选得很不错,时间长,现在是九点多,等她看完都快十一点了。
他用冷水冲手了一会,觉得自己的脸温度有些高,又用冷水洗了把脸,用棉柔巾擦干脸。
这一系列的工作做完,才把这盘樱桃端出去。
端出去之后,他试探地将一颗樱桃凑到她唇边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惊讶地嘴唇微张,那双被荧幕点亮的眼睛注视着他,像是有电流钻进了他的心里。
她接过他手中的樱桃,没有像从前那样就着他的手直接吃进嘴里,但好歹吃了。
她把樱桃塞进嘴里。
小嘴看着好软。
他心脏猛烈地漏跳一拍,终于开始看屏幕里的打打杀杀。
再次觉得这片子选得极好,因为影片里紧张刺激的战斗氛围,能让宋枝意放松对他的警惕。
不知道过了多久。
“滴滴滴滴——”
一阵突兀的闹铃声响起。
顾御洲眉心一拧。
她、搁了、闹钟。
宋枝意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眼睛还流连在电影屏幕上,但已经很坚决地道:“啊,十点了,我要回家了!”
顾御洲感觉到自己心率加快,拉住她的手腕,说:“陪我把片子看完。”
宋枝意这会儿把注意力从影片上拉出来,又被拽住了手,才又开始紧张起来。她看见电影荧光屏幕点亮的他的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原因,他看着她的眼神特别有侵略性,像是把她周围的空气都剥了,完完全全只盯着她本人。
她被他盯得心跳加速,这会儿真紧张了,呼吸变得微微急促,胸口起伏着,非常坚决地说:“十点必须回家。”
顾御洲不置可否,只是眸色深深地注视着她,说:“哦,对了,我帮你约了明天上午八点半去南城跟方董谈谈。”
宋枝意震惊,大声叫出来,“明天上午八点半 ”
现在都晚上十点了,她还在京城,飞机到南城得三个半小时!
她看见顾御洲胳膊肘撑在沙发上支着下颚,从容又淡定地说:“现在肯定没票了,明天凌晨三点半到我这儿,我们坐私人飞机,陪你一起去找方董。别迟到了。”
明天凌晨房三点半!
他说得倒是轻巧!
三点半到这儿,她家到这地方得半小时,她还要起床洗漱,她半夜两点半就得起床!
顾御洲这会儿看着十分好心,体贴又绅士地建议道:“啊,对了,起太早了,明天怎么跟方董谈判,不然你住这儿 ”
强吻
宋枝意真的很想打他, 她身侧的小拳头忍得瑟瑟发抖。
明天早上八点半约了方董,他居然还这样悠哉哉地让她陪他看电影,还看了那么久。
早点去, 他们晚上还能在南城睡会。
现在赶过去都睡不了了。
她忍住。
她努力忍住自己的脾气。
她深呼吸。
把被他气出的泪吸回去。
毕竟这位爷明天给她介绍客户,她对他露出礼貌又社交的微笑, “那能不能麻烦您现在用直升机送我回家 明天早上用直升机接了我,我们直接去 ”
对了。
就是这么不要脸。把皮球踢给他, 给他这个自称追求者的人出难题。
他不是说自己是她追求者吗
作为一个追求者, 这点都不愿意, 还追个屁。追不上的, 您早点死了这条心吧。
“抱歉, 直升机送不了。”顾御洲矜贵地坐在沙发上, 一脸真诚的歉意。
哼, 就知道。所以,你别追了。
你这样肯定是追不上的。
“那我现在回家睡会。”
宋枝意拽了下自己的手腕, 唇角牵出抹官方微笑, 咬牙切齿地讽刺道, “托您的福, 我大概还能睡三个多小时。”
她没跟司机说在这儿, 这个地方不知道好不好打车,等个十几二十分钟总能打到车的吧。这样算算, 到家得十一点了。明天半夜两点半就起床。
好气。
分明她也是老板, 同样是老板, 她为什么被压迫成这样
这大概就是社畜老板和大资本家的区别。
这世界上有一种老板, 三百六十五天全年只休个位数的假, 加着最多的班,赚着最辛苦的钱, 每天的手机就像要焊在耳朵上,还随时可能破产,被公司连累一辈子永世不得超生。
她大概不是老板,是“绊牢”。
顾御洲扣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回来,手指扣着她的手腕,感受到她的脉搏跳动得越来越重越来越快。
他指腹轻轻婆娑了一下,好似在安抚。
宋枝意被他那么搓了一下,两条手臂上激起好多鸡皮疙瘩。
小动作,怎么,这么多呢 !
他笑道:“别生气。直升机要报航线的。我也想送你回家,但没报航线我会被处罚。”
宋枝意:就你借口多。怎么报航线的时候没想过把送她回家一起报了
顾御洲道貌岸然,看起来极度君子,“别折腾了,住这儿,你又不是没住过我家 读书的时候住我家我动你了吗 我有分寸。”
宋枝意十七八岁的时候就经常住在顾御洲的家。
那时候宋父宋母在南城在海外建了新厂,时常不在家,爷爷奶奶家因为人太多太闹她早就不住了,长大了她自己一个人住在家父母也不担心。她会去找顾御洲一起学习,因为顾御洲真的很聪明,能帮她解决做不出的题目,渐渐的,在他家的时间越来越长,从只是放学后一起学个一小时天黑了就回家开始,慢慢变成学到很晚了,就索性睡在他家。
第一晚睡在他家是因为他不小心碰倒了一杯水,她裙子湿透了,天又晚了,她就没回去换。借了一身顾母没穿过的新睡衣在他家睡下,第二天是周末,等她的衣服都洗干净晾干了她才换上回家。
第一晚,安安稳稳地睡了一整夜,倒确实没发生什么。
有了第一晚,后来学习压力越来越大,满脑子都是学习,学得晚了,就过夜,越来越频繁。
宋枝意怀疑地审视他,他姿态慵懒矜贵地坐在橘色沙发上,一条臂膀横在靠背上,那模样仿佛坐在皇位上般唯我独尊,高高在上,清高又傲慢,满脸写着:我怎么会做这种不入流的行为
其实顾御洲内心再次对自己失望:真他妈不入流的混蛋。
他怎么就从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沦为一个不入流的混蛋了呢
哎,什么时候在一起
他不想一直这样思想败坏道德沦丧。
宋枝意仔仔细细打量他,眼神像是抽丝剥茧般,想把他的那点肮脏心思从他矜贵的表皮里抽出来。
他其实也被她的眼神盯得心虚,但越心虚越装出一副高傲的模样。
反正。
装呗。
他擅长的。
拿出商战时的那副高深莫测,也没人能识破他的想法。
宋枝意看着他,电影屏幕已经暂停,荧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落进他黑亮的眼睛里,眼神只剩高傲,已经没有了刚才身边空气像是被他剥了的那种窒息紧张感。
宋枝意决定了:“我睡单独的卧室,说好的,只见面。你说的,口头约定也是合同。”
顾御洲嗤了一声,那表情好像对她把他想成出尔反尔占她便宜的禽兽十分不满,但还是包容地同意,“可以。东边数过来第二间,也是套房,你睡那,什么都有,给你准备的。”
宋枝意也不折腾了,“好。那我去睡了。”
听到她松口,顾御洲拽着她手腕的手松,“晚安。”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楼,走廊侧面亮着声控的起夜灯,朦胧暧昧,宋枝意心脏一直在疯狂乱跳,别墅里空荡又寂静得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忽然发现走廊上都是他们俩人过去的合照,走廊尽头落地的一张合照就是在她的成人礼上,邀请她跳舞,他真的像个绅士一样,穿着燕尾服的他在璀璨的灯晖下单膝跪地亲吻她的手背邀舞,众目睽睽之下被他这样低姿态地亲吻手背,她的表情难以遮掩的含羞带怯。
啧。
这表情,如今的她看见,只觉得她曾经真的什么都不懂,对爱情有美好的幻想。
她不想问他为什么照片没删掉,或许就是手机数据备份的时候,懒得一张一张删照片。
这么多年下来,她的手机也有好几万张照片,她每次换新手机都数据迁移,根本懒得一张张删。
最近,他大概又洗出来了。
如今这样洗出来挂在走廊上,像是结婚照一样。那天她的鱼尾礼服浑身上下都是钻石,华丽璀璨得堪比婚纱。
她也不想问他为什么要把它挂在走廊上,为什么要把这房子搞得像婚房一样,她现在只想回屋睡觉,不想跟他有更多的暧昧。
她手握上门把手。
“枝枝。”
他忽然开口叫她,再次喊得十分亲昵。
宋枝意脊背僵了一下。
“明天晚上跟方董谈完,我想约你吃饭。”顾御洲说。
顾御洲问出这问题的时候,心里就七上八下,深怕她会拒绝。
要是她拒绝,会让他有种她在裴清歌和她之间选择了裴清歌的感觉。
他心跳加速,屏息等着她回复。
宋枝意猛地想起刚才跟裴清歌约好的明天晚上要跟他吃饭。
但她明天要去南城。
应该也不影响。
跟方董谈一个上午应该也够了吧 方董本来就是老客户,真想签约会很快,下午她还能赶回来赴约裴清歌的饭局。
跟裴清歌先约好的,她不能失约,本来就没能给裴清歌回报什么,再失约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她拒绝顾御洲道:“明晚我跟人约好了,有饭局。跟方董谈完,我下午就得坐飞机回来赴约。”
顾御洲眸色一变,那种胃部下沉,浑身血液往心肺往脑门冲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声音控制平稳,但已经开始施压,说:“我们约定好的,我想什么时候见你你都得见我。”
宋枝意背着身,没看见顾御洲霎那间骤变的眸色,她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虽然确实这么约定的,但人总有点特例的时候,对他说:“除了明晚,都可以。”
她拧动了金属门把手。
“啪。”
顾御洲又拽住她的手腕。
宋枝意已经开始不耐烦,这人有玩没玩
她已经这时候都在他家了,还想怎么见
但她当然知道明天还要靠他,只能耐着性子道:“顾御洲,别无理取闹,我也有我的社交啊。我不能为了你一个人得罪所有人吧 ”
“嘭。”
她已经脊背被不轻不重地推在门上。
男人雄性的气息密密裹住她,他身上温柔又淡淡的木质香忽然变得浓烈且具有攻击性,双手反扣住她的双手,压在门板上,“有我就够了。不需要社交别人。”
宋枝意被他轻易控制住,被他侵略性很强的眼神盯着,一下子紧张到心脏像是要冲破胸膛,胸口剧烈起伏,想起在滑雪场的那次,他鼻尖呼出的热气让她身边的空气变得更加滚烫,她腿开始踢他,却被他的双腿强而有力地死死压制住。
她一动不能动,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凝住了,双眸瞪得很大,眸子里漾起水汽,漆黑的瞳孔里光晕震荡,黑暗中,脸色像是在滴血。
她不敢动了,她也感觉到了他的冲动。
她大概越动他越兴奋,她喘息着紧张道:“顾御洲!你跟我约定好的!”
