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她的双眼明亮如星, 似乎能看透他内心卑鄙的想法。


    秦劭烨惊慌地移开视线望向街角,双手插进兜里攥紧拳头,故作淡定道:“人家只是随口一句, 你要是较真解释,说不定会令她觉得尴尬。”


    “也是, 啊哈哈。”


    许冠宁扯起嘴角, 眼珠子慌乱地转动尝试寻找落脚点,刚才那样问, 好像显得她多在意似的。双手一张一合地轻拍大腿缓解尴尬, 佯装磊落地强调:“反正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是吧!”


    秦劭低低地“嗯”了声, 挂在胸前的相机有些重, 他单手托起, 一脸坦然地笑道:“我不会误会的,你放心。”


    “嗯, 那就好。”许冠宁笑笑, 转身的瞬间垮下嘴角。都是自己造的孽,让人连想法都没有!


    欧焕莲三人在汇合地点等了会, 终于瞧见他们的身影,松了口气笑道:“幸好你们两个回来了, 真怕不见了人。”


    “这里到处是警察, 怕什么呢。”胡春兰气定神闲,拍拍许冠宁的手背,和蔼道:“这趟逛得满意吗?要是没找完那些地方,我们继续逛。”


    欧焕莲坐在长椅上, 挑眉道:“妈,你刚不是说累了?”


    “你怎么和那些鸽子一样惹人烦呢!”胡春兰嫌弃地瞥她一眼。


    冯开云看了眼跳上石墩子的白鸽, 笑道:“兰姨,她是怕你累着了。”


    许冠宁立即说:“我没有地方要逛了!”


    “那就回去喽!”欧焕莲掏出手机给许东昇打电话,通知在关口碰头。


    一行人过关口后直奔停车场,欧焕莲刚碰上车门把手,身后传来许冠宁的声音:“妈妈,我想和你换个位置。”


    欧焕莲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回望过去,问道:“怎么突然要坐这里?”


    许冠宁垂下眼眸,现在靠近秦劭烨,莫名有种亵渎十几年友情的愧疚,随口编道:“我有点晕车,坐这舒服一些。”


    “以前没见你晕车呀?”欧焕莲嘟囔一句,改而换到后座钻进去。


    秦劭烨坐在副驾驶后面,透过倒后镜看着里面的人一直眉头紧锁,俯身贴近椅背,轻声问道:“要不要抹点驱风油?”


    许冠宁忽然被人打断思路,不耐烦道:“我正想着事呢,别和我说话!”


    秦劭烨寻思她自己说的晕车,一头雾水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怎么玷污”


    许冠宁惊觉说漏嘴,急忙把话咽回去,想起上车前胡乱扯的借口,把头一歪闭上眼睛哼唧:“我我眯一会就好。”


    秦劭烨:“……”


    夜幕降临时,车子平稳驶进大院。


    胡春兰佝偻着腰下车,叹道:“不服老也不行,才逛半天就腰酸背痛。”


    许冠宁搀着她往3幢走,心疼道:“外婆,上楼我给你捏捏。”


    曾秀娟的腰也有些酸,抿唇道:“妈,明天和你去按两下。”


    “亲家母是明天做寿吧?”胡春兰婉拒:“你和阿强明天早点回去帮忙,我躺一晚就没事了。”


    “大嫂,你们放心回去。”欧焕莲拎着手提袋站在2幢楼下,笑意盈盈道:“我明天带妈去黄医师那松松筋骨。”


    许冠宁抢着说:“那做饭就交给我来,保证让你们回家就能吃上一口菜!”


    冯开云闻言看向比她高了两个头的儿子,嫌弃道:“秦劭烨,你赶紧学着点。”


    “你别听她吹了,”欧焕莲不以为然道:“宁宁连锅铲都不知道怎么拿,还吃菜呢。”


    许冠宁走到二楼听见老妈在揭她短,抓着水泥窗花冲楼下喊:“妈妈!我明天就给你露一手!”


    她急忙澄清的样子太可爱,秦劭烨赶紧别过脸看向车棚,握起拳头抵在唇边,“咳咳”两声掩饰冲破喉咙的笑意。


    冯开云瞧着傻儿子在偷乐,意味深长地开口:“男生不学会做饭,以后会受气。”


    秦劭烨没深想,一脸茫然道:“受谁的气?”


    “嗐,你这傻孩子。”欧焕莲走到家门口,抿唇笑道:“当年要不是你许叔叔做饭好吃,我才不会答应和他拍拖呢。”


    “我颠勺的功夫那是没话说的。”许东昇骄傲地挺起胸膛,拍拍秦劭烨的肩膀,朗声道:“男孩子没两道拿手菜,难追到女朋友。”


    秦劭烨老脸一红,匆忙道:“我我先上楼!”


    “哈哈哈,”许东昇打趣道:“人长这么大只,居然害羞成这样。”


    ***


    第二天,许冠宁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不惜动用小金库去菜市场采购。


    秦劭烨遛完狗在楼下碰见她,瞥了眼拎满两手的袋子,诧异道:“你真会做饭?!”


    “我好歹也是许东昇的女儿,尽得真传谈不上,可也不是那花架子!”许冠宁昂起头,斜睨一眼他拎着的河粉袋子,大方道:“你又吃这个当午饭,来我家吃吧。”


    秦劭烨疯狂摇头:“我不想英年早逝。”


    “有多远滚多远!”许冠宁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上楼。


    欧焕莲刚起床就听见房间外面‘嘭啷’响,挽手走到厨房门口。


    台面上一片狼藉,许冠宁正用菜刀锯花椰菜,锋利的刀刃贴着她手指滑动。


    欧焕莲的睡意顿时被吓退,惊道:“你拿刀的架势太吓人了,让你爸做吧。”


    “是我吵醒你了吗?”许冠宁这次很是坚决,左顾而言他,“那我放轻点动作。”


    “要不这样吧,”欧焕莲昨晚和黄医师约好时间,这会准备出门,索性打着商量说“要切的东西让你爸回来做,下锅炒菜还是你来。”


    “妈,老爸说今天不回来吃饭。”许冠宁抓起切好的菜花扔水盆里,从容镇定道:“我会看着来的,你不用担心。”


    “那你小心点啊!”欧焕莲看得惊心动魄,干脆来个眼不看为净,叮嘱一番后赶紧出门。


    许冠宁准备好所有菜品后,出去客厅看一眼时间,时针指向十一,连忙回厨房开炒。


    胡春兰做完按摩一身舒畅,直到在饭桌落座依然嘴角含笑,面对桌上的四菜一汤,欣慰道:“看着卖相不错啊,果然有两本刷子。”


    许冠宁拿起筷子虚指精心烹制的花椰菜,眼里含着期待说道:“外婆,你尝尝这个。”


    胡春兰咬一口花椰菜,牙齿触碰那一下好像尝到了大自然的味道,面不改色地夸道:“好!味道很新鲜!”


    “真的?!”许冠宁双眼一亮,顿时信心大增。一边起身一边嘀咕:“秦劭烨家里没人,我拿碗装点菜给他拌粉!”


    欧焕莲在一旁抓着碗筷迟迟没有动手,扭头快速朝厨房张望一眼,轻声道:“妈,这些菜真能吃?”


    “你”胡春兰面朝厨房,瞧见许冠宁拿着大碗出来,改而说道:“你喊劭烨下来一起吃吧,拿来拿去麻烦。”


    “他说他害羞!”许冠宁看着碗里的菜冒尖才收手,捧起瓷碗去换鞋,扬声道:“你们先吃着,不用等我!”


    她人一走,胡春兰无奈苦笑:“她炒的花椰菜种回去还能活。”


    欧焕莲连忙夹起一块花椰菜塞嘴里,清甜脆爽的口感焕然一新,连忙吐出来,愕然道:“那就眼睁睁看着她拿给劭烨?”


    胡春兰无可奈何道:“她第一次做饭,我哪能打击她的信心。”


    欧焕莲仰头看了眼天花板,为秦劭烨祈祷,自求多福吧。


    “你还愣着干嘛,趁人没回来,赶紧拿进去重新炒一遍。”


    话说回许冠宁这边,拍门后不见有人出来。摸裤兜没带手机,还是在老地方翻出钥匙开门。


    英雄的大尾巴摇成螺旋桨,不停用头拱她的大腿。


    “等下再摸你!”许冠宁高举着碗拉上门,在客厅不见秦劭烨的身影,喊道:“秦劭烨?没人在家吗?”


    屋子里静悄悄,没人回应。


    秦劭烨的房门敞开,许冠宁过去瞧见背对门口趴在书桌上的身影,自言自语道:“他是睡着了?”


    她蹑手蹑脚地停在书桌前,瞧见他脸下方压着英语听力专题报纸,目光爬过一个个单词,不知不觉滑落在一旁的睡颜。


    轻风吹起窗帘,阳光打在高挺的鼻梁上。


    许冠宁鬼使神差地抬起手,缓缓伸向线条分明的侧脸,嘀咕:“眼睫毛比手毛还长。”


    话音刚落,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露出黑沉明亮的眼睛!


    许冠宁瞪大双眼,猝不及防地和他来了个四目相对!!!


    秦劭烨的眼珠子往右边上挑,盯住悬在上方的掌心,问道:“你要干什么?”


    啪——


    许冠宁收回手,淡定自若地开口:“你脸上有蚊子。”


    “这个季节哪来的蚊子?!”秦劭烨扯下耳机,咬牙道:“而且力道一点也收着,你是故意的!”


    “现在天气还热得像夏天,你没看见不代表没有。更何况打蚊子肯定是用力打的,收着力不得让它飞走哇。”许冠宁背起手,理直气壮道:“谁让你戴着耳机睡觉,连蚊子的‘嗡嗡’声都听不见。”


    秦劭烨压根不相信她的话,气笑:“你是专门来打我的?”


    “亏我给你送菜,又帮忙打蚊子。”许冠宁假惺惺地哀道:“竟然被人中伤,真是好心没好报!”


    秦劭烨:“……”


    “哼!”许冠宁趾高气昂地离开,回家听见抽油烟机的声响,问道:“菜不够吃吗?”


    欧焕莲从厨房捧着那碟花椰菜出来,调侃道:“你外婆说吃不惯外国人的沙拉。”


    “我没炒熟?!”许冠宁猛地跳起,扭头又冲回楼上,径自拿钥匙开门直奔饭桌。


    脚步一顿,高大的背影坐在餐桌边。


    秦劭烨叼着根土豆回头,幽幽道:“许冠宁,你是想毒死我吧。”


    “呵呵!这是个美丽的误会!”许冠宁讪笑,快步上前一把抱起碗就跑,在阳台刹住脚,伸长脖子嚷道:“那张听力我昨晚做完,你错了4题!”


    秦劭烨跳脚,嘴硬道:“我那是随便做的!”


    ***


    三天假期如白驹过隙,返校参加晚修这天公布月考成绩。


    黑板前挤满围观的同学,刘明明从人群里钻出来,乐道:“宁姐,你这次又是全级第二名。”


    许冠宁背负‘千年老二’的盛名已久,指腹来回摁下自动笔,咬牙切齿道:“我现在的心情看起来是不是很好?”


    “啊这”刘明明赶紧溜回座位,后怕道:“宁姐现在处于一点即爆的状态,你要小心做人。”


    秦劭烨幸灾乐祸地笑道:“我现在就告诉她,你”


    张思思抱着一摞试卷从门外进来,喊道:“秦劭烨,英语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兄弟,你先有难临头。”刘明明挑眉反击,“保重啊!”


    办公室在一班隔壁,秦劭烨拐个弯就出现在英语老师的格子间面前。


    杨美华随手指了张凳子,说道:“你坐着,我脖子仰得酸。”


    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一时没有人说话显得静谧严肃。


    秦劭烨搬起凳子轻轻放在过道上,寻思他最近表现应该没出岔子,迟疑道:“老师,你叫我来是什么事啊?”


    杨美华接手一班的时间不久,扭头看了他一眼,反问:“秦劭烨,你这次月考英语多少分?”


    秦劭烨心里一沉,低声道:“112。”


    杨美华放下笔,抿唇道:“你这个年级排名的同学,谁英语不是一百二三十分的。高考一分可以压倒几千人,你差二十分呀!”


    秦劭烨垂下头,英语一直是他的隐痛。


    “你的听力和完形填空出错最多,底子有点差。薄弱点主要有两个,语法和单词积累。”扬美华沉吟道:“你除了加强单词累积以外,每天做一篇完形填空给我检查。今晚交一篇给我,回去自习吧。”


    许冠宁随时留意着课室门口,不动声色地瞄了眼秦劭烨,重又低头继续刷题。


    秦劭烨手握英语报真题再次去而复返,回到课室刚好打下课铃,往桌上一趴,头顶传来许冠宁的声音。


    “英语试卷拿出来给我看看。”


    秦劭烨自尊心作祟,掀起眼皮瞟她一眼,装傻充愣道:“你要我试卷干什么?”


    许冠宁的双眼洞若观火:“你还是老毛病吧。”


    秦劭烨眉眼怂拉,掏出桌洞里的试卷递给她,郁闷道:“我天天做一套听力,还是错很多。”


    “那是因为你的语法没吃透,”


    许冠宁仔细翻看错题,用他的作文举例:“作文起码要写十句话,你的只有八句。至少一句强调句,一句倒装句。而且你的最后一句虽然点题了,但是换上高级句式表达得分更高。还有however不要写在句子开头,要写在主语和谓语中间加逗号。”


    一条条判诊穿过耳膜,秦劭烨宛如病入膏肓的重症患者,眉头皱成个‘川’字,愁道:“那我背范文和模版,再加大刷题量,来得及把分提上去吗?”


    “在高考前一秒还是机会,”许冠宁思来想去,说道:“放学去书店,我给你挑本语法书,每天复习一个句型。”


    秦劭烨忙不迭地点头:“我早上遛英雄的时候就背单词范文,晚上复习语法,这样行吗?”


    “你做好计划,按自己的节奏查漏补缺。”


    许冠宁放学后直奔书店,在书架前翻阅良久才挑好语法书,说道:“这本的句型讲解细致,比较容易理解。或者你再看看其他的,我不一定”


    “就这本。”秦劭烨抽走她手里的书,径直走去收银台结账。


    许冠宁从书店出来,冷不丁地开口:“我明天早上和你一起遛狗背英语。”


    秦劭烨平时5点45分起床带英雄出去遛达二十分钟,她的睡眠时间本来就够呛,劝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偷懒,我这次一定坚持下去。”


    “我就是怕你分提上去。”许冠宁琢磨把英语挪前一点复习,留多些时间攻克物理。


    秦劭烨:“……”


    ***


    早晨六点的阳光洒在江面,岸边泛黄的柳叶低垂。


    许冠宁远眺天际初初露面的太阳,手里举着mp4放在唇边录音。


    秦劭烨和英雄跟在后面沿着江边走,耳边尽是清越柔和的美式英语,佩服她在大街上练习口语的勇气,不自觉地跟着念出声。


    许冠宁回放录音听一遍,嘀咕:“有些单词发音没有咬准。”


    “我听着很流利,很好。”


    许冠宁回头瞪他一眼,凶道:“你不背自己的单词,听我的干嘛!”


    秦劭烨脸色微滞,反咬一口:“你在前面念经一样,干扰到我了。”


    “那我走远一点。”


    许冠宁往前拉开距离,又倒退回去说:“我记一个单词会连着它的词根、派生词这些一块记,比如背了树接着把花、草一起背,当它们同步出现的时候,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如果我按照ABC顺序背,每次a开头的单词还没背完已经觉得枯燥乏味。”


    秦劭烨的确每次都是被a截下兴趣,不禁脸色一红,呐呐道:“我我”


    “你什么呢,赶紧背完今天的80个单词!”许冠宁恶声恶气道:“三月份考听说,你还要分时间出来练口语、速记。”


    秦劭烨神色一凛,稍息立正,五指并拢在太阳穴上飞快轻点,郑重道:“Yes ,Madam!”


    许冠宁满意地揉了揉英雄的狗头,马尾一甩,拉开10米的距离继续往前走。


    她说话的声音微不可闻,秦劭烨手里的牵引绳忽然紧绷,连忙哄道:“不用追,她就在前面不会走远的。”


    英雄高昂着头凝望片刻,确认高挑的背影一直在视线里才继续标记地盘。


    六点十分,秦劭烨把英雄送回家后匆匆赶往学校,经过许冠宁的座位时放下一个本子,语速飞快地开口:“我昨晚无聊写的。”


    “什么东西?”


    许冠宁拿起桌角指节厚的本子翻开,不禁瞳孔扩大,里面居然是物理的各种经典实验题分析,其中好些都是她经常出错的题目。


    翻到后面还有重难点思维导图,字迹端正,有别于他以往龙飞凤舞的风格。再看封皮,牛皮纸的一角磨出毛边。


    可想而知不是临时起意的,思及此,嘴角禁不住咧开。


    秦劭烨趁着语文课代表走开,悄摸抬头望向右边第三排,看见她收下笔记本,暗暗松了口气。


    早读课后倒下一大片补眠的,许冠宁晃悠到第五排,轻轻地咳了声。


    秦劭烨睡眼惺忪地抬头,迷糊道:“怎么了?”


    “我昨晚总结了一些语法框架。”许冠宁放下两张拼起来和桌面大的单线纸,落落大方地道出来意:“礼尚往来,送你了。”


    “哟哟!什么语法框架?”刘明明探身拿起来翻看,狗腿道:“宁姐,这个能不能也借给我?”


    “你刚没听见,她说送我!”秦劭烨一把抢回来,憨笑道:“这就是我的,不借!”


    “切!”刘明明鄙视他一眼,看那宝贝劲还以为是什么稀世珍品。


    许冠宁看不下去,笑道:“这个就是粗略的语法体系总结,你可以拿去复印。”


    “还是宁姐大方。”刘明明暗搓搓地挑拨,转而说道:“我看上面的例句成分分析简单易懂,挺适合我的。要是现在可以抄下来,我今晚对着做语法填空题。”


    许冠宁朝秦劭烨努嘴:“给他抄!”


    “嘿嘿!”刘明明直接伸手拿,拽了两下没动静,喊道:“宁姐,他”


    “给你!”秦劭烨顶着许冠宁眼神的威压,不情不愿地打断他,两张纸一把拍他胸前。


    ***


    转眼间深秋已至,江边的柳条依然绿中带黄。只能从天气感受深秋的凉意,许冠宁拉上外套拉链,回头朝英雄拍拍手,喊道:“英雄,过来!”


    秦劭烨松开牵引绳让狗跑过去,踱步到近前,问道:“你背完了?”


    许冠宁坐在石墩子上揉狗头,开心道:“今天记忆力超强的,跟读听力能复述个九成九。”


    “那你看着英雄,我剩6个单词很快背完。”秦劭烨一屁股坐她旁边,念念有词地垂眸低语。


    上面街道食客的交谈声落入耳中,许冠宁鼻翼翕动,嘀咕:“是卤排骨的香味,等会打包份肠粉才行。”


    陈宝言在校道上和她相遇,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道:“天天六点不到起床,你们俩真有恒心。”


    “诶,”许冠宁躲开杵在拐角的值班老师,拉开书包拉链,神神秘秘道:“我这里有好东西。”


    陈宝言瞧见里头的两袋肠粉,惊喜道:“我非常希望你坚持早起!”


    许冠宁嫌饭盒吃完还要销赃,索性让老板用袋子打包,嘚瑟道:“小声点,等会吃早餐分赃。”


    不曾想,两袋子肠粉引起其他饿狼的注意。


    范妮可咽下口水,眼巴巴道:“宁姐,我好久没吃过肠粉了,明天能不能帮我带一份?”


    许冠宁爽快道:“行啊,你不介意用袋子装就行。”


    范妮可忙不迭地点头:“一万个愿意!”


    “宁姐,这是在哪买的肠粉?”程志轩闻着味来,嘴馋道:“帮我也带一份?”


    “拒绝!”


    程志轩委屈道:“你搞性别歧视?”


    许冠宁冷酷道:“人家范妮可住宿不方便,你一个走读生自己去买。”


    “我家那边的早餐店没有这种褶皱多,皮薄的肠粉卖。”程志轩扒着她的桌沿,嘤嘤哭道:“求你了,宁姐!”


    “好啦,别假哭了。”


    程志轩笑嘻嘻道:“宁姐,以后小卖部跑腿尽管吩咐!”


    罗胜飞觑着她的后脑勺,忐忑开口:“许冠宁,可以带多一份肉蛋肠吗?”


    他也是内宿生,许冠宁毫不犹豫道:“行,我拿个本子记起来吧。”


    其他人眼看有戏,纷纷道:“宁姐,我要肉肠!”


    “宁姐,我的是角粉!”


    许冠宁嚷道:“你们一个个来,我写字跟不上。”


    秦劭烨看她忙得热火朝天,抽掉她的笔说:“我来记,你先把早餐吃完。”


    许冠宁滋溜一口肠粉,含糊道:“把字写清楚点啊,别写得像狗刨一样。”


    秦劭烨:“……”


    隔天早晨,许冠宁到江边首先跑去周记早餐店下定,豪迈道:“老板,一共13份早餐,全都用袋子打包带走!”


    周老板拿起纸条一看,笑呵呵道:“这么多啊,给同学带的吧?”


    “因为你家的肠粉好吃,老板你按上面的要求做。”许冠宁急着练口语,匆忙道:“好了冲下面绿道喊一声,我上来拿。”


    “哎!现在店里客人不多,马上给你做好嘞!”


    秦劭烨远远瞧见她跑来,问道:“你书包装得下吗?”


    许冠宁微喘着气,理所当然道:“不还有你的嘛。”


    秦劭烨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开口:“我就知道会打我书包的主意。”


    “互帮互助嘛~”许冠宁说着忽然变脸,正色道:“赶紧背单词。”


    “我头上是有无形的紧箍咒。”秦劭烨嘟囔。


    半小时后,两人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逃过教导主任的利眼,顺利回到课室。


    许冠宁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下,轻轻拍了拍书包。


    “哟~”刘明明从书后竖起个大拇指。


    许冠宁课间跑步结束后回到课室,身后跟着一群嗷嗷待铺的饿狼,无奈道:“你们别催了,现在就拿。”


    刘明明揉着肚子哀嚎:“我快饿扁了。”


    “还有一些在秦劭烨那里,你们几个过去拿。”许冠宁掏出自己的早餐,直接把书包交出去。


    刘明明几个一窝蜂涌上来,瞬间清光书包。


    “火华居然不吭声!”其他没拿到赶紧转移目标。


    许冠宁吃完早餐去洗手,倒回课室多了个留西瓜头发型的小豆丁,愣道:“哪来的小朋友?”


    秦劭烨单手插兜站在一旁,笑道:“周老师的小孩。”


    陈宝言捏捏小男孩胖嘟嘟的脸颊,一脸慈爱道:“是不是很可爱?”


    “姐姐,不要捏脸脸。”


    小男孩皱眉嘟嘴,软化周围哥哥姐姐的一颗红心。


    “啊!!!他好可爱!”


    “哥哥抱你出去玩!”


    张思思掏出橡皮筋站他侧边,一脸温柔道:“姐姐给你扎头发。”


    “小朋友,你今年几岁?”


    小男孩歪歪扭扭地竖起两根手指,口齿不清地说道:“粮岁!”


    许冠宁压不住笑脸,叹道:“好乖啊!”


    小男孩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望向她,招手说道:“姐姐,你过来一点。”


    “你想和我说什么啊?”许冠宁说着蹲在他面前。


    小男孩忽然倾身在她脸上‘啵’一口,露出几颗小米牙,喊道:“漂酿!”


    秦劭烨瞪眼,这个‘无齿小人’!


    陈宝言捂嘴笑道:“这么小就会哄人开心。”


    秦劭烨单手捞起他,哄道:“哥哥带你出去看飞机。”


    其他女生急忙抢道:“哎哎,把人抱走干嘛!”


    小男孩骤然被抱高,眉开眼笑道:“举高高!”


    秦劭烨临走前得意道:“你们看,他也喜欢举高高。”


    “哥哥来举。”刘明明接过他走出阳台,往上托举又放下,哄得他咧着小嘴笑个不停。


    程志轩拍拍手,说道:“到我来!”


    “哈哈哈!”


    稚嫩的童音传进隔壁办公室,周醇安出来看一眼,乐道:“早让你们帮忙带孩子。”


    小男孩听见他声音,回头喊道:“爸爸,我要骑马马!”


