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爷爷


    上午九点, 本该明亮的天空显得有些阴沉,远处时不时传来雷声,气温更是闷热, 似乎下一秒就会下雨。


    祁宴从床上醒来时,本该在他身侧贴着的温热身体不见踪迹,闭着眼睛伸手在床上探了探,空无一人,只碰到了冰凉的手机。


    蹙起眉把手机抓在掌心里, 就着这个姿势起身, 原本搭在身上的被子顺着滑下来,露出一副修长精壮的身体。祁宴做猫的时候就是一只看起来像豹子的猫咪,做人之后这种优势被放大, 具体表现为肩宽腰细腿长。


    这种几乎不存在于人类世界的完美身材, 叫林染每每看到都感叹,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怎么会有腿这么长的,还长得这么好看的小猫,不给他这种普男留活路。


    直到这副躯体压在他身上, 以某种诱惑性的目的引导林染的手抚摸每一寸滚烫的肌肉时,林染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原来祁宴和自己从来不是竞争关系。


    祁宴不仅属于林染, 而且只供给林染独享。


    他可以尽情占有,也被赋予随意破坏的权利。


    这具身体布满抓痕的背后, 就是林染昨晚上留下的痕迹,只不过心虚的破坏者此刻不知所踪。


    祁宴披上睡袍在家里找了两圈, 都没见到林染, 越发觉得怪异的同时,心底涌出没有安全感的不耐, 立即打开手机拨打林染的电话。


    然而不仅电话没打通,还在手机消息推送的窗口,看到了自己和庞霖那团该死的垃圾的暧昧照片。


    祁宴:“?”


    神情有些疑惑,蹙着眉打开软件点进账号里,看到最新视频的评论区下方都是谩骂和质疑,祁宴眼底的情绪被厌恶和阴沉取代。嘴角更是绷得很直,面容冷峻,仿佛在爆发的边缘。


    要是林染在这里,肯定会第一时间抱住祁宴的,轻声哄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染对祁宴的情绪越发敏感。这没什么不好,祁宴发现后很是愉悦,这证明林染在乎他。


    不管这个人再怎么对情感避而不谈,再怎么怎么退缩,祁宴觉得,林染还是很喜欢自己的。


    虽然是以主人的身份在溺爱自己养的猫,但那也是明晃晃的、不容置喙的喜欢。所以祁宴仗着林染的喜欢,越发肆无忌惮。


    林染习惯性逃避,性格又别扭,如果不能说喜欢,那就利用“假装情侣”绑住林染,一点一点入侵他厚厚的保护壳,甚至以发晴期为借口,拉着林染滚上床,让他沉迷于谷欠望里,离不开自己。


    肉谷欠也是爱的一种,不是吗。


    祁宴一直觉得自己做的很好,他已经察觉到林染有一点喜欢自己,那天晚上从兰登的宴会回来,神态动作都不自然的林染,传递给祁宴一个隐晦的信号。


    不是主人喜欢猫咪那样,而是他期待的那种喜欢。


    于是祁宴顺水推舟地侵占了他眼馋了很久的人,和想象中的一样美味,让祁宴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谷欠壑难填。


    明知道林染是第一次,却还是贪得无厌地压着他做了很久,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十分新鲜。祁宴是个很得寸进尺的人,在那晚过后观察林染的反应,发现他并不抵触,于是之后越发放肆。


    祁宴在林染一次又一次的默认中,窥探出这个拧巴的人藏得很深的真心,也不自觉沉迷于这种心照不宣的□□关系。


    这应该就是喜欢,林染喜欢他,才会纵容他,甚至在今早起床之前还是这么想的。


    但是一觉醒来,林染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这些照片,更不知道他看到后脑袋里怎么想的。


    这些祁宴通通无法得知,在他醒来后面临的只有一个最直观的结果。


    林染不见了。


    高挑的身影独自矗立在房门口,一通电话此时打到祁宴手机上,是柳芳。


    她也发现了这些惊人的照片,严肃地询问祁宴到底怎么回事。


    “狗仔给我发了邮件,都是你大学时候的黑料,我刚给你发过去了,你看一下……你必须告诉我,这些事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发生过,我需要对症下药来帮你处理。”


    祁宴没说话。


    柳芳心情也很复杂,她一觉醒来得知这些消息,感觉头痛无比。祁宴的账号是她建立工作室以来数据最好的,价值在全公司都数一数二,盈利数额甚至超过了传统艺人经纪部签约的大多数艺人。


    她发誓绝对不允许这个账号出现什么问题,所以当然也会拼尽全力把这些绯闻黑料掩盖。


    但是这是对待自己手下商品的态度,柳芳并不止把祁宴当作商品,在这几个月的相处中,她一直在观察祁宴和林染,这两人虽然很胡闹,但走的每一步在目前看来都是对的,为人也十分随和可爱,不管是私下还是工作对接时的相处,都能感受到他们是很好的人。


    柳芳并不觉得祁宴会是那些黑料里描述的那样难听,这和她相处时的祁宴完全不一样。


    “芳姐。”祁宴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林染有给你打电话吗,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语气很迷茫,又含着暗暗的恼火,就像每次祁宴和林染吵架那样,两个成年人闹起脾气来像小学生。


    林染不见了?难不成因为八卦被气走了?


    但是林染不是那样的人啊,连她第一反应都是不相信。


    柳芳有些迷惑:“……他没给我打电话,可能是有什么事临时出门了,你多打几次他的电话试试。”


    过了好一会儿,祁宴大概是看完了这些黑料,恢复了正常的语气,回复她之前的疑问:“打人是因为被x骚扰,其他我没有做过,你正常处理就行。”


    随后利落地挂了电话。


    柳芳得到了确切的回应,告知团队里的小伙伴,狠狠盯着狗仔发来的邮件,暗骂一声脏话。


    颇有种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扬眉吐气的意思。


    既然这些狗仔这么爱造谣,那就警局和法院见吧。


    “接下来要怎么办?”助理在电话里担忧地问。


    柳芳冷哼:“报警,这人胆大包天还搞敲诈勒索,已经取证了。顺便和庞霖经纪人谈谈,怎么澄清这个绯闻。”


    ……


    挂了电话的祁宴回到卧室,从衣柜里掏出衣服,迅速换上,往家门口走去。


    林染这人很好懂,没什么朋友,又是个爱玩游戏的宅男,平时休假不是在家打游戏就是睡觉,社会关系一目了然,他没去公司处理问题,就只能是去江嫣家。


    已经想好抓到林染时具体的惩罚措施,祁宴沉着脸推开门,却在下一秒蓦然看见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身体猛地僵住,脚步也随之停下来。


    *


    与此同时,江嫣和唐婷家客厅,被祁宴猜得很准的缩头乌龟林染,正白着脸坐在沙发上发呆。


    江嫣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怀里抱着皮皮,与从卧室里出来的唐婷对视一秒,把桌上的早餐推向林染。


    “这么早,早餐都没吃吧?”


    “我不饿,你们吃吧。”林染放空的眼神快速凝聚起来,侧头看向江嫣,表情不好意思,“抱歉,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这换做以前,林染这样一个很有边界感害怕打扰任何人的人,是从不会一大清早从不知道哪里跑过来,突然失魂落魄地敲开江嫣家的门,拜托江嫣和她的女朋友收留自己一会儿的。


    但是今天实在没办法,林染需要一个没有祁宴的、能说话的地方,他只能想到江嫣家。


    “不打扰,这么见外做什么,我们是朋友啊。”江嫣叹了口气,“你脸色好差劲,是和祁宴吵架了吗?”


    “……”


    林染没有回答,他靠在沙发朝向阳台的最尽头,有点虚弱地垂头看手机。就当江嫣以为他不会回应自己这句疑问时,林染的声音才慢吞吞地传过来,“没有吵架,是我一个人跑了出来。”


    “是因为……祁宴和庞霖的照片吗?”江嫣的声音有点小心翼翼,她有点害怕戳到林染的痛脚,可是有些话在这个时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其实我看那张照片的角度,不大像有实质性的接触,真的很可能是视角错位造成的……”


    林染“嗯”了一声。


    “那张照片是狗仔故意那么拍的,蹭热度吧,我知道。”


    “???”江嫣震惊。


    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因为照片吵架离家出走的?那因为什么吵的,这两人都是名气那么大的网红了还那么幼稚?


    “那你抛下祁宴一个人跑来我家?你和他说了吗?这样失魂落魄的肯定没说,你也不怕你家猫被你气死啊?”


    听到这些话,林染的表情更难看了,但是有努力在掩饰。只不过他的声音没办法控制,很低、很哑。


    “江嫣……我……我是不是告诉过你,祁宴是从猫咪突然变成人的。他其实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失忆了才变成猫的,然后流浪在外时被人类虐待,奄奄一息的时候,被我在垃圾桶里捡到,带回家。”


    林染说着,怀里突然挤进来一只毛茸茸的猫咪,是皮皮。它看出林染的情绪,不停地用脑袋拱林染,似乎在说“不要难过”。


    林染看着皮皮,就像是透过它看到了九个月前在垃圾桶里偶然发现的、那只浑身是伤的猫咪,明明那么漂亮,却被恶心的人类折断了后腿,耳朵里都是耳螨,毛发打结,看起来那么可怜。


    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思考,林染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把它捡回家,养伤、喂食,逐渐驯化对人类有天大敌意的坏脾气猫咪,高兴地看着咪咪一天比一天好,把他当做自己的家人,溺爱非常。


    祁宴明明是我的家人。林染想。明明这是我捡回来的猫咪,是林染小心疼爱着的,一点点看着越来越健康的小猫。


    哪怕是变人后,两人也始终黏在一起,不曾分开。


    “我把他养得那么好,那么健康,伤痛和炎症全都恢复了,还变得越来越黏人,一点都不像猫咪,像一只爱撒娇的小狗。就是脾气坏了点……哪怕是变成人之后,我也还是很喜欢他,纵容他一天比一天得寸进尺。”


    江嫣看着林染,声音很轻,似乎是不解:“那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出来呢?”


    林染的手紧紧抓住身侧的沙发,脸色变得越来越差。


    “因为他真正的的家人找过来了。”林染说,“其实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等待这一天的到来,甚至偶尔会觉得,祁宴都火成这样家里人还没发现,是不是太不负责了。然后我就在心里默默延长和祁宴相处的时光,期待他们一辈子都不要找过来。我真坏。可是今天早上,他的爷爷,跨越了整片大洋,坐了很久很久的飞机,来到共和国,还是找到他了。”


    林染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在自言自语。


    “他就站在我们家楼下,把我喊下去,告诉我,谢谢我照顾他的孙子。”


    声音停顿了片刻。


    “然后一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给,告诉我说,要把祁宴带回家。”


    我能说什么呢?林染想。


    那是祁宴的亲人。


    而自己虽然照顾了祁宴那么久,却没有拒绝的立场和任何理由,只能干巴巴地说好的。


    甚至都没办法等祁宴醒来,就被赶出了那栋房子。


    其实才住进去没多久。


    林染很委屈。但是没有办法。


    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52章 要求


    接起那通陌生电话时, 最近太过放松滋润的生活使得林染短暂的被麻痹,以至于没有很快察觉到五通未接电话意味着什么。


    但是问完对面是谁后,林染心底瞬间涌出某种不大好的预感。


    “是林染林先生么?”电话那头的人年纪并不小, 听起来至少中年以上,语气严肃且平淡,信息量却很爆炸,几乎不给林染反应的空间,连邀请都说得很不近人情, “我是祁家的管家, 得知你收留了少爷,来找你谈谈。方便的话,请你下楼和我们老爷见一面。”


    林染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震惊里回过神, 又是怎么在几分钟的时间里穿好衣服, 甚至挑了件看起来最端正的衣服, 腿软着下楼,试图给祁宴的家人一个好的第一印象。并一路组织措辞,来解释他和祁宴明面上的关系。


    天空很亮, 但气温却沉闷。


    一辆十分低调普通的车出现在两人刚购置的高档小区道路边,汽车驾驶座的位置空着, 保镖穿着便服靠在车门处, 冷淡地扫了眼林染,而那位刚才通过电话的中年男人, 站在副驾驶的位置,绕过车头, 朝林染走来。


    身为独立国军部的机要人员下属, 碍于在他国境内,并没有像林染想象中的、电视剧里统管全家的大管家的模样, 而是非常的低调,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瘦高的中年大叔,虽然长着动物人们都有的显化耳朵,但气质十分肃穆冷冽,人也站得笔直挺拔。


    远远望过去,车边的两人给林染一股莫大的心里压力,叫他本就快速跳动着的心跳,此刻快得几乎快要穿破皮肤,喘不上气。


    车后座的窗户渐渐放下来,露出一张和祁宴很相似的脸,鬓发斑白,目光严肃。大概也因为曾是军人出身,显得他比实际年龄看起来更苍老,也是这几位中看起来最为强势冷硬。


    他没有下车,甚至没拉开车门,而是居高临下地就着这扇窗户,睨着林染。


    “你就是林染。”祁盛看着这位救了他孙子的青年,稍微收敛起对人类的厌恶,“辛苦你帮助了祁宴,为表谢意,我们家会给你物质和金钱上的回报,但你和祁宴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关系,趁早解除了比较好。”


    并没有打算好好说话,而是张口第一句话就否定了祁宴和林染的关系,态度恶劣。


    林染嗓子干涩,头昏脑涨,努力在这样的威压中找到自己的呼吸:“我不要钱,我有的。之前家里困难,为了赚钱,我和祁宴假装情侣,不是真的……”


    “不重要。”老人非常专制地打断林染的话,祁家人的脾气如出一辙的差劲,明明语气轻蔑又不屑,却还要用道谢来粉饰高高在上的傲慢,“我会把他带回独立国,不管你们之前什么关系,我都不可能同意,祁宴是动物人,我会让他正常结婚生子。为了让他顺利回家,希望林先生配合我们。”


    根本没有任何“谈谈”的意思,而是单方面的决定,像一支又一只燃了芯的炮火,朝林染的方向轰炸过来,不给他说话的空间。


    管家看到祁盛不再打算和林染交谈,这才总结一般开口。


    “祁家曾经很早时就找到少爷,想让他回家,但少爷拒绝了。老爷身体并不好,千里迢迢从独立国飞过来,决定亲自带人回去,希望林染先生帮忙周旋,劝他回家。”


    原来祁宴早就知道自己的家人都是谁了吗?林染在这样的气氛中抽离出来,茫然地想。


    亏我还想着瞒着他。


    ……


    紧张无助逐渐变成越来越明显的难堪,林染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在被刻意践踏,丧失了力气,满嘴的话都被迫咽下,在这几人的凝视中,绷着嗓子,发出很轻的声音。


    “要怎么帮……”


    “林先生离少爷远点儿就行。我们老爷需要清净的环境和少爷好好谈话。”管家的语气强硬,说出来的话也丝毫不客气,“麻烦你暂时不要回到那栋房子,谢谢。”


    *


    林染听话地离开了新家,还把手机关机了一整天,整个人非常脆弱地躲在江嫣家撸猫,还好有朋友和猫咪们的安慰,让他没有像一开始那样颓靡。


    但吃饭时听到江嫣主动播报了祁宴和庞霖照片的澄清后,又一次走起了神,最后在林染恳求能不能住一晚再回家后,被江嫣干脆的拒绝了。


    林染眼神黯了黯:“抱歉,我可能是要求太多……我回郊区的房子吧,那里还在续着房租呢。”


    “别瞎想了林染,我不是那个意思!”江嫣恨铁不成钢,“按照那老头意思,顺利的话今天就能把你老公带走,你还躲什么躲?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回家睡你的觉。”


    听到祁宴已经离开两人的家,林染难受得不行,抱着皮皮麻木地顺毛,整个人又开始呆滞地放空。


    但好在也是听进去一些话,林染最终还是决定回两人的新家了。


    将近晚上八点,网上的纷纷扰扰还在继续,惨遭绿帽子扣头的林染作为当事人之一,连祁宴的面都不敢见,明明从江嫣回家的路并不远,被他倒腾地铁和公交车硬是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家。


    “滴”地一声,指纹锁被解开,林染轻轻推开门,屋子里一片漆黑。


    如果祁宴还在家的话肯定开着灯的。


    臭猫还真的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林染一路都被这个未知的结果吊着,害怕祁宴没离开,又害怕他真的离开,明明本来应该很完美的休假,变得这样支离破碎。


    伤心地摸着黑去找玄关处灯的开关,然而在开灯的下一秒,林染猝不及防地和在夜里夜视能力很好的猫咪对视。


    祁宴就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因为这里正对着大门,他一直在等林染回来。


    “……”


    “……”


    林染的身体僵硬着,整个人还没从低落的情绪里抽离,就看到椅子上的人动了动。


    “你醒啦?”林染主动开口,有点心虚又有点高兴,但更多的是犹豫。不知道祁宴和他爷爷是怎么谈的,原来人没走啊。


    祁宴从椅子上起身,面无表情地盯着林染的脸,朝他一步步走来。很强的压迫感,林染从没在自家猫咪身上见到这样的气势,可能是以前这样的目光从来不会针对他。


    煎熬了一整天的林染,把那些复杂的情绪全都遗忘了,直愣愣地站在原地面对祁宴的目光,委屈陡然从胸中冒出来,看到两人越来越近,在最后两米的距离里头脑发热地要躲开。


    他一贯这样,口不对心,时常给人若即若离的感觉。


    祁宴沉着脸伸长手一把扣住林染的肩膀,把他温热的身体整个拽回来,力气很大,两人撞在一起的时候林染的胸腔都在震。


    越发的委屈起来,于是下一秒就开始挣扎着往外跑,被祁宴无情地锁住。


    “别……别过来……”


    根本不会听。


    钢铁一般的身躯把他整个人压在玄关的墙上,林染背后是冰凉的,身前被迫接触火热的身体和气息,祁宴不肯说话,那双眼睛黑沉沉地盯着林染,叫他感觉自己无处可逃。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被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忍着难受被赶出家门,还要配合他们说服祁宴回独立国,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抱着不知道什么心理回来看一眼,还要被这样凶狠的目光盯着,林染都很想哭。


    “放开!”