寂静幽黑的走廊里,都是她紧张的喘息声,楼道里有回声,一声叠加一声,这更刺激着他的耳膜。
他觉得自己大概真是禽兽,
她紧张害怕了,但他只无耻地想到一种安抚方式,他目光停在她的红唇上,刚才吃樱桃的时候就在想了。他知道她的唇软糯香甜得像是果冻。
那么多年他还记得当年吻她的那种心悸的感觉。
他以前想错了,这哪是金蝉破壳的蛹壳,爱过的痕迹,这分明一笔一划刻在他心间的不可磨灭的烙印。宋枝意这个名字一笔一划刻在他心头。
他脑子里已经回播加演练了很多遍。
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想吻。
他忍到现在,终于找到一个借口。
是的。
他恍然意识到他确实生气嫉妒她坚持去赴约,但,可能更多的是他想违约而找的借口。
想吻她,又答应了她,找的借口。
他低头,唇碾在她的唇上,吸住了让他朝思暮想让他血脉偾张的唇畔。
他听到自己近乎无耻的声音,说:“枝枝,是你先违约的。”
宋枝意唇被结结实实地堵住,她唇齿间都是他浓烈而温热的气息。男性荷尔蒙入侵她的每个毛孔,在她体内攻略城池。她脑袋几乎在瞬间晕晕乎乎,双腿发软,倒是被他挤着能站立。
她趁自己清醒的时候,想咬他的舌。
“别咬。咬我我吻下面。”他哑声道。
咬他,他吻、下面
宋枝意瞬间僵住,气得血液往脑门上冲,经过那个雪夜,她也知道他是她越咬他他越兴奋,她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门背后就是卧室,就是床。
“我只亲嘴,别怕。放松……”他像是看出她紧张,用满是欲的嗓音哑声温柔地安抚她。
他也不想她被吓到。
宋枝意觉得自己也真是疯了,明明都被他骗到这儿了,居然还相信他只亲嘴,悄悄松了口气。
但他并没有满足于唇唇相贴,他的舌撬开她的唇齿,探进她口中。舌尖被他吸住,走廊里都是他吸吮得很欲的啜吻声,刺激的快感直冲大脑,她甚至感觉到身体的本能反应在跟她的理智冲撞。
自从那个雪夜他吻了她的耳垂,身体好像真的被他打开了某种开关。身体在沉沦,不再听她大脑的指挥,甚至不想花半点力气抗拒,抗拒记忆中海啸般的快感。
她恍然想起自己其实是很敏感的身体。
他好像感受到了她的纵容,吻得更凶,更嚣张。
几乎将她口中的空气抽干,几乎将她的脊椎亲软。
走廊里暧昧的接吻声在夜色中更加缠绵响亮,男人唇齿间时不时溢出低哑难耐的声音。她腰腹碰着他的腿,知道他的难耐,知道他越来越难耐。
她脸上的温度高得像是发高烧,觉得这样不对,她觉得很羞耻,猛地撇头,不让他继续深吻。
她甚至看见两人唇间的拉丝被扯断,她心脏乱跳,呼吸凌乱。
他吞咽了一下,那声吞咽声就让她听出他现在还有很浓的情欲没抒发。
他的呼吸声很重,灼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颈侧,她撇开头还是觉得痒,痒到大脑皮层发麻。
他喘息了几下,继续温柔耐心地哄她,好像深怕她有什么误解,“我是爱你,所以想你,放轻松,你感受一下内心,是不是也爱我 想我 ”
他轻轻舔了下她耳垂,吸住。
不是说…….只亲嘴的吗
现在是干什么
她觉得她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大概是比上次多亲一个嘴。但凡他亲过的地方,都是他攻略的城池。
他占有。
本来就刺激得余震未平,这样一来更刺激了,她没忍住仰起脖子呻.吟出声。
他听到后,唇齿间溢出一声喜悦的轻笑,声音暗哑地道: “你也……想我的 ”
“没有。”她水光潋滟的眼睛转回来瞪他,刚才那声呻吟声让她恼羞成怒,她实在太羞耻了,不想让他得意,“是个帅哥吻我那儿我都受不了。”
但她很快为她这句话感到后悔。
这个档口刺激他干嘛呢
好汉不吃眼前亏,在人家家里,在人家家卧室门口,意气用事干嘛呢
真想他发疯往下吻啊
顾御洲小臂横在她的后腰提起她,有一瞬间,她心脏都快跳出喉咙口,以为他要把她抱进卧室,“顾御洲!!!”
他倒是没推开房门,只是把她抱在了走廊边的矮柜上。
他双腿顶开了她的腿,将她的双手反扣在她背后,这个姿势让她本来就傲人的地方更加傲人,她紧张得气急败坏,“你言而无信!”
唇又被他含住,近乎剥夺所有空气的深吻,舌头在她口中翻搅。
她的指控对他而言没有任何作用。
他早就不当人了。
这个吻分明也只是吻,但因为腿的姿势和手的姿势,变得更加欲。
她难以想象这个画面要是被别墅里的人路过撞见,该有多色.情多尴尬。
不知道吻了多久,大概是宋枝意一口气没有接上,喘不上气,顾御洲的舌撤离,轻轻贴在她额头上,一口咬死,“你先违约的。既然你做不到随时都见我,那我也得罚你一下。以后,你违约的时候,就…刚才那么罚。”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无耻。他都受不了自己这么无耻。
所以,宋枝意快跟我在一起吧,我也想当人。
宋枝意剧烈喘息着,眼眸睁大,不可思议。
在她眼里,顾御洲一直还算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算是个爷们,言出必践。
所以,才会被他一步步骗到这儿,现在他居然说,因为她违约,他也得罚她一下 还就刚才那么罚
好不要脸。
宋枝意气得血压飙升,也可能是被吻得实在缺氧,眼冒金星。
好、有、脸、哦!
太、嚣、张、了!
就一顿晚饭没来见他,就要罚
宋枝意差点被他气红了眼。而她悲催的发现,她像是谈判的时候被对方拉低了底线,明知道自己不能再吃亏下去,但就是因为只差一点点,拒绝起来就不那么坚决。
顾御洲的吻落到她眼睫上,睫毛刷过他的唇畔,挠得他心痒痒,“枝枝……我好想你……”
想干那档子事吧
宋枝意恶狠狠地想踢他,结果,腿被他的腿牢牢抵住。
力道强劲让她顿时一动不敢动。
顾御洲顶着她的额头低笑,声音很哑,“别气了,我都多久没亲到你了。”
光线很暗,但顾御洲觉得自己这次试探就对了,她的反抗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彻底。
人的底线果然需要一点一点降低。
上次雪夜吻了她耳垂,跟她亲密过,她嘴上说厌恶,是不是,心底其实没那么厌恶
她喘息着,气呼呼地坚决道:“不可以!顾御洲,我警告你,再有下次我不要你帮了!”
这可不行。
“那这次再亲亲够吧。”
顾御洲的唇再次碾压下来,瞬间吞掉她所有抗议。
宋枝意:“!!!!!!!!!”
顾御洲吻得他自己都觉得疼了的时候,拧开房门锁,把她推了进去。
“嘭。”
门紧紧关上。
她在房里面,他在外面。
宋枝意腿还软着呢,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刚才顾御洲最后的那眼神,他要是没克制住,唇就往下滑了,或许就落在她
她浑身一战栗,立刻把门反锁上。
顾御洲额头靠在门板上,缓缓平息自己的呼吸,听见她反锁的声音,他唇角愉悦地勾起,嗓音像是含着沙子,沙哑地说:“晚安。明天早起。”
宋枝意去卫生间洗漱,看见自己镜子里靡丽绯艳的脸,简直要气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就由着他欺负了啊!!!!!
不行不行不行!
一定要欺负回来!
她要让他付出代价!!!
她拿出手机给顾御洲打了电话:“你等会洗澡行吗 让我先洗,我怕一起用热水,热水不够热。”
顾御洲半夜接到她的电话,尤其是把她欺负得这么彻底她还心平气和地给他打电话,万分惊喜。正在脱衣服的他声音还染着欲的磁哑,语调倒是轻快,异常悦耳,道:“家里热水系统做得挺好的,放心吧,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宋枝意却坚决道:“不行,我要洗头的,会很慢,万一热水不够,我的身体经不起冷水的。”
顾御洲闻言眉心一蹙,想起她痛经能痛晕过去,这儿他很少来住,按照设计应该完全没问题,但他没测试过,不敢轻易断定两人一起用热水,她洗多久都没问题。
确实不容有失。
他说:“那我等你洗完,洗完给我发个微信。”
半个小时后,顾御洲收到微信:【我洗完了。】
他给她回复:【好,早点睡觉。晚上要梦见我,明天早上我叫你。】
他脱掉衣服,进去洗澡,涂完沐浴露之后,发现水越来越冷,心想还真的会不够热水
这热水系统怎么做的
不过几十秒时间,水已经变得冰冷。
冰冷的水唰唰往他身上浇,他也只能耐着极寒把身上的泡沫冲掉。
一边牙齿忍不住咯咯咯发抖,一边心想:幸亏这拔凉拔凉的水不是冲在宋枝意身上。
冲在她身上,她下次经期不得痛死
幸亏这姑娘聪明,知道以防万一。
得奖励她,记得保护自己。
他洗完之后,浑身都冒着寒气,身上冷得鸡皮疙瘩布满全身,擦干了身子依旧冻得瑟瑟发抖,裹进被子里好半天没缓过来,那么冷的天,外面的水管都被冰冻过,流出来的水简直像是冰刚化掉冲在身上。
他给宋枝意发微信:【睡了吗 还真冷水了。这热水系统我明天就会请人重新做的。不用担心。】
还担心呢
她再也不要来这儿了。
休想她再来这儿。
她刚偷偷摸摸下楼,找到锅炉,把锅炉的插头给拔了,不冷水才怪呢。
这下冻死了吧
该!