    周醇安乐得轻松,大手一挥笑道:“哥哥比爸爸还高,让他们给你当马更过瘾。”


    程志轩两手抓在他腋下,放到刘明明的肩头上,笑嘻嘻道:“你当马!”


    刘明明的头发被他揪着,龇牙咧嘴地问道:“弟弟,下一个谁来当马?”


    小男孩上下晃动,兴奋地指向秦劭烨,大喊:“驾!”


    “我还没准备好,换下一个人!”秦劭烨连连后退。


    “由不得你!”刘明明颠着脚步晃悠到秦劭烨后背,一把托起人放他肩头,立即躲到一边看热闹。


    小男孩换了个新高度,更是起劲上下蹦哒。


    秦劭烨连忙托住细小的腰身,苦着脸说:“你冷静点。”


    话音刚落,一股热流顺着脖子往下淌。


    秦劭烨低头一看,惊恐道:“啊!他拉尿!快把他抱下去!”


    “哈哈哈!”其他男生笑做一堆,刘明明憋着笑上前把人抱下来。


    走廊的动静引起课室里的注意,许冠宁扭头看了眼,诧异地走出去。


    “哎呀,是不是玩得太开心,忘记说要嘘嘘了?”


    周醇安听见他的话,出来抱起儿子,满脸抱歉地看向秦劭烨,说道:“我给你开假条,赶紧回家换一身衣服。”


    秦劭烨一身狼狈,欲哭无泪地跟着去拿假条,从办公室出来迎面一串钥匙递来。


    “喏,”许冠宁换换手里的钥匙,死死压住嘴角正色道:“我帮你拿出来了,赶紧回去吧。”


    秦劭烨拿过钥匙才跑出五米远,许冠宁那雷鸣般的笑声传来,羞愤欲绝地加快脚步。


    “赫赫赫!”许冠宁捧腹大笑。


    ***


    秦劭烨直奔回家洗了个战斗澡,擦着头发走进房间准备吹头发,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应该是有短信进来。


    他扔下毛巾拿起手机查看,纳闷道:“扬扬哥给我发什么短信?”


    欧扬:“我累了,不想和你继续走下去。”


    “怎么回事?”秦劭烨嘀咕,快速打字回道:“扬扬哥,我是秦劭烨。”


    欧扬快速回复:“你和我打游戏天天骂我,还天天让我给你买皮肤,每次吵架都是我哄你,我真的受够了。”


    秦劭烨不解:“你是不是发错人了?”


    欧扬:“我知道是你,我不舍得骂我女朋友。”


    “滚!你这狗东西!”


    秦劭烨无语地骂出声,手机往床上一扔,抓紧时间吹干头发。回到学校趁课间和许冠宁分享八卦:“你知道扬扬哥谈女朋友了吗?”


    “啊?”许冠宁还想再嘲笑他两声,闻言张大嘴巴不知道如何是好,背叛涌上心头,怒道:“他为什么只告诉你?!”


    “……”秦劭烨面向天空抓了把头发,迟早被这对兄妹玩死。


    “你说话啊!”许冠宁站在走廊上,气鼓鼓道:“他为什么不先告诉我!我今晚回家把他赚外快的事告诉舅舅他们!”


    “你们俩真是一对好兄妹,”秦劭烨幽幽道:“他没告诉我,只是把我当垃圾桶发泄。”


    “他干了什么?”


    秦劭烨把短信内容告诉她,最后淡淡道:“他就只在这种时候想起我。”


    “难怪他老想着赚钱,原来是为了给女朋友买东西。”许冠宁摩挲下巴,凝眉道:“又是打游戏,该不会谈的又是网友吧?”


    “我急着出门,没问他。”


    “你说,我要不要告诉舅妈他们呢?”许冠宁说着猛地一击掌,吓了他一跳,接着激动道:“这是个把柄啊!得捞一笔掩口费!”


    秦劭烨连忙开口:“你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放心啦,我就说是我自己看见的。”许冠宁摆摆手,中午回家就等不及给欧扬打电话,追问道:“你女朋友是真的人吗?”


    “难道还有假的人?”欧扬挖一勺饭进嘴,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嘿嘿!”


    “再嘿挂电话。”


    许冠宁赶紧威胁道:“你不怕我告诉舅舅他们?”


    “嘿嘿!”欧扬握紧勺子戳戳米饭,娇羞道:“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就说去吧。”


    “嘿什么嘿!上个大学变猥琐!”许冠宁骂完立刻挂断电话,嘀咕:“笑得那么淫/荡!”


    秦劭烨下午看见她情绪无异常,就知道是铩羽而归,好奇道:“扬扬哥的女朋友是现实里的吗?”


    “他说是真人,”许冠宁撇嘴:“鬼知道有没有撒谎,等他回来再诈他一下。”


    “许冠宁,听刘明明说那个语法框架是你写的。”


    潘梓君抓住腿边的裤子,害羞道:“我可以借原件抄一份吗?”


    许冠宁朝秦劭烨一指:“原件在他那。”


    秦劭烨寻思最近找他要原件的人有点多,点点头说:“你急着要吗?我晚修第一节课后给你。”


    “不急,不急。”潘梓君连连摆手走开,晚上拿到四张纸,愣道:“这不是许冠宁的字吧?”


    她怎么说也和许冠宁做了7个月的同桌,字迹一看就看出区别。


    秦劭烨暗下决定给原件弄个塑封,以后只供他一人使用,义正言辞道:“这是我重新抄的,字更大更清楚。”


    “那好吧。”潘梓君呆呆地回去座位。


    秦劭烨重又托腮研究刚才打断的解题思路,圆珠笔在指尖旋转。


    刘明明看看他,再瞧瞧斜上方的许冠宁,乐道:“你们两个的动作一模一样。”


    秦劭烨一怔,抬眸望去。


    许冠宁正歪着腰身,一手托腮,一手转笔明显在沉思。


    刘明明眯起眼睛,揶揄道:“你以前遇到难题也不会托脸,什么时候学人家的?”


    “这不是很普遍的动作吗?”秦劭烨掩下诧异,故作淡定地轻笑道:“你还学山顶洞人走路呢!”


    “啧啧,死鸭子嘴硬。”


    “你的阅读理解做完没?我顺便一起交给英语老师。”


    “别拉我下水!”


    办公室里,杨美华快速改完一篇完形填空,赞赏道:“这个月你进步很大呀,错题率基本维持在百分之十,再接再励!”


    “许”秦劭烨兴冲冲地拐回课室,张嘴刚要说话却堵在喉咙。


    罗胜飞在桌角放下一杯酸奶,耳根通红,抿唇诚挚道:“谢谢你经常借笔记给我,这个给你喝。”


    许冠宁恍然地‘哦’了声,笑道:“谢啦!”


    罗胜飞紧张得双手不知往哪放,犹豫道:“我买的原味,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喝?”


    “我不挑口味,谢谢你啊。”许冠宁看他实在紧张,索性拆开吸管戳进去。


    将要拿到嘴边,侧面横空出现一颗头。


    秦劭烨一口气吸走大半酸奶,舔舔嘴巴直起腰,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中,勾唇一笑:“我替你尝过了,这个酸奶挺好喝的。”


    “哒!”一声,酸奶盒子被人重重放回桌上。


    许冠宁咬牙切齿地低吼:“秦劭烨,你死定了!”


    秦劭烨一边后退,一边挑衅:“你来打我啊!”


    “没没关系的,”罗胜飞慌张地摆手:“你们不要因为我打架。”


    秦劭烨如鲠在喉,一肚子酸气‘咕噜’响,佯装大度地笑道:“我喝了你的酸奶,放学还她一排。”


    “呵,你说的啊!”许冠宁抬起的屁股立刻坐回去,不狠狠宰他一笔不姓许,挑眉道:“我要最贵那个!”


    陈宝言看了会热闹,立马喊道:“听者有份!”


    刘明明跟着喊:“听者有份!”


    “我间接性失聪。”秦劭烨假模假式地用尾指掏耳朵。


    “揍他!”


    秦劭烨立即投降:“我买!出校门就买!”


    许冠宁喝上又贵又小巧的酸奶,心满意足道:“明天下午不回家了,我可以多做一套物理专项题。”


    “那我也不回了。”陈宝言和她碰杯,自信道:“后天期中考试,我要把火华挤下去。”


    “切。”秦劭烨满不在乎地扬起唇角,望向车流如织的马路,吸一口酸奶。


    “我稳着来,再提十分就满足。”刘明明纵身一跃,酸奶瓶子‘哐当’一声投进垃圾桶,跳上自行车朗声道:“走喽!”


    ***


    第二天下午放学铃声刚打响,早已抱着饭盒的同学瞬间冲出教室。


    陈宝言顺着人流往饭堂走,苦着脸说:“我们现在回头也是可以的,出去吃吧。”


    许冠宁坚决道:“饭堂打好饭就能吃,起码省出一道古诗词默写,4道数学选择题,2道化学”


    陈宝言捂住耳朵,抢道:“别说了,我吃!”


    秦劭烨、刘明明和程志轩三人走在前面,回头喊道:“走快点,菜都被挑光了。”


    饭堂门口人头攒动,想快也不能快到哪去。


    刘明明高举饭盒喊道:“爆破组,上!”


    “哈哈哈!”旁边的男生笑开怀。


    另外四人低着头默默远离,许冠宁选了个看起来比较快的窗口排队,伸长脖子张望里头的菜式。


    秦劭烨瞄见其他人的饭盒,淡定道:“今天是大白菜煮肉丸,还有两个小鸡腿。”


    许冠宁盯着打饭阿姨抖勺,可惜道:“肉丸都抖没了。”


    排在第一位的女生举起饭卡刷卡,刷卡机响起绵长的“哔”声。


    打饭阿姨戴着口罩,露出的双眼立马一瞪,皱眉道:“同学,你饭卡余额不足。”


    女生慌张道:“阿姨,我给现金可以吗?”


    “饭堂不受现金,你赶紧去充钱。”


    “好好的。”女生说着就想拿起饭盒走开。


    阿姨唬道:“不能拿走!”


    女生局促不安地留在原地。


    “我帮她付。”许冠宁说着抬脚,却被人抢先。


    “滴!”队伍前方走出一个男生,不声不响地刷卡,淡定道:“阿姨,我帮她给了。”


    女生羞答答地道谢:“谢谢你。”


    队伍里冒出一声感叹:“真帅!”


    许冠宁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肩并肩走远。


    “喂!”秦劭烨在她面前挥手,纳闷道:“发什么呆,往前走呀。”


    许冠宁绕到他身后,说道:“你先打饭。”


    秦劭烨不明所以地回头:“你又想干什么?”


    “怕你饿坏了呀。”许冠宁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秦劭烨打了个激灵,转回去保持戒备,暗道笑成这样指定没好事!


    队伍快速往前移动,许冠宁瞅准时机,越过他跨步到刷卡机前,说道:“我”


    秦劭烨刚把饭盒放窗台,透过玻璃看见后面的人影举起拳头。连忙闪躲,途中左脚绊倒右脚。


    “嘭!”


    许冠宁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屁股摔地上,举起双手以示清白,呆呆地开口:“我没推你啊。”


    秦劭烨双手撑在身后,愣道:“你不是想打我?!”


    许冠宁:“???”


    第102章 第 102 章


    冬天清晨的六点十分, 天空才蒙蒙亮。周记早餐店里的炭火炉子烧得正旺,上边的蒸屉没有停歇过,一直被人推进拉出。


    店外寒风呼啸, 许冠宁跺跺脚,脖子上的围巾垂落到胸前, 抓住绕到脖子后打了个结, 急道:“老板,还差几份能好呀?”


    “好了好了!真不好意思, 今天的炉子起晚了。”


    负责打包的阿姨站在调料桌前忙碌不停, 麻利地给肠粉加酱油,加姜葱装袋, 系紧袋子口扔进拉链大开的书包, 抱歉地笑笑。


    许冠宁抬手看了眼手表, 六点十三分!她还得回大院拿车,顾不得说话, 拉上拉链急忙往外走。


    “吱!”一辆自行车出现在眼前, 车轮急刹发出刺耳的声音。


    自行车后轮因为惯性往前蹦,秦劭烨单脚撑地稳住车子, 头一歪,喊道:“上车!”


    许冠宁立马放弃回大院取车的打算, 蹦上后座两手揪住他的外套, 问道:“你怎么倒回来了?”


    他把英雄送回大院后直接去学校的话,时间是充裕的。


    “我不来,你会迟到吧。”秦劭烨两腿抡得飞起,说话间冒出一股热气被风吹到身后。


    热气在眼前稍纵即逝, 许冠宁盯着他宽厚的背脊,悄悄扬起唇角, 想到这只是他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嘴角又垂下去,嘟囔道:“我可以打车啊。”


    寒风刮脸,秦劭烨微微眯起眼睛,轻笑道:“我比出租车便宜,起步价只要3块。”


    “你这是黑车吧?!”许冠宁看着前面的红绿灯,诧异道:“人家黄包车吃油的,也才三块钱一趟。你的人力车还硌屁股,顶多一块钱。”


    前方绿灯亮起,自行车打头阵穿过路口,秦劭烨愤愤不平:“人力车夫这么好找哇!”


    许冠宁打量街上的行人,穿校服的均是一副疾行赶路的模样,焦急地喊道:“你再快点啊,还要留3分钟时间跑去课室!”


    “呼!”秦劭烨故意喘着气说:“你也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


    许冠宁藏在围巾下的脸不由涨红,气道:“是你太虚!”


    “虚?!”秦劭烨冷笑一声,弓腰抓紧车把手,目光盯住前方的校门,喊道:“抓紧了!”


    车子猛地往前冲,吓得许冠宁连忙抱住劲瘦的腰身,一拳捶在后背上,气道:“不能提前打声招呼吗?!”


    她那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不痛不痒。


    秦劭烨一口气冲到校门口侧边的绿化带,笑嘻嘻道:“许小姐,到地了。”


    “欠揍是吧!”许冠宁跳下地又想给他一锤子,余光瞄见表上的时间仅剩2分钟,撒开腿大步往里跑。


    不料在校门口被教导主任拦住,喊道:“背蓝色书包的同学,哪个班的?”


    许冠宁愣道:“我?!”


    教导主任背着双手,下巴一点,笑道:“你那书包都冒烟了,打开来看看!”


    许冠宁往后一瞧,还真冒着热气!一边蓄力,一边急中生智,痛苦道:“糟了,我的保温杯漏水!老师,我回课室把书掏出来晾干!”


    “喂,你别跑!”教导主任没把人喊住,自持身份没追上去。


    秦劭烨同样背着早餐,在一旁悄摸溜进学校。火速锁好车子,一个劲地朝课室跑。半途忽然遇到阻碍,头也不回地气道:“松手!”


    “不行,你不能超过我!”许冠宁抓着他的书包带子就是不松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迈上台阶。


    “你!”秦劭烨咬牙道:“恩将仇报!”


    “是有难同当!”许冠宁嘴上这样说着,脚下却大跨步越过他。


    秦劭烨被她厚颜无耻的行径气笑了,后背蓦然发力一甩。挣脱她的手,脚下生风地跑远。


    “喂!”眼见时间仅剩一分钟,许冠宁咬紧牙关冲到高三教学楼。无比庆幸他们班的教室在一楼,如果还要爬楼梯,她该绝望倒地。


    周醇安天天早读前守在课室门口,拿着秒表倒计时抓迟到的学生。优哉游哉地站在高三(1)班的门牌下,瞧见两人气喘吁吁地跑来,笑道:“迟到5分钟,在门口站5分钟再进去。”


    秦劭烨两手撑在膝盖上,死命咽下口水,艰难道:“老师,不是6点半打铃吗?”


    周醇安一脸温和道:“现在快期末了,第一轮复习更得抓紧。我们班的到课室时间,从今天开始改为6点25分。”


    “……”


    许冠宁无语凝噎,走到一边乖乖罚站,趁周醇安走进隔壁办公室,赶紧从窗户把书包送进去,一脸悲壮地低声道:“你们赶紧吃,别凉了!”


    刘明明一脸凝重地接过书包,热泪盈眶道:“许同志的恩情,我们没齿难忘!”


    “只要群众能吃上一口热饭,我的牺牲微不足道!”


    秦劭烨:“……”两人还演上瘾了。


    课室里的十几个人默默把早餐分完,窗户后面的男生夹起块肠粉,一手虚垫在下面移送到后面,温柔道:“这块全是蛋,你吃。”


    “你自己吃啦!”范妮可羞涩道,嘴巴却微微张开把肠粉含进嘴里。


    许冠宁扭头看了眼你侬我侬的两人,再瞟一眼杵在旁边的‘木头’,不忿道:“早恋的不抓,抓我一个迟到的!”


    秦劭烨垂眸看着气鼓鼓的侧脸,揶揄道:“要不是你太重,说不定能早到五分钟。”


    “你开火箭呢!”许冠宁翻了个白眼。


    “你俩罚站还在这讲话!”周醇安聪隔壁办公室冒出个头,严肃道:“再罚站五分钟!”


    许冠宁神色一凛,立即双手贴紧大腿!


    ***


    熬人的早读过去,迎来更加折磨的跑操。


    全班在桌上摆好饭盒出去排队,潘梓君瞄了眼留在课室分早餐的同学,叹道:“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羡慕他们不用参加跑操。”


    “为什么只有高三需要跑操呢!”许冠宁紧跟队伍慢跑下楼,踩上沙尘飞扬的新跑道,嘀咕:“学校甚至为了我们,在后山新开一条跑道。”


    “哈哈哈,笑死了!”刘明明乐道:“听说这里要建游泳馆,现在先压平地面。”


    “别废话了,前边都跑老远了!”程志轩迈开腿急追,三个男生急哄哄地跑去追抓着旗子跑的体委。


    第一圈的队形尚算整齐,第二圈隐约出现散乱。


    陈宝言渐渐落后,迈着沉重的双腿蹲去一边。


    许冠宁远远瞧见她战术性地蹲下系鞋带,瞄了眼场外不停吹哨子的体育老师,悄摸跟着蹲下。


    后边一直奋力直追的班级倍感吃力,人群里有个男生大喊道:“跑那么快,前面是有你喜欢的人吗!”


    泥沙地上爆发大笑:“哈哈哈!”


    “噗嗤!”许冠宁忍不住笑出来,连忙低头继续把鞋带拆了重新系上。


    “蹲地上的那些同学,赶紧起来接着跑!”场外的教导主任拿着大喇叭边走边喊。


    许冠宁今早和他还有‘旧怨没清’,忙不迭蹿回跑步大军里。四圈跑下来,旁边全是不认识的面孔。随着人流慢慢挪回教室,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张小雅一头薄汗,平缓着呼吸坏笑道:“你是不是少跑了半圈?”


    “嘘!”许冠宁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问道:“你们班主任是不是提前了上学的时间?”


    “是啊,六点二十分到。”张小雅在隔壁二班,抱怨道:“睡觉时间足足少了十分钟,十分钟是什么概念啊!”


    “难怪老周忽然让我们二十五分到。”许冠宁嘀咕,两个班的班主任一直暗暗较劲,从班风班貌的细枝末节到每月的月考成绩无不落下。想起成绩,不由说道:“你们班上次期中考,物理的平均分比我们班高0.5分,气得老周印多两张试卷,我们班一样可怜。”


    “诶!”张小雅叹着气走进二班。


    许冠宁径直去厕所外边洗干净手才回教室,经过秦劭烨身边时,指尖被电了一下。


    两人同时弹开,秦劭烨倏地缩起肩膀,哼道:“你电我!”


    “静电这种小儿科哪能伤得了你那层皮,我要是雷震子就把你劈了!”许冠宁翻了个白眼,转身一屁股坐去前面,掏出护手霜挤两坨在手心内外搓匀。


    经过期中考试,两人重回前后座。秦劭烨摸摸自己的脸,瞅着她白嫩的双手,摊开手放桌上,说:“我的脸好像要裂开,借你的护手霜抹抹。”


    “喏!”许冠宁把护手霜放他手心,随即抽出一根吸管折星星。


    秦劭烨挤出一大坨白色乳霜在脸上胡乱抹开,睁眼看见她又在折星星,惊讶道:“你居然还在坚持弄这个?!”


    “你管我!”许冠宁一把抢回护手霜扔抽屉里,背对他埋头开干。


    秦劭烨盯着她的后脑勺,努力搜寻可疑目标。班上目前出现一个,视线移到左边。


    范妮可猝不及防地和他对上眼,脚步一顿,犹豫道:“我我有哪里做得不对吗?”


    秦劭烨眼里的犀利褪去,一本正经地抿唇道:“我在锻炼视力。”


    “吓死了,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范妮可呼了口气,走到许冠宁桌边放下一个苹果,笑道:“宁姐,谢谢你帮忙带早餐。星期天下午,带我妈做的芋头糕给你吃。”


    许冠宁乐道:“哟,还有这好处!”


    “宁姐,这个给你喝。”留平头的男生在桌面放下一瓶牛奶就跑。


    “我这里还有小蛋糕。”


    “这个桃子给你。”


    “够了够了!”许冠宁看着桌面一堆零食,可惜道:“早知道就不吃早餐了!”


    “你可以留着慢慢吃。”范妮可和两个女生笑眯眯地走开。


    秦劭烨故意酸道:“明明我也帮忙带早餐,怎么就只给你。”


    “分给你啦!”许冠宁拿起桃子递过去。


    “算你还有点良心。”秦劭烨伸手正要去拿,桃子却嗖一下收回去。


    许冠宁得意洋洋地挑眉:“骗你的,哈哈哈!”


    秦劭烨往椅背上一靠,勾起唇角盯着她一语不发。


    “干干嘛!给你就是了!”许冠宁心跳漏了一拍,放下桃子快速背过身去,她的脸快要烫得爆炸!


    秦劭烨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迟疑道:“你你居然会”


    ‘害羞’两个字被人堵在喉咙,只听前面陈宝言站起来喊:“许冠宁,去小卖部进货喽!”


    “走哇!”许冠宁走到半路忽然感觉肚子一阵闹腾,佝偻着背痛苦道:“我要去趟厕所!”


    陈宝言看她飞快跑走,伸长脖子喊道:“你带纸巾没?”


    “别那么大声!”许冠宁回头急道,三两下跳过台阶跑走。


    陈宝言自个向小卖部出发,即将冲向柜台的时候,忽然被绊了一下。


    柜台前的两个男生听到骨头砸地面的声音,回头只见一个女生滑跪冲到面前,吓得两人立马跳开,给她让出一个空位。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陈宝言看着空出位置的柜台露出惊喜的神色。


    老板娘站在柜台后面看见那情形不禁感到牙疼,连忙和两个男生说:“你们把她扶起来,别伤着骨头喽!”


    “同学,你没事吧?”两个男生一左一右搀起她。


    “没事,谢谢你们!”陈宝言忍着剧痛站起,一举趴到柜台前喊:“阿姨!我要三包泡椒凤爪、5包辣条、三根玉米肠,还有三包脆脆面!”


    “诶!”老板娘麻利地给她装袋子里。


    陈宝言揣上袋子,低着头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其中一个男生上前说:“同学,我扶你回去吧。”


    另一个男生也说:“你是隔壁一班的吧,一起走。”


    “不用,不用!”陈宝言连连摆手,抬头看了一眼,好家伙!都是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混个脸熟的同学!


    “顺路。”张春河拿过她的袋子,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小臂。


    陈宝言推拒不了,一路上顶着异样的眼神回课室,强装镇定道:“同学,我到了。”


    “不客气,下次小心点。”张春河把挎在手臂上零食袋子交还给她。


    许冠宁透过窗户看着两个男生走进二班,问道:“你和张春河认识?”


    陈宝言哭丧着脸说:“别提了,我刚在小卖部门口摔了一跤。”


    “扭到脚了?”许冠宁起来扶她,两人走动间,她手臂上的袋子‘唰唰’响,调侃道:“你摔一跤还能带回来这么多战利品,不愧是陈宝言。”


    “好丢脸!”陈宝言缓缓坐下,回忆起刚才两条手臂被人钳制不能捂脸,咬牙切齿道:“天杀的!小卖部进门那里有一块瓷砖翘了一角!我和那块砖势不两立!”


    “我去校医室给你拿药油揉揉。”许冠宁说着就朝前门走,铃声却在这时响起。


    陈宝言撩起裤腿露出膝盖那一片淤青,龇牙咧嘴道:“等会下课再去。先让周老师看见我的伤,明天的跑操就不用去了。”


    许冠宁:“……”


    果不其然,周醇安瞧见她的伤口立马批假允许不去跑操。陈宝言中午放学都带着雀跃,开心道:“这个世界少了跑操真好哇!”