    祁宴垂眼看他的表情,嘴角微微抿起来,手掌紧紧贴在林染的后颈上,逼迫他不能当缩头乌龟,直视自己。


    “失踪了一整天,手机还关机,怎么都联系不上。”祁宴说,“林染,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啊。”


    林染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情绪激动起来。


    “我是挺没良心的,反正分开不是迟早的事吗,差这一天吗。”


    满嘴都是不想听的话,祁宴黑着脸一口咬住林染的嘴唇,凶狠地堵住。


    第一次在这样的气氛中接吻,林染非常抵触,好几次都想咬祁宴的舌尖,但是又不忍心下嘴,只能被亲得呼吸不畅地靠在他胸前喘气。


    “你是真的巴不得我离开你。”祁宴亲完嘴唇,语气凉凉的又去亲林染的脖子,被避开。


    林染这回说什么也不许他亲了,明明在吵架的,亲来亲去干什么。


    可是祁宴不管,看到林染拒绝的举动和冷漠的表情,心底的烦闷越发猖狂起来,捏着林染的下巴,又咬住他的嘴唇。


    两人其实都心照不宣,这种氛围的根本原因来源于祁宴爷爷突如其来地上门打扰,只是祁宴看到的是林染的退缩,林染想的是自己没有立场反对。


    于是绕来绕去都不肯说问题的重点,只能说一些泄愤的话,来掩盖自己的失望。


    “你就这么想我离开?”祁宴又重复了一遍,他最在乎的就是这个回答。


    林染被摁在墙上接吻,两人的身体都滚烫,可偏偏心却很冷。


    祁宴想让自己回答什么呢?林染想。如果我不愿意有用什么用呢,这是可以有选择的吗。


    非要把这个艰难的选择权放在林染身上,让他做这个坏人吗。都这样了,他的选择重要吗?


    祁宴要被家人带回家这件事,明明已经变成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他的沉默给了祁宴明确的信号。祁宴盯着林染冷笑一声,摁在他下巴上的力度加大,留下鲜明的红痕。


    “如你所愿,我明天一早就走,反正你根本不想把我留下来。”


    说完这句话,祁宴并没有松开手,也没有转移视线,仍旧紧紧盯着林染,试探他的反应。


    但还是失望了。


    林染只是咬着嘴唇,什么都没有说。


    不给反应,不给决定,装作没听到,和之前听到祁宴语气不对劲就张口喊宝宝的人完全不一样。


    祁宴只是想从他嘴里听到不想自己离开的话而已。


    怎么会这么难呢。


    第53章 表白


    气氛僵持住了, 祁宴在等林染开口,而林染则是不愿意再说一句话,似乎刚才的质问已经耗费了他所有力气。


    两人离得这么近, 玄关的灯开着,当然能看清楚彼此的表情,不用刻意去寻找那双眼睛里藏着的情绪。


    林染眼眶和鼻子都很红,被迫缩在祁宴怀里不能动弹。眼睫毛又密又长,被灯光扫下来覆盖上一层很浅的阴影, 嘴唇也因为被祁宴不由分说的亲吻染上了一层很深的绯色, 脸又小,看起来很委屈。


    “你做什么委屈上了。”祁宴语气冷淡,“是你不要我的, 明明以前还发过誓, 但是根本一点都不记得。不管感情怎么样, 说翻脸就可以翻脸,随便什么人找上门也可以很轻松地把我交出去,完全不在乎我。”


    面临这样的控诉, 林染很难过,但是又没办法反驳。因为他就是这样做的, 他没办法为自己辩解。一边一言不合地逃离祁宴, 另一边又担心他真的离开,自己独自一人静悄悄的伤心。


    “我没有不在乎……”林染终于开口说话, 很小声,要不是距离很近, 祁宴大概都听不到他的声音, “我也没有不要你……”


    “可是你就是这么做的。”祁宴很有耐心地搂着林染,给他汗湿的鬓发拾到耳后, 动作温柔,声音却很沉,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他们给你钱了?给了多少,让你拿着钱就跑了,没看出来你这么见钱眼开。我有没有说过,你要是抛弃我,我会咬死你。”


    很难听的话,说的林染是个钻进钱眼里非常卑劣不堪的人,换从前的林染肯定和说这话的人大吵一架然后闹掰,老死不相往来,可是祁宴这么说,林染只觉得难熬。


    “我没有要钱,我拒绝了。”林染发出很轻抽泣声,慢吞吞吸鼻子,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是你爷爷他们和你一样很凶,他们让我离你远点,不让我回家。”


    祁宴呲起牙:“我凶?我哪凶了?我对你还不好?平时骂我的时候一点都不留情面,碰到硬茬子了就这么好欺负。他们不让你回你就真的跑了还关机,这个家房本上写的是你的名字,说跑就跑,那我这房子买给鬼的?”


    比上一句话还要难听,林染却没有像以前一样挣扎着跑掉,而是哽咽着把自己的脸埋进祁宴怀里,手臂也环上他的腰。


    不知不觉中,在祁宴的引导下,林染总算舍得说点藏得很深的真心话。


    “那我有什么办法?他是你爷爷。我都特地穿了很整齐的衣服下楼见他,想能给爷爷有个好印象,可是他张口就是我们的关系上不得台面,我都难过死了。”


    林染很少撒娇,一般只有他自己做错事的时候才会这样,祁宴盯着他这样可怜的模样,心狠了狠,仍旧语气很差地挑刺。


    “我们什么关系。”


    林染贴在他胸前流了眼泪,把祁宴的衣服打湿了,听到他的问话又闭上嘴,但是祁宴故意晃了晃自己的胸膛,让林染张嘴。


    “说话。”


    “情侣……假装的。”


    祁宴冷笑。


    “你自己信吗?”他逼近林染的耳朵,咬住还在哭的人的耳根,声音不容忽视地传递给他,“床都上过这么多回了,还假装情侣,那你昨晚上被我草到大哭算什么?”


    林染的身体抖了抖,哭泣慢慢停下来,羞耻地躲开祁宴的牙齿,又被缠上。


    不是在吵架吗?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林染并不是一个能坦诚自己情感和谷欠望的人,虽然和祁宴什么都做了,但不管是在床上床下,都不好意思听这种话。


    犹豫了一会儿,介于祁宴今天这么不高兴,自己又做了错事,还是忍着难为情,问出来。


    “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很微弱的声音从祁宴怀里溢出来,祁宴将人猛地抱紧,原本听起来凶巴巴的语气完全收敛,叹息着在林染耳边留下湿吻。


    又把决定权抛了回来,从来不敢下定论,也没有勇气面对,这就是林染,一个胆小鬼,但是祁宴还是很爱他。


    祁宴的记忆恢复得不多,但依稀记得年少时他和自己毫无感情的亲生父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见面。那时候祁宴的母亲已经拿到钱远远离开祁家,祁宴的人生只有爷爷,他其实也疑惑过为什么别人都有父母,而他没有。


    见到祁同勋的时候,爷爷在发脾气。屋子里能摔的东西全被摔了个干净,祁同勋脱了外套,跪在地上被爷爷动了家法。


    祁宴听到爷爷愤怒的声音,问他,为什么祁宴的母亲这么好,不管是外表性格还是出身,是自己给他选得最好的,他都不肯留她。而那个难产去世的人类,上不得台面的出身,没有正经的工作,成天病殃殃的,说两句话都嘴里带刺,这样的女人到底为什么念念不忘。


    祁宴听得一知半解,但最后还是记住了自己父亲被抽了半个小时里,唯一的那句话。


    他说,即使前妻在爷爷眼中卑微、丑陋、难相处,他也只爱她。


    祁宴只见过父亲这一面,却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虽然心里对这样看似痴情的蠢货嗤之以鼻,青春期时更是觉得他虚伪至极。


    但过了这么久,直到祁宴自己也碰上喜欢的人,才知道这句话也挺有道理。


    爱可以让所有缺点变成优点,爱是盲目,也很纯粹。


    “我们是恋人。”祁宴发出长长的叹息,对林染说,“我喜欢你。”


    *


    空气瞬间被凝滞,把时间拉得很长。


    几乎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林染的哭泣完全停止,在祁宴怀里僵成石头,都要忘记自己名字叫什么,连呼吸都强行屏住了,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给这段理不清的关系定义,因为最早之前毫不留情的拒绝,还有之后笨拙试探的失败,都让本就不敢探头的林染尴尬地缩回自己的安全区。


    其实林染并不是一个很迟钝的人,相反他很敏感,只在感情这件事上反应很慢。


    在各种零零碎碎的时间缝隙里,林染享受着祁宴的照顾,错把喜欢当做家人的陪伴,哪怕是上了床,也要说服自己是缓解发晴期。


    因为林染人生经历组成了这样的他,他不懂爱,不懂感情,年幼的经历让他自卑,会喜欢热烈的感情,却不敢套在自己身上,只会觉得,自己是不是不配拥有。


    凭什么呢?这么好的事情被他赶上了。


    明明从小到大都那么倒霉的,人生中除了倒霉的事就是倒霉的事,毕竟还没成年父母双亡导致负债累累,这样罕见的经历大概全国也没几个人遭得住。


    没有钱,借钱被赶走。想读书,只能去打工,结果还碰到黑工厂一分钱学费都没赚到,自认倒霉后在一个人的晚上默默舔舐伤口,对自己说,要坚强,要活下来。


    林染已经习惯了被冷落、欺负、和无视,那些经历恶性循环一样引导他的性格越发沉默寡言,渐渐学会用笑伪装自己,而过于紧张拮据的日常生活,更加让他觉得自己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可能人各有命,他的命就是比别人苦些。


    直到捡到了祁宴,一只很凶很凶的猫咪。林染想,如果没有家人,他就自己给自己找个家人好了。


    结果这只猫变成了人,之后所有事情逃出了林染预定的轨迹上,他被推着往前走,没有太多时间思考对错,只能沉沦在谷欠望里,和祁宴越来越亲密。


    就像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看到了光,明明是捡回家陪伴自己的宠物,反而叫林染越发依赖他,大概是某种出于本能的趋光性。


    然后每天都被同一个问题烦扰,时不时就会想——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在今天有了答案。


    温热的触感湿漉漉的贴在他唇角,连泪痕都被吻掉,林染瑟缩着躲开祁宴的亲吻,从他怀里探出去,挺直腰板,面对面地看着祁宴。


    “你说的是真的吗。”


    眼角甚至还挂着泪珠,嘴唇红红的,像个懵掉的兔子,以为自己听错了,甚至没有勇气把这句话再重复一遍。


    祁宴心口涌出很深很深的心疼,觉得自己装凶都要装不下去。


    “我们是恋人。”祁宴说,“所以你可以对我发脾气,问我关于爷爷的来龙去脉,面对他们的欺负也可以第一时间回来找我,我会保护你。而不是一个人消化掉这一切,配合他们,把我丢掉。我是睡着了,不是死了。”


    林染的表情变得无措:“我不知道……”


    “嗯?”


    “……对不起。”林染说,“这件事我做错了,请你原谅我。”


    仍旧不是祁宴想要的回答,于是再次板起脸盯着林染,语气平静。


    “还有呢。”祁宴提醒他,“你还有话要对我说。”


    林染湿漉漉的眼睛和祁宴对视,那里面多了些羞涩,脸已经和刚哭过的鼻尖眼眶一样红,整个人像发烧了一般,从脖子到脑袋,泛着不同于平时的滚烫温度。


    心跳越来越快,仿佛在地震,林染终于没办法欺骗自己,只能拉过祁宴的手,慢慢地放在胸前,小声但郑重地说。


    “我也喜欢你。”


    第54章 转变


    两人接了个很久很热的吻, 祁宴占有欲很强,平时亲林染都很凶狠,恨不得把他一口吞掉。但今天似乎是终于听到这句来之不易的喜欢, 连动作都温柔了很多,让林染感觉自己的脚下有云在飘。


    怎么会这么幸福,林染这人是这样,开心的时候会考虑开心很快过去,让自己不要得意忘形。悲伤的时候又会努力消化心情, 争取在外人看来他很正常。


    今天是第一次想要彻底溺毙在祁宴的温柔里, 和他一起永远幸福。


    祁宴从玄关处把人带到沙发,一整天提心吊胆都被安抚,刚才那些凶巴巴的刺也都收起来, 把脑袋埋进林染小腹处, 把他的衣摆掀到胸下, 吻他的皮肤。


    有点痒,但是林染现在很高兴,就没拒绝。


    摸着猫咪毛茸茸的耳朵, 吸了吸鼻子小声说:“你刚刚说你买了明早的机票,是真的吗……”


    祁宴的动作停下来, 咬了口林染的肚子, 声音闷闷:“真的,已经买了, 我原本想今晚上和你告别就走掉。”


    “……”林染的眼睛又红了,“对不起……是我太懦弱了。”


    祁宴又咬了好几口才停下来, 从衣服里钻出去, 抬起头看林染的脸。他总是很容易对林染心软,明明想着说一声就走, 但是看到人的瞬间什么气都消了。


    更别说他哭起来可怜巴巴的样子,真是让人很想侵犯。


    伸手把坐着的人拽下来,林染“诶呀”一声被迫躺下,还在难过的情绪里,就感觉到怀中挤进来一具滚烫的身体,像个秤砣一样把自己狠狠压住,压得结结实实,沙发都陷下去很多。


    “你别总和我说对不起,我都不习惯。”祁宴把脸埋进他脖颈处,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林染下颌,轻声安抚他说,“我知道你胆小,做主播的时候脸都不敢露,还被领导欺负,碰到我爷爷那种人肯定被吓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爷爷……很可怕么?”林染伸手环住祁宴的腰,语气担心,“我之前听谢嘉元说,你家很危险,你的失忆和这有关吗,你有想起来什么吗?”