装病
“咳。”
私人飞机上, 顾御洲时而忍不住轻微咳嗽,怕传染给宋枝意还戴上了口罩。
宋枝意瞄了他蔫蔫的样子,这会儿倒是有点后悔昨晚自己意气用事了, 要是把这位爷弄发烧了跟方董的谈判不就泡汤了
但还好,看起来只是有点轻微咳嗽,没到发烧迷糊的地步。
啊不对,泡汤什么泡汤, 不是约定好的嘛 那吃了退烧药也得去。不然就是他违约, 得罚。
她吃个饭都算违约, 那他抱病不能去也得算违约。
宋枝意气呼呼地想。
“咳、咳。”边上压抑的咳嗽声传来。
宋枝意消了点气, 转过头睡觉。托这位爷的福, 昨天晚上才睡了四个多小时, 还噩梦连连, 梦见自己被他……
哼。
飞机上刚好补觉。
宋枝意在飞机上好好补了一觉,睡醒的时候她下意识地舒展了下四肢, 翻了个身。
“醒了 ”顾御洲可能真有点感冒了, 声音很哑, 在机舱昏昧的光线下显得有几分暧昧。
宋枝意装睡, 不理他。
“过来。”顾御洲微微起身, 手拉过她放在身侧的手,钻进她的指缝里, 跟她十指紧扣。
“我还要睡会。”宋枝意翻身背对着他, 声音带着点起床气。
“快降落了。你不过来, 我过来了。”
还有半小时就到了, 顾御洲不想错过这么好的独处亲密机会。
宋枝意倏地从床上坐起来, 甩开他的手,凶巴巴地瞪他, “怎么着 今天我又哪儿违约了 ”
她脸色睡得潮红,初醒后乌发蓬松,唇色都更红润,模样妩媚撩人,眼睛瞪那么大多了些生气,黑眼珠子眸底越气越亮晶晶的。
顾御洲觉得他真的越来越不做人了,把她惹生气了,还觉得她生气的样子真可爱,他爱看。
顾御洲心又痒了。
“抱病陪你去谈客户,不给点奖励 ”他又拉起她的手,小臂一使劲,将她拽来自己怀里。
宋枝意被他拽得一头扑进他怀里,乌黑的长发落了他满怀,他一只手钻进她的黑发里,将她的发丝别入耳后,露出圆润精致的耳朵。
指腹碰到的肌肤细腻又光滑,顾御洲下意识地滚了下喉结,喉咙里像是含了沙子,又强忍着闷声咳了几声,“咳咳咳。”
“枝枝,我病了,好难受,哄哄我 ”
宋枝意双手抵着他的胸口,他就穿了件衬衫盖了条毯子,这会儿毯子落在腿上,身上就薄薄的一件衬衫,手掌压在他的胸口,胸口的肌肉结实又富有弹性,温热的体温,灼热的鼻息又将暧昧的氛围点燃。
她忽然想起滑雪场的温泉里那个显眼的双开门,比年少时的薄肌线条更明显更硬朗更成熟。就是这副赖皮劲这些年也历练出来了,年少时,可不这样。
“哄你 ”宋枝意不屑,“又增加我的义务 你怎么随意增加霸王条款呢 ”
顾御洲双臂圈紧她的腰肢,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重重的叹了口气,鼻息都是滚烫的,可怜巴巴地哀叹道:“枝枝,你什么时候,才会心疼我一点点呢 ”
音量都比往常低。
宋枝意身体微僵。不由得想生病了一点都没关心,可能确实有点狠,更何况还是自己把他弄病的。
他不会刚才一直在强撑,其实已经很难受了吧
“你帮我摸摸,我有没有发烧 怎么头这么晕呢 ”顾御洲声音听着很虚弱,尾音拉长着调,像是病入膏肓。
宋枝意被他抱着倒是觉得他身体很烫,“没带体温计吗 退烧药呢 ”
她手测也测不准啊。就算能摸出来发烧了,也没有退烧药。
顾御洲睁着乌黑的眼,眼皮半耷着,这会儿看起来像是一只受伤的兽,蔫哒哒的很可怜。
宋枝意叹了口气,手搭上他的额头,确实有些温热,脸色也确实有些红,她一开始以为是睡觉的原因,现在看来也可能是发烧了。
但是,她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发烧,手在他额头上探了很久,认真感受他的体温。
他半耷着的眼皮撩开,直勾勾地注视着她,他的眼睛里像是有电流,宋枝意越摸越觉得自己的体温上升,摸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到底发没发烧。倒是被他的眼波注视得自己发烫。
机舱内光线很暗,橘色的灯光下香槟色的真皮座椅像是丝绸一样散发着微粉的光,整个舱间气氛忽然变得暧昧旖旎。
宋枝意察觉到气氛不对,微蜷手指,顾御洲忽然拽着她的手腕,轰然躺平在座椅上。
“额——”顾御洲喉结轻轻一滚,发出一声难耐的呻.吟声,好像难受得不得了,“喉咙好疼,想喝水……”
宋枝意立刻给他倒了杯水。
“喂我 ”顾御洲说,“手没力气……”
声音沙哑着,显得倦怠疲惫。
某人昨天能打死老虎,作威作福,今天有罪受了吧
宋枝意手穿过他的后颈,将他的脖子抬起来,他身子重得像是巨石,她费了点力他还是纹丝不动,这让她有些焦急了,“顾御洲,你没事吧 你早就这么难受了吗 上飞机前就这么难受 你不早说啊 耽误病情怎么办 ”
她不得已用上双手,双手环过他的脖子,两条小臂缠成藤蔓,用小臂托着他的后脑使出浑身的劲把他抱起来,她有些焦急。
顾御洲浑身都僵住。
因为他的鼻尖轻轻刷过她的柔软,淡淡的属于她的独特体香扑入他的鼻尖。他整张脸所有的毛孔都被这种香味入侵。
顾御洲:“……”
这下、真的要、发烧了。
他只觉得自己鼻子不知道还好吗 有没有流鼻血
宋枝意把他抱起来,把水喂到他唇边。
顾御洲一边喝水,一边眼睛盯着宋枝意。
宋枝意这会儿离他靠得很近,见他看过来,自然而然地望过去,以为他有什么需求。看见他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出他的脸蛋此刻不正常的酡红。
可能真发烧了。
烧成这样应该很高吧。
他大概是病了,眼神好乖,没有一点点攻击性。
她从没在顾御洲身上看见过
这种眼神,跟他长相截然相反的乖。
他脸部轮廓立体,眼窝很深,眉弓很高,鼻梁超挺,她一直觉得整容都整不出他天生优越的骨相。长相属于很锋利很有攻击性的,乖起来就更有种强烈的反差感。莫名有种驯服最凶猛的野兽的成就感。
他喝完水之后,又有几分虚弱地躺下,有种岿然的高山慢慢崩塌的感觉。唇角又丝水珠顺着锋利的下颚线下滑至脖颈,莫名有种衰弱的性感,让人特想欺凌。
宋枝意觉得自己这样不对。
太不厚道了。怎么人家都病了还有这种邪恶的想法。
大概是被他平时欺负得够够的,劣根性作祟,逮住机会就想报仇。
宋枝意到底还是有道德底线的,歉疚地说:“不然,你等会让飞行员送你去医院,我就自己去吧 ”反正他跟方董打过电话了。
顾御洲气息不稳,说话越来越音调起伏,“那不行。我就是坐着不说话,他也不敢欺负你。”
宋枝意:“……”
这让她怎么好意思呢
“枝枝,我有点冷……”顾御洲半阖着的眼眸,更显眼珠乌溜溜的。
她觉得大概他是体温在上升,她帮他把被子盖好,掖好被子, “到了先找个药店买体温枪和感冒药吧。”
顾御洲眼神望着她,看起来非常坚决,说:“不用,先陪你去,我感冒不用吃药。”
宋枝意:“……”
这就懂事得让人都不好意思了。让人好生内疚。她忽然反省,自己是不是该改改性子,这么折腾人,大冬天的冷水大概特别冷,把一个壮汉给弄病了。
她内疚了。
这时,飞机上飞行员过来了,邀功似的,对他们道:“顾总,我带了急救箱,都有。”
顾御洲:“……”
宋枝意眼睛一亮,“那帮忙取一下,谢谢。”
“嘀——”
耳温枪发出一声轻响。
“37.0度,还好啊 ”
宋枝意狐疑的目光射向顾御洲。
顾御洲猛地伸手把她抓进怀里,臂膀有力得哪还有一点刚才虚弱的样子。
“嘭——”动作利落地将她死死压在身下。
宋枝意:“!!!”
密闭的机舱里又只剩一片暧昧的喘息声。他身体坚硬,压在她身上能感觉到他坚硬的骨骼带来的压迫感,令人心跳加速。
顾御洲脸埋在她颈窝,发出一串愉悦的低笑,“你不哄我,我只好自己谋福利。”
福利不错。
被软软地抱了。
可惜被人坏了好事。
宋枝意:“……”
卧槽!你大爷的!!!
顾御洲!!!
这人现在已经不要脸到这么强悍的一个人都会装柔弱了,还装得这么逼真。
简直刷新了她的三观!