    “小心点。”许冠宁看她一蹦一蹦地下楼,攥住她胳膊担忧道:“我下午留在学校不回家,你一个人可以吗?”


    “我也不回呗!”陈宝言大大咧咧道:“风那么大,每天骑车冻得耳朵受不了。还不如留在课室,晚修放学再走。”


    “那我去小吃街给你打包,你有想吃的就告诉我。”


    “云吞面吧。”


    “好!”


    下午夕阳晒进课室,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陈宝言捧起塑料碗嗦一口汤,墙上的影子张开大嘴,喟叹:“一口下去,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听说二班晚修时间也提前了,”许冠宁带着新鲜打听的消息回来,郁闷道:“老周估计等会就来等着抓人。”


    陈宝言愁上眉头:“早一分钟上学,我就失去60秒快乐时光。”


    “……”许冠宁点点桌面,淡淡道:“还有一个半小时,你慢慢吃。”


    陈宝言看了眼手表,不解道:“我们放学时间也没一个半小时那么长呀!”


    “一个、半小时!”


    陈宝言无语道:“高考不请你去出题,真是可惜了。”


    “嘿嘿,过奖了。”许冠宁一抱拳,回座位抓紧写作业。


    半小时,只能完成一张试卷的八分之三。随着同学陆续进入课室,晚自习正式开始。


    今晚是周醇安看班,坐在讲台冷飕飕的。站起来活动手脚促进血液循环,从课室前面踱步到后方,驻足在排名表前。


    许冠宁余光瞄见他的身影,寻思等会又有倒霉蛋要被叫出去谈话。自从后面黑板多了张排名表,但凡看班的老师觉得无聊,就会隔三差五地研究哪个同学考差了。


    “刘明明,你出来一下!”


    “哎!”刘明明苦不堪言地放下笔,悬在头顶的刀终究是砍向他。


    秦劭烨无声地张嘴:“保重。”


    外面走廊隐约传来周醇安的声音,许冠宁把窗户关上沉心做自己的试卷。


    一会儿,刘明明重返教室,周醇安又走到排名表前继续挑选下一位目标。


    课室陷入上刑前的死寂,许冠宁刚写了个‘解’字。


    “噗噗噗噗噗!”一阵连环屁在后面响起。


    全班一致默契地压低头,秦劭烨甚至感觉到脖子后面一阵劲风吹来,手抬起犹豫一瞬,还是垂了下去。


    周醇安若无其事地走回讲台,拿起报纸抻开挡在脸前。


    这时课堂不同于刚才的死寂,全是刻意保持的沉默。


    下课铃响起,周醇安前脚一走,班上爆发雷鸣般的笑声。


    许冠宁揩掉眼角的泪水,忍俊不禁道:“憋死我了,哈哈哈!”


    陈宝言笑得前俯后仰:“你们在后面没看见,周老师一开始还拿反了!”


    程志轩笑得拍桌子:“哈哈哈,老师的屁好像连汤带水的。”


    刘明明瞧见秦劭烨一脸古怪,问道:“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秦劭烨敷衍地扯起嘴角,腹诽刚才那阵劲风不知道带不带水汽。


    ***


    冯开云瞧了眼挂钟,已经十点半,过去浴室敲了敲门,问道:“劭烨,你放学回来洗到现在,还不出来?”


    “好了!”秦劭烨顶着一头湿发打开门。


    冯开云瞧见他身上的短袖,皱眉道:“快穿上毛衣,你真不怕冷!”


    “毛衣太多静电,我穿卫衣就行。”秦劭烨擦着头发走进房间。


    冯开云跟进去站在书桌边,拿起桌上的木块零件,好奇道:“这是什么?”


    “妈!你别碰!”秦劭烨飞身过去抢回来,顺手把人推出去。


    “是什么宝贝啊?”冯开云边走边揶揄。


    “我”秦劭烨目光游移,迅速想了个借口:“打发时间弄的积木!”


    “我看着还有马达”冯开云转身鼻尖碰到木门。


    “你站儿子门口干什么?”秦文凯牵着英雄刚从外头溜达回来,疑惑道。


    “母子谈心。”冯开云瞟了他一眼,施施然地走回卧室。她刚才匆忙间看见木板上刻了几个字,可惜还没看清楚就被拿走。


    秦文凯嘀咕:“还不如和我深入交流呢。”


    英雄蹲坐在地上歪头看他,它还等着洗脚擦屁股,呜咽:“呜呜!”


    “诶,忘记了!”秦文凯敲响房门,喊道:“劭烨,出来伺候狗大爷!”


    秦劭烨连忙把拼装到一半的盒子藏好,随便应了声:“哦!”


    英雄洗好爪子被吹干,舒舒服服地卷缩在狗窝睡了一觉。黎明前刻,准时醒来摇着尾巴走到床边哼唧。


    秦劭烨迷迷糊糊地嘟囔:“知道了,我现在就起床。”


    许冠宁在楼道来回跺脚取暖,听见爪子的‘哒哒’声,仰头笑道:“英雄来啦!”


    秦劭烨哈着气劝道:“现在太冷了,你还是回家多睡会吧。”


    “我都习惯这个时间醒了。”许冠宁拽拽书包带子,率先下楼。


    秦劭烨拗不过她,抓住绳子跑下去。说道:“最近校长亲自抓出勤,早餐停一段时间吧。”


    许冠宁可有可无地点头,回到学校遭受一阵天塌似的哀嚎。


    刘明明苦哈哈地开口:“我又要吃学校那些汤粉。”


    “你可以选择吃了再进校门。”陈宝言斜睨他一眼,趁其他人走开,转而问许冠宁:“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


    秦劭烨在后面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


    “你突然间问我,我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到。”许冠宁左思右想,茫然道:“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哈哈,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陈宝言眼珠子转了转,随即说道:“你今天努力想想,晚上放学前给我答案哈。”


    “润唇膏吧,”许冠宁捏了捏桌角的护手霜,说道:“最近嘴巴干,可是一直忘记去买。”


    “okkk!”陈宝言担心露馅,转身就跑。


    “奇奇怪怪的。”许冠宁嘟囔。


    ……


    几天后,许冠宁回家细数饭桌上有白切鸡、清蒸鲈鱼、白灼虾、烧鹅、烧肉炒芹菜荷兰豆、蒜蓉菠菜,还有一道虫草花乌鸡汤,震惊道:“妈,今天是什么日子?家里有客人来吃饭吗?”


    “什么日子。”欧焕莲举起筷子轻敲了一下她的头,笑意盈盈道:“你自己的生日也忘了。”


    “啊,我还真没想起来。”许冠宁恍然,最近期末忙得晕头转向的,时间一下子就过了。


    许东昇摘下围裙出来,从裤兜掏出一个红包递过去,笑道:“又大一岁了。”


    “再大也是小孩。”欧焕莲也从大衣口袋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她,说:“你等会还要上课,今年就我们一家三口吃顿便饭,简单庆祝一下。”


    许冠宁放下红包,夸道:“这么多菜,不简单啦!”


    “还有长寿面,你今晚回家再吃。”许东昇先给欧焕莲夹了块鸡翅膀,轻笑道:“今天也是你曾经受累的日子,辛苦了。”


    “妈妈辛苦了!”许冠宁机灵地给她夹另一边翅膀。


    欧焕莲心花怒放,乐道:“你们也吃,别顾着给我夹菜。”


    许冠宁挑眉道:“爸爸,你就没有其他表示?”


    “哪能呢!”许东昇说着掏出一个巴掌大的丝绒盒子放欧焕莲面前,得意道:“这是给我老婆的。”


    “咦!”许冠宁夸张地搓搓手臂,然后雀跃道:“妈妈,打开来看看是什么?”


    盒子“啪嗒”一声打开,里面一对金灿灿的莲花耳环照亮欧焕莲的双眼。


    许冠宁打趣道:“哟哟哟!”


    欧焕莲粉面桃花,嗔怪道:“你快吃吧,等会上课要迟到了。”


    许冠宁吃完饭立即赶往学校,刚坐下被塞满抽屉的零食惊呆了,呐呐道:“谁放的?”


    “当然是我们啦!”刘明明扭头说道,和其他人一起大声喊:“生日快乐啊!”


    “你们这个惊喜够可以啊!”许冠宁笑弯了眼睛。


    “还有我的!”陈宝言蹦到她面前,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手心上躺着一支柠檬味的润唇膏。


    “啊!”许冠宁拿起来,宝贝道:“居然还是我喜欢的柠檬味!”


    “嘻嘻,你喜欢就好。”陈宝言看见周醇安来了,连蹦带跑得蹿回座位。


    许冠宁下课把零食分给同学吃,待到秦劭烨面前,重重地放下一包薯片,幽幽道:“人人都记得我的生日,就你忘了。”


    秦劭烨无声的扬起唇角,撕开薯片逗她:“这些零食我也有凑份子钱,怎么就不算了?”


    许冠宁一滞,气哼哼道:“好歹也是十几年的交情了,一点诚意都没有!”


    “我亲自挑的,也不够诚意吗?”


    “嘞嘞嘞!”许冠宁朝他做鬼脸,自习结束后回到家楼下却被他喊住,气鼓鼓道:“有何贵干!”


    “喏,你的礼物。”


    许冠宁回头,宽大的掌心躺着一个原木色的盒子,好奇道:“这是什么?”


    “音乐盒,”秦劭烨拉起她的手放上去,叮嘱道:“这是上发条的,拧一下就可以听。”


    “准备了礼物还耍我!”许冠宁眼里含着笑意,攥紧音乐盒快步上楼。


    楼道里响起“咚咚”的脚步声,上方扶手探出一颗头。喊道:“喂!”


    秦劭烨抬头,只见她笑得灿烂,晃晃手里的盒子,说道:“谢谢!”


    夜里静悄悄时,许冠宁躲被窝里拧动发条。耳熟能详的旋律响起,呢喃道:“听着像钢琴曲?”


    ***


    时间一晃,期末考过去后迈入寒假补课。周记老板迎来久没谋面的大客户,热络道:“好久没来啊,吃点什么?”


    “前段时间差点被抓,不方便来。”许冠宁笑眯眯地递过订单,说:“老规矩,按这个来。我等会六点来拿。”


    老板瞄了眼上面的口味要求,开始做第一份肠粉,诧异道:“今天这么早呀?!”


    “没办法,老师规定的上学时间提早了。”许冠宁苦着脸说,其实还做了另一个打算,她担心老板又再延误,特意把时间说早。


    “行,我先把你这些做好。”


    许冠宁颔首,径直坐去路边的凳子背英语范文。下面江风实在太冷,她没有勇气往下走。


    片刻后,秦劭烨牵着英雄经过,朝上边围栏挥手:“喂!我带它回去!”


    今天只有八份早餐,许冠宁一个人就能搞定,放心地回道:“拜拜!”


    秦劭烨不放心,最近几天阴雨连绵,回头喊道:“你带伞了吗?”


    “带啦!”许冠宁索性抽出书包侧边的伞举高让他看。


    五分钟后,阿姨拎着一大袋子早餐出来,笑道:“都做好了,没迟到吧?”


    “这次能按时回学校。”许冠宁看了眼手表,接过袋子塞书包。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空,赶紧跨上自行车飞奔回学校。脚后跟刚踩上课室门槛,豆大的雨珠砸下地面。


    秦劭烨庆幸道:“幸好你走快一步。”


    “我的运气向来不错。”许冠宁嘚瑟道,坐下就被人拿走书包。


    刘明明娴熟地分好,还把书包给她挂回椅背上,狗腿道:“宁姐,给您放这了。”


    “最近天太冷了,我有点起不来。”许冠宁淡定地放了个惊雷,“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帮你们买早餐。”


    “呜呜,”范妮可虽然不舍,还是说道:“你愿意帮忙带了几个月的早餐,已经很好了。”


    “你们又不是天天吃,我只是偶尔帮忙而已。”许冠宁拿出语文书,云淡风轻地开口:“快吃吧,等会黄掌院要来了。”


    语文老师黄远山是个圆头圆脑,挺着微型肚腩的中年男人。平时酷爱布置写日记、周记、随笔等一类费时耗脑力的作业,因而得此别号‘黄掌院’,掌管一班这个‘翰林院’。


    “嘶!”范妮可倒吸一口气,借着前面两摞书籍的遮挡,埋头滋溜肠粉。


    早读结束后,因为下雨取消跑操。许冠宁不禁翘起二郎腿,翻开杂志美滋滋地浏览。


    秦劭烨听见她哼着那不成调的旋律,问道:“这都一月底了,你还没想起这是哪首曲子?”


    “就是经常听见的钢琴曲,也没啥特别啊。”许冠宁盯着文章漫不经心地回道,“我有好好保存你送的礼物啦!”


    秦劭烨一哽,那是他特意选的音乐盒!瞪了眼毫不知情的背影,垂下脖子埋头进臂弯,闷声道:“你喜欢就好。”


    许冠宁没听清,回头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想淋雨。”


    “神经病啊,12度的天气淋雨!”


    “我也好想淋雨,发烧就不用来学校了!”刘明明悲愤地喊道:“高一和高二都放假了,只有我们天天闷在屋子里写试卷!”


    陈宝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吼道:“还有八个小时就解放了!”


    许冠宁中午回家遇见早就解放的欧扬,瞥了眼他的鸡窝头,挑眉道:“你就这幅样子去见女朋友?”


    秦劭烨好奇道:“扬扬哥,你女朋友也是我们本地人?”


    “我现在才起床!”欧扬打了个哈欠,抖着肩膀说:“嘿嘿嘿,她叫彭美琪。”


    “广播站的副站长!”许冠宁震惊得无以复加,念念有词:“她怎么会看上你?!”


    “我怎么了!”欧扬挺起胸膛,自豪道:“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车”


    秦劭烨抢道:“车载车爆胎。”


    欧扬白了他一眼,哼道:“你是妒忌。”


    许冠宁冷笑道:“你回去照镜子。”


    “再照下去会靓爆镜,”欧扬大言不馋,在他们的脸上来回打量,假惺惺道:“你们还有半年,再撑撑就能过上哥现在的日子。”


    “你过的什么日子?!”


    许冠宁看向他身后一脸阴沉的曾秀娟,幸灾乐祸道:“舅妈,他现在才起床!”


    “欧扬!今天年二十七了!”曾秀娟两手拎着年货,气结道:“你那猪窝是打算睡到明年才收拾吗?!”


    “刚回来那会‘扬扬’‘扬扬’的叫。”欧扬憋闷道:“现在才几天啊,就开始吼着叫‘欧扬’。”


    “给你几天好日子过,就忘记姓什么了?!”曾秀娟把袋子转移到他手上,吩咐道:“这些都是准备过年招呼客人的,你别偷吃了。”


    “我又不是许冠宁!”欧扬不屑道,抓住几个塑料袋猛地跑向3幢。


    “到底看上他哪一点?”许冠宁无语地看着他跑远。


    欧焕莲久等不到女儿回家,出来阳台看见人就在楼下,喊道:“许冠宁,回家吃饭!”


    “来啦!”


    许冠宁下午回学校明显感觉氛围不同,大家对放假的期望空前高涨,跨过一个旅行袋,笑道:“李胜飞,你打算一放学就直接冲出校门吗?”


    李胜飞脸一红,笑道:“面包车都是坐满即走,我赶第一趟走。”


    “原来是这样,”许冠宁点点头。


    等到第三节课,很多同学的心已经不在试卷上。下课铃一响,课室瞬间空了大半。


    许冠宁纹丝不动,刚写下最后的一个得数,凳子底下忽然被人踢了一脚,回头用眼神询问他。


    秦劭烨笑了下,然后扭头看向窗外。


    许冠宁顺着视线看过去,原来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架起了一道彩虹。她也笑了一下,原来冬天的彩虹这么温暖,漾开笑脸说:“出去拍照?”


    秦劭烨挑眉,收起长腿站起来往外走。


    许冠宁站在他侧前方,背后是五彩斑斓的彩虹桥。手机刚举起来,另外三个笑脸闯入镜头。


    陈宝言抱住她的胳膊,嘟嘴道:“拍照也不喊我!”


    “就是,我们也要拍!”刘明明和程志轩一起揽过秦劭烨的肩膀。


    许冠宁看着镜头的五张脸,绽开笑容说道:“一起喊茄子,来!”


    五人望着小小的摄像头,齐声喊道:“茄~子~”


    “咔嚓!”高三第一个学期完满定格在照片上。


    ***


    秦劭烨放假第一天就被迫做苦力,跟在冯开云后面负责拎包拎购物袋。


    人头攒动的商场里,男装部是唯一鲜少有人逛的地方。冯开云挑了件羽绒服往儿子身上比划,沉吟道:“这件给你过年穿,怎么样?”


    “妈,我有衣服穿。”秦劭烨头疼道:“你买完了吗?买完就回去吧。”


    “叫你陪我逛一次就这幅德性。”冯开云把衣服挂回去。


    “你都逛一晚上了。”秦劭烨拖着疲惫的躯体犹如行尸走肉。


    “女人爱逛街购物是天性,你这样不行哪。”冯开云看着他‘啧啧’两声,这才打道回府。


    秦劭烨松了口气,只要能马上回家随她说去。


    母子俩在大院门口碰见欧扬,冯开云关心道:“扬扬,上大学谈女朋友了吗?”


    “谈了,”欧扬憨厚地挠头:“刚送她回家呢。”


    “哎哟,真有女朋友啦!”冯开云乐道:“改天带来大院让大伙看看呀。”


    “她害羞,总是说不敢来。”


    “那你要多下点功夫了。”冯开云眼神充满揶揄地看他一眼,随即往里走。


    秦劭烨觑着欧扬荡漾的神色纠结两秒,突然喊道:“妈,这些东西你拎上楼!”


    冯开云被他一股脑塞袋子,迷糊道:“这个点,你上哪去?”


    “我想去买点河粉吃。”秦劭烨随口打发她,一把揽过仍在状况外的欧扬,轻声道:“扬扬哥,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欧扬顺着他的力道走出大院,“要去哪里说?”


    “就去街口。”


    树下灯光昏暗,秦劭烨犹豫再三,开口问道:“扬扬哥,你是用什么方法追到你女朋友的?”


    “叫嫂子。”


    “……”秦劭烨吱唔:“你是怎么追到嫂子的?”


    欧扬一脸探究:“你小子有喜欢的人?”


    “我有兄弟想找你取取经。”秦劭烨身边全是一帮愣头青,没有经验可以借鉴。


    欧扬纳闷道:“按你的长相不至于啊,学校里一个追你的都没有?或者没有一个你喜欢的?”


    他的视线犹如探照灯,秦劭烨别过脸含糊道:“我帮别人问的。”


    欧扬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为难道:“我找女朋友像报警一样,几分钟就到了。都是靠的个人魅力,这个很难传授给你啊。”


    “……”秦劭烨抬脚往大院走,叮嘱道:“我兄弟不想让别人知道,扬扬哥要帮我保密。”


    “我知道的,”欧扬扮起贴心哥哥,“没追到手肯定不会说出去,万一被拒绝,丢脸就丢大了。”


    “呵呵,我替兄弟谢谢你。”


    “不用谢,你以后感情上遇到问题。”欧扬顶着他要杀人的眼神,改口道:“你兄弟有问题,尽管来问我。”


    一会儿,欧扬打了个响指,兴奋道:“对了!大年初一碰巧是情人节。你你兄弟可以约那个女生出去玩!”


    秦劭烨寻思那天约人出去,万一被其他人撞见,不得立刻暴露!心里立即摇头拒绝,面上含糊道:“我会告诉他的。”


    大年初一晚上,许冠宁接到秦劭烨电话时正和陈宝言逛花街,问道:“你要来逛?”


    “大年初一行大运,而且我正好还没逛花市。”秦劭烨边说边外走,慌乱道:“我爸妈都没空,和朋友逛也行吧”。


    冯开云瞧见他打开大门,洗牌的间隙问道:“劭烨,你去哪?”


    “我去花市走走!”


    “花市?!”牌桌上的亲戚震惊道:“这里乡下距离花市不止3公里,谁载他去?”


    冯开云扔下牌桌追出去已经找不到儿子的身影,嘀咕道:“真是儿大不由娘。”


    许冠宁挂断电话后,问道:“梁家源寒假没回来?”


    “他有约我出来,但是”陈宝言叉腰苦恼道:“你看我现在胖了这么多,我不敢见他。”


    许冠宁垂眸看了眼圆润不少的腰身,她最近的确胖若两人,抿唇道:“可是你是因为压力太大才吃胖的,他要是敢嫌弃你,你可以及时放弃他了吧?”


    “我舍不得。”陈宝言撇下嘴角,目光被一盆开得正盛的桃花吸引,走过去惊叹:“这棵桃花比我还高!”


    “好巧,原来你也在这。”


    两道声音交错而起,陈宝言抬眸,透过重重花瓣看见对面的梁家源,笑眼里全是开得灿烂的桃花以及呆滞的她。


    “嘘!”许冠宁悄悄捅了捅她后腰,抿紧唇说:“快醒醒!”


    “哈哈!是挺巧的。”陈宝言干巴巴地笑道,朝梁家源身边看了眼,打探道:“学长你和谁来的?”


    “我和家人来的,不过已经走散就各自逛了。”


    “那那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许冠宁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低声急道:“那我成了发光发热的电灯泡?”


    “我好久没见他,好像有点陌生。”陈宝言央求道:“你和我一起嘛。”


    “就这一次!”


    梁家源走在外侧挡着人流,轻笑道:“你说这里每年都会有棉花糖卖,我一直没找到。”


    陈宝言环顾周围,嘀咕道:“好像就在这附近。”


    身后有人扛着一盆桃花调头,尖利的花枝戳向陈宝言。


    “小心!”梁家源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护住后脑勺。


    陈宝言只听到心跳声不断放大,僵直着身体陷进冷冽的气息里,愣道:“我我没事。”


    许冠宁硬着头皮杵在一旁躲过桃树攻击,暗暗后悔刚才答应她。两人抱得旁若无人,连头发丝都不存在陈宝言说的陌生感。幸好电话这个及时雨来了,连忙退到后面摁下接听键:“你到了?在哪里?”


    “回头。”


    许冠宁转身,隔着人海一眼瞧见少年胸膛剧烈起伏,嘴巴微张不断呼出热气。


    第103章 第 103 章


    30米宽的大马路两边搭起竹棚, 中间余留约有十来米宽供市民通行。往年从年二十八开到大年三十结束,今年花街直至大年初二凌晨撤场。


    一条直街上的所有摊主抓住最后几小时卖力吆喝:“来看看啊!挑一挑啊!黄金果,阖家平安!”


    “买盆蝴蝶兰, 年年富贵又荣华!”


    “猪笼入水,横财就手呐!”


    周围一片喧闹, 许冠宁看着对面的少年横穿人流走来, 瞧见他脸上的汗珠,问道:“你从哪跑来的?”


    秦劭烨快跑到城区边缘才遇上一辆计程车, 凳子还没坐暖就到了花街入口, 缓了口气说:“这里人太多,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你。”


    “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呢, ”许冠宁抽出张面巾纸递给他。


    秦劭烨手上的纸巾瞬间洇湿五个指印, 无辜道:“不够。”


    “你渡江过来的?”许冠宁嘀咕, 索性给他整包纸巾。


    秦劭烨绕着脸胡乱擦了擦,说道:“你还有哪里没逛, 接着逛?”


    “随便走走, ”许冠宁看花了眼,经过年桔树摊位拽拽他的袖子, 饶有兴味道:“你看那有个小孩在数树上的桔子。”


    秦劭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头戴水钻发饰, 身穿红色斗篷裙的小女孩, 年龄看着大概是四五岁,正蹲在比她人还高的年桔树前念念有词:“75、76、77”


    许冠宁听了会,笑道:“我看见他们两个走到蝴蝶兰那了。”


    “等等,”秦劭烨像是找到乐子, 兴奋得两眼放光,走到小女孩旁边喊:“56!57!58!”


    小女孩不为所动, 甚至轻蔑地斜睨他一眼,手指头点着一个个桔子继续数:“78、79、80”


    秦劭烨一愣,灰溜溜地退回许冠宁身边,找补道:“她的意志很坚定。”


    “哈哈哈!”许冠宁看着他吃瘪,咧开嘴笑个不停,瞄了眼小孩,忽然大声说:“哇!这个小孩太厉害了!简直完胜我们小时候。居然会数到97!”