    背后的触感鲜明,祁宴把林染抱得更紧了,感觉到林染对自己的关心,发出很低的笑声。


    猫咪的嘴唇紧紧贴着林染,笑的时候两人挨在一起的胸腔跟着震了震,林染有点耳热,埋怨地问他笑什么笑,好好说话。


    看看,才示弱了几分钟就开始硬气起来,林染就是这样欺软怕硬一个人,只知道仗着祁宴的喜欢作威作福。但祁宴很喜欢他这副模样,被宠的无法无天的,比一开始被工作折磨的没什么生气的样子鲜活很多。


    “我就知道这只狐狸眼熟,原来他都偷偷把我的事告诉你了,他有没有说我坏话,比如说我脾气很差。”


    林染无语:“这种事还要他说吗?快说正事。”催促地轻轻拍他的腰。


    “嗯,我爷爷很可怕,小时候不听话,家里的鞭子都被他用来抽我抽断了。”祁宴说着,手不安分地轻轻掐林染肚子,摸到他的胯骨。


    “失忆是因为被人撞了,那人酒驾,判了刑,后续家里人一直在调查,但是什么都挖不出来。我说了你别又害怕……不许怕,我们家在独立国地位挺高的,也有钱,爷爷也很激进,树敌多,这种明里暗里的暗算、派杀手很常见,所以我从小到大身边都跟着保镖。那件事过后我被撞落悬崖,死不见尸,保镖们被我爷爷骂得狗血淋头,他自己也老了十多岁,今天看到他都快认不出来了。其实我应该是出于身体保护机制变成了猫,之后不知道怎么漂洋过海来到共和国,被人类虐待,最后被你救了。”


    祁宴其实从一开始发视频没几天,就被找到了,陆闻远的人跟狗一样闻着味就过来,那时候祁宴虽然对陆闻远没什么印象,但还是看到就烦,在对方的质问下放狠话让他们别来烦自己。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陆闻远没有第一时间告诉祁家,但没过多久也被发现了。


    林染抓住他不安分的手,一只腿探出来夹住祁宴乱动的身体:“那你回家会很危险,能不回吗?”


    说不清是出于担心他再次面临危险还是不舍得,林染觉得现在的自己应该两种都有,而且他都说喜欢自己了,林染红着脸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想你离开我。”


    都会撒娇了,一旦确定关系,几个小时的功夫整个人都变主动了。


    两人的关系似乎产生了某种倒转,祁宴饶有兴趣地就近一口叼住他滚烫的耳垂,含糊说:“那你准备怎么做,留下我。”


    非常得寸进尺,就好像一开始不想走的人不是他祁宴一样。林染懒得戳穿他,今天很高兴,像爸妈第一次回家过年给他包饺子,年夜饭上吃到饺子里的硬币一样开心,祁宴说什么都没关系。


    “我……我求求你吧。”林染说,“可以吗。”


    “不够。”


    林染又开始害羞了,想了会儿说:“今晚可以做久一点。”


    话音刚落,祁宴就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口气:“我很色吗?让你用这种事来留我。”


    这话说的,林染反倒疑惑了。


    “你不色吗?”


    不色的话怎么一放假就把他拉上床,连吃饭都跟打仗一样,忙里偷闲吃的,几天时间下来,林染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全都是咬痕吻痕掐痕,很重谷欠的一只猫。


    祁宴舔舐林染的耳根,像猫一样用舌尖磨那里,似乎按捺不住想把他吃掉:“就算你不这么说,我今晚上也会做很久,惩罚你一个人偷跑出去,还把手机关机。”


    罚我?林染虽然心虚,但这种时候很难认理,只能故意找茬一样甩开头,小声说:“你凭什么罚我,那你和庞霖又是怎么回事。”说完,似乎是想起来什么,“综艺那天你说有人造谣你,是在说他么?”


    很敏锐。祁宴忍不住想给他鼓掌,毕竟在此之前林染确实很迟钝又呆,祁宴都怕自己不在的话他会吃很多亏。


    “是他,所以我的黑料大概也是他找人挖的,真是活腻了,那些东西没来得及上传就被炸号了。”祁宴轻描淡写道,“我和家里人见过面,那人虽然很讨厌,但很讲信用,一直找人帮我盯着网上对你不利的消息,毕竟你之前和我一起闹过公司,而且在今天以前是伪装情侣。结果居然是冲着我来的。”


    话说完过了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祁宴还以为林染被感动哭了,结果抬头一看,林染表情疑惑地瞅着自己。


    “你黑料?什么黑料?发我看看。”


    嗯?


    还没等祁宴反应过来,口袋里的就探进来一只手,把手机抢走了,动作迅速到祁宴都忍不住想问他刚刚失魂落魄地哭是不是装的。


    很狡猾,知道祁宴看到他哭会心软。


    林染不管这些,蹙起眉翻看祁宴的手机,很快就在和柳芳的聊天记录里看到那些所谓的黑料,甚至被做成了压缩包,有模有样。


    大概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笑着从男朋友的手机里走出来,林染也一样,当他看到压缩包里那些直白的文字,说祁宴大学一周换一个对象,还家暴时,表情已经非常不对劲。


    祁宴看着他表情,捏他的脸,先发制人:“你不信我。”


    林染今天做错了很多事,不打算一错再错,于是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弯起嘴角微微一笑:“宝宝,要不你解释一下吧,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生气的,就是好奇。”


    又撒谎,又口不对心。


    但他喊我宝宝。


    想了想,祁宴说:“今晚在床上你也要喊我宝宝。”


    “喊喊喊,你想喊多久喊多久,宝宝。”林染已经不要脸皮了,反正今天已经很丢脸,还要什么脸。


    接着林染就被突然袭击,扯掉了裤子。


    还没反应过来,身上的人就动了起来,瞬间倒转了两人的姿势,扶着林染的腰,让他跪坐在祁宴胯骨处。


    紧紧贴着,都能感受到身体重叠部分的滚烫温度,几乎要把他烫伤。手也不安分地抵在后腰,重重地摁着林染的皮肤,往下压。


    林染怕摔倒,赶紧扶住祁宴的肩膀,没忍住惊呼出声。


    “你还说你不色!而且不是说在床上才……”这里是沙发。


    话没说完,短裤被扒了。林染满脸通红地试图用手挡住,被祁宴剥开。用命令式地语气让他给自己解裤腰带。


    林染颤抖着帮他解开了,还没忘要问他那些黑料是不是真的。


    “我大一的时候,因为不想去军校,申请了一所首都的大学,具体过程忘了,反正进去了。报道那天很多人加我好友,很烦,全都拒绝了。”


    祁宴从沙发后拿出一瓶新的润滑,自从那天搬完新家逼着林染在沙发上乱来,他就又在网上买了两瓶,安放在家里好几处,林染对此一无所知。


    因此当他看到一瓶崭新的同款润滑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又开始骂祁宴流氓。


    祁宴不痛不痒地应了声,应完给林染用这瓶润滑,动作已经非常娴熟,很快冰凉的液体就变烫。


    “但是总是会不怕死的穷追不舍,死缠烂打。有人借着我发晴期给我下了违禁的猛药,想让我上.他。结果我发起疯来把他揍骨折了,那小子才老实,看到我就跑。”


    祁宴轻笑着,抚摸林染轻轻战栗的身体,怕自己待会儿疼,让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那以后我发晴期的激素水平都很高,有一段时间都在吃药控制,可惜没什么用,还出现了抗药性,动物人的医疗发展还是太落后……哦对了,爷爷投资了很多钱给动物人的医疗事业,听说总算有了许多新进展,可惜我被撞了之后失踪了。”


    “你……你还没说,你有没有……”


    “当然没有。”祁宴的嘴角懒洋洋地勾出一抹坏笑,手指到奇怪的地方,轻轻戳弄,“我是chu男,第一次给的你,你不对我负责就是渣男。”


    林染都快发不出声音,头垂到他肩上,磕磕巴巴说:“我也是……”


    “我知道。”祁宴摁着他,缓缓坐下,“毕竟都这么多次了还不知道要放松,害羞什么,又不是没见过,我做猫的时候早就把你看光了,不然你以为我干嘛明知道你爱果睡,还要在晚上睡觉的时候钻进你被子。”


    祁宴和林染完全相反,对从不吝啬对爱和谷欠望的需求,时常挂在嘴边,叫林染脸红。


    真是很直白的一个人,明明以前还很嘴硬的。


    被拉着沉沦在无尽的谷欠望里时,林染听到祁宴说了什么,于是再也忍不住,发出破碎的声音。一整天的提心吊胆、难过悲伤都有了出口,林染真的才意识到,从今往后,他不再是一个人。


    “我爱你。”祁宴说。


    第55章 反击


    祁宴买的票没有退订, 出于不得不的原因,改签到第二天中午。


    清早起床后,顶着浑身酸痛, 林染给他做了饭,做到一半的时候猫咪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地从背后探出头,脑袋挂在林染肩上。


    林染觉得他碍事,抖了抖肩膀, 没能挤开, 腰上的手反而禁锢得更狠。


    “你昨天还说不想我离开,可是我还有几小时就走了,也没见你舍不得。”祁宴对一觉醒来没看到林染这件事已经有点应激, 刚睡醒的脑子没多少空间思考, 只能凭借本能把人困住。


    “是你告诉我, 你必须回一趟独立国的,我拦得住你吗?”好在手里并没有在炒菜,只是把控着火候等食物炖好, 林染顺从地转过身,抱住祁宴的腰, 靠进他怀里, “你说好的,一周内回来, 不许骗我。”


    过去祁宴因为工作全国到处跑,那会儿的林染虽然不舒服, 也逐渐习惯, 再加上当时并没有把猫咪当作自己的男朋友,因此只是有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不舍。


    林染没有说, 现在的自己可能和笨猫一样患上了分离焦虑症,总觉得些许不安。


    根据昨晚上祁宴说的,祁宴爷爷亲自坐飞机来到共和国把他带回家,无论如何也需要给老人这个面子,否则以爷爷的脾气,很难预测他会做些什么。


    独立国是一个完全由动物人群体掌权的国家,建国的时间很短,占据了隔海相望的另一块大洋边上并不大的一角,近些年才因为频繁的外交活动得到国际认可。而祁宴的爷爷祁盛则是几十年前独立国最早那批建国的老人,虽然已经退休,但仍旧是桃李满天下,更别提祁宴的父亲仍旧在军部任要职,祁家在独立国名望极高。


    在这样的情况下,祁盛不管去哪都会得到暗中许多的关注,要不是来抓不肯回家的叛逆孙子,也不会离开独立国来到共和国。从落地入海关起,就遭受共和国各部门的监视,保镖那边告知他们下榻的酒店已经来过一茬又一茬的共和国官员,一个比一个官大,甚至在昨晚,s市市长都亲自请祁盛更换由官方控制的、更具安全性的酒店入住。


    总而言之,祁宴爷爷的到来,表面上消无声息,实际上已经在s市官场人尽皆知,虽然保镖团在落地后过关时以私事解释来到共和国的原因,但仍旧属于他国机要人员未经外交报备,贸然踏入他国领土的行为,没出事算当地政府运气好,出了事就极大可能升级为国际事件。


    由于这些事都是祁宴折腾出来的,为了尽快解决麻烦,祁宴只能先把老爷子哄回家。


    拖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已经是极限,因此林染才会在早上顶着酸痛爬起来给祁宴做早饭,尽快把人送走。


    吃过饭,林染还想送祁宴到机场,却在打开门后,看到了两位不知道在这呆了多久的黑西装保镖,脚步一顿。


    祁宴对两人的存在并不惊讶,朝他们点了点头,回头向林染解释:“我们这处房产因为爷爷来过,已经成为被重点监视的地区,为了以防万一,你这几天都在家待着,我会派人保护你,等我回来。”


    林染直到这一刻才有种自己男朋友是豪门继承人的既视感,恍惚地紧紧拽住他的手不肯放开。祁宴转头看向保镖,两人很有眼力见地避开,这才放开行李箱,顺着林染的手摸上去,把他抱住,亲他微凉的嘴唇。


    “怎么了,快走了才知道舍不得。”


    林染幅度很小地点头,埋进他肩上的衣服里,露出一截布满吻痕的白皙后颈:“你要快点回来,我会想你。”


    早晨的阳光从这层单元楼的缝隙中穿透进来,逆光照拂着祁宴的后背,显得他身形格外高大,缩在他怀里的林染,脑袋刚好位于他下巴的位置,仿佛这个面对面拥抱的姿势是为两人量身定做,无比契合。


    八个月前林染在垃圾桶里捡到猫咪,再到后来祁宴从猫变人,两人实打实的相处不过四个月,这四个月发生的事,叫林染印象深刻。


    就好像再也没有比这更珍贵更值得用一辈子来纪念的时光,从主人和宠物,到朋友室友,最后成为恋人,看起来好像很久,其实很短。


    但是林染都有记住祁宴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甚至身体的温度,和他有点刻薄但大多数时候都很宠溺的语气。


    从来没有人这样爱林染,他开心的同时变得不知所措,害怕这样的幸福不过是南柯一梦,因此在离别真正的到来前,恨不得把自己献祭给祁宴,用他口不对心的方式,感知祁宴身体的每一处,企图把气味都留下来让自己思念。


    有点后悔这么晚才确认关系,要是早点开窍,他就能早点缠着祁宴撒娇了,而不是相处时总横亘着假情侣的回忆,不管说什么都别别扭扭不自在。


    现在好了,刚确认关系就要送别男朋友。


    明明只是离开几天,比之前出差的时间甚至还短,可是林染知道,那时的祁宴人生中只有自己,在外工作时自觉往林染手腕系上一根无形的绳索,无论祁宴去哪,都让林染知道他离不开自己,因此安全感十足。


    可今天祁宴回去的是永远不属于林染的那个世界,即使陌生、危险、复杂,但是祁宴却在那里长大,他早就应该回到本该属于他自己的地方,和亲人重逢,和朋友相聚。因为有很多林染不认识的人,林染没见过的事,他的自卑心理又开始作祟,于是抱着祁宴不肯撒手。


    “你回来的时候,还爱我吗?”林染抬起头,眼睛很红,一眨不眨地盯着祁宴的表情,却看到他难得无奈的笑容。


    祁宴的手搂在他腰间,垂下头深吸一口气,伸出另一只手抚摸他的脸颊,粗糙的指腹摁压软肉,顺着下巴一路向上,最终停在他眼下。


    擦拭掉还没落下的眼泪,祁宴声音很低:“这话应该我说。林染,我爱你爱得快要疯掉了,你怎么会说这种话。”


    这个动作这个力度,以前很少见,像是在摸什么珍贵的易碎品,让林染瞬间就喜欢上,抓住他的手指放在嘴边亲了亲。


    林染这才笑了,小声说:“你要是不爱我了,我就找别人气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祁宴咬住嘴,一向爱装酷的人面对恋人的眼泪和色厉内茬的威胁,只能含糊地求饶:“祖宗,你饶了我吧。”


    *


    祁宴离开后,林染红着眼睛给两位保镖送水,没人肯收,便抱着两瓶矿泉水回家,坐在沙发上垂头看手机,在聊天框里戳祁宴。


    “你留下来的两个保镖不喝我给的水。”一段陈述句,有点控诉的意味。


    对面的祁宴发过来六个点。


    【我的小猫:保镖一般不会吃别人给的,怕发生意外,我把他们留下来看着你,他们的存在对你的安全而言很重要】


    林染轻轻哼了一声,自己把没拆封的水拆了,灌了大半瓶。


    【今年一定发大财:不喝就不喝,我自己喝】


    【我的小猫:补个觉怎么样,你昨晚没睡好】


    【今年一定发大财:不要,我要等你上飞机再睡】


    【我的小猫:乖,睡会儿,今早看到你黑眼圈了】


    既然都这么说了,林染还是决定给男朋友面子,好好补个回笼觉。晃荡着喝饱水的肚子爬上床,刚躺下,全是祁宴的味道。


    林染皱着脸把祁宴的睡袍塞进怀里,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进入睡眠。


    一觉醒来,已经下午,林染迷迷糊糊地在床上捞人,什么都没捞到,这才反应过来祁宴回独立国了,于是掏出手机刚准备问祁宴到哪,就看到消息窗口弹出几个爆炸性的消息。


    #庞霖三任金主#


    #庞霖卖身#


    #庞霖解约#


    林染大惊失色,急急忙忙点开新闻,就看到热搜上几张暧昧的合照,以及评论区路人不知道从哪里搜出来庞霖的金主们的正脸大头照,林染两眼一抹黑,顿时惊得翻身坐起,连难过都忘了,立即打电话给祁宴问什么情况。


    祁宴坐的那趟飞机是私人承包的跨洋航线,祁盛还亲自挑选了经验丰富的飞行员,飞机上安设有无线网,因此聊天并没有没有太大困难,唯一的阻碍就是两人打了五分钟电话,卡了四分钟。


    林染一怒之下把视频挂了,嗖嗖发过去数十条语音。


    “天啊祁宴,你看他!我的滤镜碎完了!”