顾御洲下飞机的时候,哪还有点生病的样子,只是轻微有点咳嗽,别的生龙活虎。
两人衣着整齐地下飞机,宋枝意离他两米远,两人之间没有一点旖旎氛围。完全像是商业搭子,合作伙伴。
跟方董见面确实有必要。
但是,顾御洲作为本来方董心仪的准女婿,忽然帮前女友揽生意,之前她跟方家瑜之间的误会可能更解不开了。
她坐上车,才想起来问顾御洲:“方家瑜对我的误会怎么解开 ”
顾御洲忽然想起某人的毒誓。
是真的没想过跟他在一起。
顾御洲语气淡淡,“误会又怎么样 方董也离不开我,这才是关键。”
宋枝意:“……”
你牛。
宋枝意:“我不想被她误会,劳烦您动动嘴皮子把这事儿解释清楚好吗 ”
顾御洲浑不在意,“我带你来,还解释得清楚吗 何必费那口舌 ”
宋枝意:“……”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
在方董和方家瑜那,可能确实长八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解释了他们也不会信。
甚至从他们的视角看来,把顾御洲带去跟他们谈判,有种示威的感觉。
哎。
跟方家这梁子也结下了
不知道他们今天来,方董有没有告诉方家瑜。
她还是觉得没必要背这个冤枉锅,她不希望方家瑜到处乱说,名媛圈子也很窄,这会让她本就不好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她跟顾御洲说:“跟方董说清楚,你就是来陪我解释方家瑜这个误会的。没有别的。”
她仔细考虑了一下,还是这样处理人际关系比较好。就那么几个客户,顾御洲完全可以私底下打招呼。
“我也不希望你帮我忙的时候,惹很多人误会。就那么几个客户,别的忙我不会找你帮的。我相信你也不希望别人天天吃我们俩的瓜吧 ”
顾御洲面色微淡,“哦 地下情的意思 ”
宋枝意睨他一眼,“地下合约,没情。”
顾御洲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宋枝意要他个准话,“行吗 ”
顾御洲说:“先随你。”
那就行。
宋枝意:“以后找客户,你打个电话就行,不用特地陪我跑一趟。”
顾御洲心头一紧。
这是要划清界限的意思。
不让他帮的地方不能帮,帮忙的方式也不能越界。
整一个楚河汉界划得清清楚楚。
他敏锐地察觉到一关于方家,她的情绪就有波动,大概跟方家瑜的成人礼她遭了羞辱有关。
“我从来没想跟方家瑜联姻。”顾御洲忽然解释。
宋枝意却直接打断他道:“你不用跟我解释。”
顾御洲却接着解释:“她快成人的时候我妈跟我提过,我拒绝的。但我妈可能没把我的意思转达给方家。她的成人礼上,我不知道他们还有这种想法。拍卖会上我是想把我的表拍回来,刚好你跟方家瑜要的是一样东西,我就一石二鸟,倒是让方家瑜误会你了,是我办事不够周到。”
顾御洲心里刺痛,“还有,方家的宴会上,也是我做的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宋枝意睫毛颤了两下,心里像是被拧了一下,眼眶烫起来,脸往窗外转,轻声说:“没什么不好的,本来就没义务帮我。”
顾御洲声音很低,嗓音沙哑地说:“可是,我很后悔。”
宋枝意的心里胀得难受,不想跟他在这个地方待,低头看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她听见他说:“我成了别人伤害你的理由。”
宋枝意抓着手机的手指倏地收紧。
顾御洲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
恨
两人一起到了方董的办公室。
方董不愧是成功人士, 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满,笑道:“女儿被我宠坏了,还让宋总和顾总特地跑一趟。”
宋枝意说:“不好意思啊方董, 特地把顾总喊来,跟他有关,他有必要替我说清楚。”
顾御洲也十分礼貌歉疚地说:“我目前是没有联姻的打算,家母传达了错误的意愿, 真的非常抱歉。”
方董倒是大度, 道:“没什么的。不耽误我们友好合作的关系。”
顾御洲说:“为了补偿方家, 荣科的新产品我会尽全力的。有什么需求, 还请方董尽管提。”
顾御洲的态度已经非常客气, 方董也不会因为那事胡搅蛮缠, 不过是两家稍稍展露了些意向的事, 婚都没订上呢,顾御洲就自己提出补偿, 方董这种识大体的人已经觉得他很上道了。他再次感慨, 怎么就不是自己女婿呢
就算不是女婿, 也不可能不当女婿就当仇人, 荣科和洲芯之间必须是朋友, 是商业伙伴。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方董说,“我对宋总也很抱歉, 希望我们三方都能毫无芥蒂的继续合作。”
宋枝意签到了单子, 价格合理的单子。
宋枝意看了眼时间, 才上午十一点, 方董连财务都支会好了, 两笔定金一起光速汇出。巨额定金直接到账。
这单子就没有变数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钱到账,她也没有太大的喜悦, 毕竟不是靠她自己拿来的单子。
跟那
天签下裴董,签下David不大一样。
靠顾御洲这个她不想依靠的人,她有严重的心理包袱。
但是,她的心情是次要的,显越能度过难关才是最重要的。
“千里迢迢的,请宋总和顾总吃个午饭 ”方董邀约。
宋枝意和顾御洲没理由拒绝。
宋枝意一边走一边很抱歉地跟方董说:“家瑜那儿还请方董回去转达一下。我不能因为顾总丢了单子,损失不起,我们显越一个小企业,不得已请顾总出面一下,还请她别误会。”
顾御洲跟在边上,心底那种不爽感又出来了。
她为什么要跟方家瑜低三下四
她又没做错什么。
方董替女儿道歉,“小女不懂事,还请宋总莫怪。”
顾御洲很想说:你女儿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 合作还要听自己女儿
尤其他想到住在医院里的宋建明,这话几乎就在喉咙口。
但他知道这话不能说,说了,宋枝意准生气,因为他对她的维护,已经越了界。
这话一说,就不光是替宋总解释下那么清白了。而是赤裸裸的替她撑腰。
但这种不能为她撑腰的不爽感焦灼着他的心,几乎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焚烧掉,让他胸口憋着一团火,闷得很。
顾御洲沉着脸,气压很低,一言不发。
午饭在极度客套下吃完。
“我买了两点半的机票回去。现在得立刻赶去机场。”宋枝意说。
顾御洲微吸一口凉气,震惊地注视着宋枝意,不敢置信,气得咬牙切齿:“卸磨杀驴 ”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宋枝意笑得狡黠,“我为什么要买机票,您心里没点数吗 ”
某人上午干什么了 装病 让她又搂又抱的吃她豆腐。
回去的行程,三个半小时,在可躺平的密闭空间,甚至不像上午那样需要补觉,下了飞机她就要去见裴清歌,诸多因素叠加……
太危险了!
谁知道他会发疯做什么
吃午饭的时候他就买了票了,吃完午饭刚巧赶去机场,时间差不多。
但,顾御洲可就买晚了,临时买票都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他心里着急,立刻查看了飞往京城的机票,临近的有两班航班,他吃不准她坐的哪班航班,直接把两班都买了。
“我的底线,晚上我一起去吃饭。”顾御洲跟着她走,宋枝意打车,他也迅速钻了进去。
宋枝意考虑了一下,反正也没想跟裴清歌联姻,让顾御洲去就去吧,“我问问。”
她跟裴清歌发微信说:【晚上有个人非得一起参加我们的饭局。】
裴清歌很快回复:【顾御洲 】
宋枝意:【嗯。】
裴清歌:【没关系,让他来。我帮你解决。】
宋枝意:“……”
解决
她出于厚道,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顾御洲这可能是鸿门宴,劝他三思而赴。
她把聊天记录给顾御洲看了一眼,说:“你别去了吧。”
人家要解决你。
顾御洲轻嗤一声,刚才还气呼呼阴云密布的人,此刻瞬间像是头争夺地盘的雄狮,斗志昂扬。整个人精气神瞬间变了。
“我怕他 ”
宋枝意:“……”
随你。
俯瞰皇城的某家高档饭店里。
三人坐在一起。
裴清歌早就到了,并且在适时的时候让上了才菜。
宋枝意在出租车上就一直收到他贴心的问她喜欢吃什么菜,两人几个来回把菜点完了。
一进包厢,刚好菜热乎乎的桌上。
裴清歌进来就给宋枝意拉开了他身边的位置,顾御洲也不甘示弱,紧挨着宋枝意坐下。以至于三个人坐一张圆桌,全在圆桌的一边,大半边都是空位。
裴清歌跟顾御洲两人隔着宋枝意,全程无交流。
宋枝意本来就不怎么爱搭理顾御洲,所以,跟裴清歌说话比较多。
顾御洲自然而然感觉被冷落了。
这位爷怎么甘心被冷落呢,时不时刷存在感,特别殷勤,亲自给她夹菜,勺汤,倒酒。
情绪管理极佳。
他不在情敌面前生气,他就不在情敌面前生气。
在情敌面前,他必须是一百分男友,不能有丝毫脾气。
“枝枝,喝鸡汤。”顾御洲端着碗,几乎要喂她喝。
宋枝意只好接过汤,“我自己来。”
“多喝点,为了来吃这顿饭早上一大早赶去南城回来的。以后跟清歌的约不用那么在意。太忙没能赴约跟他说声就行。”顾御洲茶里茶气地说。
宋枝意尴尬地笑笑。
一大早起来是因为谁
裴清歌听了好笑,还想随便取消跟他的约
不可一世的顾御洲什么时候这么茶了
“哦 那么在意 那真是我的荣幸。”裴清歌语气惊喜。
宋枝意:“临时接到方董邀请,差点没爽约,不好意思。”
顾御洲说:“清歌,最近枝枝挺忙的,她不好意思说,你没事别瞎叫她,忙得她觉都没睡。”
宋枝意:“……”
她确实也不想一直跟裴清歌吃饭,普通朋友的话吃多少次都行,但他想娶。可顾御洲这样说太不礼貌了。
宋枝意把脸从鸡汤里抬起来,礼貌客套地道:“没有没有。上次David的事还没好好谢你呢。”
裴清歌矜贵优雅地理了理餐巾,情绪不错,“也就是我找你吃饭不用顾忌太多,对吧 ”
见她不听话,顾御洲手脚微重地夺过她的鸡汤,用大大的汤勺添了些鸡汤进去,又塞进宋枝意手里,“清歌跟我老朋友了,谢什么呢 不用客气的。”
宋枝意瞪了他一眼,岔开话题:“我饱了,不喝了。”
这时,服务员端了三碗海参上来。
顾御洲直接跟服务员说:“她不吃海参,给我吧。”
她什么时候不吃海参了
宋枝意怀疑他故意的。
果然,顾御洲接下来的话简直让她想揍他。
他说:“我也没睡好,刚好补补。”
宋枝意:“……”
她觉得喝了鸡汤整个人都烫了。
海参壮阳……
你他妈,怎么了,需要壮阳
裴清歌:“……”
裴清歌的眼镜都快被他震碎了。
这人谁 顾御洲
宋枝意被顾御洲盯着喝了一大碗鸡汤,刚好想去上厕所,直接就遁了。
两男人的战争才正式开始。