    小女孩听见了,回头露齿一笑,张嘴想说话又有些羞涩,扭捏地背过身去继续数:“98、99、100”


    秦劭烨饱含同情地看了眼小女孩,感慨道:“这种事果然还是得你来。”


    许冠宁歪头瞅他,眼里满是嘚瑟:“说得好像你刚才没干缺德事一样。”


    “同学!”


    两人循声望去,风车摊子边上站着两个女生,右边的短发女生举着一只风车,朝他们笑道:“买只风车走大运,捞得风生水起!”


    大风车由两边各四只小风车,中间是金光闪闪的观音像,底下一只大风车‘呼呼’转动。


    秦劭烨看摊位上的风车只剩三个,爽快道:“要一个。”


    短发女生只是尝试性的叫卖,惊喜道:“本来卖25一只,准备收摊了就收你十八块吧!”


    一对情侣走过听见,男生立即说:“实发!实发!我要一个风车。”


    秦劭烨付钱后接过风车往许冠宁面前一杵,说:“喏。”


    “给我的?”许冠宁愣道,伸手刚想去接。


    隔壁摊位叼着根烟的卖花大叔匆忙道:“风车要自己花钱买,也不要让人触摸,否则运气全部给别人!”


    许冠宁倏地收回手,呐呐道:“你自己拿着吧。”


    秦劭烨坚持给她,认真道:“没关系,我不信这个。”


    情侣刚走没两步,女生听见秦劭烨说的话,拧了下男朋友的手臂,气道:“你看看人家男朋友怎么做的,你买了风车就顾自己。”


    男生委屈道:“我给你买玫瑰花了!”


    许冠宁听见‘男朋友’三个字仍旧止不住心跳加速,连忙说:“一人一个攒更多的运气呀。”说着掏了张20元递给老板,拿走最后一只风车。


    秦劭烨耳根通红,盯着路边的甘蔗汁,说:“我去买喝的。”


    片刻后,许冠宁一手握着杯鲜榨甘蔗汁,一手高举风车走在花街上。


    秦劭烨看她护着风车走得艰难,失笑道:“你要不把甘蔗水先喝完了?”


    许冠宁伸长脖子张望一眼,说道:“快到出口了,我出去再喝吧。”


    秦劭烨一口气喝光自己的,扔掉杯子随即说:“我帮你拿着吧。”


    许冠宁把杯子递给他,走出热闹的花街才发现抱着玫瑰花的女生似乎有点多。迎面走来一对共饮一杯奶茶的情侣,更是令她无所适从,微微垂脸吱唔道:“还是我拿吧。”


    秦劭烨同样面红耳赤,愣道:“什么?”


    许冠宁的脸埋得更低,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甘蔗汁,闷声道:“我现在喝。”


    “哦哦!”秦劭烨回过神来,慌忙递给她。


    许冠宁一口闷下去半杯,眼珠子愣是不敢往旁边瞧一眼,视线乱飞中对上一双锐利的桃花眼,吓得呛喉咙:“咳咳!”


    “你”秦劭烨转头看见欧扬气势汹汹地走来,剩下的话堵在喉咙。


    彭美琪犹在状况外,被他带着走到两人面前,羞涩地挥手:“嗨!”


    许冠宁第一次直面两人手牵手的场景,两个意想不到的人在一起,带来的冲击让她愣在原地。


    “你们俩上哪去?”欧扬好整以暇地斜睨一眼秦劭烨,腹诽:没想到啊,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这个臭小子居然想追他妹!


    许冠宁抢先道:“回家!”


    欧扬紧紧盯住秦劭烨,话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你嫂子正好也要回家,一起走吧。”


    彭美琪羞红了脸,嗔怪道:“别乱叫!”


    “什么乱叫,你就是我老婆。”


    “你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乱说,我就自己走了!”


    许冠宁跟在后面看他们打情骂俏,撇嘴:“哥,我们认得回家的路。”


    欧扬也不愿意带着两个电灯泡影响过节,回头给秦劭烨一个警告的眼神,沉声道:“从这里回大院只需要5分钟,5分钟后我打电话去你家。”


    秦劭烨:“……”


    许冠宁不明所以道:“你有话在这说不行,非得浪费电话费?”


    欧扬理直气壮道:“我现在的时间都是你嫂子的!”


    许冠宁不屑地瞟他一眼,扭头就走。


    秦劭烨现在仿似心怀鬼胎,脚步一时之间变得踌躇,跟在她身后保持两步的距离。思前想后,毅然快步上前。


    许冠宁看见地上的影子逐渐靠近,悄悄勾起唇角。谁也没有开口破坏这一刻,乘着夜色踱步回家。


    秦劭烨才打开家门,机座电话铃声如期而至,连忙接起,张嘴还没说话。


    欧扬恶狠狠道:“在高考前,你给我收起那心思!”


    秦劭烨神色一凛,郑重道:“我也不会允许任何因素影响她。”


    “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欧扬挂断电话后,冷不丁地握拳欢呼一声,扭头问道:“我刚才的样子是不是很帅?”


    彭美琪:“……”


    话分两头,欧焕莲看着女儿从到家就趴在阳台对着风车傻笑,心下一紧,不动声色地问道:“今晚和宝言逛街买的?”


    “宝言半路就跑了,和秦劭烨一起买的。”


    幸好是劭烨,那就不成问题了。


    欧焕莲暗道是自己想多了,轻柔道:“别在这吹风了,赶紧洗洗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回溪桥拜年,你爸说今年拜祠堂买多些元宝蜡烛,祈求列祖列宗保佑你高考顺利。”


    “我来点炮仗!”许冠宁雀跃地走回房间。


    “这么大,还想着玩那些。”欧焕莲把心放稳了,她依然一团孩子气,看着就不是开窍那一挂。


    ***


    许冠宁的假期在拜年中度过,接着回学校参加补课。寒风从窗缝里钻进室内,她伸手把窗关严实。


    周醇安过了个年似乎肿了一圈,挺着大肚腩站在讲台边,抿唇道:“外面鞭炮依然响个不停,我知道你们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但是各种考试接踵而至,你们得赶紧摆正心态进入复习。”


    他人一走,班上闹哄哄起来。


    陈宝言坐在暌违七天的教室,感慨道:“好像才上高中没多久,怎么就到最后一个学期了呢。”


    刘明明从臂弯里抬起头,昏昏欲睡道:“我恨不得眼睛一睁一闭就到高考。”


    秦劭烨上下轻抚他的后脑勺,温柔道:“睡吧,到高考那天我叫醒你。”


    刘明明歪头躲开他的手,哼道:“你在这给我催眠呢!”


    “不,”秦劭烨一本正经道:“我在学习母猪安抚手法。”


    “哈哈哈,”程志轩从书包掏出一个盒子往桌上倒空,问道:“谁吃杏仁饼?”


    话音刚落,一堆饿狼抢着说:“我!”


    “我也要!”


    “留个给我!”


    许冠宁没抢到,眼睁睁看着桌上的饼干瞬间抓空,失望地坐回去。


    “给你。”


    独立包装的杏仁饼躺在手心。


    许冠宁顺着手臂仰头看去,问道:“你不吃?”


    秦劭烨漫不经心地开口:“我本来打算吃的,只不过看你实在太可怜,就让给你算了。”


    “切!”许冠宁撕开包装露出里面米黄色的圆饼,啃一口,研磨细腻的粉末粘附在口腔里,哑着声音说:“水!水!噎喉咙!”


    秦劭烨忙不迭地拧开保温杯给她,温声道:“快喝。”


    “呼!”一口水下去,许冠宁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许冠宁,你现在有空吗?”邻组的罗胜飞拿着一张化学试卷问道。


    “我看看。”许冠宁放下饼干拍拍手,探身浏览试卷上的题目,凝眉道:“这里A选项能发生加成反应,首先看到加成,我们可以优先考虑到与氢气的加成反应”


    “嗯,”罗胜飞听得认真,时不时地点头回应。


    前面两人各占过道一半,讲完一题又一题。


    秦劭烨闷不吭声地坐回后面,心里的酸气直冒。那些都是基础题,就不信他罗胜飞化学考70分的人会不懂,明显动机不纯!


    许冠宁讲完题趁着还没上课,赶紧把噎人的杏仁饼吃光。


    秦劭烨轻拽她的马尾,可怜巴巴地开口:“我的英语成绩最近老提不上去,你能不能辅导我一下?”


    “你是题型刷少了,”许冠宁想了想,说:“放学去书店买套真题,保持一周做两张。”


    两人放学后直奔书店,秦劭烨看她挑了两套重复的试卷,惊道:“你还要刷题?”


    “这是新出的归纳题型,做多些没坏处。”许冠宁晃了晃试卷,大方道:“我送你了。”


    “谢谢大款!”秦劭烨调皮道。


    “还有听说也不能落下,”许冠宁絮絮叨叨地走出书店:“最后的故事复述特别容易丢分,你在听的过程中要是来不及记下,可以用谐音代替,尽量在复述的时候还原故事。”


    听说考试满分15分,占高考英语总成绩的百分之十。秦劭烨忙不迭地点头:“我等会回家就练一套。”


    许冠宁经过大院门卫室,看见门卫室里的欧扬,揶揄道:“你现在接了张爷爷的班?”


    欧扬盯住笑得春心荡漾的秦劭烨,冷声道:“我守的不是这个门。”


    “说话让人听不懂,”许冠宁纳闷道,欧扬的眼神太过具有侵略性,回头问道:“你欠他钱?”


    秦劭烨扯起嘴角,随口瞎说:“我欠他一条人命。”


    “呵呵!”许冠宁冷笑一声,兀自推走自行车。


    欧扬曲起两根手指反手指了指自己,又再指向秦劭烨,示意会一直盯着他。


    秦劭烨意会,低声说:“你做得这么明显,不怕被她发现?”


    欧扬一滞,这可是和他的初衷背道而驰啊,嘴硬道:“你就唬我吧,她就是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根本不会想到你”话音一顿,冷哼道:“到我回学校那天,我都会盯着你!”


    秦劭烨仰天长叹,默不作声地推车走。


    ***


    下午的英语课,杨美华带来一个重磅消息:“听说考试通知下来了,时间定在3月10日和11日这两天。”


    今年春节来得比较晚,休完假已是2月下旬,这不就是没几天了!


    许冠宁抿紧唇,寻思考试果然一个接一个来。


    杨美华继续说:“过两天再进行一次听说模拟考,模仿朗读的声音一定要注意音量,有些同学连试音的时候也是蚊子叫,这怎么录音!不要害羞,录进去声音才是实实在在的分数!”


    此话一出,平日羞于启齿念英语的同学纷纷低头。


    陈宝言下课后走到后面,闷声道:“我担心会喷麦,总是忍不住移动麦克风。”


    “你试音的时候不要跟着念例句,”许冠宁根据自己的经验,沉吟道:“念apple、potato、window这类容易喷的单词,回放听起来没什么嗡嗡的声音就行。”


    “真的啊,那我要试试!”


    风和日丽的下午,一班浩浩荡荡地前往听说室进行模拟训练。


    全班人刚坐定,杨美华在前面强调考场纪律:“开考前调整麦克风到嘴巴下方,不要正对嘴巴,这样收音效果好,不会喷麦。考试后尽量不要移动麦克风,更不能捂住麦克风和嘴巴考试!”


    许冠宁戴上耳麦调整角度,确认麦克风在唇线下方,按下播放键开始试音。


    耳边响起熟悉的例句【生活就像海洋,只有意志坚强的人才能】


    左手边的刘明明正在念道:“才能偷听到答案!”


    “噗!”许冠宁忍不住喷麦,急忙调整情绪回归试音。看着跳动的音频波普快速落到中间线保持平稳,放下心进入模拟训练。


    陈宝言结束后随着大部队走到许冠宁身边,兴奋道:“那个方法有用!我下次试音接着说单词。”


    “是吧,”许冠宁笑了笑,整理好草稿出去,说道:“还有‘斯’、‘得’、‘特’这些尾音读得饱满,也会加分。”


    陈宝言双眼发亮,用手垫着草稿纸问道:“你再说说有哪些技巧,我记下来。”


    “比如partA,视频有干扰。我是不看视频只听音频的”两人边说边走回课室。


    整场听说训练下来,秦劭烨的耳朵还带着嗡嗡声。甩甩脑袋,嘀咕:“总感觉有几百只鸭子在叫。”


    许冠宁关心道:“你刚才考了几分?”


    “12分。”秦劭烨郁闷道:“partB有道题没听清楚,答错了。”


    刘明明一拳砸他肩膀上,班上多的是考八、九分,羡慕道:“12分已经很高分了!”


    秦劭烨翻了个白眼,哼道:“你也不看看许冠宁几分。”


    刘明明义正言辞道:“她向来是考14分的大佬,我已经不能用羡慕的眼光看待。”


    “嗬!”秦劭烨的指节捏得‘哒哒’响,冷笑:“所以我就可以随便揍,是吧?”


    刘明明挪动屁股后退,战战兢兢道:“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喊了啊!”


    “你那一拳粉碎了我的理智,”秦劭烨坏笑着朝他扑过去,“喊吧,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哈哈哈!”刘明明横躺在椅子上扭成麻花,喘着粗气说:“别挠我腰!”


    许冠宁听见动静,回头看了眼叠在一起的两人,简直不堪入目,‘啧啧’两声抽出一根吸管折星星。忽然鼻子痒痒的,急忙找纸巾张嘴:“哈!哈!哈~哈秋!”


    刘明明推开秦劭烨,紧张道:“宁姐,你感觉怎么样?!”


    范妮可跨越两排座位来到她面前,放下一颗棒棒糖关心道:“最近降温,你要注意身体啊!”


    右前方的男生转身挖书包,说道:“宁姐,我这里有感冒药!”


    “我有苹果,吃了远离医生!”


    许冠宁捂嘴的动作停住了,脸上的神情从淡定转为疑惑,愣道:“我只是打了个喷嚏,你们”


    秦劭烨抱臂靠在椅背上,玩味道:“你要是生病请假,他们的早餐就没着落了。”


    刘明明身体前倾,谄媚道:“嘿嘿,宁姐就是我们的粮仓。”


    “真是的”许冠宁拍拍胳膊,爽朗道:“我从小连感冒都少得,有我许冠宁一天在,你们的早餐少不一顿!”


    “宁姐威武!”


    ***


    欧焕莲吃饭时听见她说话带点鼻音,凝眉道:“你是不是感冒了?”


    许冠宁揉了下鼻子,瓮声瓮气道:“有点鼻塞。”


    “今晚穿多件毛衣去学校,别等感冒加重了遭罪。”


    “嗯,我等会穿上那件高领毛衣。”许冠宁裹上三件毛衣去学校上晚修。


    今晚是张蕙兰看班,坐下就开始评讲试卷。


    许冠宁上着课感觉喉咙发干,‘咳咳’两声清喉咙还是不得劲,寻思吃点什么润喉。


    摸遍抽屉只有一颗范妮可白天给的棒棒糖,可是带棍子明目张胆了点。


    她偷瞄一眼讲台上的老师,找出剪刀藏在桌洞里,糖棍卡进刀刃正要开剪。


    那边张蕙兰忽然点名:“许冠宁,你说说这道题怎么解。”


    “啊?!”许冠宁下意识地站起来,手里的剪刀同时剪下,奶白色的棍子呈抛物线弹射出去,精准插进罗胜飞的发旋里!


    “咯咯咯!”秦劭烨压抑着喉咙闷笑,最后一声却变成卡痰似的猪叫,笑声戛然而止。


    “哈哈哈!”他的猪叫引起一片笑声。


    许冠宁回头瞪他一眼,正抓耳挠腮之际,一只拳头默默攀上桌角,放下一根小棍子后飞快地收回去。


    张蕙兰一拍桌子,严肃道:“谁笑得最大声,谁来答这道题!”


    笑声犹如退潮一般快速褪去,许冠宁仔细浏览题目,是一道实验装置探究□□性质的单项选择题,一会儿,沉吟道:“我觉得B和D选项都有分析错误的地方。”


    “哦?”张蕙兰挑眉,饶有兴味地抬头看着她,问道:“怎么说?”


    许冠宁不疾不徐地开口:“因为前面管道三口互通,前面产生的混合气体氯化氢和□□直接通到紫色石蕊试管里面,那么溶液先变红这个条件不一定是□□造成的,因为氯化氢也是干扰因素。”


    话音刚落,班上同学窃窃私语:“真有问题呐?!”


    “这是高考真题啊!”


    “好牛!”


    “这一题的表述的确不够严谨,”张蕙兰赞赏地点点头,裤兜里的电话忽然响起,掏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边往外走边说:“许冠宁,你来替我接着讲。”


    许冠宁脸上闪过震惊,现下情况容不得她犹豫,敛眉走上讲台,不疾不徐道:“我们看下一题,下列关于过氧化钠说法正确的是哪一项。看A选项只含有离子键,这个不对。过氧化钠还有离子键和非极性共价键”


    话没说完,课室陷入一片黑暗。整栋高三楼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哗然大喊:“停电了!”


    班里也是躁动不止,全在讨论:“真停电了?”


    “我们还能上课吗?”


    “怎么上啊,乌漆嘛黑的。”


    外面的骚动很快被其他班的老师平息,许冠宁等不到张蕙兰回来,准备走下讲台,一束光远远打在她身后的黑板,抬眸望去。


    秦劭烨举着手电筒和她遥遥相望,咧开嘴喊道:“这样可以继续讲吗?”


    “我也有!”陈宝言拿出手机举起来。


    “我也有手电筒!”


    “宁姐,接着讲吧!”


    “我们都听着!”


    许冠宁眼前亮起一盏盏灯光,扬起笑脸说:“好,看这题”


    秦劭烨一眼不错地盯着那道身影,无论是站在舞台聚光灯下的她,还是现在给大家讲题的她,都一样吸引他的目光。


    “口水留下来了。”


    秦劭烨潜意识地抬手抹嘴,手指一僵,故作淡定地放下手。


    刘明明抖着肩膀,嘲笑道:“你那傻样笑死我了。”


    秦劭烨咬牙低语:“闭嘴认真听!”


    幸好五分钟后教学楼恢复电力,课室重新亮起灯光。


    许冠宁瞧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后门的张蕙兰,在她的默许下不动声色地往下讲。


    ***


    回到家,人还沉浸在讲课时的亢奋。


    欧焕莲听着女儿侃侃而谈,瞥见她脸上的红晕,笑道:“看你比领奖还激动,赶紧去睡吧。”


    许冠宁站起来两眼一黑,‘啪嗒’一声跌坐回沙发,呢喃:“妈妈,我好像发烧了。”


    欧焕莲吓了一跳,探手贴上她的额头,手背一片滚烫,皱眉道:“能走吗?我带你去打针。”


    许冠宁翻了个身背对她,嘟囔:“不要打针。”


    欧焕莲哭笑不得地开口:“你的脸都能烫熟鸡蛋了,不打针哪能好。”


    许冠宁不情不愿地出门挨了一针回家,捂着屁股小心翼翼地坐下,哼唧:“那个谭医生打针还是这么痛。”


    欧焕莲给她倒了杯温水,好笑道:“把药吃了,我明天给你请半天假再多睡会。”


    许冠宁还得早起去江边遛狗,急道:“不用请假!”


    欧焕莲心疼地劝道:“你都成病猫了,呆在家里养足精神再去吧。”


    许冠宁眼里闪过心虚,吱唔:“我答应给同学带早餐,不能失约。”


    “能不能让劭烨帮忙带?”欧焕莲说着拿起电话筒要给秦劭烨打电话。


    “妈!”许冠宁急忙阻止她:“我给他发条短信就行了。”


    欧焕莲放下电话,看了眼挂钟,一拍额头好笑道:“看我忙昏头一时没注意时间。你给他发了赶紧睡觉,捂捂汗就好了。”


    许冠宁半夜睡得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在耳边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吓得她立马清醒,弹起来看向床边模糊的黑影,惊愕道:“妈?!”


    “我来看你有没有踢被子。”欧焕莲在床边坐下,摸了摸她的额头,说:“幸好退烧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许冠宁重又躺回去,沉思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敌不过瞌睡虫侵袭,沉沉地睡去。醒来已是天光大亮,伸了个懒腰起床。


    “醒了?”欧焕莲和许东昇面对面坐在餐桌边喝粥,等人走近打量她脸色红润,说道:“洗把脸过来吃早餐,你爸特意熬的牛肉香菇粥。”


    许冠宁洗完脸出来只剩欧焕莲在饭厅,怀揣忐忑坐下,觑着她的神色犹豫道:“妈,你昨晚怎么会问我那个”


    “2点的时候有个男孩给我打电话,哭着求我不要拆散你们,说你因为我不同意要和他分手。”欧焕莲边说边端详她的表情,头疼道:“一直让我成全你们,说对你是真的。”


    许冠宁几度张嘴,震惊得说不出话。寻思哪位兄台趁她病中要她的命,心里没有可疑人选,无语道:“妈,我根本没有谈恋爱,你给我电话找那个人问清楚。”


    “真不是你啊?”欧焕莲半信半疑地给她手机。


    许冠宁翻到2点的通话记录打过去,直接按开免提放两人中间。


    彩铃只响了一秒就被人接通,一把浑厚的男声鬼鬼祟祟道:“阿姨,我在学校呢!你是不是想通了,成”


    “慢着!”许冠宁打断他的话,言简意赅地问道:“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徐意啊!”


    欧焕莲:“……”


    许冠宁心道竟然是这个大马哈害她担惊受怕,恶声恶气道:“我一万个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欧焕莲看着她重重地摁下挂断键,讪讪道:“这个男孩也不靠谱,连电话号码都能搞错。”


    “真相大白了!”许冠宁出了口恶气,神清气爽道:“我现在去上学。”


    欧焕莲担心病情会反复,劝道:“才七点多,继续睡会养好再去?”


    许冠宁撸起袖子露出结实匀称的臂膀,拍打得‘啪啪’作响,嘚瑟道:“我的白细胞大军把病毒都干掉了。”


    “好了,赶紧把袖子放下去。”欧焕莲拗不过她,抹了把嘴,妥协道:“我送你去上学,待会放学让你爸去接。”


    “送了我去学校,你上班会迟到吧。”许冠宁撅起嘴巴嘬一口软绵细滑的米粥,大大咧咧道:“我骑车就行了,你去上班吧。”


    “在学校要是不舒服,就打电话给我去接你啊。”欧焕莲看了眼时间实在耽误不得,匆忙叮嘱一句挎上手提包出门。


    ***


    秦劭烨下课趴在桌上补眠,头顶被人撸了一把。皱眉撑起双臂就要骂人,看清眼前的脸蛋,诧异道:“你发烧好了?”


    许冠宁下巴微抬,哼道:“区区一个发烧,怎么难得倒我。”


    刘明明悲痛道:“宁姐,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没有你”程志轩五指并拢朝她伸手,深情道“的早餐,我活不下去。”


    秦劭烨一把拍开他的手,嫌弃道:“少来这套。”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人情世故!”


    许冠宁不管身后的插科打诨,拿出物理试卷直奔办公室,她昨晚有两道题没写明白。


    周醇安听闻她的来意,捏着红笔顺手在试卷上写写画画,最后说道:“你的物理提分挺快的,就是脖子卡在基础不够扎实。你清楚自己的弱项,做题时是不是刷专项比较多?”


    开学以来进入第二轮复习,做的多数是专项和真题,许冠宁点头,忐忑道:“老师,这样不对吗?”


    “那不就是了,你可能潜意识已经预设解题方向,无论题型怎么变化,你都知道这个用的就是那一条公式。”周醇安沉吟道:“这样机械化的刷题对你来说没有效率,还会令你的自信心膨胀,看不到真正所在的问题。从今天开始,你把每一次练习当做考试,设定时间内完成一张真题卷。”


    许冠宁的眉头慢慢皱起,凝重道:“我平时有刻意锻炼时间这方面,会再加强。”


    周醇安放下笔,沉思道:“虽然我们是自主命题一直被人说简单,但是万一今年的题目难度增加呢,那不就干趴一批人。你可以涉猎外省的题型,化用基础公式理解得更透彻些。”


    “好,”许冠宁收起试卷,这时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无意扫见屏保里的婚纱照,揶揄道:“老师,您以前这么苗条的哇!”