    “他怎么会连那么胖的男人都下得去嘴,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恶心!!”


    “是你干的?是不是你?你真的好危险一男的,我要给我的相册和网盘上锁!”


    “对了你相册里有我裸照!你自觉点删掉!我看到了!”


    刚睡着就被视频通话吵醒的祁宴,看到最后一条语音,蹙起眉摸索着也发语音过去。


    “那是我出门在外的福利,我不用这个怎么想你,而且只到锁骨,哪门子裸照别血口喷人,一觉醒来就污蔑我。”


    毫不客气的回击,把两人那点因为分别造成的悲伤通通带走,在手机里小吵一架。


    “那是谁干的?怎么不给人留点遮羞布?主要是我眼睛好难受。”


    “遮什么遮,他都这么对我了你还给他遮羞,你是不是就想看我身败名裂啊,那个造谣我的狗仔就是他们公司养的营销号!”


    林染顿了顿,嘴很笨地解释:“没有呀宝宝,我就是太震惊没反应过来他是个坏人……”然后又细声细气哄了好半天,不怎么好哄的祁宴这才饶过他,告诉林染这件事没有经过自己的手,是家里人做的。


    “那综艺是不是也要停了?”林染喃喃道,“刚想和芳姐商量一下解约呢,庞霖就出事了。”


    没过多久,庞霖的绯闻和实锤就被经纪公司的公关强行删掉,但爆料的痕迹却难以消除,评论区除了震惊就是震惊,有人再次掏出两天前庞霖和祁宴的绯闻和澄清,冷嘲热讽。


    【原来勾引祁宴是真的】


    【和这些猪头三在一起还不如祁宴呢,毕竟帅】


    【粉到真小三了,我要冷静冷静……】


    【拆我cp会遭报应是真的,我已经向老天爷下跪】


    甚至有不少人跑到祁宴的账号底下问什么情况。娱乐至死的年代,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恨不得无聊的人生多来点狂风骤雨,当乐子看。


    评论问的多了,林染眼不见为净,他不想落井下石,毕竟确实太过难堪,但一想到庞霖疑似陷害祁宴,他又很生气。


    实在受不了,干脆打电话和江嫣蛐蛐这人好半天,顺便笑嘻嘻地通知她自己和祁宴终于在一起了,在江嫣“祁宴看起来麻利怎么人这么磨唧”的吐槽下,伴随着互联网上的腥风血雨,度过确认关系后没有祁宴的第一天。


    第56章 异地恋


    自从人类和动物人休战, 独立国建国,共和国颁布动物人反歧视法案,这几十年时间里共和国和独立国民众之间的关系从互相厌恶, 到逐渐转好,这其中免不了官方在暗中推动。


    独立国的建国和大多数国家不一样,没有太多的历史、文化、政治底蕴,只有冷冰冰的金钱和用钱买回来的国际地位,但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外交事业经营得如火如荼, 影响力也在不断扩大, 在和地球上前几的超强大国——共和国,正式建交后,独立国成为了全球动物人的美好家园归属, 再加上移民政策的支持, 已经成为了国际版图中不可忽视的力量。


    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独立国因为曾经的战争和矛盾,大多数老一辈的民众存在比较极端的种族主义倾向。


    在几十年前,这个国家是动物人的天堂, 也是人类的地狱。好在随着互联网的快速发展,这种极端的种族观念在年轻人的群体中被消解了许多。


    私人飞机比民航更注重安全性, 即使航线已经算得上非常成熟, 被祁盛点名的动物人驾驶员也不敢轻易加快飞行速度,而是在默许下更平稳地飞行, 因此飞机比想象中的多了几个小时才到达独立国首都。


    因为有时差,落地时是在独立国上午, 刚离开停机坪, 许多穿着西装仪表严肃的人就迎上来,人群中领头的曾经就职独立国外交部, 是前任部长,和祁盛是多年好友,在差不多的年纪退休。


    这片离市中心并不远的私人机场,无论是乘客还是员工,又或者是其他重要的不重要的人,肉眼可见的全是动物人,没有一个人类。


    这是谢泽精心安排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老战友祁盛眼里容不得沙子,脾气臭性格极端,无数次提及对于人类的厌恶,也难为他为了孙子会漂洋过海去到满是人类的共和国。


    当然以处理私事为由让祁盛去共和国也是谢泽建议的,否则这位因伤退休多年的好友可能会发起单方面对共和国的局部战争,只是为了和这个国家一位并不起眼的人类抢夺他从小养到大的继承人。


    自从一年多前祁宴车祸失踪,谢泽眼睁睁看着这位好友短时间苍老的速度赶上了过去几十年,因此看到跟在祁盛身后的祁宴,谢泽感到由衷的高兴。


    安排好车座,一路赶往独立国首都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目的地距离国会大厦不到一公里,是祁家的产业之一,分布在全球范围内几乎所有发达国家,总部则设立在独立国首都。


    这座名为“盛宴”的餐厅设计得非常漂亮,是在祁宴出生那年作为生日礼物找了全球顶级的设计师为他量身打造,却没想到因为种种原因在国内十分火爆,后来甚至开了许多分店,由祁宴本人全资控股,是他人生里第一份产业。


    祁宴的记忆没有恢复太多,对此并不知情,觉得这家名为盛宴的餐厅装修着实奢华,然而人刚走近旋转大门,就看到餐厅的经理在背后恭敬地迎接他们。


    对着祁宴喊到:“小祁总您好。”


    祁宴:“?”这是个什么称呼,真是不习惯。


    跟着一路黑着脸不肯和他说一个字的爷爷来到自己名下的饭店吃饭,很快就被引荐到最大的包房,已经坐了不少人。


    管家在祁宴身边解释:“是给您的接风宴,来的都是亲戚和老爷的朋友。”


    祁宴点了点头。他头一回对这样的排场感到不适,回个国至不至于喊来这么多人,还以为谁家在吃席。


    扫视一眼包厢,竟然还来了在祁宴脑子里几乎没有任何印象的生父祁同勋,以及各种脸都不熟的长辈们。


    有祁家的亲戚,还有部分人是曾经在国会或者军部任职、和祁盛本人交好的老朋友,带着他们家里和祁宴同辈的年轻人一块儿赴宴。


    “我从昨天看到消息就在高兴,原来真的找到小宴了。”谢泽面对这场看似私人实际上别有洞天的接风宴,仍旧圆滑得像只泥鳅,矢口不提祁宴之前根本不肯回来,还是祁盛亲自去请才请到人的真相。


    其他人或多或少知道些内情,但都避而不谈,笑着迎合。


    祁宴面无表情地朝所有人点点头,被祁盛瞪了一眼,于是开口朝这些并不认识的前辈们问好,在轮到自己生物学上的亲生父亲祁同勋时,表情平淡地闭上了嘴,没再说话。


    本就尴尬的宴会顿时一片死寂,但这些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子怎么会让饭局冷场,随后又是你一言我一语地接过话题,让场面不要太过难看。


    而那位被刻意冷落的高级军官,压根眼皮都没抬。


    让人食不下咽的饭局临近结束,连经历了十多小时飞行后第一时间的休息整顿都被强行跳过,这样的情况下,祁盛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


    “祁宴,你看看你无所事事的模样,回国以后继续读书,帮家里做事。”祁盛看了眼在座的各位,“这些叔叔爷爷都是看着你长大的,还有他们带来的这些小朋友,小时候你们都在一起玩,这次回来多联系联系。”


    见祁宴不说话,场面有点凝滞,谢泽立即打圆场。


    “老部长,先让孩子吃过饭好好休息,听说祁宴失忆了,抽空去医院做个检查,再考虑后续的事情也不晚。”


    但祁盛还没说完,他又点名了一位老战友,言语中透露出对方身侧那位同样是猫系动物人的孙女,和祁宴同龄,也在首都大学读书,可以多接触接触。


    祁宴冷着脸扫过去一眼,对方立即扭头看过来,和他对视,脸上浮现出得体的笑容。


    刚收回视线,手机传来震动,是林染的消息。


    【胆小鬼:晚安,我准备睡觉了,落地了吗?现在独立国是几点?】


    【祁宴:下飞机了,在吃饭,上午十点】


    【胆小鬼:居然没有休息就去吃饭了,困不困呀你】


    祁宴紧绷着的表情松动了几分,林染的消息就像是干涸之地的甘霖,让祁宴被这些不认识的人和爷爷各种命令式语气,以及疑似被迫相亲而变得糟糕的心情稍微好过了些。


    虽然在飞机上已经充分休息过,但是不妨碍祁宴借此机会来和男朋友撒娇。


    【祁宴:困死了,想抱着你睡觉】


    【胆小鬼:……】


    对面的人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回消息,祁宴想他大概又在害羞。


    自从两人关系越发亲密,林染这只本就爱缩在巢穴里的兔子就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但他越是这样,祁宴越是喜欢逗他,喜欢用一些在林染看起来很难接受的话来刺激他,因为每当这样,林染就会毫不自知地露出各种可爱的表情。


    无论是皱着脸生气、害羞,还是弯着嘴角开心、笑吟吟的,在祁宴眼中都非常漂亮美味,为此他趁着林染没有防备,在回独立国前一天拍了很多照片,里面的人既鲜活又动人。


    多亏这些照片,祁宴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场合里也不觉得太难熬。


    等了好一会儿林染都没回应,祁宴垂着眼又想逗他,就看到对话框里蹦出来两条消息。


    【胆小鬼:我正打算抱着你衣服睡觉呢】


    【胆小鬼:图片.jpg】


    图片瞬间加载出来,是林染靠在两人常常厮混的床头的自拍,怀里抱着一件白色卫衣,很眼熟,离家之前祁宴刚换掉扔进脏衣篓,却被男朋友捡出来裹在怀里。


    大概也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很痴汉,照片里林染脸有点红,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像一块美味的小蛋糕。


    【胆小鬼:不许笑我!】


    原来刚才沉默半天是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祁宴。


    差点在这顿看似热闹实际无比尴尬的饭局里憋不住声音,祁宴只能掩盖一般地抬起面前的茶壶,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温热的液体从嘴里滚进喉咙,再一路落进肚子,非但没缓解嗓子的紧绷,还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燥热。


    罪魁祸首在手机里耀武扬威,祁宴顺手把这张照片保存,放进名为“老婆”的相册,才回复他。


    【祁宴:你是真的欠x】


    【祁宴:等我回家】


    林染并不敢正面回答他的话,慌里慌张地打下几个字就落荒而逃。


    【胆小鬼:我要睡觉了,不许发消息吵我!】


    *


    两天后的傍晚,祁宴带着保镖前往回国之后的第一场晚宴。


    在此之前,祁盛曾经问过他要不要自己带他一同出席,祁宴拒绝了,自称可以应付这样的场面。


    宴会的举办者是一位来自共和国的富商,和祁家有过生意上的往来,因为生意遍布全球,最近又在独立国谈合作,干脆举办了这场拍卖会,把自己游历全球收集的昂贵收藏都罗列出来,以宴会的形式分享给到访者,渴望找到有缘人。


    由于这位富商确实很有名气,因此受邀的人大多都准备出席这场宴会,而作为宴会举办场地的拥有者的祁家,当然也得派人前去参加。


    祁宴到达酒店时,经理候在大门处等待他下车,介绍晚宴的地点和流程,很快那位举办宴会的富商就带着人走过来,和祁宴打了个照面。


    “小祁总,好久不见,身体可还好?”


    祁宴去年出车祸的事独立国上流阶层的圈子人尽皆知,祁盛掩盖了他失踪的事实,对外宣称他在国外的顶尖医院修养。


    一年时间,许多人都开始猜测这位祁家继承人是不是被撞成植物人了,就突然听到风声,祁宴竟然完好无损甚至看起来非常健康地出现在家里的公司,和就读的大学里。


    祁宴朝对方点了点头:“身体很好。”随后看向富商身边的人。


    是陆闻远。


    “兰登的陆总今天也来拍卖会。”祁宴说,“两位,好久不见。”


    陆闻远穿着款式比较休闲的灰色西装,和当初祁宴带着林染来到兰登举行的宴会见到他时一样,气质和表情都分毫不差,没怎么变化,但祁宴却从受邀的网红成了小祁总,短短一个月,宛如翻天覆地。


    拍卖会还有两个小时开始,富商需要去筹备工作,祁宴和陆闻远则站在了一块儿。


    两人都身形高大,虽说发色不一样,但眼瞳是同一种颜色,就连长相都极为相似,看起来和亲兄弟也没什么区别,站在一起极为和谐,路过的人纷纷投来不经意又热络视线。


    祁宴根本没避开保镖,顶着身后那些人的目光,就和陆闻远聊天。


    “被老爷子抓回来了?”


    陆闻远这人,不管是疑问还是质问,都能把话说得毫无起伏,像是一块根本不会融化的冰。


    祁宴从小就反感他的装模作样,到了今天发现自己仍旧很难接受,看在之后的事的面子上,还是收敛了脾气,尽量以平和地态度和他说话。


    “接风宴的事难道没有传遍首都吗?明知故问什么。”


    “嗯。”陆闻远说,“只是想亲耳听到你承认被抓回来。”说完,语气顿了顿,“你的恋人还在共和国,没有跟着一起回来。”


    虽然祁宴很讨厌陆闻远,但还是被这个“你的恋人”取悦到了,难得给了好脸色。


    “他在等我回家,我现在是有家庭的人。”祁宴从鼻腔深处轻轻挤出哼声,“只有七天时间,所以需要速战速决。”


    几个小时后,宴会结束,大部分拍卖品都被愿意出手的买家买走,富商欣慰不已,当场宣布今天的交易金额将用来做慈善,是陆闻远陆总设立的基金,将支助全世界各地因为贫穷无法读书的青少年,帮助他们努力逐梦这个精彩世界。


    非常激昂的陈词总结,将今晚的拍卖会升华,前来赴宴的有钱人们对此纷纷鼓掌,直到最后这位不怕死的富商竟然拉着陆闻远和作为场地提供者的盛景集团小祁总合照,令在座的人顿时感到惊讶且汗颜。


    独立国有钱人的圈子并不大,再加上祁家政坛和商界两手抓,祁盛的兄长甚至任职过独立国建国的总统,接受的报道和采访比吃过的饭还多,祁家在独立国也算得上是独一份的声名远扬,而那些顶级豪门里的事早就被各家媒体扒得干干净净,大多数人都知道,陆闻远的存在,一直是祁家现继承人祁盛心头的一根刺。


    祁宴看着台下所有人惊讶的表情,心底忍不住冷笑,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为了加快回到林染身边的时间,摆脱这个被控制了十多年的身份,祁宴只能出此下策。


    于是捧着酒杯,和绕过富商,和他另一侧同父异母的哥哥碰了碰,非常刻意。


    一位早就安排在暗处的报社记者,举着相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回到独立国的这几天时间里,祁宴借着失忆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好友申请全都拒绝掉,却意外非常听话地回到大学上课,试着接触了祁家名下的产业,破天荒地跟着管家来到集团视察,一场接一场地连着奔赴了不少宴会,甚至抽空去了趟医院做全方位的检查,行程比明星还忙碌。