裴清歌给顾御洲倒了杯酒,举着杯子跟他碰了一杯,“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顾御洲淡淡睨他,“你瞎搅和什么 ”
宋枝意这会儿离开,顾御洲才能好好打量裴清歌,这人今天特地戴了副带链子的金丝边眼镜,闪着金色光泽的链子垂到肩膀,斯文贵气感很重,但又不显得太过端正,有女人喜欢的斯文败类感,不会让人觉得书呆子过于无趣,骚气十足。
再加上一双眼尾上挑的桃花眼,笑起来更加骚气。
顾御洲不知道他刚刚拿这双看狗都含情的眼睛对宋枝意抛了多少次媚眼,他这个角度完全看不见。
裴清歌矜贵优雅地靠在椅子上,镜片后的桃花眼此刻看起来拥有很强的洞悉力,说:“你扪心自问,你可以当作当年她没在你落魄时抛弃你,像最初那样爱她吗 ”
顾御洲往口中送酒的动作微微一顿,又若无其事地将杯子里的红酒饮尽。
裴清歌给他倒了一杯酒,“你这个人,极端的完美主义。最忌讳裂痕。尤其是那样的裂痕。我都同情你。”
裴清歌跟顾御洲接触那么多年,把他的性子摸得七七八八。做产品要做到极致完美滴水不漏,为此多少次的推翻都在所不惜。
他不相信这样的人,能对一段重要的关系中的裂痕视而不见。他不可能接受重要的关系有
裂痕。可他却又在走向宋枝意。他也不认为他的人品会做出玩弄她的卑劣行为。
应该是即使恨着,到底还爱,忍不住靠近。
顾御洲接过他倒的半杯酒,在手中晃了晃,唇角露出抹自嘲的讽笑,“你同情我 我可快乐着呢。”
裴清歌一针见血,“都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样的挣扎才向她迈出第一步。”
顾御洲沉默。
裴清歌的眼神收回,好像不忍心看他,“我真的同情你一边压着自己的恨,捂着自己的伤,一边继续去追去爱。”
他像是敬他一杯,又跟他碰了次杯,而后,把大半杯红酒全部喝了,倒了倒杯子。
这模样实在太真诚了,好像身为朋友在认真地共情他的伤痛。
裴清歌说:“但是,最终你会给她带来伤害的。勉强用胶水修补的裂缝,还是易碎。”
“所以,恕我直言,驱使你迈向她第一步的爱无论多伟大,都是你需要克制的私欲。”
顾御洲笑了。
他的爱无论多伟大,都是他需要克制的私欲……
他很少有这种无法招架的时候,因为他每句话都正中他的要害。
他和裴清歌的对决,从一开始就不是对等的。
他和宋枝意需要把撕碎的纸拼起来才能作画,无论多细碎的纸屑他们都得找到,拼凑起来,才有可能画出美好的画。但裴清歌,只要开始画就可以了。
“爱很伟大,但恨只要爆发一次就是毁灭性的。所以,御洲,你前路那么坦荡,何必拉着她走向毁灭 ”
裴清歌真的很聪明。
方方面面的聪明。
了解他也了解人性。
裴清歌的想法,跟他决定追宋枝意之前的想法雷同。
但是,不过几天,他对他们的未来已经不悲观了。
顾御洲晃动了一圈酒杯,红酒挂在莹泽玻璃杯壁上,缓缓坠落,就像他,看见宋枝意就注定会沦陷。
他终于开口辩驳道:“可你不知道,宋枝意,是我靠距离才能去恨的人。”
裴清歌呼吸微微一滞。
顾御洲喝了点酒,旅途劳累,额前的发丝微垂,增添了一份颓丧感,被碎发半遮的眼尾发红,“一重逢,那点儿恨,不堪一击。”
他笑着,笑得悲哀无奈又宠溺,“不过几天,我现在,更恨我自己。”
这真的多少让裴清歌意外,他这样不可一世的骄傲性格,被抛弃后居然能放下恨,这真的让他没想到。但他很快眼神更悲哀地注视着他,“可她也恨着你。”
顾御洲心中猛地一刺。
裴清歌说:“我看见了机会,就不会轻易放手。”
顾御洲淡淡睨着他,“不会让你有机会伸手的。”
当年
裴清歌跟顾御洲碰了一杯。
眼底的笑像是最狡诈的狐狸, “御洲,你伤害了她。外面那些谣言,你没处理好。”
他心动之后要跟她联姻, 不可能没打听过宋枝意的为人。
得到的各种消息让他震惊。他难以想象圈子里这种评价会落在宋枝意身上。
宋家在圈子里的人眼里就是靠顾家上位的小暴发户。
而宋枝意的标签就是个捞女。
他一个字都不相信,只觉得这社会对她过于苛刻,太多不公压在她身上。
一个拜金,利益为先的捞女, 怎么可能不顾公司利益, 把员工的人权放在前面, 得罪许董 害得自己被孤立, 公司损失大量客户
那种人设应该有的是办法不用那么激烈的方式搞定许董。
而宋枝意, 坦荡又直率, 鲁莽得可爱。
不可能是那种人。
“还是那些谣言……”他讽笑地看向顾御洲, “你自己都那么认为 ”
捞女 他落魄了就抛弃他了 所以才放任那些谣言
顾御洲瞳孔猛地一缩,裴清歌的眼神像是把利剑直接捅到了他的心窝处, 干净利落, 不让他有丝毫闪避的机会。
他自己已经在反省, 但别人这样把他的伤口撕开, 真的, 残暴。
他失了镇定从容,肃着脸矢口否认, “我没有, 你别胡说。”
裴清歌说:“我不认为你的人品会刻意去污蔑前女友。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 你自己都这么认为。”
不是刻意污蔑, 而是他自己都这么认为。
顾御洲如坠冰窖。
他脑海里回想起滑雪场的雪夜,宋枝意嘶声力竭地控诉他:是你先伤害我的!但你从来不认为你有错!
他也想起多年前那个漆黑极寒的夜里, 他看见她跟徐子辰在一起,半夜三更的,徐子辰搂着她回家。他气疯了,大概眼睛气红了,又或者是气出血了,分明温柔的灯笼,在他记忆中都泛着浓稠鲜红的光晕。
“宋枝意,你说喜欢我是喜欢我的……钱 我没钱了,你就换一个 ”
他记不清宋枝意当时的表情。他试图努力记起宋枝意当时的表情,就是看不清她的脸。但他大概气疯了,记忆中的画面又黑又泛着诡谲的红,古槐树的树枝散发着凛冽的漆黑,墨绿的枝叶摇晃出盏盏鬼火,一切一切都遮掩住了她的脸。
但他记得她那时说:“顾御洲,原来你跟他们一样,都是这么看我的。”
然后,就是干净利落的分手,没有任何转圜余地。在分手前,他觉得他们很相爱,会缠绵到死,从来没想过真分手时会那么干脆。
所有他送她的礼物全部退回,联系方式全部删掉,将他从她的世界里完全彻底剔除。
但一直到重逢前,他都没有想过这句话会是促使他们分手的真正理由。
他一直以为是……他没那么有钱了……她找了徐子辰当靠山……
重逢后,他也没问过她徐子辰跟她到底有没有在一起。他甚至连想都不愿意想。像是应激反应一样,删除记忆,避免回忆起这个人。因为光是想想就能让他发疯。
而徐子辰这个人如今在现实生活中也没有了存在感。徐子辰的爸爸被他亲手送进了监狱,徐子辰也跑到了国外,再也回不了国了。
他想他应该问她有没有跟徐子辰在一起,但如果她没跟徐子辰在一起过,他这么问就是对她的亵渎,她会很生气。
如果她没跟徐子辰在一起,纯粹就是委屈得不想理他呢
纯粹就是失望至极懒得解释,只想让他滚蛋,滚出她的世界呢
他心脏紧紧一缩,像是被人重重捏住,整个身体都开始缺氧,呼吸越来越困难。
结实的胸腔剧烈起伏。
裴清歌看着他惨白的脸色,靠在椅背上,淡淡睨他,胜券在握,说:“你跟外人一起质疑她,你连我弟都不如,但凡有人质疑她,他都维护。所以,非常遗憾,你只可能是前男友。”
裴清歌每个字都在往顾御洲心口上扎针。
顾御洲喉结滚动了几下,一个字都说不出。他极力克制着,才不至于在情敌面前一败涂地。
或者,其实,他已经败了。
只是不愿意承认,还在挣扎。
他的单手抄在兜里,臂膀用力得整条臂膀都在颤,敞亮华丽的包厢里的光线好像都变成那夜诡谲鲜红的光晕,墨绿的窗帘像是那夜鬼火般的枝叶。他本就呼吸急促,这下更头晕眼花。
裴清歌这人没什么同情心,继续补刀,说:“你去南城给她单子,她开心吗 ”
开心吗
很淡定。
一点笑容都没有。
但那天,裴清歌给她介绍David她就很高兴。
大概是不想接受他的帮助,但为了显越又无可奈何。
难怪她会觉得他吻她,是……恶心
裴清歌再跟顾御洲碰杯的时候,他颤抖着手去拿杯子,强装镇定,但是,手上的力道没把握好,直接将高脚杯捏碎了,葡萄酒混合着血沾满了手。玻璃碎渣刺进了手,看着就很痛,仔细看看被玻璃割坏的血肉,更让人头皮发麻,
但是,他表情一点没变,像是被抽掉了魂魄的行尸走肉,没了痛觉。
裴清歌这时才好心地说:“去附近医院处理下手吧。”
表情像个慈悲的菩萨,好像刚才那个步步紧逼,要将人一招毙命的人不是他。
宋枝意一直在外面躲着,厕所遁。
遁了十五分钟,她觉得躲不下去的时候,包厢的门忽然打开了。
顾御洲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
她被顾御洲的状态吓了一跳。
今天一天往返南城京城,本就舟车劳顿,他看起来发丝凌乱,这会儿射灯照在他的头顶,深邃的眼被遮在阴影下,眼神晦暗不明,但整体看起来颓然又懊丧。
右手满手是血。葡萄酒混合着鲜血从他的指缝拖拽出细长血丝,一滴滴坠落,砸在地板上,她的目光一射向他,他的眼神就掠住她。好像把她从这个世界剥离般,只盯着着她。
眼里是所有复杂的情绪揉杂在一起。
宋枝意呼吸微微一滞。
她避开他的视线挪到他手上,再看裴清歌一脸没事人一样。
这是……被解决了
气氛有一瞬间凝住。
走廊里有人路过,看见顾御洲的手,微微惊呼出声。
顾御洲这才缓过神来,向她走过去,缓缓在她面前站定,说:“能陪我去医院吗 ”
顾御洲的车没开,下了飞机就坐她的车来的。
到这会儿都没叫司机来接吗
宋枝意刚想回答,裴清歌说:“用得着麻烦她 我送你去。”
宋枝意:“……”
她瞟了一眼他的手,神情微顿。
那……也好。
顾御洲的眼神盯着她,盯得她心慌,仿佛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
顾御洲直勾勾地注视着她,眼里有太多情绪,说:“那我不处理了。宋枝意…我想……”
宋枝意打断他的话:“我陪你去医院处理好。”
反正这位爷想见的时候她得见,不如陪他去医院帮他处理好伤口。
三人一起去了医院。
顾御洲坐上宋枝意的车,一些不好的记忆就回到他脑海里。
重逢第一天她也被玻璃渣也割坏了她的手臂。她身上还流着血坐进了他的车里。跟他说她被排挤被孤立的处境,但他没送她去医院,也没答应帮她。
甚至他的手下还说她的血弄脏了他的车,晦气……
他心脏狠狠一拧,眼眶倏地被烫到。
他想抱她,狠狠抱紧她。但因为裴清歌在,她这会儿坐在前排副驾驶,他只能看见她圆润的后脑勺。
要是她从一开始就只是觉得他让她受委屈了,她受不了委屈,那重逢后的种种他一直在让她受委屈。
他单手支着额头,再也克制不住眼眶里的热意-
等手上的伤口处理完,裴清歌挺提防顾御洲,让司机来把他送回家。
宋枝意倒是松了口气,可以回家休息,不用应付任何男人。只是她刚到家,刚洗完澡,家里的门铃响了。
是顾御洲。穿了一件略显单薄的黑色大衣,站在他家门口。
她站着看监控的那会外面开始飘雪了,他也没撑伞,站在雪中,黑色身影映衬着白色的雪花倒是显得雪下得不小。
宋枝意叹了口气,知道他今天应该是在裴清歌那儿吃了瘪。
但是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顾御洲啊,这世上谁能让顾御洲吃瘪
不管他怎么吃的瘪,他这样……真的挺耗她时间耗精力的。
不能这样顺着他,得跟他说清楚,要见面也不能这样困扰她的生活。