    周醇安拿起手机看了眼短信,自若地笑道:“男人婚后不发福,那是对婚姻的不尊重。”接着念叨:“百天冲刺说来就来,你们这帮小孩得紧紧皮。”


    倒是学校先给他们上发条,第二天的跑操改为简短而又隆重的百日誓师大会。


    许冠宁站在操场边缘,越过重重头顶望向舞台。校长站在宣讲台后,慷慨激昂地念道:“全体高三学子握起右拳,跟我宣誓!”


    许冠宁攥紧右拳举到太阳穴,跟着喊道:“拼搏一百天,我们的梦想扬帆起航!”


    【拼搏一百天,我们的未来绚丽多彩!】


    操场上的吼声响彻云天:“拼搏一百天,我们的未来绚丽多彩!”


    校长最后激动地喊道:“宣誓人:朱志军!”


    秦劭烨凝眉肃穆道:“宣誓人:刘明明!”


    刘明明嚷得脸红脖子粗,口水飞花似地喷出来:“宣誓人:秦劭烨!”


    许冠宁因为他俩差点破音,憋着笑回到课室,纳闷道:“你们为什么要说对方的名字?”


    刘明明理直气壮道:“说自己的名字太羞耻,喊别人的没所谓。”


    许冠宁搞不懂男生的思维,索性望向讲台。


    周醇安在黑板右上角写了个100,扔下粉笔笑道:“同学们,从今天开始正式踏进100天倒计时了哈!”


    秦劭烨轻笑道:“明天就是九十九喽!”


    刘明明接着说:“后天就是九十八!”


    许冠宁回头哼道:“你们在这接龙比赛呢。”


    秦劭烨撅起屁股看了眼她桌面,问道:“你买了新练习册?”


    “老周说可以做些外省的题,我挑战一下。”许冠宁埋头‘唰唰’写起来。


    “给我一张看看。”


    “你看这本吧。”许冠宁从抽屉掏出一本崭新的习题扔他桌上。


    秦劭烨震惊道:“你买这么多,做得完吗?”


    “做不完就挑着做。”许冠宁说着抬起头看天空,乐道:“我现在好像能感受到一点做物理的快乐,特别是写实验题的过程,一步一步顺着条理,有逻辑的把题干分析出来,简直成就感爆棚。”


    秦劭烨凝视她的侧颜,轻笑道:“恭喜你不再对物理发怵。”


    许冠宁白皙的脸颊染上红晕,居然被他看出隐秘的心思,背过身嘴硬道:“我就没怕过!”


    秦劭烨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改而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发烧好全了吗?”


    “好得不得了!跑八百米不在话下!”许冠宁夸下海口,直到体育课软着腿从操场下来,一屁股坐在观众席上,喘着气说:“好想把我的腿切了,跑步带着它太重了。”


    陈宝言双手绕到背后撑起身体,吐着舌头说:“我更想把肚腩切掉。”


    许冠宁仅从宽松的外套判断不出她的身材,问道:“你晚上回家还有吃宵夜吗?”


    陈宝言苦着脸说:“每晚脑力耗损6个小时,内存在‘咔咔’燃烧。不吃的话,饿得睡不着哇。”


    许冠宁安慰道:“说不定高考后能瘦回来,毕竟你以前也不算胖。”


    “希望吧,”陈宝言抿唇,拍拍手上的灰尘说道:“现在有点饿,去小卖部进点货。”


    去小卖部的路上经过篮球场,许冠宁立马跟上。踏进篮球场的地界后,状似不在意地扭头笑道:“你最近有没有看那部新上的电影,就是两个蓝色”


    陈宝言不明所以地看她一眼,怎么忽然没话找话。瞄见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某人,心领神会地勾起唇角,促狭道:“不如等会买完吃的,来这里看他们打篮球?”


    篮球场上向来是男生的地盘,很少有女生驻足观看。但凡出现两个异性,那也是某个男生的女朋友拉着朋友一起壮胆的。


    “一群臭男生有什么好看的。”许冠宁口不对心地嘟囔,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小心!”场上有人大喊。


    陈宝言惊恐地大喊:“许冠宁,快走开!”


    许冠宁扭脸看去,一颗篮球呈直线朝她飞速冲来。


    嘭——


    篮球正中胸口。


    许冠宁瞬间痛得蹲下去,偏偏该死地砸中敏感部位,揉不得碰不得,手抬起改为攥紧。


    秦劭烨握紧拳头砸向飞脱球的男生,随即大跨步跑到她身旁,看她卷缩成一团,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小心问道:“你还好吗?”


    “你觉得我能好吗!”许冠宁气得猛地站起,头疼加上扯到胸口痛处重又蹲下去。


    “嘶!”她一记头槌撞来,秦劭烨躲避不及,下巴连带鼻子被撞个正着,眼角泛起泪水。


    陈宝言慌道:“你流鼻血了!”


    许冠宁慌忙蹦起,秦劭烨鼻孔下挂着的两条血路,连忙掏出纸巾递给他,愧疚道:“我不是故意的,你要不要去校医室?”


    秦劭烨看了眼纸巾上的血迹,瓮声瓮气道:“擦干净就好,倒是你”


    许冠宁僵着手臂不能去挡,恼羞成怒道:“警告你眼睛别乱看!”


    秦劭烨涨红了脸,移开视线轻声道:“陈宝言,麻烦你陪她去医务室。”


    “说这些!”陈宝言搀上许冠宁,脚尖拐弯去医务室。


    许冠宁纠结到拐角,脸色古怪地开口:“宝言,我不去医务室。”


    “你不痛了吗?”


    许冠宁伤到的部位有些羞于启齿,吱唔:“我家里有活络油,用那个抹更快好。”


    陈宝言恍然,贴心道:“你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要和我说哦。”


    “嗯,这里有点冷,找个背风的地方坐。”


    两人呆坐到下课才缓缓走向课室,进门迎面被一群男生拦住。


    刘明明和秦劭烨一左一右压着个男生站她面前,身后还跟着四五个,齐声道:“对不起。”


    许冠宁面对如此阵仗有些蒙圈,真的不想再提起,快速说道:“打球总会有意外发生,你们也不是故意的。”


    刘明明悄摸扭头,对上秦劭烨冷冽的眼神,打了个激灵,谄媚道:“你可以原谅我们吗?”


    “原谅,原谅。”许冠宁慌乱点头,绕过他们蹿回座位。


    她的背影散发一股生人莫近的气息,秦劭烨轻点桌面,迟疑道:“伤口怎么样?我帮你背书包回家?”


    “不许问!”许冠宁闷声道,扭身面向白墙,哼道:“以后带早餐也是你来。”


    “没问题。”秦劭烨爽快应下,转头把任务分给刘明明他们。


    刘明明敢怒不敢言,诺诺地应道:“我们分工合作,每人干两天。”


    秦劭烨满意地颔首,待到放学,胸前身后挎两个书包走在校道上,胸前天蓝色的书包明显属于女生。


    许冠宁一身轻松地骑回大院,站在家门口摊手:“书包给我。”


    “反正你也不会用到它,我替你灌好热水再拎回学校。”


    “诶!”许冠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书包被人抱走,进屋直奔浴室脱下衣服,按了按软绵的地方,不禁‘嘶嘶’声地呻吟。


    欧焕莲敲门,问道:“你在里面拉屎吗?”


    “不是,”许冠宁穿回衣服,拉开门说:“妈,我下不了手,你帮我用药油揉揉这里。”


    欧焕莲看向她指着的地方,惊疑不定:“那里怎么了?”


    “经过篮球场被砸了一下。”许冠宁跑去电视柜下拿出药油,拉着人进房间。


    欧焕莲往手心倒了点药油,搓热双手说道:“你忍着点啊。”


    许冠宁纵使有心理准备,摁下来那一刻依然尖叫出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痛呼:“妈!你轻点!”


    “不揉开淤青,很难散。”欧焕莲狠下心发力,耳边尽是她杀猪般的叫喊。


    许冠宁抹好药油,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哑着声音说:“我以后远离篮球场十万八千米。”


    欧焕莲拧好瓶盖放她床头的柜子上,说道:“今晚睡觉前再给你揉一遍。”


    “嘤嘤,不要哇!”


    ***


    许冠宁的伤势恢复得七七八八时,三月十号如期而至。隔壁听说室正如火如荼地进行正式考试,她坐在候考室闭目养神。


    身后几个女生互相推搡,范妮可作为代表鼓起勇气问道:“宁姐,听说B卷比早上考的A卷难,能不能传授一些答题技巧?”


    许冠宁的眼睫毛扇动,睁开眼睛回头,几个女生均是一脸紧张地看着她,认真道:“我的方法有些冒险,第一次就用在正式考试上,这个风险太大。”


    范妮可他们几个面面相觑,决定背水一战,咬牙道:“放手一搏吧,总好过丢几分!”


    许冠宁思索着开口:“partB里注意时间、地点这类关键词,五答里的答案一般分布是这样的,前两答在最开头的文段里”


    “宁姐,你说慢点。”后排的男生面露难色道:“我来不及写。”


    许冠宁扫视一圈,做笔记的人还不少,放慢语速继续说:“后三答分别对应三问的录音。你们留心听,其实录音念到答案时,会故意放慢一点语速或者重读。还有”


    “一班!一班!”杨美华在门外拍手,喊道:“现在出来排队准备上机考试!”


    “这么快!”范妮可惊呼,边走边抓紧时间尽量记下诀窍。


    杨美华喊道:“随身不得携带与考试有关的东西,等会草稿纸不够的话举手示意拿!不能擅自摘下耳机,听监考老师的指挥行动!”


    一群人前脚踩后跟涌进听说室,许冠宁按照准考证坐在2号机前。立即争分夺秒地调整耳麦,试音。半小时后,盯住弹窗出现【提交成功】四个字,绷直的肩膀总算松懈下来。


    陈宝言走出考场时握紧双拳摇晃,激动道:“我估计这次能有13分!”


    刘明明状若癫狂:“终于考完了!终于不用再练听说!我终于考完了!”


    听说考试告一段落,紧接着投入到全省一模联考的复习中。


    紧锣密鼓的考试使人神经绷紧,许冠宁趁着放假窝在家里看鬼片。茶几上的手机铃声大作吓她一跳,贴在耳边漫不经心地‘喂’了声。


    欧扬在那头叮嘱:“除了我,这个世界上的年轻男人都不值得你信任。你千万不要轻易被人骗了。”


    许冠宁没好气道:“你隔三差五给我打电话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欧扬含糊道:“你不用管原因,只要听我的就行。”


    “哦哦,都听你的。”许冠宁敷衍道,挂断电话后扔去一边,抱起枕头盯着电视机。


    欧焕莲进门被电视机里的白衣女鬼吓得心脏‘砰砰’跳,轻抚心口后怕道:“你怎么就爱看这些?”


    许冠宁头也不回地说道:“解压啊!”


    “别人起码尖叫出来释放压力,可你每次都是不声不响。”欧焕莲侧面对着电视机坐下,不解道:“情绪闷在身体里,能解压吗?”


    “我也是全情投入的,”许冠宁缓声道:“而且做题能很好的躲避回忆剧情,简直一举两得。”


    “是嘛,”欧焕莲搭起二郎腿,施施然道:“今晚上厕所一个人去哦。”


    “我害怕!”


    ***


    模考前夕,静悄悄的晚修让人透不过气。许冠宁心血来潮想出去走走,突兀地站起走向门口。


    秦劭烨看着她丢了魂似的直直走向门口,诧异道:“你”


    周醇安从前门进来,背手望向她,问道:“上着课,你要去干什么?”


    许冠宁脑海里灵光一闪,自然地关上后门,淡定道:“有点冷。”


    全班笑声传开,秦劭烨咬紧牙关,从喉咙闷出几声笑。下课扔了件外套给她,忍俊不禁道:“最近倒春寒,你穿多点。”


    许冠宁镇定自若地穿上,面上感激道:“谢谢啊,秦同学。”


    “不够诚意呐。”秦劭烨眼里带着笑意,一步一步踱步靠近。


    一步两步仿似踩在她的心上,不禁为之一颤。高大的身影贴着膝盖站在面前,阴影完全笼罩住她。


    许冠宁这个外强中干的一下子怂了,结巴道:“你你要干什么?!”


    秦劭烨紧盯住她的双眼,俯下身轻声道:“你说我能干什么?”


    许冠宁脸色爆红,偏偏撑着一股气和他,虚张声势道:“这里是教室,你给我滚开。”


    秦劭烨冷不丁地退后一步,欠欠地扬眉道:“哈哈哈,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许冠宁一愣,僵着脖子低头,能当水袖甩飞的两个袖管,此时此刻被人绑在一起!


    “秦劭烨!我要和你拼了!”狮子低吼惊得附近的同学纷纷抬头。


    秦劭烨一撩头发,语气里带着欠揍的气息:“你有手吗?来打我啊。”


    “切!”许冠宁不屑地冷笑,两臂一缩来了招金蝉脱壳,抓起外套扔回去,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捏紧拳头使劲捶他后背,得意洋洋道:“看见没,独门功夫!”


    秦劭烨左右闪躲粉拳袭击,笑道:“真不害臊,你这是小狗掉水里缩了一圈。”


    铃声响起,许冠宁昂起下巴,哼道:“放学再揍你!”


    可是未能如愿,秦劭烨回到大院被欧焕莲请去家里。只听她沉声说:“你爸爸在庆阳市追捕犯人时受了点伤,你妈妈正赶过去。她临走前拜托我们照顾你,你明天来家里吃饭。”


    秦劭烨脑袋一片空白,如果只是轻伤,怎么会喊冯开云过去呢。浑浑噩噩地站起来,抿唇道:“莲姨,我想回家。”


    “嗯,英雄我们已经遛了。”许东昇一脸凝重道:“你想做什么就打电话给我们。”


    “好,”秦劭烨疾步往外走。


    许冠宁听见话里带着哭腔,扔掉书包追出去。


    许东昇愕然:“你去”


    欧焕莲拍拍他的手拦下话头,疲惫地叹息:“两个小孩自小感情好,让她陪着劭烨比我们说千百句宽慰话有用。”


    秦劭烨站在家门口,钥匙怎么也插不进锁孔里。


    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许冠宁抢过钥匙开门,握住宽大冰凉的手掌进去,温声哄道:“我给你倒杯温水。”


    秦劭烨面无血色地卸下书包,踢掉鞋子跨进空荡的客厅。


    英雄察觉到主人惶惑不安的情绪,垂着尾巴挪到他腿边蹲下。


    他轻轻抬手放在狗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


    许冠宁放下水杯旋即坐在他旁边,一会儿,低转压抑的啜泣声直达耳朵。她悄无声息地挨近,希望相贴的肩膀能给他传递一些温暖。


    秦劭烨捏住手机打开通讯录,翻到‘爸爸’一栏未曾再动。


    呆坐良久,一双手忽然捧在下巴下方。


    他一愣,眼角还挂着泪珠,问道:“你在干什么?”


    许冠宁眼里的泪水在打转,强忍着逗他:“秦伯伯说过男子汉的眼泪很珍贵,不能随便掉。”


    所以她是在接住他的眼泪,不让掉地上?


    秦劭烨破涕为笑,随即抿紧唇:“你回家吧,明天还有考试。”


    “我都复习好了,再坐会陪英雄!”


    “回去吧,我现在好很多了。”


    “我明天早上带英雄出去”


    秦劭烨打断她的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让我有点事做,还不至于胡思乱想。”


    许冠宁担心他一个人在江边走,同样坚持:“我在楼下等你一起去。”


    秦劭烨拗不过她,点点头“嗯”了声。


    ***


    翌日早上,许冠宁双手插兜,在楼道口轻轻跺脚抖掉身上的寒意。听见英雄粗重的喘气声,回头对上秦劭烨挂着浓重黑眼圈的眼睛,关心道:“云姨和你联系了吗?”


    秦劭烨摇头,喑哑的嗓音在倒春寒的天气里更是低落:“我昨晚打过去没人听。”


    许冠宁佯装乐观地安慰:“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嗯,走吧。”


    两人遛完狗回学校,秦劭烨时刻带着手机在身边。开考前终于收到冯开云发来的短信,连忙打开扫了眼,心头大石终于放下。


    扭头要找许冠宁,可是两位监考老师恰巧进门,分别在课室前后落座。


    一模没有按年级排位串班考试,一律原班不动进行。周醇安这次反道其行,倒过来先从54名开始,依次从前门第一位排列到第七排最后一位是第1名。


    课室左下角,秦劭烨往后传试卷,手绕到后脑勺刚垂下。


    许冠宁鬼使神差地就握住他的手,一下子懵了,感觉到他身体僵硬,然后立刻松开只好装作若无其事接过卷子。


    考试结束后,监考老师抱着试卷袋离开。秦邵烨回头一脸灿烂地笑道:“你刚刚是在传递运气给我吗?”


    他的神色看起来是雨过天晴后的舒心,许冠宁晃了下神,怔道:“是的。”


    第104章 第 104 章


    “啊!”刘明明脑袋往后一仰靠椅背上, 双手垂下晃荡,生无可恋地喊道:“作文题目居然是《为你好》,我最烦听见这句话!”


    “可不是, 平时我老妈就经常说‘为你好’,”陈宝言抱臂嘟囔:“我看见这三个字就想撕试卷, 哪还能想到怎么写。”


    程志轩“啪”一声趴在桌上, 睁大眼睛虚空地盯着某个方向,闷声道:“这次作文太难写了。”


    好巧不巧, 这次一模作文题目居然提及父母, 许冠宁端详秦劭烨的神色,小心问道:“是不是有秦伯伯的消息?”


    秦劭烨眼中神采飞扬, 扬起嘴角:“只是右手骨折, 我妈在开考前发了短信给我, ”


    许冠宁跟着松了口气,抿唇道:“幸好没大碍, 冯阿姨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秦劭烨耸耸肩, 眉目舒展地说道:“她只发了‘右手骨折,轻伤。’六个字, 然后就没下文了。”


    “你们考完还能说笑,境界果然不一样。”


    两人循声望去, 刘明明歪靠在桌面, 单手托腮一脸揶揄地看着他们。


    许冠宁旋开杯盖抿一口,浸润干涩的喉咙,淡定道:“考完就不管了,抓紧时间复习下午的数学才是正理。”


    “数学又是一道坎!”陈宝言叹了口气, 接着咬牙说:“关关难过关关过,我能考上140分!”


    “看好你!”许冠宁经过时拍拍她的肩膀, 笑道:“走,上厕所去。”


    刘明明趁两人离开,凑近秦劭烨耳边八卦道:“兄弟,你俩有情况哦。”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秦劭烨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脸,站起伸了个懒腰。


    刘明明一屁股坐回凳子上,摩挲下巴皱眉道:“我怎么觉得她对你有意思呢。”


    秦劭烨不受鼓动,一副老僧入定般的口吻:“你别操心了,赶紧背你的公式吧。”


    “你等着,兄弟给你想办法试探出来。”


    “不要乱来啊!”秦劭烨被他唬了一跳,抿唇道:“你看看高考倒计时,我想安稳度过这八十天。”


    “切!”刘明明重又趴下去睡觉,等会还有一节课,养足精神接受数学折磨。


    下课铃声一响,许冠宁揉了把饥肠辘辘的肚子,说道:“秦劭烨,书包我自己背。”


    秦劭烨闻言下意识看向她的某个部位,倏地移开眼睛,红着耳根问道:“好了?”


    “好得差不多了。”许冠宁止不住脸热,书包往后一甩,闷头跑出课室。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大院,欧焕莲站在家门口热情地把人迎进屋,笑道:“今早收到你妈妈的电话,你爸爸没事就好。胡奶奶特地过来煲汤给你喝,一会多喝点。”


    “莲姨,我随便吃什么都行。”


    “哪能呢,现在是长身体阶段,多吃肉蛋奶!”


    许冠宁被挤得贴上阳台墙角,看着两人亲如母子似的走进客厅,跟在后面哼道:“他再长下去,得赶上2米巨人了,简直不像本地人。”


    “你怎么说话的。”欧焕莲嗔怪地睨她一眼,缓缓道:“劭烨他爸妈都高,加上自小营养足,长得高也不奇怪。”


    胡春兰在饭桌上放下一碟蒜蓉炒菜心,眼里带着热乎望向秦劭烨:“多吃点。”


    许冠宁扫了眼桌上的四菜一汤,问道:“外婆,舅妈和舅舅不来吃饭吗?”


    “他们说要去哪里尝尝水晶猪蹄,”胡春兰给她夹一筷子鱼肉,笑道:“我吃不来大肉,索性过来给你们做饭。”


    “扬扬上了大学,他们就到处潇洒。”欧焕莲一脸羡慕,看了眼许冠宁,说道:“等你上了大学,我也不用守着厨房了。”


    许冠宁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客气道:“我们可以出去吃的。”


    “外面那些不健康。”欧焕莲认真道:“要不是为你好,我连厨房也不愿意进。”


    许冠宁和秦劭烨相视一眼,吐出三个字:“点题了。”


    欧焕莲不明所以地问道:“你在打什么哑谜?”


    许冠宁若无其事地笑嘻嘻道:“没,我说下午考数学的事。”


    “对了,英雄被你许叔叔带走了。”欧焕莲看向秦劭烨,乐道:“他去隔壁镇参观新开的山庄酒店,那里有大草坪正好适合英雄跑跑。”


    秦劭烨眼里闪过诧异,失笑道:“英雄跟着许叔叔算是过上好日子了,还能体验五星级酒店的服务。”


    胡春兰和蔼地笑道:“总之你们这两天吃好睡好,什么都不要想。”


    ***


    一模最后一科英语考完,教学楼涌出大批学生。


    今天刚好周六不用上晚修,陈宝言背起书包跑到课室后面,兴奋道:“难得放假,一起去外面吃饭。”


    许冠宁刚从走廊搬回一摞书,要是说带上秦劭烨还得给她解释,说道:“我妈中午买好菜了,下次吧。”


    陈宝言嘟嘴嘀咕:“好吧,我还想和你去吃串串香。”


    “过两天再吃也行嘛。”


    “那我明天早上去找你写作业。”


    翌日早上,阳光洒进书桌。


    许冠宁回头看着半躺在床上的陈宝言,淡然道:“你不是来写作业的?”


    “我看完这两页就写了,”陈宝言捧着星座书看得津津有味,忽然坐起雀跃道:“书上说射手座的爱情运势达到五颗星,这个星期第一眼看见的男性,很有可能就是你的真命天子!”


    许冠宁眉峰微动,故作淡定地问道:“怎么样才算第一眼?要是我出门遇见对门的黄伯伯,怎么办?”


    “这”陈宝言合上书,无语道:“人家黄伯伯都几岁了,肯定是年轻人啊。”


    “出大院门口不就多了去?”


    “那也不是随便一个都行吧,而且这个看的是缘分。”陈宝言细想觉得这本书的说法站不住脚,扔到一边说:“还是写作业吧。”


    许冠宁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窗外碧蓝的天空,感叹一句:“天气真好。”


    太阳晒屁股时,窗外传来一阵琴音。


    秦劭烨翻了个身裹紧被子继续睡。可是‘咚咚咚’的音符不停撞击脑袋,猛地翻身坐起。


    “叮咚~”许冠宁听见门铃,松开琴键踱步到阳台开门。


    秦劭烨顶着鸡窝头,苦着脸说:“如果不想让我活了可以直说,没必要用这招折磨我。”


    “我就是看着出太阳,拿电子琴出来晒晒。”许冠宁暗自得意,掩下小心思点头爽快道:“等会晒好就放回去,不弹了。”


    秦劭烨一头雾水,寻思电子琴也要定期晒太阳?张嘴刚要说话,楼下传来声音。


    秦文凯憨厚的声音响起:“阿云,你扶我一把。”


    “你少来这套!”冯开云冷脸甩开他的手,拐过弯瞧见两人,边走上楼边若无其事地笑道:“宁宁,吃饭没?”


    许冠宁瞥一眼她身后胡子拉碴的秦文凯,明智地选择和冯开云说话:“冯阿姨,你们回来啦!”


    “逛了两天有点累,我先回家躺会。”冯开云说罢转身往楼上走,留下父子俩和许冠宁面面相觑。


    秦文凯胸前绷带吊着打石膏的右手小臂,左手拎着的行李袋直接扔给秦劭烨,顾不得外人在场,愁眉苦脸道:“儿子,快去找你妈帮我说两句好话。”


    行李袋有点重,一下子砸来被惯性冲倒后仰。秦劭烨左脚后点地稳住身体,不解道:“你做了什么?”