    这样的祁宴表现得比失忆之前乖巧太多,叫祁盛非常欣慰。


    事实上祁盛本想让孙子一样跟着儿子进系统里工作,进军校,或者读政治相关的大学,可惜祁宴不仅对此不感兴趣,更厌恶接管家里的公司。


    十八岁的少年深陷叛逆期,鞭子都抽断了很多根,也没有任何用。


    而这几天因为顺利得太过不同寻常,导致祁盛欣慰同时也十分警惕,但怎么也没看出来任何实质性的异常,直到手下的秘书突然闯进办公室,表情非常慌张地捧着打印出来的新闻稿,递给祁盛。


    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孩子静悄悄,一定在作妖。


    秘书递过来的一张照片,他亲自选定的继承人祁宴,和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孩子,在某个宴会上,举杯共饮的合照。


    配文并没有太多异常,粗略地描述了两人共饮的过程,但对于看到这张照片的独立国首都圈内的人而言,这无疑是个惊天的消息。


    祁宴车祸后整整一年才重新露面的消息,已经因为祁盛的那场刻意设计的接风宴,传遍独立国上流阶层的圈子里,在他有意地推动下,让所有人意识到祁宴这次回归,似乎是要接手祁家的一切。


    这样的行为,一方面是在震慑背后不怀好意的人,比如当初那场至今为止都查不出来幕后黑手的车祸,另一方面,也是表明无论如何,祁宴都会是祁家已经选定的继承人,没有人能左右祁家掌权人祁盛的决定。


    然而这张照片的出现,把祁盛安排好的一切彻底打乱。


    因为和祁宴合照的人是陆闻远。


    陆闻远是祁宴父亲和人类生下来的孩子,本应该是祁家的长子,拥有祁家的一切。


    然而因为他出生后并没有动物人的显性基因,耳朵、尾巴、气味等都不存在,叫唯种族论的祁盛难以接受,如同一根扎在肉里的刺,拔不得,碰不得,任由伤口越发深入,肌肉溃烂,难以控制。


    再加上几十年前独立国极度排斥人类的社会风潮,动物人群体视人类的血脉如同垃圾,祁盛更愤怒于自己唯一的儿子竟然背着他偷偷爱上了一位人类,并为了这个女人和祁盛断绝了关系,凭借自己的能力考进军校,一路晋升回到首都。


    近些年来,虽然这样的风气逐渐被打破,所有人都宣扬禁止歧视的言论,人类和混血逐渐能在独立国出现并找到工作,以及和其他人类占主导国家的建交,让大多数人越发清楚,平等与和谐的理念似乎更适应时代。


    可偏偏祁盛就是那些冥顽不灵的人之中的一位,他憎恶那个把自己儿子带跑的人类女人,也憎恶她的血脉生下来的孩子,陆闻远。


    从前在祁盛的影响下,祁宴不仅对人类抱有巨大偏见,也十分反感他自己这位跨物种生下来的混血哥哥,从血脉到外表再到性格,两人形成了一种虽然有亲缘关系却互相厌恶的状态。


    而现在,祁宴竟然会主动出现在他在的宴会,还合影,这简直天方夜谭。


    “混账!把祁宴给我带过来!”


    怒骂出一声藏在喉咙深处的斥责,祁盛撕掉这篇报道,裂纹从兄弟俩的中间绽开,随后桌上的茶杯也被他猛地举起来,摔在地上。


    “啪”地一声巨响,细碎的瓷片四溅开来,秘书的头只能垂得更低。


    “好的董事长,您别气,属下这就去找小祁总……”


    ……


    接到电话时,祁宴正医院做身体检查。


    他昨晚上为了和陆闻远在镜头前作秀多喝了两杯酒,一觉醒来头晕脑胀,打着跨洋电话和林染诉苦,说自己为了回去找他好累,每天都要装乖。


    林染那边已经是晚上,声音都带着困意:“那你快点回来吧,回来我抱着你好好睡一觉就不累了。”


    软绵绵的声音,明明上周前还贴在祁宴耳边轻声哄他,今天却隔着该死的大洋只能从电话里听到,祁宴心痒难耐,又逼着因为困意而声音有点低哑的林染喊了几声好听的。


    林染的声音很温柔清透,仿佛水流轻拍石壁,和祁宴说话时还毫不自觉地含着笑,非常悦耳动听,否则当初也不会被直播公司选中当男主播。


    “叫声哥哥听听。”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要求噎住了,沉默了一会儿。


    “……我比你大整整五岁。”


    好半天后,林染别扭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出来,哼哼唧唧的。


    “那又怎么样。”祁宴坐在车后座,根本不管前座保镖的死活,嘴里说着一些恋爱中的人才会说的酸臭言论,“宝宝都喊过了,哥哥不能喊么。”


    林染特别不好意思,最后在祁宴的反复逼迫下还是喊了“哥哥”。


    就像是小时候调皮被爸爸脱了裤子摁在腿上打屁股一样羞耻,明明是年纪更大的一方,甚至大了整整五岁,却要喊十九岁的人哥哥。


    “那好吧……你不许录音,我做做心理准备。”


    酝酿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终于传来因为电流声而显得有些失真的“哥哥”,很轻很低,特别不好意思,赋予了这个平平无奇的称呼一层诱人的魔力,叫祁宴对于回到林染身边越发的急切。


    因为车里有人,没办法说太露骨的话,祁宴勾着唇角发过去一条消息。


    然后提醒林染看两人的聊天窗口。


    听筒里的人似乎是有点疑惑,发出“嗯?”的声音,却在点开聊天框后,瞬间脸红到破防。


    【祁宴:听石更了】


    林染:“你变态啊!”


    嘴上说完还没够,大概是冲击力太大,嘴里在骂人的同时还打了几个字外加两行感叹号。


    【小蛋糕:变态!!!!!!色猫!!!!!!】


    【祁宴:这就变态了?】


    两人聊着天,医院到了。祁宴边和林染吐槽这家私人医院看起来像棺材,边跟着保镖走进去做体检。


    祁宴的身体很强壮,虽然出过车祸、变成动物,还受了人类虐待,但无论是基础的血常规还是各种检查,都表现出他异于常人的健康,然而在拍到脑部CT时出现了问题。


    医生指着拍的片,将祁宴脑袋的问题悉数告知:“小祁总,您的脑后有一块淤血,可能是去年车祸的后遗症,但根据平滑程度来看,大脑一直在慢慢吸收消化,只要不再出现猛烈撞击,半年左右大概就能彻底康复。”


    电话里的林染也听到了医生说的,在祁宴拿着报告下楼坐车时,勒令他之后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脑袋,要是再不小心撞到,就会彻底变成痴呆。


    “听到没有,你最好买个帽子戴着……”


    祁宴不赞同:“大夏天的,把我热死得了。”


    “那你要注意不要撞到!”


    “知道了。”


    明显很敷衍的语气,林染抿抿嘴唇,改骂为撒娇。刻意压低声音,又很轻飘飘的。


    “祁宴,你乖点好不好,你不在我身边,我真的会担心的。”


    祁宴:“……好好好,我乖。”


    效果很好,祁宴立即乖乖承诺林染,自己一定注意脑袋的问题,绝对不给任何被二次撞击的机会。


    电话还没聊完,祁盛秘书的电话打到祁宴手机上,自动将林染的通话断开。还没等祁宴说话,电话那头传来对方努力克制的声音。


    “小祁总,祁总看到了您的和陆总的照片,正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叫您过来一趟。”


    祁宴啧了声,没什么意外的表情,淡淡道:“正在做身体检查,两小时后过去。”


    *


    为了尽快回去找林染,祁宴把自己原定的计划压缩在一周内,非常一目了然。


    作为祁家掌权人已经定好的继承人,祁宴对任何进入政坛或者管理公司的选择都丝毫不感兴趣,再加上他的男朋友林染还远在其他国家,因此祁宴这次回到独立国的任务就是,解除禁锢。


    办法也很简单,因为禁锢来源于他和爷爷之间的血缘亲子关系,以及继承人应该承担的责任,因此祁宴很快就想到了祁家另一个孩子,陆闻远。


    在祁宴的印象里,他和陆闻远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冲突,唯一被祁盛洗脑的就是陆闻远抢走了祁同勋应该给自己的父爱,但事到如今祁宴并不在乎这份廉价的父爱,失忆的经历让他从局外人的角度看待这一切。


    那就是几乎所有矛盾,都源于爷爷对于人类的歧视和仇视。


    从前这一点在祁宴看来并没有什么,可如今祁宴的男朋友也是人类,他便不可避免地一定会违逆祁盛的意愿,因此,在祁宴看来,整个祁家,排除祁同勋,如今和自己一条战线的只有陆闻远。


    于是他回国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背着保镖和陆闻远见面。


    两天前,两人在线上通过话,祁宴冷声问陆闻远自己的车祸和他有没有关系,得到否定答案后,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了陆闻远。


    “首先我们需要破冰,其次,就是对外正式宣布你祁家人的身份,最后,我会在离开独立国前,将股权转让书寄给你。”


    对此,陆闻远的评价是:“恋爱脑。”


    祁宴冷笑:“多亏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混血,所以我被迫出生,关在漂亮的牢笼里做一切被安排好的事,你当我喜欢这些股份?现在我把它们还给你,你有什么不满意?”


    独立国的上流阶层极度排斥人类的入侵,陆闻远不仅有一半人类血脉还没有动物人显性特征,甚至不被允许他继承祁家人的姓,这种情况下能一步一步爬到兰登的执行总裁,已经是祁同勋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极其出格行为。


    可惜的是,这些年祁同勋借着自己陆军上校的身份给陆闻远讨了多少好处,也无法左右祁盛的想法。


    因为祁家掌权者的威压,导致兰登在独立国本国的发展甚至不如在海外发展得好,因此陆闻远手下的产业在独立国本国也都多少遭到限制,反而在海外得到了许多机会。


    事实上,这种极端种族主义从始至终都会是任何事物发展的阻碍,这些年独立国因为这些丧失了不少海外的投资,颇有些故步自封的意思。


    越来越多的企业家意识到这一点,逐渐放开和人类的合作,但还有不少企业仍旧泥古不化,祁家作为独立国建国前就强势庞大的百年家族,手下的公司竟然不给人类或者混血任何就业机会。


    如果说人类在独立国生存环境艰难,那么混血则是更不为社会所容纳,大多数混血的出身都不好,不管是成长环境还是学习教育都远不如动物人。


    陆闻远想做的事,除了打破这些守旧、固执的老派思维,还想建立一笔基金,给很多和自己出身一样的混血,读书和往外走的机会。


    但是要做到这些,前提是他本人的产业能突破守旧派的围剿。


    祁宴回到独立国的头两天就洞悉了这件事,根据他所观察到的和亲身经历的,以及那些在脑海中零零碎碎的记忆,快速判断出陆闻远的诉求。


    “你想回到祁家,借祁家来宣扬平等的观念?真伟大。”


    陆闻远没有反驳,而是在电话里很平静地问祁宴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突然意识到我们两人目的一致,应该能合作。”祁宴说,“我利用你来获得自由,你利用我来回到祁家,各取所需,这样不好吗。”


    于是,初步的计划就这样定了下来。


    从医院到公司的路并不远,司机开了十几分钟就把祁宴送到盛景集团楼下。


    独立国首都几乎三分之一的地皮都被祁家买下开发,因此盛景集团的位置也相当得天独厚,距离国会大厦不过百米。


    越过喷洒着透明水流的白色雕像,车停在大厦前方,祁宴漫不经心地走向盛景,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明明是下午,和独立国有时差的林染应该正在沉睡中,而不是在现在打电话过来。


    “怎么了?”


    电话里的人声音很低,和两小时前的通话一样困倦,但仍旧死死撑着。


    “祁宴。”林染小声说,“你知道吗,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到你被你爷爷关起来了,我就被吓醒了。”


    祁宴的声音柔和了几分:”如果我被关起来,你会来救我吗?”


    “当然不,我怎么知道你被关在哪里呢。”林染嘴硬,“我一个普通人,飞到独立国,人生地不熟,有什么能力把你救出来,我还等着你回家找我呢。”


    “嘴上说点好听的都不愿意吗。”


    被谴责了的林染终于抛下别扭:“好吧,我肯定会来救你的,无论你被关在哪儿,我都会像超级英雄一样,瞬间锁定你的位置,然后来到你身边,打败所有人把你带走。”


    “不满意。”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林染怪叫,“我都说我会来救你了。”


    祁宴边打电话,边往公司大楼里走,刚进大门,就看到管家和秘书站在一边,微微弯下腰,迎接他。


    “你忘了在救我出来的时候喊我的名字,告诉我你很想我。“


    祁宴漠然地扫视面前的人,眼底没有丝毫情绪,语气却还是保持着和林染说话时候的温和:“不过没关系,你到时候亲我一下,我就会原谅你了。”


    *


    林染在家里呆了六天,一直没出门,浑身上下的肉都变得软绵绵的,但还没忘了把祁宴离开前已经做好的库存视频和照片,发在两人的账号里。


    综艺被暂停,已经播出的片段也因为有庞霖的存在而遭到下架,两人的粉丝哭天抢地、嗷嗷待哺,渴望林染和祁宴一块儿直播露露脸,但林染只能装作没看到,默默清理剩下的库存。


    来自独立国那边的人已经联系到慈星传媒,用一笔巨额的赔偿金来让祁宴摆脱已经签下的合同,但由于柳芳亲自问过祁宴,得到的回答是不要搭理,两人的账号才保存下来。


    这件事免不了也被通知给了账号另一个直接拥有者林染,纵使他再怎么劝说自己,祁宴肯定能解决好这一切,也仍旧会随着时间的推进而越发不安。


    甚至最近两天已经到了闭上眼就开始做噩梦的程度,林染就觉得很后悔。


    明明是互相喜欢的,为什么要拖拖拉拉这么久才表白,以至于确定关系的第二天祁宴就被迫离开林染,被强行带回独立国。


    应该是很不高兴的,祁宴走的时候脸色一点都不好看,回去也不开心,为了重新回到林染身边,自己一个人在大洋彼岸的独立国努力抗争。


    林染都觉得很愧疚,他觉得自己应该和祁宴一起,而不是远远看着什么都不能做。


    可是几次试探地询问祁宴他那边的情况如何,都被一句“很快解决”就打发了,什么都不愿意说。实在没办法,只能跑去问和祁宴可能在一个圈子里的谢嘉元,试图从他嘴里能得到一点消息。


    谢嘉元当初为了逃婚肚子跑到独立国,隐姓埋名做不露脸的游戏男主播,却因为盈利太少被经纪人逼着上了节目,在节目播出后没多久,就被家里人找上门,付了一大笔违约金,将他带回独立国。


    林染和谢嘉元的联系断断续续的,得知这个消息后不禁感叹《一起狂欢吧》这个节目真是风水不好,嘉宾一个接一个出现问题,陆陆续续都和节目解约,从首发的七人变成了四人,就算没被禁播也做不下去。


    等了好一会儿,电话总算被接起,谢嘉元有点疲倦的声音传出来。


    “喂?”


    林染刻意挑了一个谢嘉元那边没那么晚的时间点,但似乎还是打扰到对方,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打扰到你了吗?”


    “嗯?是林染吗?还好,我没睡着。”谢嘉元很快认出林染的声音,问他怎么了。


    林染犹豫道:“就是想从你这里问问……祁宴的事,他在独立国到底过得怎么样,我很担心他。”


    距离祁宴给出来的七天时间只剩一天,林染怕他的时间太赶,曾经提出要不然祁宴多在独立国呆几天,处理好事情再回来的想法,却遭到当场驳回。


    祁宴语气很差地控诉说林染是不是不够想他,为什么别人家男朋友看到自己的对象出差一周都想念得不行,天天催人回家,怎么到了林染这里反倒不一样。


    林染只好哄他说好好好,宝宝,我特别特别想你,那你快点回来。


    可是随着两人这几天每天通话的时间越来越短,林染逐渐意识到祁宴大概是真的非常忙碌。


    “祁宴?”谢嘉元似乎想了很久,林染只能听到隐隐传过来的呼吸声,“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如果祁宴自己没告诉你的话。”?


    什么意思?