宋枝意换上了一套家居服,套上了长长的羽绒服,踩着脆生生的雪出去,也没有撑伞。不撑伞的意思也很明显,没打算久留。
铁门打开,宋枝意表情凉薄又寡淡,双手插在兜里,说:“顾御洲……”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拽住了手腕,那布满性张力的手背上几根血管清晰地一爆,直接将她揉进了怀里。
他的肩膀宽阔她像是整个人被包在一个睡袋里,紧紧地裹住。
宋枝意从他起伏的胸腔,颤抖的臂膀中感觉出他的情绪不对。
她脑子有些发懵。
“枝枝……”
他张口,像是被风雪灌进了喉咙里,声音又呛,又有种被冰冷浸透的战栗。
“我……”他一句短短的话间顿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喉咙好像更艰涩,“我当年,是不是让你觉得很委屈 ”
宋枝意瞳孔微微一放,心脏在心中失了频率漏跳一拍。
他身上的烈焰苦艾的味道分明已经到了后调,是种温柔的木质香,淡淡地萦绕在她鼻尖,却莫名让她觉得很酸涩。
“委屈,失望,觉得这辈子都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了。”她跟他说清楚,“现在还是这种感觉。”
这辈子都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了。
既然过不了,她就断掉。多痛都断掉。
顾御洲脸埋进她的颈窝,贴得很紧,哽咽地说:“枝枝,对不起,是我不好……”
宋枝意的眼眶倏地流下眼泪来,艰涩地说:“我现在这样没办法请你帮忙,也很不开心……”
顾御洲的身体僵住。
“特别不开心……”她不想靠他的帮助,但没有办法,她现在太弱了。
她也知道这样会被人看不起……
他们之间真的开始不好的交易。
但是有很多人的利益牵涉其中,她不能为了一点面子拒绝他带来的利益。
公司里有多多少少个小林那样的房奴,有多多少少个家庭,更别提还有她爸妈多少年的心血。
她眼泪不断落下来,“我明明也努力了,就是……没什么作用。”
明明特别努力了,她上班时间应该是全公司最多的,但最后一点用都没有,她干一年都不如顾御洲一个电话。
顾御洲紧紧地抱着她,又微微松开她,手指抚上她的脸,认真地说:“那你给我点时间,我哄你,好吗 ”
一开始就不该让她哄他,从一开始就该他哄她。
她都这辈子都过不了那道坎了。
没关系,他本来也以为他这辈子都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但没想到,他现在满满的忏悔,心疼跟爱意。
“别白费力气了。”宋枝意吸了吸微红的鼻尖,低头不让他看她的眼睛,说,“我哄不好的。”
顾御洲说:“不让我哄哄看,怎么知道呢 ”
顾御洲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宋枝意意外发现他也在哭,这倒是还好,谁也没比谁丢脸。
顾御洲的眼睛难得被洗得湿漉漉的,看起来黝黑黑的,少了很多锋利,显得含情脉脉的,“我为你骄傲,重逢第一天,我就看见宋总保护了自己的人。谁说你没什么作用 ”
宋枝意不吱声,眼睫垂下。
顾御洲大概看没什么效果,接着哄道:“枝枝,我现在就是一个男人想追自己想要的女人。”
宋枝意很坚决,说:“真的别费力了。”
他们之间,地位差一直很大,她一直需要很强大的内心才能去忽视周围人的声音。但他都这么看她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们根本走不下去了。不论如何她自己心里的坎都过不了了。
宋枝意推开他,“真的,过不了心里这个坎。”
29跪雪地
宋枝意一推开他, 顾御洲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挖空了,只剩下残骸在冷风中逐渐萧瑟凋零。
他的身体产生了应激反应。
张臂想要紧紧地搂住她,好像只有把她按进自己的怀里, 他空得发痛的胸腔才能填满,才能缓和些疼痛。
他在她转身之际,又伸手拽住她的手腕。
又抱她
宋枝意心里莫名升起股无名的火气。
“我要跟裴清歌联姻。”她斩钉截铁地道。
顾御洲的瞳孔猛地一缩,夜色中脸色刷白, 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张开的臂膀僵在半空中, 在风雪中紧绷得发颤。
他简
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嘴唇张开, 没发出半点声音, 只吞了一口寒风, 再张口的时候声音哑得像是枝头的乌鸦,“你说……什么 ”
边上的红枫叶被唰唰卷落, 几片叶子被风卷着在他们两人之间穿梭而过, 单薄如刀片的叶子像是要将两人完全割裂。
他不敢置信地注视着宋枝意, 却看见她的目光, 执拗又坚定。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
她说……什么
宋枝意胸口激动得起伏, 好像是孤注一掷才说出这句话。
两人互相注视着对峙,静止得像是两尊雕像, 但, 两人鼻尖呼出的气息, 不断颤动, 也能看出他们的情绪很激动。
“你再动手动脚的话。”她眸底有丝火光, 怒目警告他。
她其实不想嫁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恐惧亲密关系,恐惧对男人投入感情。这样的心态嫁给裴清歌对他也不公平。但是如果顾御洲一直逼她,反正肉眼可见的跟顾御洲的未来不可能美好,那就试试裴清歌。
她今天发现,裴清歌简直是顾御洲的克星。其实顾御洲也可以拿捏裴家,但裴清歌好像完全不怕他。
顾御洲僵住,瞳孔放大,眼睛看起来像是失了焦,灵魂像是被抽空了。那么目中无人的一个人,此刻像是轰然崩塌的城墙。
“我不可能迈过那道坎。你纠缠我只会让我更痛苦。”宋枝意哽咽地说,“与其每天被你纠缠,不如嫁人了。起码裴清歌是个好选择。”
顾御洲倒吸一口凉气。天气严寒,吸进去的空气冻得他喉咙更加发涩,“枝枝……”
宋枝意注视着他,心里也有些痛。
毕竟是她爱过的人。
毕竟顾御洲除了那句不是人话,一直对她很好。但就是因为他很好,特别好,一句话就能把她伤得很重。她怕了。
她觉得平静波澜不惊的心态挺好的,也好过爱得时候很甜,痛得时候痛死。
顾御洲整个人僵在那儿完全没做出任何反应,手像是断电的机器人,一动不动地抓在她的手腕上。
宋枝意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掰开的时候她觉得他的手指像是被这大雪冻住的冰块,又冰又硬。她甚至担心她使用蛮力会把他的手指掰断,像是冰刃一样掰碎。
但她只能使用蛮力。否则这厮根本不放。
一根根掰掉之后,顾御洲注视着她,漆黑如墨的眸子泛起水光,眼尾发红,眼底都是崩溃毁灭的情绪。
宋枝意没再管他,走进自家铁门,摁下开关。
站在离他五米远的地方,看着铁门一点一点,紧紧阖上,将他们两人彻彻底底隔开。确保顾御洲没有发疯跟进来,她才松了口气转身上楼。
宋枝意上楼后,发现自己的头发被雪淋得微湿,拿起吹风机吹了下水,否则容易头疼。
她的身体,其实力气很大,但又气虚,简直可以在花木兰和林妹妹间自由切换。
顾御洲搅得她生活乱套了,但好在,有个人能压他了,拿跟裴清歌联姻当挡箭牌,顾御洲就老实了。
她也不知道裴清歌跟顾御洲说了些什么,怎么进去的时候还信誓旦旦说“我怕他 ”的这人,出来之后整个人都惨不忍睹。
但不管怎么样,顾御洲的态度改变了,他终于认识到自己当年也有错,他应该也不会为难显越,也不会再强迫她吧
也是好事。
她将窗帘撩了一丝缝隙,看见顾御洲站在风雪里,一动不动,边上的司机下车帮他撑伞,黑伞上渐渐积了一层雪。
她刚刚出去了一趟,手脚也有点冷,索性不管他了,又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暖暖身体。
温热的热水冲刷她的身体,也把她凌乱的心情渐渐冲刷平静。
她擦干身体,穿上屋里热乎乎的睡衣。这时三人小群忽然热闹起来。
唐嘉茜:【卧槽!顾御洲深夜发什么疯 枝枝,你怎么把微博注销了 快来微博看戏啊!保你爽!】
姜忆:【妈呀,顾御洲啊!我本来喝酒都喝醉了,惊得我酒都醒了,还能再加一瓶香槟庆祝一下!】
嗯
什么
宋枝意眼睫微眨。
唐嘉茜:【嗷嗷嗷嗷!好爽啊!看见这厮割下他高傲的头颅给我们枝枝当坐垫,爽死我了!扬眉吐气!!!老娘憋屈了这么多年了!】
姜忆:【总算有点人样了!啊哈哈哈!这下那个郭玉媛等等再嘴贱我就把这微博甩她们脸上。哦对了,我要去打印出来,裱起来甩她们脸上!】
唐嘉茜和姜忆是平时跟她一起混,被侮辱得气疯了。难为她们了。
所以,他到底说了什么 她们怎么光说也不发张截图
宋枝意重新下载了微博,需要点时间,这点时间心脏已经越跳越快,终于注册了一个小号进去。
她手指有些颤,点进顾御洲的微博,心率加速。
看见微博的内容她心脏漏跳了一拍。
顾御洲:【宋枝意,我愿在众目睽睽之下忏悔我的错误。你说你过不了那道坎,没关系,渡江海,过山河,行万里,我奔向你。】
宋枝意:“……”
她心尖微微一颤,呼吸都停住。
最怕……流氓有文化。
有文化,道歉……都道得大气磅礴。
下面是一张他跪在雪地里的照片,正面照,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跪在她家门口。雪下得越来越大,鹅毛大雪落在他锋利浓烈的眉眼上,洇湿他漆黑的眉毛和卷密的睫毛。
宋枝意心头一跳,目光望向她封闭的窗帘。她停顿了一下,缓缓走到窗边,悄悄拉开一条缝隙,朝院子前望去。
她家院子前那天蜿蜒幽曲的柏油路上此刻已经有积雪。他漆黑的身影在雪地上跪得直挺挺的。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看他反倒没觉得像刚才那么失魂落魄,大概是度过了迷茫,就像他写的那样找到了要做的方向,整个人即使跪着也能感觉到有精气神了。
“唰——”
宋枝意阖上窗帘,不再看他。
底下的评论闹翻了天。
顾御洲虽然是一低调的霸总,但实力在那低调都低调不起来。他的微博平时全是关于产品关于行业的动态,点赞都不比人家顶流明星差。最近也只有两条关于个人私生活的,都是关于宋枝意的。
网友们几天前还在嘲讽宋枝意,前男友变首富该有多扎心,结果没几天,前男友……给她跪了
还气势磅礴地宣言要追
网友们:“ ”
这简直啪啪啪啪狂打网友们的脸。
但网友们本就是墙头草,看个乐呵,顾御洲这种姿态,让他们更加兴奋。
“来来来,犯错的男人们看过来。教科书级的道歉,学一下。”
“男人道歉要是放不下面子,就好好学文化,道得大气磅礴,感觉看着就很爷们。”
“顾总究竟犯了什么错误 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没管住下半身 所以宋枝意才不要他 ”
“卧槽,对不起宋姐!跟风骂了你!脏黄瓜咱不要的!”