    秦文凯吱唔:“没什么。”


    说着推推他的肩膀,催道:“快去!”


    秦劭烨顺着他的力道走上楼,茫然道:“我又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生你气,怎么劝?”


    “我平时对你这么好,优点不是张口就来?”


    秦劭烨感觉这句话莫名地有些熟悉,回头对上许冠宁戏谑的眼神,恍然地点点头。直到面对冯开云的冷脸,吓得任是再多的优点也不敢说。


    秦文凯悄声道:“你快说。”


    秦劭烨咬牙抱起英雄缩进沙发深处,揉着两只狗耳朵装傻。


    冯开云旁观父子俩的眉眼官司,冷笑道:“怎么,你要和我说什么?”


    “没!”秦劭烨垂下脖子,识趣地开口:“我没话说。”


    冯开云挽起手臂,板着脸说:“秦文凯,我警告你啊。以后如果再用受伤的借口骗我出去,你就睡大街去!”


    “可我这伤也不是假的,”秦文凯抬了抬石膏手,可怜巴巴地开口:“我想着好久没和你一起旅游,不如趁这次好好玩一趟。”


    “你就骨折,让你那兄弟骗我说进了icu!”冯开云气得胸口起伏,咬牙道:“害我以为你要挂了,假也没请就跑去车站!”


    秦文凯顿时缩起肩膀,讪笑道:“不这样说,你肯定不愿意去。”


    “你今晚睡客厅!”冯开云一甩手,兀自回房间。


    “老婆,现在晚上还有点冷呢。”秦文凯卖惨也喊不回她,扭头和秦劭烨说:“仔啊,你快帮我说说话。”


    “你好好反省吧。”秦劭烨听了一耳朵来龙去脉,难怪刚才上楼的时候,冯开云没有替他拿行李。居然让所有人为他担惊受怕,真是不靠谱又可恶!拍拍英雄的头顶,轻声道:“走,这个人不值得同情。”


    秦文凯看着一个两个回房间,委屈道:“我还是个伤患!”


    “咔嚓”一声,冯开云换了身衣服出来,敲了敲秦劭烨的房门,喊道:“儿子,我们出去吃饭!”


    秦文凯腆着脸问道:“上哪吃,我也一起呀。”


    “你是哪位?”冯开云故作陌生地瞟他一眼,扭头和秦劭烨出门。


    秦劭烨坐在煲仔饭店里,偷瞄了眼邻桌孤零零的秦文凯,左手拿筷子几经夹起腊肠又掉回煲里,不忍道:“妈,爸他”


    冯开云打断他的话,不咸不淡地开口:“你别被他这些小伎俩骗了,不过是换个勺子的事。”


    秦劭烨:“……”果然不该心软。


    ***


    下午第一节课间,许冠宁问他:“秦伯伯伤了手,以后晚上换你去遛狗?”


    “不,”秦劭烨伸出手指左右摇晃,波澜不惊地开口:“我爸还有左手能动。”


    许冠宁惊呼:“骨折诶!”


    秦劭烨忍俊不禁道:“我妈说他能跑能跳的,趁着休假,早上也交给他去遛。”


    “来来来!明天又是星期一,黑暗通心粉早餐。”刘明明在他桌上放下巴掌大的笔记本,说道:“想吃什么写下来,我放学去周记提前下定。”


    自从她负伤以来,秦劭烨就把带早餐这项任务分配给当时打篮球的几个男生。


    许冠宁睇着纸上一串早餐,调侃道:“你们几个分工合作配合不错嘛,都搞上提前预订了。”


    刘明明挠头:“嘿嘿,只是为了多睡会觉。”


    秦劭烨写下几笔,抬眸问道:“你还是牛肉肠粉?”


    许冠宁“嗯嗯”两声,竖起一根手指,娇憨道:“再加个木耳馅的卷粉。”


    “再来杯豆浆?”


    “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许冠宁欣喜地睁大眼睛,触及他玩味的眼神,抓起桌上的胶布扔他身上,背过身羞恼道:“无聊!”


    秦劭烨把笔记本还回去,笔端按头轻戳她后背,笑道:“我给你带。”


    “你说的啊!”


    “许冠宁,英语听力答案你有记吗?”罗胜飞眉毛怂拉,一脸忧愁地说道:“我第一次考英


    语想扔掉笔,想和你对一下答案。”


    “我没记答案诶。”许冠宁不好意思地开口:“只记得听取信息题里有个空填了1953。”


    罗胜飞失望地呢喃:“这样啊我等成绩出来吧。”


    全省一模联考成绩出分当天,许冠宁走进校长室。里面除了朱校长,还有张春河坐在单人软凳上。拉开仅剩的一张椅子坐下,抬眸望向办公桌后的朱校长。


    朱校长一脸慈祥地瞧着她在对面落座,笑眯眯道:“许冠宁同学,知道你的一模成绩了吗?”


    许冠宁茫然地摇头,她还等着发成绩单就被周醇安喊来这了。


    朱校长忍不住往前坐了坐,激动道:“你这次一模考了671分!比市教研室预测的重本分数线540分,足足高出131分!”


    她之前一直在650左右徘徊,671是前所未有的新高!碍于旁边坐着视为劲敌的张春河,许冠宁咬住下唇防止尖叫溢出,沉稳道:“这个分数出乎我意料。”


    朱校长扭头看向左边,笑道:“当然张春河同学一样优秀,667分也很难得。”接着双手搭在桌面轻轻交握,沉吟道:“你们俩都是学校冲刺清北的希望,无论学习上还是生活上,遇到困难尽管找老师、找我,排除万难也会帮你们解决!在学习上有什么要求的,都可以提出来。”


    虽然以他们目前的分数冲清北有点冒险,但是一切皆有可能!


    二中建校七十年以来,仅在四年前出过一名清北学生。当时那名学生从花湖中学转回生源地参加高考,花湖中学的名头足以让安冈县的两间学校争破头。再一看亮眼的成绩,前校长就差睡在教育局才把人抢回来。


    从此,二中民间声望空前高涨,明里暗里压了老大哥一中不止一头。两家的校长开始互别苗头,但凡一同参加会议,总要挖苦对方两句。


    朱校长门里清,这个阶段的学生已经不是靠老师提分,自主学习最为重要。寻思要是这一届能出个‘亲生’的清北学子,不止奖金和名气来得堂堂正正的。更让他在一中校长面前扬眉吐气,看谁还会暗地里诟病二中名不符实!


    张春河毫不犹豫地开口:“我没问题。”


    朱校长殷切地望向许冠宁,鼓励道:“你呢,大胆说出来。”


    许冠宁想了想,迟疑道:“星期一的早餐,通心粉能不能换别的?”


    漂浮着一层肥肉的紫菜汤底加上软烂的通心粉,实在难以下咽。


    张春河脸上浮现诧异,她挺敢说的,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


    朱校长一愣,随即淡定地笑道:“这个我交代食堂尽快改进,你们回去上课吧。”


    许冠宁走出行政楼呼了口气,迈着轻快的步伐往教室走。忽然后背一重,眼前多了根棒棒糖。


    陈宝言从小卖部出来,嘴里叼着颗棒棒糖,开心道:“周老师说一模比平时考试难度大,不用看分数,得看名次。我这次虽然分数低了,但是名次上升了!”


    许冠宁接过棒棒糖,打趣道:“挤掉秦劭烨了吗?”


    “哎,还得继续努力。”陈宝言放下手,踏进课室哼道:“年级第三的位置,我暂时让他坐一会。”


    秦劭烨听见她们的声音,从杂志里抬眸,伸出手笑道:“你好,年级第一。”


    简短的四个字,她花了将近三年的时间。


    许冠宁眼里透着骄傲和释然,握住干燥炙热的掌心,咧开嘴道:“你好,年级第三。”


    秦劭烨用力一握,云淡风轻地笑道:“我会追上你的。”


    许冠宁眯起眼睛,自信道:“等着你。”


    陈宝言一脸纳闷地走回座位,嘀咕:“听着就怪怪的,他们竟然一点也没发现。”


    ***


    一模的喜悦淹没在日复一日的题海里,又等来了体检。


    学校腾出几间空教室提供给医院,作为体检的临时场所。


    周醇安让他们分组行动,每个组设置小组长领着人做检查。


    抽血点前排着两列队伍,护士解开压脉带,叮嘱道:“棉签摁两分钟,确认不流血再扔。”


    许冠宁摁住棉签起身往后走,她要接着去测视力。刚走没两步,身后传来鬼哭狼嚎。


    刘明明右手搭在抽血台上,左手揽过秦劭烨劲瘦的腰身,一头扎进怀里喊道:“我好怕!我不想抽血啊!”


    秦劭烨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生无可恋地劝道:“人家护士都说了,只是有点痛。你闭上眼睛三两下就搞定了,没太大感觉。”


    刘明明紧紧闭上眼睛,嚎叫:“我怕!”


    护士利索地扎针抽出半管血,抽出棉签摁住针口,失笑道:“好了,小弟弟。”


    “啊?”刘明明茫然地抬起脸,愣道:“这么快啊?”


    秦劭烨无语道:“赶紧让开。”


    刘明明捏住棉签走到一边,憨憨道:“火华,我们等会去脱衣服。”


    秦劭烨:“……”


    “哈哈哈!”队伍里爆发大笑,程志轩乐不可支道:“如果有智商检测,我好怕测出弱智,哈哈哈。”


    刘明明笑嘻嘻道:“放心吧,你这个弱智一眼就看出来了。”


    秦劭烨作为小组长,站出来和稀泥:“你们都闭嘴,跟着我去下一个项目。”


    空旷的教室里,五个男生一字排开。刘明明看了眼飘动的窗帘,不放心道:“医生,这个窗帘会不会走光呀?”


    男医生一脸无奈地看向他,说道:“都拉严实了,谁能看见你。你们几个赶紧脱,别耽误时间。”


    当众脱衣服被人捏身体检查,还是有点害羞。


    秦劭烨垂下脸,裤子刚拉下一半。听见医生嫌弃地喊道:“谁让你把内/裤也脱了!”


    第105章 第 105 章


    四月阴雨连绵, 连带空气充斥一股挥散不去的湿意。


    办公室门口的地板被踩出一滩水迹,许冠宁今天穿的是白色帆布鞋,轻手轻脚地跨过水滩走到黄远山桌前。


    杯盖拨动水面的茶叶沫, 磕碰在杯沿发出‘噌’一声。


    “这是从花湖中学弄来的试卷,你拿回去做做。”


    黄远山嘬一口清透翠绿的茶水, 拿起桌上的三张试卷递给她, 悠悠道:“听说是隔壁省高教研组编制的题目,这个高中的命题历来老辣刁钻, 喜好偏重社会时事热点。正好你擅长议论文写法, 多看些时事热点锻炼思辨能力。”


    许冠宁的指腹摩挲试卷潮润的边缘,点点头刚要走。


    旁边的周醇安递来一个U盘, 笑道:“你的物理还有很大的提分空间, 要是把物理提上去, 冲清北绝对没问题。这里头是我老同学在省实录的名师专题课视频,你回家拷贝下来, 有空就看。”


    “好的, 老师。”许冠宁的物理是拖后腿的主力,闻言脸颊布满红霞, 接过u盘匆匆往外走。步出办公室迎面飞来迷蒙细雨,连忙挨着墙壁拐进课室。


    陈宝言嗦一口面, 抬头瞧见她怀里的试卷, 心疼道:“冲清北也不是人人受得了的事,你做完这些试卷,还有时间睡觉吗?”


    “就当睡前故事催眠用,效果还挺好的。”许冠宁玩笑般地耸耸肩, 走回座位揭开饭盒盖子,一股泡面味顺着热气钻进鼻孔, 回头诧异道:“你帮我留的早餐?”


    早读刚下课就被黄远山喊走,她还没来得及拿出饭盒。


    秦劭烨颔首,奇怪道:“上个星期一的早餐是汤粉,今天是泡面。学校是打算换掉通心粉吗?”


    “换了好啊,食堂做的通心粉太难吃了!”刘明明大口吸入面条,含糊道:“每个星期就通心粉倒得最多,我抬桶回去,听大叔说全给饭堂拉去喂猪了。”


    程志轩捧起铁饭盒‘咕噜’嗦完汤水,说道:“如果不是真的太难吃,谁会倒掉呢。”


    许冠宁勾勾唇角,舀起软烂的面条塞嘴里。一会儿,吃光后收拾饭盒,回头问道:“英语38套你做完了吗?”


    秦劭烨面前摆着本天文杂志,头也不抬地回道:“剩两张了。”


    许冠宁沉吟道:“唔”


    隔壁罗胜飞面露难色地问道:“许冠宁,这题你会吗?”


    “我看看。”许冠宁扔下秦劭烨,起身凑到他身旁,扫了眼题目居然是电路题,悻悻道:“我物理不太好,可能要多点时间想想。”


    “怎么会,你的物理比我的好太多了。”罗胜飞的鼻尖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想到这是旁人身上传来的,脸上不禁泛起热意,嗫嚅道:“你慢慢想。”


    眼看他的脸越来越红,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秦劭烨的眼神恨不得化作利箭,一箭穿透他的心!猛地合上杂志,蹦进两人中间,笑嘻嘻道:“物理找我才对啊,哪题不懂?”


    罗胜飞脸上闪过心虚,硬着头皮说:“就这题。”


    许冠宁一个踉跄,连忙站稳脚跟,没好气道:“你是保龄球连环撞呐!”


    秦劭烨指了指她的座位,热心道:“你回去坐着吧,这题我会。”


    许冠宁径直蹲下,扒住桌沿理直气壮道:“我不会,正好一起听。”


    秦劭烨:“……”


    片刻后,许冠宁看着电路图上面的笔记,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铃铃铃!”


    “诶,上课了。”秦劭烨抬手暗中发力,拍拍罗胜飞的后背,面不改色地笑道:“你是我们班的大才子,我的语文不太行,正好以后我们俩互补哇。”


    罗胜飞挺直后背硬生生受着,咬牙笑道:“说不上才子,只不过是背得多,碰巧蒙对题运气好而已。你遇到不懂的来问我就是了。”


    “行,你等着啊!”秦劭烨乐呵呵地笑道。


    许冠宁一脸茫然地看了眼两人,怎么有股火药味在蔓延?随着黄远山走进课室,容不得她再多想。


    黄远山甩出一张卷子,笑道:“拿出你们昨晚做的试卷,这节课先来评讲作文。”


    许冠宁翻开试卷夹,抽出试卷摊平在桌面,嘀咕:“作文估计得花一节课。”


    黄远山点点题干,说:“这种描写人物的作文一般采用记叙文的写法,可以通过一件事或者人物身上的某个特征来凸显主题”


    他说着忽然话锋一转,想让得意门生即兴表现一下:“说起这个,许冠宁在这一点上的急才值得大家学习。她在作文课上总能快速抓住关键点,找准观点升华主题。许冠宁!”


    许冠宁立马站起来,等着接受考验。


    “你来说说人物怎么描写,就”黄远山在班里扫视,目光一顿,高声道:“就用秦劭烨来举例子吧,说说他在你心目中的形象。”


    班上顿时炸开,后排的男生纷纷起哄:“芜湖~”


    “哈哈哈!秦劭烨诶~”


    “火华高大威猛~”


    “瞎起哄什么呢!”黄远山的虎目瞪圆,背着手催道:“许冠宁,你来说,大胆说出来就行,大家一起来评评。”


    许冠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里一阵慌乱,急忙稳住心神开口:“有句话说:‘在战场上,可以把后背交给队友。’秦劭烨在我心目中,就是那个百分百放心交付后背的朋友。他”


    秦劭烨梗着脖子故作淡定,实则耳后根发热。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两人一动不动,黏在凳子上似的。


    刘明明一脸促狭道:“哟哟哟!”


    秦劭烨冷不丁地跳起:“我上厕所!”


    许冠宁余光看见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趴在桌上挡住羞红的脸蛋。


    陈宝言踱步到她桌旁,看着装缩头乌龟的某人,哼道:“他是百分百,那我是百分之几?”


    许冠宁撑起双臂,苦着脸说:“我已经够丢脸了,你还来捣乱。”


    陈宝言挽起手臂,“我很认真的!”


    “借过一下!”程志轩站在她后面,正两手拍得‘啪啪’响。


    陈宝言扭头看去,他的手指裹上白灰。再抬头看向黑板,一片白茫茫,嫌弃道:“程志轩,你每次擦黑板都擦不干净,我坐在前面看着难受。”


    程志轩望了望没有一个字的黑板,无辜道:“哪里擦不干净了,不都这样擦的吗?”


    “上面还是一层粉笔灰,隙缝里全是粉末。”陈宝言一一指摘,越看越不顺眼。干脆跑去讲台拿起毛巾跑出去,少倾,手掌裹着湿毛巾回来,站上台阶细细地抿过黑板边缘。


    黑板霎时泾渭分明,上半截仍旧是灰蒙蒙,下半截光亮如新。


    刘明明在课室后面双手插兜翘起二郎腿,好笑道:“陈宝言,黑板是你儿子嘛,打理得这么精致干净!”


    “这样看着才舒服!”陈宝言回头嚷道,眼前黑板在自己手下逐渐变得干净锃亮,心情跟着舒畅起来,她后退一步欣赏自己的‘杰作’,满意地自言自语:“没有人比我擦得更干净。”


    张思思捧着本英语书站上讲台,乐道:“上课了,你的大作要被玷污了。”


    “啊!为什么要告诉我!”陈宝言抓狂道,英语老师的板书向来多不胜数,恋恋不舍地看一眼黑板才回座位。


    ***


    中午,冯开云看向饭桌对面一直傻笑的儿子,狐疑道:“你回来到现在就一直咧着嘴,撞邪了?”


    “哪有!”秦劭烨压下嘴角,一本正经地夹起青菜放嘴里。


    冯开云觑着他又咧着嘴在那笑,抬起手肘撞了撞隔壁,轻声揶揄道:“你看你儿子,一副思春的样子。”


    “咕咚”一声,几经折腾才舀起的鱼丸掉回盘子里。


    秦文凯恨得牙痒痒,气闷道:“你管管我这个病号,他四肢健全不耽误吃饭,看来做什么。”


    冯开云翻了白眼,推盘子过去,数落:“你就惦记吃的。”


    秦劭烨吃完饭趴在书桌上越想越亢奋,瞥见桌角的练习卷,打鸡血似的连写两套英语卷子。身心舒畅地伸了个懒腰,触及物理试卷忽然灵机一动。


    啪嗒——


    主卧房门轻轻拉开一条缝,一只眼睛透过缝隙观察里面的情况。


    秦文凯和冯开云两人身上的盖着薄被,脚边的鸿运扇‘呼呼’响,均是陷入酣睡的样子。


    秦劭烨蹑手蹑脚地挪到床头柜上,拿起手机快速回到房间才长呼一口气。


    全家只有冯开云的手机能拍照发扣扣,等会就要上学实在等不到他们睡醒,他只好出此下策把手机偷出来。


    连忙对焦卷子拍了几张照,发到空间“哒哒”打字,最后设置仅两人可见。


    【谁会把试卷当礼物送人,真有你的。终于做完了,不会再给我买了吧(坏笑)。】


    他看着成功发送的文案和照片,忍不住勾起唇角。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嚯!”


    手机闹钟忽然响起,吓了他一跳。慌里慌张地关掉,回头对上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更是吓得倒吸一口气:“嗬!”


    冯开云挑眉道:“拿我手机做什么?”


    “忽然想起班群通知没看,”秦劭烨急急忙忙地退出企鹅号还她手机,讪笑道:“我去上学。”


    冯开云捏住手机,听见外面关门的声音,嘀咕:“他开电脑也能看,为什么非得要拿手机?”


    秦文凯打着赤膊歪靠在房门,隔着石膏挠挠发痒的伤口,问道:“你不上班?”


    冯开云回过神来,绕过他拿起皮包,叮嘱一句:“你别又带英雄去找金花,一个人遛两只狗,剩下那只手也不想要了?”


    秦文凯揉揉底下的狗头,漫不经心地回道:“英雄自己就能看住老婆,哪需要我出马。”


    “你就作死吧你!”冯开云的皮包轻砸在宽厚的背上,瞪他一眼才离开。


    ***


    几天后,刘明明看看秦劭烨,又瞧瞧左上角的罗胜飞,不解道:“人家惹你了?”


    秦劭烨用力瞪着罗胜飞的背影,纳闷道:“你说,他的手机天天揣身上,不上网的吗?”


    搞得他费尽心思发的空间日志一直没人踏足,像是演给瞎子看,真没劲!


    刘明明挠头:“你管这么宽?”


    秦劭烨泄气地趴在桌上,扭头说道:“借你手机。”


    “干什么?”刘明明掏出手机给他,鬼鬼祟祟地看了眼门口,轻声道:“你藏好一点,别被安哥发现。”


    秦劭烨正愁怎么打发他,闻言顺着他的话说:“你帮我望风,我很快就用完。”


    “行,你小心点啊!”刘明明说着一边写试卷,一边抬头望门口张望。


    秦劭烨利索地登上自己的扣扣,信号圈圈在打转,抬头看一眼静悄悄的课室,急切地咬咬牙等着页面显示。待看见空间足迹栏有罗胜飞和任礼烁的名字,暗自窃喜。


    啪——


    课室忽然陷入黑暗里,顿时一片哗然。


    “停电了吗?!”


    “又停电!”


    周醇安站在开关旁边,看见几处光亮,施施然道:“玩手机的,通通交上来。”


    全班噤若寒蝉,刘明明心如死灰,呢喃道:“我的手机”


    “你快藏好!”秦劭烨经过他身边时随手塞过去,镇定自若地走去讲台交上自己的手机。


    刘明明怀里猝不及防地砸下一块重物,愣愣地看他成功偷梁换柱。


    周醇安重新开灯,站上讲台瞪着几人,严肃道:“距离高考只剩四十多天,你们还有心思玩手机!手机没收一周,放假拿回去!”


    上周重新编排座位,许冠宁隔着两列瞥了眼秦劭烨,只见他好像带着不同寻常的开心?


    周醇安凝眉沉吟道:“下周就是二模,你们还不上点心。这样吧,请几位同学分享他们的学习心得。你们认真听,结合自己的情况加以运用。”说着抬眸寻找目标,喊道:“罗胜飞,你先来说语文怎么学!”


    罗胜飞愣了愣,一脸紧张地站起来结巴道:“我我就是靠多背,多积累好词佳句还有培养语感。”


    “嗯。”周醇安抬手往下压,示意他坐下。接着说:“下一个,秦劭烨你来说物理!”


    秦劭烨“歘”地站起,怎么也不能在情敌面前丢分子,侃侃而谈:“抄错题的时候,我会把题目抄在正面,答案只写选项或者得数抄在背面。不要在错题本上写答案,每次都是在草稿纸上”


    他那样子活似开屏孔雀,许冠宁别过脸闷笑。脸上笑容还没下去,周醇安喊她起来分享化学的学习方法。


    她连忙敛眉站起,正色道:“他们说的都是学习方法,可是我想分享蒙题技巧。”


    此话一出,全班像是打了个激灵,清澈放光的眼睛朝她看去。


    许冠宁面对求知若渴的一双双眼睛,淡定道:“丑话说在前头,有一定风险啊!”


    其他人纷纷说道:“宁姐,你赶紧的!”


    “我小本本都准备好了!”


    “之前的英语听说答题技巧就很好用,我对宁姐有信心!”


    许冠宁不疾不徐地开口:“1.题目中有因果关系的一般是错,2.有先后顺序的一般是错最后我想说,不是抓住每一分钟学习,而是抓住学习的每一分钟。”


    “对!”周醇安大力鼓掌,赞扬道:“在该学习的时候全程投入,比你事后盲羊补牢来得事半功倍!”


    下课铃响起,分享会才堪堪结束。刘明明摇摇本子,雀跃道:“我就等着实践宁姐教的方法。”


    “我也是!”


    ***


    二模在高三(1)班的期待下缓步而来,第一天考完语文和数学,许冠宁疲惫地揉了把脸,正要出去搬书。


    秦劭烨捧着一摞书进来放她桌面,扭头又走出去。


    手搭在最上面的数学书,许冠宁惊喜道:“谢啦!”


    陈宝言整理好书本,回头喊道:“你们好没好?去吃饭喽!”


    他们按照惯例,考试期间留在学校吃晚饭。


    许冠宁把书推到桌边,回道:“等他们三个弄好就可以啦!”