    林染愣住了,随后语气不自觉加重,惊讶地问他发生了什么。


    “林染,我知道的并不多,只能从旁观者的角度告诉你祁家的事。”谢嘉元说,“我和祁宴大概是前后脚回到独立国,祁宴回国之后闹得很大,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继承祁家,可是这两天陆闻远和他在公开场合见面了,还被拍下了照片。陆闻远就是祁宴的哥哥,你们或许见过,他也是兰登的执行总裁,也是我的……联姻对象。”


    “但是陆闻远因为是祁宴父亲和人类生下来的混血,其实一直不被祁爷爷承认,当初联姻,是在祁爷爷的兄长的主持下促成的,但他已经去世很久。祁宴爷爷对人类的偏见太深,我想你应该能看出来。在这种情况下,祁宴的行为无异于挑衅爷爷的权威,所以他可能受到了惩罚,你不要太过担心,祁宴毕竟是爷爷的孙子,不会吃太多苦。”


    林染顿时眉头紧蹙。


    蠢猫,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肯说。


    就在林染抿着嘴唇,准备挂断电话联系祁宴大骂他一通时,谢嘉元的话锋一转。


    “但是我听说,他今天傍晚已经在赶往机场的路上,如果顺利的话他应该已经起飞了,你有联系到他么?”


    当然是没有的。


    林染越发感觉不安,挂掉和谢嘉元的电话后,又努力拨打祁宴的电话,可惜始终无人接听。


    翻开电脑搜查从独立国回共和国的实时航班,最近一趟在上午,也就是独立国傍晚,


    但是这班飞机最终并没有起飞,不知道什么原因,帮乘客改签到了另一趟航班,已经在半小时前成功起飞。


    发生了什么?


    林染顿时着急地在家里原地转圈。


    可恶的臭猫,什么都不说!要不是问了谢嘉元,林染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要怎么办呢?要怎么办呢?


    林染盯着手机上机票的页面很久,想起之前和祁宴的聊天,终于下定决心,咬牙买下一张机票,连夜收拾东西,前往独立国。


    第57章 意外


    林染头脑发热买了几个小时后前往独立国的航班, 却在收拾好东西推开门时被拦下来了。


    保镖还在门外候着,一位有点眼熟的边牧看着他大包小包的模样,先一步走向前, 对林染摇头。


    “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告诉我们,少爷交代过要保护您。”


    额……忘了这茬。


    林染恍惚了一瞬,立即道:“我要去找祁宴,我担心他。”


    “少爷在家里很安全,不会有事……”


    “安全?”林染不能接受这句话, 努力克制着急, 试图和他讲道理,“他被我捡到前出了车祸,人都撞失忆了, 脑后还留了淤血, 他安全什么呢?”


    这几天和祁宴分开的林染一直无所事事地在家里待着, 因为无聊,还摸索着登录了以前做直播的账号,边打游戏边直播。


    自从直播公司倒闭, 又和祁宴一起做情侣博主,每天行程忙碌费心找视频选题, 林染没有多余的精力, 就很少再上这个账号。


    但之前做直播积累了不少粉丝,林染对他们有很多的感情, 于是一直都有发不露脸的照片或者日常和大家互动。


    即使没有收益也没有涨粉,林染仍觉得这是自己划出来的一小片天地, 他躲在里面会很安心。


    前几天打游戏时, 弹幕有人问,小猫去哪了呀, 主包怎么好久都没发小猫了。


    林染先是愣住,随后又觉得很心酸,勉强笑着说猫咪被原主人找到,带回家了。


    弹幕里的粉丝们一时间很惊讶,毕竟林染多爱那只臭脾气的猫咪,他们不是不知道。


    【猫咪原来是有主人的吗?那为什么任由咪咪在外面流浪呢,我还记得主包捡到猫的时候一身都是伤呢】


    【原主人养得一点都不好呀主包,心疼猫猫,心疼主包】


    【原来是这样,想念咪咪】


    【主播硬气一点要回来好不好,凭什么把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就要回去了,咪咪肯定也不开心的】


    面对并不了解情况的粉丝,林染没办法把自己和祁宴现在的问题悉数告知,虽然觉得大家的建议是出于对自己的偏袒和喜欢,但对其中一些话也会有认同感。


    比如,祁宴的家人,对祁宴似乎并不是很好。


    不仅是车祸失忆,还有谢嘉元曾经说的,祁宴是他爷爷逼着他父亲和母亲生下来的继承人,他并不是在爱里出生的,而是在混乱的家庭、强势的爷爷、以及随时都会发生的危险中长大。


    祁宴的爷爷性格极端,又爱实行棍棒教育,一言不合就打人。祁宴父亲和前妻才是真爱,对祁宴的态度林染想想都知道,大概是丝毫不关心不在乎的。


    林染想到当初看到那只孤零零的小猫,伤痕累累地躲在垃圾桶里的样子,都觉得心疼又气愤。


    明明猫咪是他捡回家以后用爱养着的,明明祁宴在林染这里可以撒娇可以生气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可是回到家的祁宴喜欢谁也是不能自己选择的,为了和林染在一起,要做很多准备,被带回家后,被家人为难。


    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不能喜欢自己喜欢的,继承家业也很累,还会遭遇危险。


    这几天的通话中,林染比所有人都清楚,祁宴回到家过得一点都不好。


    明明是夏天,却觉得四肢都很凉,林染紧紧盯着面前的边牧保镖:“他出过车祸,你们是曾经保护过他的保镖,肯定是知道的。”


    “……知道。”


    “他失忆了,自己不知道有伤,但是你们知道,可是为什么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回独立国之后还不能休息,要被爷爷带着去和很多不认识的人见面,为什么呢?”


    看着保镖哑口无言的模样,林染抿了抿嘴唇,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很轻的谴责,不知道是责备祁宴的家人,还是责备自己。


    林染知道为难保镖没有用,可是没办法,林染现在很混乱,这些话不知道找谁说。


    “我……我也不知道他出过车祸,不知道他脑袋后面有伤。当初捡到他的时候,还是一只小猫,带去医院拍片,明明很健康。”


    林染的语气很低落,觉得自己当初一看到祁宴家人来找他就躲起来的事,表现得对祁宴的在乎很少,所以那之后做一些无谓的解释也很多余。


    其实伤害了就是伤害了,祁宴原谅自己又表白,是因为他很好,不愿意看到自己哭。


    林染的脑袋里想着这些,最后连思考的能力都丧失了,只有很多很多的后悔。


    “早知道的话,就不让他走了……”


    *


    五个小时前,祁宴正在别墅里收拾行李。他看着自己从小长到大的房间,很简洁干净,和在共和国的家里乱七八糟什么都摆在桌上的样子不一样,这里的桌面上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在很早之前就知道这里并不是他最终的归宿,祁宴对于家的印象,是想要逃离。


    从抽屉里抽出一张自己小时候的照片,照片的角落是祁宴未曾谋面的母亲。


    想了想,林染还没见过他生物学上的母亲,祁宴把这张照片塞进口袋,随后掏出电话,拨打给陆闻远。


    离开别墅后,陆闻远很有合作意识,派人拦截了候在周围要跟过来的保镖,祁宴独自开车的路上没有任何阻碍。


    距离机场的路程大概一个小时,需要通过一条快速路,祁宴从后视镜看了眼,一辆黑车跟了上来。


    车牌号很眼熟,是家里给保镖配备的某辆车,像一只阴魂不散的幽灵,紧紧地跟着,距离越发近。


    没几分钟,这辆车的驾驶员似乎逐渐不耐烦,开始加速别停祁宴的车,从他的后方一路探过来,车身在触碰到祁宴车边时,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并冒出轻微火花。


    但是祁宴没有停,冷着脸径直往前开,甚至在对方擦向自己的同时,猛地加速,把这辆车逼向另一侧的围栏。


    对方似乎没想到祁宴会这样,在很短的时间内没能快速做出判断,于是两辆车不可避免地撞在一起,“砰”地一声巨响,祁宴的车抵着这辆黑车冲向围栏。


    因为强大的作用力,祁宴蓄力的身体被迫冲向前,又被安全带被勒回去,后背猛地撞在车座上,脑袋也由于惯性砸在头靠上。


    林染曾经嘱咐过祁宴要保护好脑袋,因此在出发前,祁宴从衣柜深处掏出他叛逆期在山上玩摩托车时买的安全帽。


    一年前,是因为赛车,被人抓住机会,从山上撞落,死不见尸。


    一年后,在祁宴独自前往机场的路上,又被人跟上撞他的车。


    相同的是,这两次祁宴都带上了安全帽。不同的是,一年前毫无防备,一年后则是刻意布局,试图瓮中捉鳖。


    其实一开始并没打算这样麻烦,祁宴只想离开,但是他多留个心眼,几天前突然检测到车胎被人安放了微型炸弹,威力不大,并不想把他炸死,而是想在某些时刻毁掉他的车。


    于是七天计划里又多了一项,要抓出安放炸弹的人。祁宴干脆借着去机场安排了一出独自逃亡的戏,让陆闻远提前把保镖控制住,借此机会把人逼出来,最后把人扔给姓陆的,他飞回林染身边。


    检查车身安全很常规,一直跟着他的保镖不应该漏掉这个流程。如果不是其他人,那就是保镖出了问题。


    即使早有准备,祁宴还是高估了自己身体的反应程度,在精神高度紧绷的情况下,反击对方车的同时,已经没有办法空出手戴帽子,只能咬着牙继续。


    黑车被迫撞出围栏,车头甚至已经冲出半截,祁宴仍旧踩着加速,五秒钟后围栏被强大的作用力撞毁,黑车整个都翻出去,四仰八叉地因为斜坡滚落下去。


    而一开始被逼停的车,则安稳地停在道路边缘,只是和刚才黑车摩擦和撞击的地方出现了很深的凹陷。


    然而祁宴却有点犯晕,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撞到了后脑导致,总而言之现在先打电话。


    抿着嘴唇拨打了陆闻远的手机,让他赶紧过来把人抓了,要活的,随后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似乎是肿了,抬手一看,有湿润的血迹。


    祁宴这才想起来,刚才碰撞的时候除了撞到后座,还磕到了窗户,玻璃都碎了,落在祁宴的胳膊上,划出细碎的伤口,有些刺痛。


    再加上背后前几天被爷爷抽的,各种内外伤叠在一起,叫他忍不住发出抽气声。


    “啧……烦死了。”


    不知道现在戴上帽子还有没有用。


    祁宴边摁下窗户试图透气,边捞过帽子慢吞吞地戴在脑袋上,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双眼发黑,逐渐喘不上来气,整个人靠在车座上,蹙眉。


    昏迷前,他听到自己的手机响起来,想要抬起手,却没有力气。


    现在应该是林染起床的时候,祁宴迷迷糊糊想。


    可能是他打过来的。


    要是知道脑袋被撞到了,林染肯定会哭的,明明一切都在他计划内,哪怕是突如其来的意外也处理得很好,差点就能起飞,差点就能回到他身边。


    真倒霉。


    ……


    林染在乘坐飞机的过程中一直利用无线网拨打网络电话给祁宴,但是没有任何人接听。


    时差实在是一个太过恼人的事,林染等了又等,终于等到了祁宴的消息。


    他反应得太慢,而祁宴留在他身边的保镖也没接到任何通知,以至于从谢嘉元嘴里得知祁宴进医院后,人还在飞机上下不去,只能干着急。


    但是在这过程中他也没因为着急丧失太多理智,尽量控制情绪,询问他医院的地址,以及祁宴进医院的原因。


    “有人买通保镖跟他的车?”林染倒吸一口凉气,背后冷汗直冒,条件反射地往后看了眼。


    他登机后,那两位保镖也跟在自己身后坐了同一趟航班回独立国。


    谢嘉元似乎也并不太知情,一觉醒来从家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林染:“我妈妈说,应该和一年前的车祸一样,祁家那边已经把内鬼抓出来了,查到那名保镖的孩子生病,需要一大笔钱,很多很多,所以被人买通了,是和盛景争项目的商业对手。”


    “太过分了,那也不能做这种事情!”林染紧紧咬牙,努力平复心情,“祁宴的情况怎么样?”


    “其实已经醒过来了。”


    “啊?”林染的愤怒到一半猛地被拉扯消失,整个人的身体还处于僵直状态,没跟上节奏。


    “抱歉,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我现在要和妈妈一块儿去医院看看,就在几分钟前醒来的。”谢嘉元语气急促,“林染,你到的话和我说一声,我去接你。”


    “好……”


    心落回肚子,接下来的行程就没有太难熬。林染不停地在聊天界面私聊祁宴,但是没有回应,只能眼巴巴地等到降落。


    几乎是一个世纪这么漫长,林染终于感受到气流挤压大脑,周围一阵嘈杂,随后飞机落地,广播声响起,他快速抢在人群挤出来前,往到达厅走。


    谢嘉元等在外边,看到林染立即招手。两人没有停留太久,谢嘉元扫了眼林染背后的保镖,没有理会太多,自己开车送林染。


    在去医院的路上,谢嘉元告诉林染,祁宴虽然醒来,但脾气变得很差,一直宣称自己没有任何事,还拔输液针,跟个不良少年一样。


    “你做好心理准备,他见到人就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来见你,才一直想跑出病房。”谢嘉元想起去探病时的场景,有点疑惑,“但是他整个人都变得很奇怪。”


    “奇怪?什么意思?”林染听到祁宴没事,已经在酝酿骂人的话,争取到医院后发挥出来。在飞机上根本睡不好,眼睛都是红的,心底十分郁闷。


    “就是……你见到就知道了。”谢嘉元说,“我以为他和陆闻远关系不错,毕竟这个保镖是他俩联手抓的,但是祁宴连他也讨厌,让他滚出病房。”


    “……”


    一阵沉默后,林染气笑了。


    “没关系,再叛逆的少年在我这都不是问题。”林染停止微笑,没什么表情地说着,“瞒着我做这么危险的事,等着挨骂,蠢猫。”


    第58章 见面


    独立国靠海, 六月份的天气不算很闷热,但林染坐在谢嘉元的车上仍旧流了很多汗,加上根本没休息好, 下车时腿都有点发软,因此在跟着谢嘉元走上楼梯时不小心绊了一跤。


    好在狐狸反应快,林染才没有整个人往地上摔,但脚腕扭了一下,几乎是瞬间脚踝的位置就涌出一股钻心的刺痛, 叫他清秀的五官都皱了起来。


    “走得了路吗?”谢嘉元担心地扶着他, 把林染的半个身体都往自己身上带,“我扶你上去吧。”


    林染眼睛都疼红了:“谢谢你,下回打游戏我帮你打蓝buff。”


    两人都爱打游戏, 除了综艺上经常玩在一起, 平时在线的时候也会拉着一块组队双排, 因为游戏关系越发热络。


    “……”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谢嘉元有点哭笑不得,“没关系。”


    “我疼懵了……”林染反应过来自己的回报太少, 谢嘉元帮自己这么忙前忙后的,这么好的人, 打个蓝buff怎么够, 于是抓紧他的胳膊,诚恳道, “请你吃饭。”


    因为病房外守着祁家的保镖,所以林染跟着谢嘉元一块儿进去的时候全程只能低着头, 但他腿脚不利索, 整个人非常狼狈地搀着谢嘉元,另一只手还要扶着门保持平衡。


    保镖认识谢嘉元, 但并不认识林染,伸出手把人拦下。


    谢嘉元脑子里的说辞想了一路,说林染是自己的朋友,和祁宴是大学同学,来看望他的病情。


    保镖放行后,谢嘉元比较慎重地推门进去,却看到盛景的董事长祁盛坐在床边,似乎在陪护祁宴。


    身体瞬间僵直,连忙朝这对爷孙俩打招呼,努力掩盖自己慌张的神情。


    *


    祁宴出了车祸,因为身体太过健壮,不仅不严重,挂了急救没半小时,人在还救护车上就醒了,但祁盛得知他后脑出血,连忙结束出差飞回首都,强行把根本不配合的人摁在病床上,要他在医院里多观察几天才能出院。


    迫于爷爷的威压,祁宴妥协了,但脸很臭,把外套盖在脸上,连尾巴都摊在床边顺着垂下来,一副在病床上躺尸的死样子。


    “都说了我一点事都没有,烦不烦啊,这病床都不知道躺过多少具尸体,脏死了……”


    这话一出,现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理论上确实是这样,医院就是经历生老病死的地方,虽然祁家给祁宴升级了VIP病房,但不管病房多干净豪华、每一张床的床单被套换的多勤,也免不了曾经躺过濒死的、甚至在病床上咽气的病人。


    祁盛忍耐着脾气,吩咐管家:“他不喜欢这里,去办理转院,转回与善医院。”


    与善医院是祁家产业下的一家私人医院,祁宴出事得太突然,只能喊了距离最近的公立医院挂急诊,因此环境免不了受他挑剔。


    就是……祁盛有点恼火,这小子从小洁癖,还以为在外面流浪了一年回家把那些娇气的坏习惯改掉了,怎么进了个医院又冒出来了。


    即使转院,祁宴仍旧不满意:“我不待在医院,我要出院回家。”


    “回什么家,医生说你脑袋后面的伤要观察,昨晚上只能趴着睡觉还不够麻烦?回家干什么?!”