顾御洲回复了这条热评,【是说错话伤她心了。不是脏。男人最好的嫁妆是贞操,别污蔑我。】
“哈哈哈哈哈哈——男人们听听男人最好的嫁妆是贞操。”
“忒!人家顾总说错话都跪着道歉,我家这个气得我乳腺结节,呼呼大睡!”
“我觉得这一跪,这一条微博一发还算是勇于承认错误的好爷们!果然真爷们跪着都爷们!”
#顾御洲雪地跪求原谅#直接上了热搜第一。
宋枝意的微信因为顾御洲这个举动都快炸了。
妈妈:【顾御洲怎么回事 我刚刚好多小姐妹发我,他跪在我们家门口 】
裴清誉:【枝枝,不能信他、不能信他
、不能信他!啊啊啊啊啊啊!真爷们就不该伤害你!听话也是男人最好的嫁妆!温柔也是男人最好的嫁妆!贞操婚后守住就对了!】
裴清歌倒是仿佛没看到这条热搜似的,没什么动静。
实则,他在跟裴清誉打电话。
裴清誉语气焦急:“哥,哥,哥,我发了微信了,她没回,要不要给她打电话,打电话我怎么说 ”
裴清歌在家里,在电脑面前夹着电话,电脑荧屏的光打在他的眼镜片上,眼神朦胧又莫测,说:“你再发一条:渣男最爱下跪道歉,下次照样犯。”
裴清誉很听话地说:“好嘞!我马上发!”
在挂断电话前,他忽然脑子灵光一闪,问:“她会不会不大相信我说的话 不然哥你发 你警告她,洲哥这种行为就是赤裸裸的渣男行为 ”
裴清歌眸子微眯了下,淡声拒绝道:“我不行。我不能诋毁情敌。”
裴清誉愣住:“ ”
“那为什么我能 ”
裴清歌轻笑,对裴清誉的声音此刻异常宠溺,道:“你诋毁那是直率、那是天真、那是可爱,我诋毁就是心机、就是绿茶、就是没品。不大一样。”
他在电话里对裴清誉笑得无害而温柔,“所以,弟弟,有劳你了。”
裴清誉难得听他喊弟弟,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会儿干劲满满,“好的,那我再发!你等会要发什么直接微信我,我转发!”
于是,宋枝意的手机里收到裴清誉几乎癫狂的消息轰炸。
【啊啊啊啊!下跪道歉就是渣男的行为,下次还会下跪,下次他下跪加扇巴掌!】
【乱说话就跟家暴一样,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别相信他!那么多年他都不知道珍惜一直在犯错,今天忽然认识到错误,一定是我们给他造成了危机感,等他抢到你了他又会犯错!】
还有很多平时有工作关系的人,发她微信问她。微信里布满各种尖叫声,她的微信有了鬼屋的效果。
宋枝意给顾御洲发微信:【你回去吧。别闹了。】
顾御洲:【对不起。但我受不了别人再中伤你。】
宋枝意心尖像是被掐了下,自从跟顾御洲在一起,中伤是常态,她不小心听到的很多。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只要有他在身边,就是惹人嫉妒,她不该在意别人说什么。
所以她从来不跟他说别人在说什么。只觉得提这些都影响他们在一起的心情。只要他们在一起他对她好,他们开心就好了。
后来他都那么说,她受不了了。好像支撑她长期对抗精神压力的那根支柱被抽走了,她的精神世界轰然崩塌。
分开后,依旧有很多中伤,大概因为从前惹人嫉妒,别人更加找到了宣泄的机会。所以,她的名声在圈子里很臭。
她当然也会委屈,但只能学着成长,学着无视,学着回怼,学着为自己辩护。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孤军奋战也习惯了。一个人心理强大到能面对这些言论了,他这时候再来澄清也没那么感动了。
宋枝意:【倒计时一分钟从我家门前消失,不然我就嫁人。】
顾御洲看见“嫁人”这两个字眼神微微一顿,心脏又像被刀破开了两半。膝盖被雪水浸透,已经被冻麻,没什么知觉,他起身,雪水从膝盖往下渗,冰凉刺骨。
坐进车里,给她发:【……我走了。晚安。好梦。】
宋枝意手机倒计时了一分钟,再拉开窗帘一角的时候,只看见劳斯莱斯的霓虹尾灯消失在路的尽头,松了口气。
这时候,看见妈妈很关心又发来了微信问:【他什么意思 】
宋枝意给她打了个电话,解释了一下,“他想复合。”
夏冰当即蹙眉道:“别。当年那种情况下分手,就算顾御洲如今自己认识到错误,他爸妈对你也会有看法。妈妈觉得不如裴家。”
宋枝意说:“嗯,妈你放心,我没答应他。”
等宋枝意挂上电话,又收到顾御洲的微信:【枝枝,别嫁人。】
30孩子
顾御洲回到家整条裤腿还在渗着水, 湿哒哒的水从车里一路淌过东苑别墅宽阔的车库,玄关,一直淌到大厅。
他没选择回家, 他要回东苑别墅。
这儿是给宋枝意准备的。
管家看见他的模样,惊呼出声,“先生。天呢,您怎么了 ”
顾御洲忽然想起来家里的热水器好像还坏着, 宋枝意不能受凉。
他脱掉湿透的鞋和袜子, 拿了双夏季的拖鞋, 穿上, 问管家:“热水器修好了吗 ”
管家说:“热水器没坏。是那天宋小姐偷偷摸摸下楼把热水器插头拔了。”
顾御洲:“…….”
管家说:“查监控发现的。”
顾御洲这时一直阴郁的脸色才逐渐好转, 唇角荡起抹若有似无的笑, 眼神都放温柔了。
垂下眼皮, 给宋枝意发微信的时候,漆黑如墨的眼眸温柔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顾御洲:【我洗冷水澡你能出点气吗 】
【你来。】
【我天天洗冷水澡给你看。】
她能稍稍出点气就好。
结果他收到宋枝意的回复:【流氓, 再这样拉黑。】
顾御洲无奈地笑, 怎么就流氓了
她不是也喜欢看的吗
以前很爱欣赏他的身体。
不是男朋友了, 待遇好差。洗冷水澡自虐, 她都不想看。
但看见她说要拉黑就老实巴交, 【枝枝,别。】
这条微信还没发送, 就被电话打断, 电话被父母打爆了, 微信也爆了。
他接起电话。
顾清泽对他恨铁不成钢, 语气十分差, 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这辈子打算毁在这个女人身上 她怎么对你的, 你还给她跪 你跪过你老子吗 你给他跪 老家拜年,你祖宗都不舍得让你跪!”