    “好咯,再不走没好菜吃了!”刘明明怀里的书随手往桌上一放,掏出饭盒飞快朝门口跑去。


    后面四人接连追出去,一行五人在校道上奔跑。


    饭堂门口人头攒动,秦劭烨前面的女同学忽然后退一步,脚上一痛。


    女同学脚下一歪,转身忙不迭地哈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秦劭烨动动脚指头痛感减轻,松开眉头淡淡道:“没事了,你不用再道歉。”


    许冠宁打着圆场开玩笑:“他皮粗肉厚,踩多几脚也不会有事。”


    女同学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愣愣地看着他俊朗的五官,怔怔道:“对不起,你的脚还好吗?”


    “现在不痛,没事了。”秦劭烨略点下头,绕过她往窗口走去。


    女同学看着他们走远,忽然脑子一抽,上前拉着他的袖子,抱歉道:“真的对不起,我”


    许冠宁脸上肉眼可见的褪去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的脚非常好,不需要你再道歉。”秦劭烨的后背冒出冷汗,立即闪身挣脱陌生人的手,瞪向刘明明,肯定是他的馊主意。


    刘明明在一旁看热闹看得好好的,不由打了个冷颤,寻思难道是要他解救?


    许冠宁喉间一阵酸涩,苦于没有立场宣示主权,索性拽起陈宝言的胳膊,哼道:“我们走!”


    秦劭烨咬牙指了指刘明明,急忙追上去解释:“你别误会,这都是刘明明搞出来的”


    刘明明打断他的话,一脸茫然地问道:“什么我搞出来的?”


    秦劭烨看着生闷气的许冠宁左右为难,直接拽过刘明明到另一条队伍,急急道:“那个人不是你找来试探她的?”


    刘明明的眼珠子转了两圈,恍然道:“你以为那个女生是我找来的?!”话音刚落,无语道:“我要是认识这么猛的女生,还会沦落到今天依然一个人?!”


    秦劭烨:“……”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程志轩在后面听了一耳朵,错愕道:“火华,你该不会是喜欢宁姐吧?”


    刘明明一脸欣慰:“你终于发现了。”


    程志轩一时间之间脑子有点乱,磕磕巴巴道:“不是这”


    “别在这‘不是’了,”刘明明眯起狭长的眼睛瞄向右前方的队伍,一副神秘莫测地口吻:“这不是歪打正着么,火华。”


    程志轩百思不得其解:“你在说什么?”


    秦劭烨倒是后知后觉地心领神会,骤然望向那个气鼓鼓的背影走出饭堂,漫天的喜悦涌上心头。


    他激动得浑身颤抖,嗓音喑哑:“所以她”剩下的半句话堵在喉咙,不敢轻易宣之于口。


    许冠宁打好饭直接回课室,勺子使劲戳进饭里,仗着课室没有其他人,光明正大地骂道:“臭秦劭烨,只会招蜂引蝶!”


    陈宝言无力扶额:“你刚才表现得这么明显,是打算找他表白了?”


    “嚯!”许冠宁惊得蹦起,在空地上团团转,懊恼道:“我刚才真的控制不住,你说我该怎么办?他会不会觉得我是怪人?会不会疏远我,连朋友也做不成?”


    “你先别慌,”陈宝言镇定地安抚:“我觉得以他的为人,如果反感这件事也不会明着和你说。那么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许冠宁深呼吸一口气,坐下味同嚼蜡般地挖一勺饭塞嘴里,喃喃道:“好,反正我不承认就是了。”


    随着时间流逝,课室里的人气渐渐回笼。


    秦劭烨坠在一群男生后面踏进课室,余光窥见僵直的背影,想看又不敢直视。匆匆走回座位闷头坐下,拿出试卷怎么也看不进去。


    许冠宁装傻充愣一节课,刚才晚饭没吃好,这会顿感饥肠辘辘,翻了遍抽屉没找到吃的,伸长脖子问道:“宝言,你有吃的吗?”


    “我这里有一包梳打饼干。”


    桌边的身影即使化成灰也认得,掌心上的饼干迟迟未动。仿佛是一场无声的对决,正等着她乖乖投降。


    许冠宁捏住包装一角拖曳下来,强装镇定地仰头笑道:“谢啦!”


    “客气!”换做以前,她早就一把抓走。秦劭烨心下大定,咧着一口白牙回去。


    听他语气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许冠宁一时不知道该开心还是失落。甩甩脑袋,还是明天的考试要紧!


    ***


    模考第二天早上考的是理综,秦劭烨坐在二号桌等前面传试卷。


    许冠宁抽出一张试卷,抓住剩下的一叠绕过脑门朝后递。


    随着试卷从手中脱离,指尖忽然一暖。


    物理是她的弱项,秦劭烨鼓起勇气捏住莹白的指尖。


    暖意一触即离,许冠宁的心跳蓦地停了一秒。之前一模那会,传递运气只是她胡乱编的借口。没想到他会记住,特意鼓励她。


    眼前的手‘嗖’一下缩回去,秦劭烨悄无声息地勾起唇角,埋头开始做题。


    150分钟眨眼间过去,监考老师前脚出门,许冠宁后脚跟着跑出去。冲到洗手池掬起一汪水,狠狠地泼向脸颊,嘀咕:“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脸上的温度不降反增,又再狠泼两次水才罢手。拧上水龙头转身瞧见没人,边往拐角走去边甩手。


    秦劭烨忽然从角落走出来,扬起嘴角笑道:“你走!”


    一声清脆的 “哒” 响起,同时秦劭烨脱口而出:“嗷!”


    许冠宁控制不住走势,擦肩而过时甩手不小心碰到某个难以言喻的部位。


    秦劭烨满脸愕然地看着她,直接弹射起步,原地跳了两下试图缓解疼痛,奈何焦灼感迅速蔓延全身,脸憋得通红,身体弓成虾米一蹦一蹦地跳去厕所。


    “你我”许冠宁石化在原地,举着手无辜道:“我!”


    陈宝言经过瞧见她的姿势,打趣道:“你在这举手等着回答问题?”


    许冠宁‘呜呜’道:“我以后抬不头见”


    “别急,”陈宝言冷静地抬手制止她,“等我上完厕所出来,你再细说。”


    许冠宁:“……”还是跑吧!


    回到教室,刘明明捧着英语书仰天长啸:“闭上眼睛全是英语,我看见英语就想闭眼。”


    程志轩苦着脸说:“下午考完就放假了,我要打游戏!”


    许冠宁暗自打气:没事的,下午就放假了,再熬一熬就过去了。正看着笔记,肩膀上一重。


    陈宝言看着笔记上的数字,念念有词:“137、141、138这些是什么分数?”


    既然她已经回来,说明秦劭烨应该也回来了。


    许冠宁僵着脖子未曾往左边移动半分,机械地开口:“这是单科成绩里的最高分,加起来得到新的总分。”


    陈宝言错愕道:“这个该不会是你的新目标吧?!”


    “我滴个老天爷!”刘明明胳膊上冒起鸡皮疙瘩,感叹道:“宁姐,你这是生生造了个大boss啊!”


    刘明明旁边坐的就是秦劭烨,许冠宁坚决不往那看。


    陈宝言轻声打探道:“诶,你刚才干了什么事?”


    “别问了,”许冠宁把脸埋起来,瓮声瓮气道:“我不会说的。”


    “说吧,说吧!”陈宝言扒拉她的胳膊,试图把脸拽出来。


    “火华!”


    许冠宁听见这一声更是汗毛直竖,死死捂住脸。


    程志轩仰头看向快步走过的身影,调侃道:“你掉坑里了,现在才回来?”


    秦劭烨垂下眼眸,吱唔:“厕所人多,排了一会队。”


    刘明明狐疑道:“男厕也要排队?!”


    “你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秦劭烨掏出英语书挡在脸前,摆出一副拒绝交流的架势。


    放学铃声一响,许冠宁率先冲出校园。


    秦劭烨故意慢她一步,两人心照不宣地躲着对方。


    直到二模成绩公布,冯开云找上门,不好意思道:“宁宁,阿姨也没脸在这个时候耽误你。但是劭烨的英语老做不明白,你能不能给他讲讲?”


    “云姨,他从80分提到120以上,已经进步很多了。”许冠宁慌里慌张地解释,“我的意思是他应该大部分题目都……”


    “满分不是150分吗?”欧焕莲打断她的话,笑道:“反正你放假待在家也没事,就去给劭烨补补习嘛!”


    “妈!”


    “喊妈干什么,你的物理不是正好也有不懂的,去问问劭烨。”欧焕莲推她出门。


    冯开云上楼热情地给她递拖鞋,笑意盈盈道:“劭烨在书房,你进去就行。”


    许冠宁在她殷切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走进书房。


    秦劭烨听见脚步声,下意识地抬眸望去。


    两人视线相触又飞快移开,许冠宁挨着凳子边缘缓缓坐下。等不到旁人有动静,伸出两指挪动试卷到两人中间,气氛一时静默。


    “劭烨你好好听啊,我保证不进来打扰你们!”冯开云送来两杯果汁打破沉寂,出去时顺手关上门。


    “咳咳!”许冠宁清了清喉咙,开始讲解:“‘stare’和‘glance’差不多意思,两个都是没有想法的单词。用的时候,最好加上副词修饰。”


    秦劭烨忽然问道:“‘stare’是不是盯着的意思?”


    许冠宁垂下脸,呐呐道:“是的。”


    秦劭烨直勾勾地盯着她,带着破釜沉舟的一腔热忱,认真道:“盯着怎么会没有想法。”


    许冠宁浑身一震,怔愣地望向他。


    他又开口砸下惊雷。


    “我的想法就是,不想只跟你做好朋友。”


    第106章 第 106 章


    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打在脸上, 烫得惊人。许冠宁的左手在大腿上悄然滑落,攥紧裤腿压抑不停飙升的欣喜。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圈,一本正经道:“那你是想做最好的朋友?”


    秦劭烨一噎, 急切地摇头:“不是,我不想只做最好的朋友。”


    许冠宁垂下睫毛挡住眼里的笑意, 故作懵懂地问道:“你是想做最最最好的朋友?”


    真是败给她了, 秦劭烨无可奈何道:“在你的递进关系里,尽头只有好朋友?”


    “那不然呢!”许冠宁眉头微蹙, 为难道:“我答应了宝言, 她是我永远最最最好的朋友。你要是想取代她的位置,有点难啊。”


    秦劭烨一时之间分不清她到底是真听不懂, 抑或是婉转地拒绝他。心里有些动摇, 怀疑之前只是自己的错觉。瞥见她脸上的笑意后心下大定, 他有十足的耐心等待一个答案,揶揄道:“你的好朋友等级分得挺细的。”


    “当然!”专门为了对付你设的。许冠宁咽下后半句, 指尖轻点试卷, 正色道:“你别老岔开话题,专心复习!”


    目之所及全是英语, 秦劭烨不由想起和她的差距,紧张道:“除了首都, 你还有想过考哪里的大学吗?”


    圆珠笔在许冠宁的指尖打转, 沉吟道:“首都太难了,分数到哪就报哪,选个化学强的。”说完想到他们以后可能要分开,试探道:“你呢?”


    “兰津大学天文系是我的梦想。”秦劭烨毫不犹豫地开口, 又有些迟疑:“如果按照去年的录取分数线,应该没问题。但是今年改革, 分差不知道会拉开多大。”


    “兰津大学呀,”许冠宁呢喃,蓝笔忽然卡在指尖,坚定道:“不是还有一个月嘛,只要身体不倒,拼命学!”


    “来!”秦劭烨在桌上拍下一张表格,慷慨激昂道:“给你量身打造的物理冲刺计划!”


    许冠宁定睛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中文让人头皮发麻


    秦劭烨嘚瑟道:“你不用太感动。”


    许冠宁瞪大眼睛想骂人,手机却在这时响起,贴在耳边刚‘喂’了声。


    欧扬拉丝腻人的嗓音强势钻进耳朵:“我的好妹妹~你在哪里呢?”


    许冠宁拉开距离,嫌弃地看了眼手机,冷淡开口:“说出你的目的。”


    “诶,真令人伤心。”欧扬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伤感道:“亏我特地给你买了炸鸡翅,准备去你家。”


    “等着。”许冠宁挂断电话拿起桌上的表格,笑嘻嘻道:“这个计划我回家仔细琢磨,欧扬找我有事,先走了哈。”


    “喂!今晚就上学,你要琢磨多久!”秦劭烨没把人喊住,眼睁睁看着她跑走。


    许冠宁一口气冲到楼下,扭头往上看了眼四楼的阳台,嘀咕:“怀疑他是想整我。”


    “谁这么胆大包天?”


    “嗬!”许冠宁吓了一跳,猛地回头见是欧扬,哼道:“你走路没声音的啊!”


    欧扬一愣,他刚才还大声和张爷爷打招呼来着,无语道:“明明是你不知道在想”余光看见手上的鸡翅,想到自己有求于人,腆着脸说:“怪我鞋底太软,一点声音都没有。呐,给你带的。”


    许冠宁接过温热的鸡翅咬下一口,满脸狐疑地问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给我带鸡翅?”


    这人放假只会抓紧时间和彭美琪压马路,居然会想到她,怕是太阳从西边升起。


    “不就一个鸡翅嘛,”欧扬笑眯眯地托起她的手腕,“趁热吃啊!”


    许冠宁盛情难却,抓住翅根大口撕咬下一块肉。


    “给你点零花钱花花。”欧扬接着放大招,塞了个红包过去。


    许冠宁连忙咽下刚含进嘴里的肉,红包摸着有点厚度,不敢置信道:“你打劫银行了?!”


    欧扬昂起下巴,得意道:“都是我兼职赚的,哥厉害吧。”


    许冠宁乐滋滋道:“厉害,真厉害!”


    “所以你千万不能被那些男的小恩小惠迷倒,”欧扬语重心长地开口:“我们自己有的是实力,哪用得着他们来显摆。”


    许冠宁不明所以道:“好端端说这个干嘛?”


    “你记住就是了,”欧扬郑重道,觑着她的脸色慢悠悠道:“我这里有件事想和你先透个口风,以后帮哥哥说点好话。”


    许冠宁心道正事终于来了,一脸关切地问道:“什么事啊?”


    “我这不是做兼职接触服装行业久了么,”欧扬先来个铺垫,眺望远处的栅栏说道:“你没见过啊,省城那些批发市场的老板一天能批多少货出去。我打算搞点女装在网上卖卖,就怕我爸妈不同意。你记得帮我说好话,拦着他们揍我。”


    许冠宁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全占了,实在不好拒绝,错愕道“你不上大学了?”


    “挤挤总有时间的,”欧扬越说越兴奋,把存在心里已久的想法秃噜出来,“而且我们学校大二有创业大赛,拿奖的话还有奖金发!我要是创业成功了,还能小发一笔!”


    “大学这么好的吗?!”许冠宁的认知再次刷新,好奇道:“那你要怎么做?”


    “参加比赛还有老师指导,我回学校找老师谈谈。”


    许冠宁愣愣地看着他雀跃地拐进3幢,脚跟拐了个弯走出大院。她也憋不住了,要找陈宝言分享第一手消息。


    ***


    走在超市明亮可鉴的地板上,陈宝言拿下一包薯片抱在怀里,扭头震惊道:“我是出现幻听了吗?你说秦劭烨找你表白?!”


    “嘻嘻,”许冠宁对着货架上的标签牌笑得一脸荡漾。


    陈宝言随手把薯片扔进篮子里,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你答应他了吗?”


    “他又没正面说,我才不答应他呢!”许冠宁哼道,寻思就看他急。


    “也对,”陈宝言重重点头,义正言辞道:“不能就这么便宜他!”


    一对母女刚绕过货架,瞧见她握紧拳头,不由一愣。


    陈宝言讪讪地放下手,面朝货架装作仔细寻找,自言自语道:“啊,哪个口味好吃呢?”


    许冠宁憋着笑随手指了指,说道:“这个新出的,买包尝尝?”


    陈宝言若无其事地笑道:“呵呵,买这”


    穿吊带连衣裙的小女孩忽然说道:“妈妈,你看那个人好胖啊。”


    陈宝言脸色一僵,转身对上小女孩天真无邪的双眼,蹲下温柔道:“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吃小孩。专门吃你这种可可爱爱的小孩,一口两个。”


    许冠宁舔舔嘴巴,在小女孩惊恐的眼神下逐步靠近,笑道:“我也是,每天吃一个小孩才能长高。”


    “哇哇哇!”小女孩终于忍受不住,扭头趴在妈妈两腿之间哇哇大哭。


    “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话,”小女孩的妈妈连忙抱起人走开。


    许冠宁揽过陈宝言的肩膀,故作淡定道:“我给你买果冻。”


    陈宝言望着空无一人的货架,羡慕道:“真想回到小时候,想哭就哭。”


    许冠宁改而把人摁在怀里,认真道:“你在我面前,无论什么时候。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呜呜!”怀里的啜泣声由细如蚊蝇,慢慢变成嚎啕大哭。陈宝言委屈巴巴地嚷道:“我不想高考!不想读书了!天天为了提高成绩,我熬成个大胖子!”


    “你皮肤多好哇,都能掐出水来了。”许冠宁哽咽着安慰她,“看见你哭,我也想哭了。”话音刚落,松开篮子一边抹泪一边哭喊道:“早知道不考第一名,我撑得好累!”


    “哇哇哇!”两人互相抱紧痛哭。


    “姐姐。”


    有人在拽她衣摆,陈宝言泪眼婆娑地垂下头,带着哭腔问道:“你还回来干什么,不怕我吃掉你啊。”


    小女孩回头看一眼妈妈,在她鼓励的眼神下鼓起勇气递出手里的东西,说:“妈妈让我给你纸巾。”


    “呜呜!”陈宝言攥住纸巾呜咽道:“是姐姐不对,不吓你了。”


    小女孩已经跑走,闻言回头朝她挥挥手。


    陈宝言推推许冠宁,吸着鼻子说道:“收收眼泪,她给的是德宝!”


    “嗝”许冠宁的哭声戛然而止,打着嗝愣道:“好大方啊!”


    “噗嗤!”两人破涕为笑,在路人善意的目光下,羞耻感涌上心头。


    许冠宁垂下脸,轻声道:“我数一二三,自然地往收银台走。”


    陈宝言涨红了脸,抿紧唇急道:“你就别数了,赶紧走吧!”


    ***


    晚上的自习课,许冠宁踏进教室不禁笑出声:“哈哈哈!”


    陈宝言放下书本,羞恼道:“还笑!”


    “我忍不住,看见你的脸就想笑。”许冠宁识趣地捂住嘴巴走回座位。


    刘明明好奇道:“宁姐笑这么开心,‘五一’出去玩了?”


    高三才放两天假,能去哪玩。


    许冠宁点头,煞有介事地开口:“一秒跨八个时区,周游列国去了。”


    一听就是胡说八道,刘明明笑道:“你的百宝袋里有任意门吗?”


    “哪用任意门,”许冠宁放下书包,得意洋洋道:“绕地球仪跑两圈比飞人还快。”


    秦劭烨抓起书本挡住嘴巴,轻声道:“别吹水了,安哥望着你们俩。”


    许冠宁感觉脖子发冷,状似不经意地拿出书本进行晚读。二十分钟后,切换自习模式。


    指尖在物理和其他科目之间犹豫一瞬,还是抽出物理试卷,摆好手表开始埋头奋笔疾书。片刻后,写下最后一道大题的得数,抬头看眼时间,惊喜道:“居然半小时就做完了,奖励一张化学试卷。”


    刘明明打了个寒颤,不解道:“这就是第一名癫癫的精神世界?”


    秦劭烨注视面前透着一股欢快的背影,轻笑道:“限定时间内提前完成头疼的科目,然后享受擅长的科目,做题会很爽。”


    刘明明细细品味,恍然道:“好像还真是这样,我做生物特别开心。”


    “你确定?”程志轩戳了下他桌面摊开的试卷,挑眉道:“这不快下课了,还有四分之一没做完。”


    刘明明:“……”


    周醇安这会走进课室,高声喊道:“天气预报说这个星期五没雨,学校打算让你们拍毕业照。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啊,男生趁这几天理个发,收拾出个人样来哈!女生都很漂亮,稍微把刘海剪一下,露出水灵灵的眼睛。”


    哄堂大笑:“哈哈哈!”


    程志轩佯装愤愤不平道:“老师,我们男生就不帅了吗!”


    “哎哟,你那副尊荣,我都不想说你。”周醇安别过脸,嫌弃道:“嘴角那两撇胡须,不用演就能做龟丞相。”


    刘明明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


    程志轩一脸淡定地揶揄道:“你笑什么,你那额头亮得和姜太公的一样。”


    刘明明一拍脑门,高傲地昂起头:“算命的说我这是聪明相,以后坐着就能数钱数到手软!”


    “哇哦~”程志轩漫不经心地瞟他一眼,乐道:“聪明相~”


    “正好下课,我们出去探讨一下受力运动。”刘明明受不得挑衅,一把抓起他走出去。


    程志轩被人扣着肩膀拖走,伸手喊道:“火华,救我!”


    秦劭烨抬手挥了挥,冷酷无情道:“你保重!”


    “啊,你见死不救!”


    “对了!”在程志轩期盼的目光下,秦劭烨抬头施施然道:“别打脸,拍毕业照不好看。”


    “人渣!”


    拍毕业照这天果然风和日丽,高三教学楼前架起铁铸台阶。从一班开始轮候拍照,全部人站在台阶边上听候指挥。


    摄影师在摆弄相机,周醇安和他沟通两句后,叉腰站在台阶前,喊道:“女生全部过来站第一排!”


    队伍里的十来个女生稀稀拉拉往台阶前站,周醇安端详一会,感觉不太协调,指着许冠宁、潘梓君还有另外三个女生,说道:“你们几个站第二排,等会第一排稍稍蹲下。”


    陈宝言察觉背后有人,回头看去,对上许冠宁的笑脸,重又扭回去勾起唇角。


    片刻后,全班站在摄影机前,最下方坐上校长和全部任课老师。


    摄影师在摄影机看了眼,直起身喊道:“最上面右边的男生太高了,你蹲低点!”


    秦劭烨一愣,靠着身后的栏杆顺势滑下去。


    摄影师指向他旁边的刘明明说:“不是叫你,站直了!”


    程志轩仰头大笑:“哈哈哈!”


    “切!”刘明明撇嘴,踮起脚尖哼道:“我也有一米八的好不咯!”


    摄影师重新弯腰调准焦距,扬声道“别眨眼睛,我数‘一二三’,你们说‘田七’就拍了啊!”


    “一!二!三!”


    “田七!”


    许冠宁俯身抱住陈宝言的脖子,咧开嘴看向镜头。闪光灯亮起,画面定格在这一刻。


    ***


    放晴了一天,却在下午放学时忽然遍布乌云。陈宝言抬头望了望天,加快脚步冲向停车场,喊道:“你带伞没?”


    “没带!”许冠宁说着感觉冰凉的雨丝擦过脸颊,不由疾走奔下台阶,不料鞋带在这时散开。


    她挪到路边蹲下系鞋带。利落地打了个蝴蝶结,瞧见底下的地面比周围干燥。缓缓仰头,撞进一双黑沉明亮的双眼。


    秦劭烨举着伞撑过她的头顶,垂眸笑道:“番薯,下雨还不知道躲到骑楼底下。”


    “你才是大番薯!”许冠宁一跃而起抢过蓝色大伞,快跑两步转身嚣张道:“嘿,你的伞归我。”


    细雨在和风中斜斜落下,秦劭烨眼里蓄满温柔,看着她明媚的笑颜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的目光炙热又坦诚,许冠宁招架不住,脸颊悄然染上薄粉,羞涩地垂下脸,低声道:“你别看我。”


    “我现在会举一反三,‘look’是指有意识地看,”秦劭烨不疾不徐地开口:“那你觉得我这种是什么意识?”


    “还你!”许冠宁手里的伞一把塞过去,慌不择路地跑去校门口跳上陈宝言的自行车后座。


    “啊呀呀呀!”陈宝言摇摇晃晃好一会才稳住车头,气道:“许冠宁!你就不能打声招呼!”


    “快避开!”许冠宁歪头喊道:“前面有水坑!”


    “好,我尽量!”陈宝言直盯着水坑,脚踏蹬得快冒烟,喊道:“我来啦!”


    “不要啊喂!”许冠宁急忙抬起双脚。


    “呲!”车轮两边溅起一片水花。


    “陈宝言!”