    “这里有一股恶心的血腥味,我睡不着。”


    “那是你自己的伤口!”


    就在爷孙俩为了出院的事发生争执时,谢嘉元推开门十分拘束地走了进来。


    “祁爷爷好……祁宴身体怎么样了?”


    祁宴大概是确实也没恢复好,很快注意力就被转移,皱起眉,口无遮拦道:“你昨晚不是才来过,怎么又来了,和你很熟吗?”


    谢嘉元:“……”


    祁盛:“……”


    管家:“……”


    哪来的破嘴醒来以后就叭叭个没停,祁盛的脸和孙子如出一辙的臭,语气尽量不那么生硬地和自己好友的孙子说话:“别理他,脑袋撞傻了。嘉元回来了,有时间多来家里坐坐。”


    谢嘉元只能尴尬地笑,面对祁宴很明显的拒绝,再加上祁宴爷爷这位厌恶人类至极的动物人守在病床边,实在没办法让林染进门。谢嘉元只好找借口离开,和等在病房外座椅上的林染说明情况。


    “要不晚上睡前再来。”谢嘉元扫一眼门口的保镖,在林染耳边轻声说,“他看起来情况很好,但是你现在很憔悴,别他好了你又病了,我带你去附近的酒店睡一觉,吃点东西,再来看他。”


    林染抿了抿嘴唇,看着手机屏幕上没人回复的聊天界面,在距离祁宴一墙之隔的病房外,沮丧又不甘心地离开。


    推开酒店的房门,林染第一时间打开空调,进浴室里洗了个澡,再出来时被水蒸气蒸得昏昏欲睡。


    意识到自己大概已经有十多二十个小时没办法合眼,林染在得知祁宴状态不错后总算放下心,脱掉浴袍躺在床上,一觉睡到晚上十点。


    眼睛都睡得有点肿,林染一瘸一拐地跟着谢嘉元去医院,一路上反复看着手机的消息框,祁宴仍旧没回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不安,他咽了咽口水,距离病房越近,反倒越发紧张。


    白天的时候太过恍惚没注意,现在清醒了,突然意识到祁宴所住的病房在医院很高的地方,那一整层楼都有保镖把守,空荡荡的。


    保镖似乎也很纳闷谢嘉元怎么来这么多回,还来得这么晚,但是没多问,只是让两人进去了。


    这个点祁宴的病房总算没有其他人,林染推开门后,刚迈开腿,就不小心踢到脚边送来的鲜花果盘,简直到了琳琅满目的程度,插着林染根本不认识的人的名片。


    房里只开着一盏台灯,他看到祁宴一个人在床上躺着,似乎已经睡着。


    谢嘉元非常知趣地走向阳台,轻轻关上门。


    林染抿着嘴唇走到床边,坐在椅子上,垂头看向沉睡的祁宴。因为伤在后脑,他只能侧躺着,高大的人委委屈屈地缩成一团,脸正好对着林染,连睡着的时候都眉头紧锁。


    林染本就不多的气已经全部消散,摸了摸祁宴毛茸茸的耳朵,上身往他身上贴。


    祁宴还在沉睡,昏暗的灯光映在他漂亮的五官上,挺拔的鼻梁在脸上晕出阴影,林染凑近了发现,这只笨猫睡着后不折腾人的模样,看起来跟天使一样。


    指腹慢慢划过他紧绷的眉头,把那里揉平,随后一路到他下颌的位置,轻轻抚摸摩挲着,像是在摸自己养的小猫。


    才一周多没见,祁宴就瘦了很多,和粉丝们说的一样,祁家人根本没好好养他,怎么会这么瘦,下巴都尖了。


    “祁宴,怎么不好好吃饭呢。”林染低声责备他,语气担忧,“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连饭都不好好吃。”


    林染在床边趴了会儿,在扑面而来的药水味里嗅闻着属于祁宴的味道,抬起头把脑袋挨在他脸上,很轻很轻地在猫咪偏薄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温热的、又很软,就是夹杂着浓重的药味让林染觉得有点不习惯,把祁宴身上让林染很熟悉的气味都掩盖了,但是一想到这些药能加快祁宴伤口康复的速度,就释怀了。


    不想问他疼不疼,肯定很疼。


    “快点好起来。”


    林染又亲了两下才依依不舍地退开,刚想抬起头,床上的人猛地睁开眼,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让他做了一半的动作僵在原地。


    滚烫的手掌紧紧箍住林染,他本能地睁大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刚想弯起嘴角对祁宴笑,问他有没有想自己,就看到那张脸上刚才被自己亲手抚平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祁宴的脸上出现了他从没见过的,十分诧异又震怒的表情,抓住他胳膊的力道又很大,把林染抓得很疼。


    “……怎么了?”


    “你是谁啊?!”祁宴低声怒喝,似乎因为自己在睡梦里被人占便宜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你有什么毛病,保镖都是干什么吃的,放你进来。”


    ……


    林染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反应了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来,像是听不懂人话了,颤抖着想伸手摸他的脸,被恼羞成怒的祁宴牢牢控制住。


    “还想干嘛?”祁宴一脸被人轻薄的恼火,脸颊也在昏暗中越发红,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谁啊追到医院来,哪个专业的……怎么还是人类?我以前从没见过你吧。”


    “……”林染的嗓子干涩,嘴角也紧紧绷住,话说出口的时候声音非常嘶哑,和前面夹着嗓子和睡着的祁宴说话时完全不一样,“你没有……见过我?”


    “我们见过?”祁宴更生气了,谴责林染流氓到极点的行为,“那你正常表白不会吗,非要趁人睡觉的时候偷袭。”


    两人的争执让在阳台上的谢嘉元都听到了,犹豫着推开阳台的落地窗,探出脑袋问怎么了。


    祁宴看着他,表情诧异:“你怎么也在?”然后看了看林染,又看他,难以置信,“他是你带过来的?”


    谢嘉元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祁宴这副模样很明显不对劲,立即回到房间:“是我带来的,他很想你……”


    “想什么想。”祁宴松开林染,坐起身,压着声音道,“趁我现在还不想发火,你们最好快点离开这里。”


    这话说得实在是很重,谢嘉元看向林染,发现他本就白皙的脸上现在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也咬得很紧,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不正常的放空状态。


    不知道要怎么办,谢嘉元去扶看起来都快要站不住的林染,手刚接触到林染的胳膊,就看到祁宴皱起眉头,脸拉得很长:“他是残疾人吗,要你扶?”


    连发现自己被亲的时候都没臭脸成这样。


    谢嘉元迷惑地退开一步,不清楚两人是什么情况,难不成吵架了?但也不像啊。


    吵架干嘛还管林染被谁扶着。


    就在他为难的时候,林染好像终于回过神来,自力更生地抓着病床的围栏,稳定身形,声音很低地问祁宴。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谢嘉元:“?”这是什么问题,这还能不知道?


    结果没几秒后,祁宴的回答让他惊掉下巴。


    “我怎么会知道你叫什么?你做这种事之前又没自爆姓名。”


    第59章 强吻


    这话说完后, 病房里整整一分钟都没人开口。


    谢嘉元是震惊得不敢说话,林染则是嗓子里根本挤不出声音,怕自己站不住, 只能紧紧抓着病床边上的栏杆。


    浓重的药味和消毒水味里,很久后,林染第一个有动作。


    他大概是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本能地想离开这个让自己脑袋一团乱的地方,但放心不下祁宴, 退了一半反应过来又往回走, 再加上动作没跟上,腿还跛着,站在原地都差点摔倒。


    祁宴躺在床上, 条件反射地想要去扶他, 却被反应更快的谢嘉元拦腰把林染稳稳扶住, 垂下头在他耳边问,要不要先离开比较好。


    还没细品自己刚才一瞬间的肢体反应是什么意思,祁宴看到这一幕就生气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气,反正就是很恼火。


    一秒钟冷下脸:“走什么走, 让你们走了, 刚才谁亲我了,道歉没有吗?”


    明明几分钟前还嚷着要人离开, 现在又秒变脸,说了非常难听的话。林染愣了半天, 鼻子瞬间就变得很酸, 眼底也涌出湿意,努力憋住。


    “你要我道歉吗?”


    又是一句反问。


    从两人刚才见面起, 没有一句正常的对话,没有说约定好的“我好想你”,也没有问好,连亲吻都要被这样严厉的质问。


    林染咬住自己的下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听起来抖得太厉害。


    “你要我……为我亲你道歉?”


    真是太过尴尬的场面,谢嘉元非常后悔自己刚才说话了,多此一举干嘛,顺着祁宴说的带着林染走就好了。


    祁宴这副模样十有八九是把林染忘了,面对这么残忍的场面,祁宴这张嘴还坏得没完没了,把自己男朋友都搞哭了。


    很显然林染这副模样也吓到了祁宴,他整个身体都坐起来,眉头紧蹙地看着林染。


    “我不让你道歉了还不行吗。”祁宴说,“……你别哭行不行啊。”


    原本已经很委屈,听到这句话更委屈了,林染的眼泪从眼眶里大颗大颗地掉落,嘴唇被咬得鲜红,让祁宴看得眼睛疼,连带着受了伤的脑袋也疼,哪里都疼。


    林染无措地想着,祁宴不认识他了,对他的眼泪没有从前那样是出于恋人的担忧和爱,而是因为一个男人被人说几句话就哭,对此感到诧异的妥协。


    不是哄人,是因为烦躁而想要息事宁人的语气。


    林染对很多人都很迟钝,唯独对喜欢的人任何语气都很敏感,一点点的不对劲他都会觉得难过,大概是太缺爱,所以在衡量爱意的时候反而会比那些不缺爱的人更小心、更谨慎,如果可以林染甚至会想把祁宴的爱平分给自己人生的每一天,拒绝面对这样他从未想过、又十分惊悚的画面。


    祁宴忘记林染了。太可怕了,简直可怕到林染不敢面对,希望这是一场马上就会醒来的噩梦。


    可惜不是,这是现实。


    虽然很难过,但林染哭得很乖,他并没有歇斯底里,只是意识到自己控制不住地流泪时,用手擦了擦眼下。


    “对不起。”


    然后抛下这句道歉就打算往外走,祁宴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染的背影,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反应过来,伸手扣住他的手腕,把人拽回来。


    林染走得并不坚决,所以很好拽,顺着祁宴的胳膊就挤进他怀里,把眼泪都流在他衣服上。


    谢嘉元大惊失色地看着这样瞬息万变的场面,立即屏息凝神往阳台走,还贴心地把窗关上了。


    ……


    病房里,祁宴一头雾水地站在床边,看着怀里黏得很紧、就算甩都未必能甩出去的人,好奇他的眼泪到底为什么能说流就流。


    “我以前认得你?”他轻声说着,胸膛上那颗脑袋抬起来,眼睛红红地盯着祁宴。


    “我们……我们是恋人。”林染说得有点磕巴,在表达关系前他还是有些不自信,更别提这一路来实在曲折。


    林染其实一直很忐忑,独立国遍地都是动物人,陌生的国度,一点都不熟悉的地方,疲惫、担忧,以及祁宴不回消息的茫然,让他有些缩起来,可是不行,祁宴受伤了,怎么能躲着呢。


    明明是男朋友,这种时候躲起来像什么话,结果鼓起勇气晚上来找人,却面临这样一个状况,还要被祁宴的冷言冷语嘲讽,林染没忍住哭出来。


    当着祁宴的面哭就算了,谢嘉元也在就哭了,好丢人啊,要是刚才祁宴没拉住自己就更丢人了。


    于是特别不好意思地缩在祁宴怀里,也不敢露脸,直到祁宴问两人的关系,才探脑袋。


    有点委屈,因为刚哭过声音有点哑,像沉闷的水流挤压石壁,发出闷闷的声音。


    “你脑袋有问题了,不记得我了。”


    祁宴有点无语,他印象里这人第一次见,连叫什么都不知道,莫名其妙多出来个男朋友,还是个人类。


    他最讨厌人类,到底怎么会和人类恋爱?


    还想问两人的过去,房门被敲响了。是护士进来换药。


    祁宴皱着眉看着怀里的人如同惊弓之鸟,瞬间从他怀里弹出去,冲到阳台把谢嘉元拉着离开,一气呵成。


    想把人叫住,却看到林染回头瞅自己。


    一副又要哭出来的样子。


    怎么会这么能哭,这么多眼泪。祁宴人生中第一次为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而心乱如麻,可是脑袋里丝毫没有对林染的印象,不仅如此,祁宴从小到大都没觉得自己会喜欢男人。


    硬邦邦的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虽然林染的身体挺软的。


    啧……烦死了。


    *


    之后的几天林染都没再去看祁宴,因为那天晚上闹得太大,被祁盛发现他来了独立国,于是在第二天把祁宴转院了,这个消息还是谢嘉元告诉林染的,知道以后林染没觉得多难过,只是松了口气。


    他的自卑心又在作祟,需要一些时间来梳理心情。


    上一次来独立国还是和祁宴一起受邀兰登的广告拍摄,那时候正赶上祁宴的发晴期,林染在两人关系不清不楚的情况下和祁宴做了,于是就有了后来的好多次。


    不得不说x谷欠确实是爱的一种,只不过在比较开放一些的人那里,爱能随时分给很多人,这是随性和洒脱,但是林染这样保守的人,默认祁宴发晴期肆意妄为的行为,其实已经是把整颗装满了喜欢的心都交给他了。


    就是林染自己体会到这件事的时候也太慢太晚,所以拖拉了很久才在一起。


    发布好之前攒了很久的库存照片和视频,机械性地维持账号运营后,林染跟着谢嘉元一块儿去吃了饭。


    这是说好要请他的,不能少。


    谢嘉元预定的是一家名为盛宴的餐厅,林染和他见面的时候都被震惊到了。这家餐厅看起来非常昂贵的样子,一顿不会得花好几万吧。


    “这家是祁宴的餐厅。”犹豫地坐在位置上的林染,刚喝了口茶,差点被这句话惊吓到吐出来。


    “什么?祁宴是这里的老板?”林染慌里慌张地左右环视,“他今天不会在这里吧?”然后又自问自答,“不会,他应该在医院里。”


    谢嘉元给他递纸巾,示意林染擦嘴角的水渍:“他昨天闹着出院了,今天大概率在学校。”


    听到这个距离自己很远的词,林染愣了好一会儿,意识到祁宴确实才十九岁,大学还没读完呢。


    “要不要去看看。”谢嘉元说,“你不想见见祁宴吗?说不定多见几面能让他快点想起你。”


    听到这句话,林染双眼黯然地垂下头。


    是的,真倒霉,祁宴这场意外让他失去了和林染相处的记忆,更倒霉的是只失去了这段记忆,别的都还记得,甚至连书都还没忘记读,刚确定关系的男朋友却忘了。


    烦人。讨厌的倒霉体质又在作祟。


    林染牙痒痒,又恼了,想抓着祁宴骂两句。可是人都见不到,怎么骂呢。


    “你知道他是哪所大学吗?”