他看见他爸的态度,就想起方家瑜的成人礼上他爸对宋枝意的态度。本应该给她当靠山的人,也对她剑拔弩张。在她的成人礼上,要了她承诺会对她好的人,也袖手旁观由着别人欺负她。
心脏像是被毒蛇咬了,好疼。
终究是他那时候没处理好所有的关系,让她遭受这么多年非议。
顾御洲声音很平淡,像是一滩死水般,没什么心思去应付自己父亲,也不想对父亲发脾气,他吃够了情绪控制不佳的亏,极力的控制自己,只是疲惫地说了一句:“爸,错在我。别这种态度,对她好点。都是我的错。”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他把手机搁在黑钻面大理石洗手台盆上,拧开热水洗了个澡。
热水打到被冰水浸泡了良久的膝盖上,下半身传来不可忽视的刺痛感。热汽氤氲了整间浴室,越来越足的热气闷得他觉得窒息,喘气都带着丝丝的痛。
原来是,他辜负了枝枝。
他要弄个清楚。
但他不敢问宋枝意。
他眼神一凛,关掉热水,擦干身体,连夜叫来飞行员飞往美国,动用所有关系,掘地三尺把徐子辰找了出来。
他行动的时候美国还是天蒙蒙亮的时候,找到徐子辰位置的时候也就是大下午。
徐子辰的爸爸已经进监狱,本来转移了大量财产到了境外,足够他过得逍遥自在。但这些年,他不可能手下留情,他盯着他,逐渐发现了他的财产线索,举报他的财产,他的财产全部被查封。
徐子辰只能一穷二白的靠自己在美国混口饭吃,他才放过他。
他在美国做着最普通的工作,没有落魄到流落街头,在一家地产中介做销售。
他找到徐子辰的时候,肉眼可见的脸色一白。
从前同是太子爷,如今一个天一个地。
顾御洲家里动荡过,一度滑落过,但最困难的时候也是家里有几十亿的。徐子辰也辉煌过,不可一世过,鲜少有人不买他的账,除了顾御洲也没别人了。
两人一直是死敌,互看不顺眼。
如今,死敌飞黄腾达,权势滔天,成了站在全世界巅峰的男人,而他这辈子都是普通人,翻不了身了。
徐子辰早上刚被客户骂过,满肚子怨气
,这会儿再看见顾御洲忽然偏激得有种过够了的想法。
偏偏,顾御洲身边那么多保镖,他就是死都动不了顾御洲一根汗毛。
他冷笑。那双吊眼里满是戾气:老子还没来找你呢,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搞得我们徐家家破人亡,好意思上门
顾御洲淡睨着他,向他走了两步,目光都没在他脸上停留一秒,越过坐着的徐子辰,仿佛这人是蝼蚁般不配被他看见,视线直接对上他的老板说:“我看房,徐先生是我老朋友,希望他能带我看。”
就是这种傲慢,让徐子辰更加双眼猩红。他恨不得这会就扑上去揍他,可他偏偏边上还有两大汉在,说不定随时掏出枪来把他给毙了。他到死都碰不到顾御洲一根汗毛。
他拽紧拳,拳头在膝盖上用力到颤抖。
老板却对顾御洲笑容满面,即使他对亚洲人有脸盲症他也不会不认识眼前这位。
大客户!
超级大客户!
他喜笑颜开,道:“当然!顾先生!”
徐子辰站起身,他也不怕他。顾御洲当着他老板的面带他出来的,他要是出了事,他就是头号嫌疑犯。这位如今的身价可金贵着呢,犯不着为了他这种烂泥脏了手。
他讽笑道:“那可真是谢谢老朋友照顾我生意。”
几个人直接上了车,拐到了附近一条小道。
不像京城已经开始下雪,加州还阳光明媚,白天阳光热烈,晒在身上还有些烫,小路边绿树成荫,顾御洲特地走到树荫下。
徐子辰跟在他身后,到了树边,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刺激顾御洲。
徐子辰心想顾御洲雪地下跪八成是知道自己当年误会宋枝意了。
他误会宋枝意劈腿他了。
他确实对宋枝意有好感。这么漂亮又鲜活的大美人,谁不喜欢
宋枝意是他这么多年见过的罕见的又性感又带感的姑娘,双眼一瞪,简直像猫伸出了它的猫爪,挠得他更加心痒痒。
自从他从他爸那儿得知顾家出了事,快不行了,他就跃跃欲试,开始纠缠宋枝意。
顾家那时候内忧外患一大堆,有人在搞他们家,再加上行业不景气,再加上顾家自己在转型投资巨大。
宋枝意当然也知道。
他以为机会来了,也用权力诱惑过她。
但她拒绝了。宋枝意看不上他。
顾御洲就是这么可恨,没了不可一世的身份,可他是顾御洲,即使家里阶级滑落,要智商有智商,要长相有长相,而他那时候,即使爹给力也撬不到他的墙脚。
但她一直没告诉顾御洲他在纠缠她,她爱惨顾御洲了,深怕自己给顾御洲惹麻烦,也不敢跟顾御洲说,就自己应付着他。
这更给了他纠缠的机会。
他就一直纠缠着,等着顾家倒闭。但是,顾家危机关头的解决能力很强,最后反倒是把要搞他们家的人送了进去。
没想到这个彻彻底底的胜利者有朝一日还能跪在雪地里,求而不得,真是大快人心。
徐子辰先开口,声音里有着看仇人死般的痛快,“顾御洲,你不是很聪明吗 怎么就跟个傻逼似的以为宋枝意会劈腿,跟我呢 ”
顾御洲瞳孔一缩,呼吸一顿。
果然是他误会了。
那天有人看见徐子辰把宋枝意叫去酒吧,拍了张很暧昧的照片给他。
徐子辰的手虚搂在她身后,凑在她耳边跟她说话,拍摄角度像是在亲她脸颊。
然后,他跑去那家酒吧找她,但是,人已经不在了。
徐子辰的那群狐朋狗友跟他说:“跟我们辰哥开房去了吧 宋小姐那么漂亮,那么聪明,谁要嫁给落魄户 ”
他立刻打宋枝意电话,但一直打不通她电话。电话关机。
他跑遍了周边的酒店,甚至跑去徐子辰几个住所找,分明根本进不去,他就是像疯了一样,到处找。
他依然记得那夜冷风刮在他脸上,几乎要将他的脸割裂,但也比不上心里的痛半点。
宋枝意电话一直打不通。
他实在找不到人,只能去她家门口等。
半夜,看见徐子辰把宋枝意送回家,给她开车门,殷勤地扶着她下车,搂着她送她回家。
然后,他气疯了,说出了那句让他后悔的话。
如今听徐子辰的口气,果然是他误会她了。
徐子辰那双吊眼讥诮地注视着他,笑道:“那晚为什么你找不到她 打不通她电话,因为……她意外流产了,我送她去医院的。”
顾御洲脊背僵住。
那一瞬间。
碧蓝的天空中的日光晕出令人晕眩的光芒,穿过斑驳树荫,射在顾御洲的眼睛上,几乎令他头晕目眩。
阳光晒下来的空气滚烫,他每张口一次,滚烫的气体就从他的喉咙口灌进五脏六腑。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意外……流产
他从来没想过他们之间会有过孩子,他一直做好措施的,他肯定戴套。
但有一次,套……滑掉了。
就……有了
徐子辰笑得得意, “孩子,当然是你的。我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她。流产的原因嘛,据说是压力太大……那时候顾家动荡她压力也很大吧……”
顾御洲浑身猛地一震,眸光像是地震了般震荡。那双深邃的眼睛倏地红了。
徐子辰得意洋洋,“宋枝意好喜欢你。不过就是应付应付我,深怕那时的你对付不了我。那天晚上下车的时候我扶着她,是因为她刚做了流产手术,没有力气,走不动路。”
刚做完流产手术,没有力气,走不动路……
顾御洲浑身都在发抖,心脏像是被刺破,狠狠翻搅,痛得他身体忍不住颤抖。
一夜没睡,他那双眼本就红,此刻眼底更是布满红血丝,一双眼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徐子辰。
那目眦欲裂的模样让徐子辰痛快的同时又感到十分恐惧。
顾御洲这种状态,下一个举动会是什么完全不可估量。
徐子辰身体手插在兜里,一步一步往后退,一边一脸得意,一边警惕地远离顾御洲,深怕顾御洲发疯发在他身上。
“顾总……”
“顾总……”
身边的保镖担心地叫他,也是看徐子辰在走远,等着顾御洲的指示,顾御洲一时间没搭理。他身边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了,他喘不上一口气。
徐子辰讥讽地看着他,表情酣畅淋漓,扬声道:“顾御洲,你不是很牛吗 未婚妻和孩子都保不住。你怎么不去死呢 ”
顾御洲只觉得今天的日头毒得像是发出了诡谲的红光,他的视线里布满了红。
跟那天夜里的红如此相识。
原来是他和宋枝意孩子的血……
“抓住他!”顾御洲的喉咙里忽然爆发出一声破碎恐怖的喝声。
几个保镖得令上前,轻而易举地一左一右架住了徐子辰,让他不得动弹。徐子辰拼命挣扎,只换来更紧的钳制。
顾御洲抓住徐子辰的头发,“嘭”的一下将他的脸压在皱皱巴巴干涸的树干上。
粗糙的树干磨破了徐子辰的脸,很快渗出些血,他哀嚎,“顾御洲!你打我做什么 ”
顾御洲不会再被他骗了。
他原始的基因像是觉醒了,浑身的血液都在暴动。
他不会再被他骗了。
宋枝意好好的,怎么会意外流产
宋枝意的身体好着呢,怎么会意外流产
“你他妈,最好她流产跟你没半点关系。”他的声音破碎又低哑,夹杂着浓浓的悲怆,像是来自地狱。
徐子辰被他压制着,再听见他恐怖的声音,不由得发抖。
他知道顾御洲这会儿已经在失控边缘。真的可能失去理智直接打死他。
“嘭——”又一声。
徐子辰被他撞得眼冒金星。
“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
欺负她
徐子辰回想起那天,让人发了张暧昧照片给顾御洲,他是想把顾
御洲喊出来捉奸在床,气死顾御洲顺便得到宋枝意。
但是宋枝意又机灵又难骗力气还大,出了酒吧,就要回家,他把她拽进小巷子里,他不过想强吻她,就被她使了过肩摔。但她走的时候开始剧烈腹痛,下.体开始流血。他当然不想搞出人命,立刻送她去医院。
这……也不能说没半点关系。
他心里猛地一抖。
“嘭——”
顾御洲看见他的表情,就知道跟他脱不了关系,他气得浑身距离颤抖,手背上的静脉跳动着,鼓张着,狠狠将他的脑门撞上了树干。
“嗷嗷嗷——”
徐子辰惨叫出声,眼泪鼻涕都撞出来了。
“顾总!”
“顾总!”
“宋小姐还等着你呢顾总!”
几个保镖钳制住徐子辰的同时,也将顾御洲拉开。
这几个保镖跟了顾御洲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疯了似的,把自己的前途要跟人搭进去。
顾御洲胸腔剧烈起伏,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要杀掉眼前这个人。
杀掉这个害死他孩子,害他跟宋枝意分开那么那么多年的混蛋。
杀掉他,用什么方法都行!
杀掉他,用什么代价都可以!
只要他死!
但他还没求得他的枝枝原谅,还得好好活着保护她,他不能再让她一个人,他不能再让任何人欺负她。
他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用力得身上的筋脉都鼓起,死死地盯着徐子辰,眼睛仿佛要裂掉,说:“我不动手。”
他收回自己依旧因为用力而发抖的手,他咬牙切齿地说:“我有的是办法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让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