    “哈哈哈!多好玩啊!”


    “前面还有一个水坑,冲它!”


    “抓紧了,下一趟《激流勇进》即将起航!”


    欧焕莲在客厅听见门口的动静,头也不回道:“今晚叫餐,你想吃什么?”


    “随便吧。”许冠宁经过沙发放下书包,拖着沉重的裤子走向房间,她得先洗个澡。


    欧焕莲看见她湿哒哒的裤脚,扭头望了眼阳台歪外头和风细雨,纳闷道:“你在学校玩水?”


    “回来的路上踩中水塘。”许冠宁面不改色道,匆匆翻出衣服接着进浴室。再次出来,欧焕莲已经不在家里。顶着一头湿发回房间,翻出吹风机坐在床头拨动长发。


    欧焕莲拎着打包盒进门,喊道:“出来吃煲仔饭!”


    “等会!”许冠宁摸摸发尾仍带着润,对着狂吹一分钟才收吹风机,插头时手肘撞了下柜子。


    啪嗒——


    边上的音乐盒直直坠落,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嘶!”许冠宁心疼得倒吸一口气,连忙滑下床捡起。目光一顿,最底下只露出一角的木片似乎有字。拨动上面的木片,四个字一一在眼前放大。


    【我喜欢你】


    “在干什么呢?饭该凉了。”欧焕莲的声音由远及近。


    许冠宁捞起一堆木片攥紧,从容地笑道:“刚不小心摔碎了音乐盒,我收拾好就出去吃饭。”


    “那你快点啊,等会要上课了。”欧焕莲不疑有他,叮嘱一句转回饭桌。


    许冠宁小心摊开手掌,四个歪歪扭扭的汉字映入眼帘。右手握拳抵住双唇,原地蹦跶两下也止不住漫天的烟花在脑海里绽放。


    片刻后,欧焕莲心里有些发毛,不解道:“排骨腊味饭里放了什么?让你笑个不停。”


    许冠宁颧骨高升,吃吃笑道:“腊肠太甜了。”


    “啧,我也有腊肠。”欧焕莲夹起一片肥瘦相间的腊肠放进嘴里,奇怪道:“这个甜度很正常啊。”


    秦劭烨下楼碰见她,不禁汗毛倒竖,倒退两步借助楼梯扶手遮挡,一脸警惕地开口:“你的眼神不对劲,是不是想打我?”


    许冠宁专门等在这就是为了他,眨巴着大眼睛,捏着嗓子说道:“人家是文雅小女生。”


    “哕!”秦劭烨浑身冒鸡皮疙瘩,迟疑道:“你眼睛抽筋了?”


    “……”媚眼抛给瞎子看,许冠宁白费心思,咬牙道:“山猪吃不了细糠!”


    “哦?是吗?”秦劭烨挺直腰杆,欠欠地挑眉道:“那你是山猪还是细糠?”


    “我”许冠宁哽住,用力瞪他一眼,气呼呼地转身下楼。


    “别走那么快啊,你倒是说呀。”秦劭烨迈开长腿凑到她耳边,追问:“你是哪个?”


    许冠宁回头踹他一脚,嚷道:“走开!”


    “嘶!”秦劭烨捂住小腿跳了两下,龇牙咧嘴道:“你还真下得去脚。”


    “反正踹不疼你。”许冠宁哼道,推着自行车走远。


    ***


    时光飞逝,黑板上的倒计时从两位数变成一位数。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讲到选择题时徒手在黑板上画了个标准的圆,说道:“我觉得这道三角函数题选C,但是隔壁班说这个是选A,你们看看会不会。”


    秦劭烨第一个不服,笃定道:“老师,这题就是选C。题目条件说x=0,不包含边界。那么就代表X轴上有虚线。”


    “我也觉得是C,”程志轩凝眉道:“取X=1,Y=0,函数恒大于0就知道是C答案不对。”


    “特值法没错,”许冠宁沉吟道:“我觉得是因为这道题不严谨,应该把x=0时改为虚线。”


    张思思反问道:“所以你认为A选项也是对的?”


    “C选项肯定不对,”许冠宁坚持道:“但是A的X轴不能画成实线,遮挡住虚线。”


    几人七嘴八舌地争了起来,刘明明打了个哈欠,看眼挂钟,悄摸勾起唇角。


    大半节课过去,才有了定论。


    “我下次就去和二班说,这题选C。”数学老师笑了笑,轻松道:“女生以后找男朋友,就要让他做第一道大题和最后一道大题,三角函数看他细不细心,圆锥曲线看他聪不聪明。”


    大概是临近高考,连小老头也开起了玩笑。


    程志轩自信道:“我上大学也可以用来考察女朋友。”


    刘明明嘲笑道:“有女生看得上你就该烧香拜佛了,毕竟眼瞎的难遇。”


    “哈哈哈!”全班笑作一团。


    “等着我暴扣你球!”程志轩笑骂道。


    刘明明猖狂道:“三分球让你又何妨!”


    “好大口气嘞!”


    数学老师在第一声响铃立即喊:“下课!”


    “老师再见!”


    程志轩正要坐下,瞧见黑板的字迹,喊道:“陈宝言,你儿子又脏了!”


    陈宝言回头用眼神骂人后,拿起抹布打湿水细细擦拭辛苦一节课的黑板。


    许冠宁白天笑得多畅快,晚上对着圆锥曲线加三角函数的压轴大题就只剩苦笑,最后一小问冥思苦想良久,依然摸不到丁点头绪,带上试卷转身问道:“这题怎么做?”


    秦劭烨意外地挑眉,扫了眼题目,似笑非笑地揶揄:“这是考验男朋友?”


    许冠宁咬了咬后槽牙,这人无时无刻不在撩拨她,反将他一军淡定道:“那我找程志轩吧。”


    “回来!”秦劭烨压住试卷不准她抽走,闷声道:“你永远都没有机会找第二个人。”


    许冠宁漾开嘴角,吱唔:“赶紧说你的思路。”


    秦劭烨认认真真地给她画出圆锥曲线图,一步一步慢慢讲解,最后笑道:“听懂没?”


    “嗯,原来是这样。”许冠宁恍然,还在慢慢消化步骤,下课铃声如期而至。


    刘明明拿出一盒飞行棋呼朋唤友:“谁玩?”


    “我来!”


    “我要蓝色棋子!”


    “我黄!”


    “哈哈哈,你的确黄!”


    “你才黄!”


    “污染耳朵。”许冠宁听着他们插科打诨,拿出杂志打算缓缓脑子。


    秦劭烨轻轻拽了下她的马尾,犹豫道:“最近怎么不见你折星星?”


    许冠宁暗笑,面上浑不在意地开口:“够了就不折了呗。”


    够了?


    秦劭烨纠结了一会,旁侧敲击:“那你许愿了没?”


    许冠宁故作不解道:“我许愿?那是送人的。”


    秦劭烨心里一紧,不再绕弯子,直言道:“你要送给谁?”


    “送给”许冠宁轻点脸颊,故意拖延道:“送给秘密!”


    秦劭烨正要撬出她嘴里的秘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陈宝言在前面回头喊道:“许冠宁,去上厕所!”


    “马上!”许冠宁趁机尿遁。


    ***


    高考倒计时第三天,学校为了让他们放松,特意在下午举办了一个活动,高三全年级进行跑步比赛。


    许冠宁跟在队伍后面,脸不红气不喘地慢走。


    陈宝言减缓速度,神不知鬼不觉地掉到她旁边,神秘道:“你的三点钟方向,有一个帅哥。”


    许冠宁失笑道:“你又开始看帅哥了?”


    陈宝言摇头晃脑地感叹:“起码能洗涤我的眼睛,给这痛苦的高三带来点盼头。”


    许冠宁长吁一口气,慢慢动起来,促狭道:“有人该伤心喽~”


    陈宝言闷闷不乐道:“他连我高考都不记得,居然一条短信也没发!”


    “说不定梁家源有事在忙。”许冠宁担心她会消沉下去,给她出谋划策:“你不是有他课表吗?等他休息的时候,打个电话呗。”


    “我才不打给他,”陈宝言嘴硬道:“我要关机待考!”


    “啊!”队伍里忽然爆发吼声。


    “啊啊啊!!!!”又一声冲破天际。


    “啊!”越来越多的吼声在队伍里此起彼伏,老师们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出声制止。


    许冠宁握紧拳头‘啊’了声,扭头说道:“发泄出来,舒服多了。”


    “呀!!!!”陈宝言声嘶力竭地冲前面大喊:“我要考医科大!”


    “我要上美术学院!”


    “我要去看海!”


    “我要做鸭!做最正宗的烤鸭!”


    “哈哈哈!”


    发泄一通后,许冠宁整个人精神爽利,哼着小调回课室。


    秦劭烨看她松鼠屯粮似的往书包里塞试卷,问道:“你今晚就开始搬书?”


    “对啊,这些不太用得上的都先拿回家。”


    范妮可掏出个袋子递给她,说道:“我这里有个环保袋,你拿去用吧。”


    “还是可可贴心啊。”许冠宁俏皮地夸她一句,重又埋头收拾塞满抽屉的练习册。


    范妮可看了眼像是无底洞的抽屉,一摞一摞试卷往外拔,咂舌:“你这也太多了吧!”


    “这些都是近一个月的,家里还有两大箱。”许冠宁一脸云淡风轻道:“不知不觉就做了这么多,垒起来应该有我高。”


    范妮可喟叹:“太疯狂了。”


    当欧焕莲看见女儿房间那一摞摞试卷和书本,也不禁感慨:“你比我当年还刻苦。”


    “吃饭喽!”许东昇捧着一碟清炒油麦菜放饭桌上,喊道:“快去洗手!”


    许冠宁擦干手落座,桌上除了一道豉汁蒸排骨,其他全是清淡的叶子菜,诧异道:“爸,我们家改吃素吗?”


    许东昇一脸认真道:“专家说你这几天饮食要清淡,不能大鱼大肉容易吃坏肚子。”


    许冠宁嘀咕:“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上手术台呢。”


    “呸!”欧焕莲一筷子敲她手背,皱眉道:“不吉利的话少说,快吐口水重新讲!”


    “呸呸呸!”许冠宁低头朝地上‘呸’了几口空气,泰然道:“你们太紧张也会影响我的情绪,保持平常心就行了。”


    “这样啊,”许东昇沉思,起身走向厨房,:“还有椒盐濑尿虾和爆炒鳝丝,我是打算晚上和你妈宵夜的。”


    许冠宁:“……”


    ***


    高考前夕,秦劭烨踩着路灯下影子,轻声道:“加油。”


    许冠宁悄悄歪头让两个影子贴近,笑道:“一起加油。”


    翌日早上,欧焕莲仍是止不住紧张,双手交握在胸前,问道:“你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妈妈给你买。”


    “妈,深呼吸。”


    欧焕莲依言照做,嘀咕:“真是要命,比我自己高考还紧张。”


    许东昇牵起她的手,说道:“你这样会影响她,出去走走。”


    两人十指紧扣走出家门,许冠宁:“……”到底谁高考啊!


    冯开云牵着狗下楼遇见他们俩,新下了然,笑道:“今天要是星期一的话,还能去单位找点事干。”


    “可不是么,”欧焕莲幽幽道:“闲在家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不就是高考嘛,搞不懂你在紧张什么。”秦文凯的右手已经拆了石膏,对比左手白了几个度。


    许东昇笑道:“我看凯哥的手还得晒匀称。”


    “哎,幸好不是伤到脸。”秦文凯自嘲道:“不得给我晒成阴阳脸。”


    “下楼接着聊。”


    许冠宁听见外头脚步声渐远,背了一会古诗才前往考场。


    周醇安在一教楼下等他们,每发一张准考证都会叮嘱:“保管好身份证、准考证,检查2b铅笔、橡皮擦带齐没。考试结束去校门口左边第一棵树,我在那里等你们交准考证。”


    许冠宁点点头,捏紧准考证找到26试室。经过金属探测仪检查,缓步至9号桌落座。摆好文具手表,安静等待开考。屋子里除了金属探测仪偶尔‘哔哔’声,再无其余声音。坐了一会,广播响起。


    【叮叮叮~下面播放《考生守则》。】


    监考老师举起试卷袋前后翻转展示,确认袋子密封良好才拆袋开封。


    许冠宁拿到答题卡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屏气凝神下笔填准考证号。接着试卷发下来先看作文要求,快速勾勒出框架翻回前面开始答题。


    考场上只有笔尖‘唰唰’和翻动试卷的声音,思绪好不停歇地写下最后一个字,看眼时间,还有15分钟做一次全面检查。


    时针指向十一点,广播发出收卷的讯号。


    监考老师把草稿纸叠整齐,喊道:“可以离开考场。”


    许冠宁收拾好东西,迈步往外走。途经27考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陈宝言喜笑颜开道:“我觉得这次题目好简单嘞,作文也不难。”


    “全命题作文还是第一次见,幸好适合写议论文。”许冠宁走到校门口,手肘忽然杵她一下,努嘴道:“你看谁来了。”


    “谁啊?这里太多人了。”陈宝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尖叫一声,突破人潮抱住树下的梁家源,惊喜道:“你是回来看我的吗?!”


    梁家源温柔地笑道:“现在有点迟了,还是想当面和你说一声高考顺利。”


    “不迟,一点都不迟!”陈宝言疯狂摇头,瞧见他眼皮底下的乌青,皱眉道:“你坐火车回来的?熬了一天一夜回家睡觉吧。”


    梁家源摇头,只会盯着她笑。


    陈宝言失笑道:“不是坐火车还是不回家?”


    “咳咳!”


    两人扭头望去,周醇安板着脸教训道:“陈宝言,你第一时间应该先把准考证交给我。”


    “呀,我忘记了!”陈宝言连忙从笔袋里挖出准考证递过去。


    周醇安不放心道:“还有三场考试,没到松懈的时候。”


    陈宝言羞恼道:“老师!他肯定不会影响我考试的!”


    周醇安笑了笑走回树下,去年的第一名,梁家源的照片还在光荣榜贴着,他自然认得。


    梁家源接过她的笔袋,轻声道:“我送你回家。”


    陈宝言脚步一顿,失落道:“你是不是等会就要走?”


    梁家源嗓音喑哑:“明天的课不能缺勤。”


    陈宝言掩下失落,调侃道:“你会不会半路睡在大街上啊?”


    “那我就和班长说,错过了火车赶不回去。”


    “不行!”陈宝言走出封闭范围,扬手招停出租车,拉开车门,嘴角上扬到最大,“在这里讲拜拜,你现在就去坐车。”


    梁家源矮身进去前忽然转身拉住她的手,愧疚道:“不要哭,我暑假回来。”


    陈宝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梗着脖子说:“谁说我哭了,快走吧你!”


    “诶,去车站还能顺路捎带一程回大院。”许冠宁望着车屁股冒烟远去,叹道:“就不用两条腿走回去。”


    陈宝言眼泪瞬间退回去,扭头惊讶道:“你怎么在这?”


    “重色轻友的家伙啊!”许冠宁瞥一眼凉薄的陈某人,一脸沧桑道:“我一直在你们身后,是你没看见我。”


    陈宝言悻悻道:“这这不是”


    “别这的哪的,”许冠宁抬手指向街边商铺,眉毛上下跳动,俏皮道:“请我喝玉米汁,就原谅你。”


    “再加块紫薯饼?”


    “好哇!”


    陈宝言眼巴巴地看着她:“我没带够钱。”


    “你的意思是”许冠宁歪嘴目露疑惑,反问道:“我请你吃?”


    “礼尚往来嘛。”


    许冠宁嘀咕道:“还是要从欧扬那里挖多点封口费才行。”


    “你说什么?”


    “你还要什么?”


    “够啦,人家要减肥呢。”


    许冠宁:“……”


    ***


    两天高考总结过去十二载的时光,走出试室时有种恍如隔世的重生。


    许冠宁平静地拐进来回三年的校道,路上全是疯狂大叫的高考生。


    “今年的题目都太简单啦!”


    “我考完了!”


    “哇哇哇!我要回家!”


    许冠宁回到课室也带着丝难以名状的兴奋,刚把书收拾进书包,身后传来凳子刮过地面的刺耳声,不禁为之一颤。


    “宁姐,我想和你拍一张照。”范妮可举着手机蹦到她面前,连翘起的头发丝都一蹦一蹦的。


    许冠宁转身,目不斜视地对着镜头比耶。


    “宁姐,我也要拍。”


    “宁姐,还有我!”


    许冠宁有求必应,拍到落霞满天之际。


    刘明明掏出手机笑道:“我给你和秦劭烨拍一张。”


    还在课室没走的同学霎时沸腾起来:“芜湖~”


    “哇哦哇哦~”


    “哟吼!”


    许冠宁僵在原地没动,手臂旁边有热源靠近。


    程志轩在一旁瞧热闹,看见秦劭烨的手慌乱挣扎,戏谑道:“火华,你还是不是男人!”


    许冠宁察觉他的手臂在背后,毅然贴上他的肩膀,对着镜头抿唇轻笑。


    秦劭烨眼睛瞬间瞪大,一脸欣喜失措地探手握住她肩膀。


    陈宝言在一旁‘咔嚓’了几张,兴奋道:“大家去窗台那再拍几张!”


    “好。”秦劭烨局促地松开许冠宁,抬步走向门口。


    “哈哈哈,你们看火华!”刘明明大笑道:“他同手同脚!”


    秦劭烨一愣,红晕从脖子蔓延到脸上,对上许冠宁含笑的眼睛,憨笑着挠头。


    “今晚要去聚餐,你们动作爽快点!”陈宝言已经跳上窗台坐稳,扭头催道。


    “来喽!”


    许冠宁站在陈宝言和秦劭烨之间,竖起两根手指对着镜头喊:“我们毕业啦!”


    罗胜飞帮他们拍了几张,手机还给刘明明后看着许冠宁欲言又止。


    “回家啦!”程志轩挑起书包飞向校门口。


    陈宝言背上书包,扭头说道:“最后一个锁门哈!”


    秦劭烨拍了下还在翻看照片的刘明明,笑道:“再不走保安要赶人了。”


    “你怎么就催我,许冠宁还没走呢。”


    “你动作拖拉!”


    罗胜飞趁着课室里只剩两人,探手摸了一下揣在兜里的信,咬牙递过去,闭上眼睛说道:“我喜欢你很久了!”


    许冠宁看着叠得整整齐齐地信封,一时不知所措,茫然四顾,暗道课室里怎么就只剩他们两个!


    罗胜飞坦率地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只是想告诉你曾经有个人喜欢过你。”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谢谢你。”许冠宁喉咙干涩,郑重地抬起双手收下信。


    罗胜飞脸上带着释然,他就是勇敢表达自己的心意,即使没有在一起,那也是往后余生给青春的一个句号。


    ***


    许东昇和欧焕莲在家里望眼欲穿,终于盼回女儿,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心直往下坠。


    欧焕莲两眼一翻,晕倒在沙发上。


    “老婆!”许东昇连忙垫在她身下,扶起人靠在臂弯里。


    许冠宁惊呼:“妈妈,你怎么了?!”


    欧焕莲虚弱地开口:“没关系的,无论考多少分,你都是我们的好孩子。”


    许冠宁茫然道:“啊?你在说什么?”


    许东昇眼眶泛红,咬牙道:“在这里没大学去,大不了送你出国!”


    许冠宁诧异道:“我们家有钱到这程度?!”


    “不够就把酒店卖了!”


    “那还是不用了吧。”许冠宁瞠目结舌,来回扫视两人均是一副万念俱灰的神态,纳闷道:“你们这是搞哪一出?”


    许东昇恢复理智,问道:“你不是考差了吗?”


    “谁传的谣?!”


    欧焕莲挺腰坐起,轻抚心口说道:“吓死我了,幸亏是虚惊一场。”


    “你们怎么自己吓自己?”许冠宁百思不得其解,钻进房间喊道:“我今晚去聚餐,你们两个可以过二人世界了!”


    欧焕莲嗔怪道:“嗐!都多大年纪了还二人世界!”


    许东昇跃跃欲试道:“搞点蜡烛弄个烛光晚餐。”


    “家里只有白蜡烛。”


    许东昇:“……”


    许冠宁在衣柜里挑来挑去,总找不到满意的衣服,抓起衣架出去问道:“妈妈,你说我穿哪件好看?”


    欧焕莲指了指芋紫色的娃娃领连衣裙,说道:“在学校天天穿裤子,聚会穿裙子换个形象。”


    许东昇反对:“不行,他们班大部分都是臭男生!”


    “都什么世纪了,只是吃个饭而已。”欧焕莲皱眉道:“况且还有劭烨和宝言在,其他也是朝夕相处的老同学。”


    “就是!”许冠宁忽略他的意见,扭头进浴室。


    楼上402,冯开云故意凑近挂钟,问道:“是钟坏了吗?你老盯着它干什么?”


    “妈!”秦劭烨坐立难安地等着分针指向六点半,他们约好一起出发去江畔小馆。


    冯开云挨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道:“你要是急就早点下去,别在这晃来晃去挡着我看电视。”


    “说的也是。”秦劭烨呢喃,走去浴室抓抓头发,确认衣服妥帖才出门。在楼道口来回打转又陷入后悔,简直成了蚊子的盛宴。听见脚步声顾不得打蚊子,怔怔地看着人走到面前。


    许冠宁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抿唇笑道:“傻了?”


    “咳咳!”秦劭烨别过脸,不自在地说道:“走吧。”


    陈宝言在对面和他们汇合,瞥向她莹白笔直的小腿,羡慕道:“好久没看你穿裙子,腿能借我用一用就好了。”


    秦劭烨郑重道:“你想踹人的时候可以找她借,保准踹断骨头。”


    许冠宁瞪他:“我现在就把你踹去火星。”


    “嘶!”陈宝言捂住脸颊,一脸酸倒牙的表情,嫌弃道:“早知道我自己去。”


    “别搭理他!”许冠宁挽起她的手臂,两人走在前面。


    少倾,三人走进江畔小馆。


    刘明明坐在窗边第三张圆桌,招手喊道:“在这里!”


    陈宝言撩开桌布坐下,瞧见桌底下的箱子,讶然:“你们还叫了啤酒?!”


    程志轩豪迈道:“都毕业了,不喝他个底朝天哇!”


    张思思作为班长,未雨绸缪:“你们喝醉了,谁管回家的事?”


    刘明明大有天掉下来当被盖的侠气,直爽道:“连滚带爬也能到家,掉江里就游回去。”


    张思思不以为然道:“让体委负责你们,我可背不动。”


    “喝就是了!”刘明明撬开瓶盖,怼到秦劭烨面前。


    秦劭烨偷瞄一眼对坐的许冠宁,握住瓶身灌了半瓶。


    有男生不服输道:“喔唷,兄弟好酒量喔~”


    许冠宁劝道:“吃点菜再喝吧,别喝醉回头发现肚子空空的,吐也没东西吐。”


    秦劭烨闻言放下瓶子,酒过半巡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只听许冠宁骂道:“你这头猪重死了!”


    陈宝言松开刘明明,任由他瘫软在凳子上,放弃道:“索性让他们在门口睡一晚吧,我扛不住了。”


    “我怕别人报警说我犯了抛尸罪。”许冠宁自嘲道,拉起秦劭烨的胳膊搭肩膀上,踉踉跄跄地走出去。


    秦劭烨努力站直,含糊道:“我可以走。”


    许冠宁看他是真的可以走,点头叮嘱道:“你就在门口等着,我和宝言把刘明明扛出来。”


    两人合力把刘明明推进出租车,再把秦劭烨送进去,陈宝言扭头钻进副驾驶,捏着鼻子嫌弃道:“他们太臭了,我坐前面还是想吐。”


    许冠宁秉住呼吸坐进后座,车子一启动,肩上一沉。秦劭烨温热的呼吸打在赤裸的脖子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秦劭烨自动寻找舒服的角度窝着,哼唧:“我好难过,你收了他的情书。你知不知道,我其实不愿意让你们独处。”


    冰凉的水滴砸落锁骨,许冠宁小心探手过去,摸到一手湿意。还没回过神来,脖子上传来湿润柔软的触感。


    酥麻传遍全身,许冠宁不敢乱动。担心其他人发现后座的异样,只能绷直背脊,攥紧裙摆,咬住下唇看向窗外。


    秦劭烨轻啄一口,语气里带着啜泣,呢喃哀求:“你能不能喜欢我一点,一点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