    “当然知道。”


    吃过饭后,谢嘉元带着林染去了首都大学。


    正是期末周,大学里的人都在图书馆,路上反而没什么人。


    林染和谢嘉元来碰运气找祁宴,却接连被不认识的学生们上来搭讪,要联系方式。


    谢嘉元一直不大会拒绝,林染只能在一边装恶人,男的女的都往外推。


    有点疲惫,于是抓住最后一个男大,问他认不认识祁宴。


    “啊……你说经管院那个祁宴?他好像在图书馆吧,刚才看到他了。”


    既然锁定了祁宴的位置,谢嘉元也就功成身退了。挥手告别后,林染独自走向首都大学的图书馆。因为图书馆是这所大学标志性的建筑,所以根本不需要路牌都能找到。


    林染跟着那位男大给出来具体位置,到了对应的楼层后,才知道为什么他能这么快想到祁宴是谁。


    有些小猫人光是坐在那里垂头看书,就跟画似的,被金灿灿的斜阳照射在脸颊上,把他的精致的五官映衬出极为宁静的神性,特别是不说话的时候,远远看过去像古画里的王子。


    和很多人甚至都不在一个图层。不得不说林染很吃自己男朋友的颜,真是长在他审美点上了。


    林染耳朵有点烫,刚想走过去,就看到一名同样是小猫人的女孩走过去,分给祁宴一袋饼干。


    因为图书馆很安静,所以两人并没有对话,只凭借眼神交流。林染隔着窗户瞪大眼睛盯着,觉得这一幕真是很碍眼。


    于是黑着脸走进阅览室,直接走到祁宴和那个女孩面前,挤进两人中间,当着众人的面拽着祁宴的手一路把人带出去。


    林染从小到大都是很内敛的人,虽然为了融入社会和秩序里尝试学习做一个外向的人,以助于沟通交流工作,但是其实真正的外向、不内耗却怎么也学不会,因为他从小到大在学校里都是很透明的存在。


    没有出过风头,也不曾在这种人人注视着的场合里做过出格的事,没想过毕业快三年这种叛逆的事才姗姗来迟。


    虽然手心都是汗,林染还是紧紧拉着祁宴的手,怕他挣扎,甚至走得很快。


    就像是当初祁宴看到林染和那个试图和他一起做情侣博主的男大学生一样,林染在几个月后也感受到这种心情——嫉妒,愤怒。


    于是径直把祁宴带到没人的楼梯间,抿着嘴唇气愤地将人努力摁在墙上,自己踮起脚尖,捕捉到祁宴的嘴唇,咬了上去。


    很熟悉的触感,林染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生气,于是下嘴的时候也没多少分寸,不小心把祁宴嘴角咬破皮了。


    直到一直沉默不语的猫咪发出很轻的抽气声,林染才回过神,把自己的嘴唇抽离,抬眼看着他。


    “疼吗?”


    废话,能不疼吗。祁宴盯着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类,沉着脸不说话。


    林染见他不肯说话,又抱住祁宴的脖子亲上去,这次自己嘴里都感觉到了铁锈味。


    亲了很久很久,林染气喘吁吁地说:“这是在惩罚你,明明我才是你的男朋友,你不准和别人搞暧昧!”


    第60章 回忆


    楼梯间很安静, 六月份的天气逐渐炎热,墙上的大窗台大喇喇开着,允许阳光喷洒进来, 地面上都被铺了一层金光,把两人贴在一起的影子映出来,看起来颇为缠绵。


    林染的脚踝还有点疼,虽然这几天每天都有抹药,但是酒店的冷气太刺骨, 总是钻进被扭到的地方一次又一次延绵痛意。他觉得, 可能是被子里没人抱着自己的缘故。


    所以亲完祁宴,又不是很敢看他绿色的眼睛,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胸口上, 贪婪地汲取着在炎热夏天其实并不需要的温暖, 一副做了很出格的事却在关键时刻逃避起来害怕对视的心虚样子。


    那些见面之前憋了好几天的闷气, 刚才理直气壮的主权宣誓,都因为心虚散得干干净净。


    明明宣布两人恋人关系的是他,却再次把主导权递出去交给祁宴, 七上八下地等着祁宴的回答。


    似乎只要祁宴不说让林染满意的话,就又会哭给他看, 一个自以为是老虎其实根本就是纸捏的软绵绵的人类。


    阳光正好照在林染的埋起来的脑袋上, 把浓密的黑发照得像是被镀了层金光,祁宴垂头看着林染的发顶, 手有点痒,但嘴角的刺痛告诉他, 自己又一次被这个自称是他男朋友的人类冒犯了。


    几天之内被莫名其妙逮到亲了两回, 一次比一次得寸进尺,把祁宴的嘴角都咬破, 咬完还要心虚,不敢对视,像一只胆小的兔子。


    这人真的是人类么,那么讨人厌又恶心的、以霸凌动物人为乐趣的人类?看起来不像,不会是动物人显性基因缺失的混血吧,兔耳朵长哪儿了。


    祁宴为所欲为惯了,想到什么做什么,思忖片刻决定自己找。


    怎么找,摸一下就知道了。


    于是祁宴在这种尴尬又僵持着的情况下,突然伸出手,抬到林染毛茸茸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抓了抓,像是在摸索着什么。


    林染感觉到头顶有东西在触碰自己,有点懵,抬脸看祁宴。


    白皙的小脸仰起来,鼻子小巧挺拔,刚才亲过的嘴唇很红,眼睛又因为惊讶睁得很大,看起来确实比大多数人类都看过得去,甚至比学校里很多追求祁宴的动物人还好看点。


    “你在干嘛。”


    “看你是不是兔子。”祁宴垂眼看他,没什么表情,“你刚才随便乱亲我,现在我要摸你有没有尾巴,和你说一声。”


    话音刚落,林染人还保持着搂着祁宴腰的状态,突然感觉屁股上方大概半个手掌距离的位置,突然碾过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夏天的衣服穿得少又薄,祁宴摸过来找他尾巴的触感简直清晰可见,就像是过去在床上做i前为了让林染放松而探过来的手心一样滚烫,几乎要把他烫伤,整个人没忍住抖了抖。


    “你……”


    身体比思维更快的有反应,一股酥麻感从祁宴抚摸的地方向身体四处散开,林染没忍住发出轻哼声。


    才摸了两三下,祁宴的手就停下来,他似乎是真的只是在找林染的耳朵和尾巴,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叫林染为自己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黄色废料感到些许羞愧。


    但林染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并不是他的身体天生yd,是被祁宴这只需求很大的猫咪害的,两人又很久没有做,会敏感是件很正常的事。


    林染这么想着,努力把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溢出去的声音咽下,摒弃掉不该有的想法,用力抱住祁宴的腰。


    “我不是兔子,我是人类。”


    “你确实只是人类。”祁宴表情有些遗憾,又想起林染说两人是情侣的事,顿时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你是人类,我过去为什么会和你恋爱。”


    在祁宴的印象中,他第一个讨厌的人类就是他亲生父亲的前妻。据爷爷说那人是独立国贫民窟出来的,没教养、贪婪,企图用孩子把祁同勋牢牢绑住,甚至巧舌如簧,把人骗得团团转,连自己亲爸都不要了都要跑出去和她鬼混。


    当然,这是爷爷单方面的说辞,祁宴虽然从小被洗脑,也深知祁同勋根本不会爱自己,多少清楚这些话中污蔑和泼脏水的成分,比例大概很高。


    但是免不了受到影响,厌恶那个人类,连带着人类的孩子陆闻远。


    毕竟整个祁家只有爷爷一个人看起来比较在乎他,即使那些疼爱夹杂着其他并不纯粹的东西,时不时还伴随老人控制不住脾气的鞭打,不过祁宴要求也不高,有人发自真心的在乎他就不错了,还多要求什么。


    但是突然跑出来一个人类,告诉祁宴,他们是恋人。


    恋人?


    我和一个不认识人类?


    不怪祁宴觉得荒谬,就他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和人类恋爱大概会把爷爷逼疯,所以祁宴从没想过这件事。


    可是……这个人类,一副比爷爷还要在意他,喜欢他的样子,明明是胆小的人,抓住祁宴手的时候都紧张得发抖,但还是顶着整个阅览室人的目光把祁宴拉出去,不由分说就是亲。


    嘴被咬烂了,他自己也发懵,非要硬着头皮说什么“不许和别人搞暧昧”这种不像他能说得出来的话,也不知道和谁学的,装模作样不到位,看起来又呆又笨。


    所以祁宴开始好奇,自己和这个人类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怎么谈的恋爱,怎么在一起,又怎么分别。


    对于林染而言,两人认识和在一起到分别的过程三两句话就能交代完毕,可提到祁宴为什么会喜欢自己这件事,他又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能祁宴是为了报答自己的照顾?林染犹豫地给出答案。


    “是吗?所以是我受伤变成猫之后被你捡到了,出于感激决定和你在一起。”祁宴讽刺地掀了掀嘴角,并不吝啬于对自己人品的贬低,语气刻薄,“我真不知道我居然是个懂得感恩的人。”


    所以是不承认他喜欢自己吗?


    林染恼了,头脑一热,反复强调道:“问这么清楚干嘛,反正是你先喜欢我的,你特别喜欢我,要不是你那么喜欢我我才不和你在一起!”


    两人一个靠在墙上,一个仰着脑袋,胸膛还紧紧贴在一起,连彼此的炽热的呼吸都清晰可见,伴随着这句破罐子破摔的话,在阳光里骤然对视。


    长达五秒钟,林染才后知后觉地先一步挪开视线,显得有些害羞地又低下头挤进祁宴怀里。


    小声嘟囔:“明明是你先喜欢我的……”


    祁宴看他这副委屈样,挑起一边的眉头,不置可否。


    突然听到楼梯口的脚步声,大概有人要进来,于是不咸不淡道。


    “吃饭。”说完拍了拍林染的背,示意他别抱了。


    林染不明所以地退开,刚想问他要去哪里吃饭,两人身边的楼梯间大门被人重重推开,是一对情侣,腻腻歪歪地搂着走进来,边抱边亲。


    沉浸到甚至没发现门后还有一对,直到祁宴皱着眉发出表示辣眼睛的“啧”声后,避开两人往外走,那对情侣才意识到有人在这,黏在一起的嘴唇终于分开。


    林染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面红耳赤地跟在祁宴身后,边躲开那对情侣的视线,边心想。


    我刚才亲祁宴的时候不会也这么流氓吧,这个男的手都摸到人家女孩胸上了!


    可是我没有摸祁宴的胸,就是抱住他而已。


    因为祁宴腿太长走得快,林染跟上去的时候有点小喘气:“我刚刚可没有对你耍流氓……”


    祁宴抬腿的速度变慢:“你还不流氓吗,嘴都被你咬破皮了。”


    林染有点羞愧:“那我是因为你和别人搞暧昧,我生气了。”


    “搞什么暧昧,就送一袋饼干?”祁宴木着脸,“那按照你这么说和我搞暧昧的人多了去了,我宿舍里全是别人想方设法送来的吃的。”


    林染听到这里瞬间呲起牙:“你不准吃,你要敢吃我就揪掉你耳朵!渣男!”


    非常荒谬的论调,什么都没做就被骂渣男,路上这么多人看着,祁宴懒得和他吵,到时候丢人了又不好意思,反过来翻旧账骂自己。


    啧……祁宴真是搞不懂他自己,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虽然长得挺可爱的,但是占有欲也太强了。


    他还什么都没记起来,就在这一口一个渣男。


    林染见祁宴不说话,看了看左右两边走在校园里的大学生们投射过来的视线,也慢吞吞地闭上嘴了。


    两人就这样闷闷地往食堂走去,全程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怎么就开始较劲。


    到了食堂,祁宴受欢迎的程度更加显现出来,到处都是若有若无的目光。


    本来大学里谁都不认识谁,所有人就是身边那一亩三分地,但祁宴长相太过出众,再加上他不仅浑身名牌还每天豪车接送,曾经暴揍追求他的变态人类,在校内算得上声名远扬。


    虽然大多数认识他的人并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有多逆天,但总会有同个阶层的人想尽方法都要凑上来打招呼,比如同样是不愿意读军校不想碰政治的随便哪个亲戚的同龄人。


    周晟是祁宴某个远亲表姨的儿子,性格外向喜欢打闹,家里在首都也是有头有脸,同龄人的圈子里更是混得很开。


    他像往常一样上完课和关系好的朋友们一块儿上食堂吃饭,前一秒还在和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突然手肘被人撞了撞。


    “周晟,那是不是你表哥。”说话的女孩是一名狐系动物人,品种北极狐,长相漂亮美艳,周晟最近和她打成一片,有意表明追求意愿,对方却总是打太极。


    听到这话,周晟看过去,果然是祁宴。身形高大的人端着食堂统一发的餐具,坐在一个人类的对面,面朝周晟等人所在的方向,皱起眉看向碗里的食物,似乎很嫌弃又不得不吃的样子。


    周晟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个远房表哥,只比自己大一岁,生在那样厉害的家庭,却被养得浑身坏毛病,脾气又很恶劣,小时候去祁家不小心扑了祁宴养的狗,把那只年迈的老狗吓得尿失禁,直接被暴怒的祁宴摁在地上揍了一顿。


    到现在还有点心理阴影。


    但是那可是祁宴,盛景董事长选定的祁家继承人。


    周晟撇撇嘴,和朋友们说了声就去找祁宴。他妈妈要知道他看到祁宴没打招呼一定会骂死他的。


    穿过几张餐桌,距离祁宴还差几步路,周晟刚要说话,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竟然在不怕死地教训祁宴。


    “你居然挑食?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个坏毛病,青菜不吃为什么要打这道菜呢,而且为什么连肉也不吃呢,你还在恢复期不吃多点么。”


    那人背对着周晟,身形很瘦,声音很好听,每句话都话尾都带着语气词,比女孩子都爱撒娇,却有些絮絮叨叨的,快赶上周晟五十岁的妈妈的嘴碎程度了。


    就在周晟想着祁宴听到这些话可能会生气的时候,他竟然看到那位娇生惯养大少爷臭着脸硬塞了口青菜,两三口咽下去后才皱着眉回应那个人类。


    “你也太能说了吧,吃什么菜都要管,肉做那么油腻我怎么吃,全是脂肪。”


    周晟:“……”这是什么情况。


    小时候为了条狗不顾亲戚关系把他暴揍一顿,害他屁股疼了小半个月、有气不能撒有苦不让说的表哥,竟然脾气变好了。


    周晟还在惊讶于祁宴的反应,接下来表哥对面那个男人的举动让他更加震惊。


    “那我和你换。”那人非常自然地把祁宴盘里的油腻腻的肉夹到自己餐盘里,接着把自己这边不那么油腻的鸡腿给祁宴,嘴里还说着什么,“好了,看你伤还没好彻底,就让你挑食一回,下回要乖乖吃饭。”


    卧槽,演的吧!


    谁敢用这种语气和祁宴说话,还做这么没分寸的事,周晟十四岁以后他妈都没有这样在饭桌上管着他!


    这人和他表哥什么关系?


    周晟脑袋放空地朝祁宴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一直在絮絮叨叨祁宴没完的人的身边,没出声,被祁宴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扫了眼后,才后知后觉自己行为怪异。


    立即往后挪开自己的屁股,和祁宴打招呼。


    “表哥……我在后面吃饭,看到你来打个招呼,恭喜你出院,前两天我还和妈妈去看你了。”


    说完这一串话,周晟几乎是迫不及待看向自己身侧,到底是何方神圣胆子这么大。


    没想到就是个长相清秀皮肤白皙的普通人类,眼睛很漂亮。


    “你、你好。”


    林染茫然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祁宴亲戚,想到祁宴爷爷对自己的不满,于是在听到周晟喊祁宴表哥后,本能的拘束了起来,磕磕绊绊和对方打招呼,想给祁宴表弟一个不错的印象。


    两人距离很近,林染表情不自然地悄悄往另一边挪屁股,周晟毫无所知地研究他,没发觉这位人类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还想接着看,突然听到对面的祁宴表哥阴恻恻的声音。


    “看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