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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chapter61吃


    chapter61


    “我找你姐姐有事。”梁淙低头看着周源,这个小男孩长得很像一颗豆芽菜,“很急。”他又补充。


    周源的小脑袋瓜里思考了很多东西,权衡之后给开了门。


    梁淙进来,眼风瞥见周源依然战战兢兢地盯着自己。


    “我上次和你说过,小朋友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梁淙表情严肃地道。


    “那你出去?”


    “我不是陌生人。”


    “……”神经病!周源在心里说,梁叔叔该不会是在公司里欺负她姐姐,还要跑到他们家来欺负他吧?


    梁淙送醉酒的周倾来过,对这个房子的格局仍然记得,他直奔了楼上。王阿姨听见开门声,出来只看见一个黑影闪过,便问周源:“谁啊?”


    “梁叔叔。”周源的眼睛里也有点困惑。


    “那又是谁?”陌生人贸然来家里,王阿姨要问清楚的。


    “姐姐的朋友!”周源咬牙切齿。


    王姨理解为对方在跟周倾谈朋友,不然普通朋友不可能找到家里来,“倾倾不是跟小徐老师在谈吗?”


    周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没有回答,王姨又问:“马上就吃饭了,他要不要在咱们家吃饭啊?”


    这个问题周源更不知道了,反正妈妈从不允许他擅自留同学吃饭。


    周倾昨天半夜还在打电话跟品牌部讨论这次的负面舆情,RB的品牌部是今年下半年划出来的一个新部门,主要负责网络传播和公关。


    她早上又起挺早送周源去学校,午睡到现在,天都黑了。听见楼下的声音,她没有多想,继续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听见敲门声,还奇怪周源怎么变得有礼貌了,往常都是直接往她房间钻的,“进来。”


    但进来的人,看上去比她的弟弟高出一个小孩儿的身高来。周倾瞪大眼,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他竟然堂而皇之地进了她的房间里。


    “你怎么来了!?”这画面太荒唐了。


    听她语气,跟他去了外太空一样离谱,“我不可以来吗?”


    周倾看清他的脸时,人已经站到了她的床边。


    梁淙看见她伸出被子外面的手臂,肩膀是裸露的,有一根细细的肩带。她图舒服,睡觉不会穿太多衣服,他知道。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问:“洗手间在哪,借用一下。”


    周倾的房间里有独立卫浴,没等她提醒,梁淙先看见了,走了进去。


    他站在洗手池前拧开了水,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冒失了。但也只是跟随着心情,不容多想。


    周倾和20岁早已不同,她不会求复合,更不会在闯祸之后重返作案现场。既然她没有长进,他得有。


    他把手伸到水流里仔细冲洗了一会儿,又抽了张纸巾擦干,看见盥洗架子上她的洗漱用品,和他买的一样。


    周倾趁他去洗手间的时间里,起来穿上了一条裙子。


    “你有事找我,不能直接打电话吗?”她的情绪里有点焦虑,这就是没有独立住房的坏处,她要考虑家人的想法。


    梁淙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忽然又不那么想跟她坦白,他“欣赏”着她的紧张和焦灼,她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跳脚,却又尽力维持平衡。


    他很享受她此时的状态。


    周倾的卧室不算大,因为他的闯入而显得局促,房间里有扩散的香氛,托斯卡纳橙子的氛围,酸酸甜甜。


    “你在心虚什么?”


    “我没有心虚……”


    两人站在窗边相对而视,缝隙里透进来的风,是她可以呼吸的唯一新鲜空气,她有点窒息了。


    周倾刚睡醒脸上有点压痕,眉心轻蹙,梁淙抬起胳膊越过他们中间那条隐形的线,周倾双臂交叉抱住了自己的身体,潜意识是在自我保护,也是抗拒。


    这是她的吵架后遗症。


    但藏起来的手仍然被他抓住,穿插着撑开她的五根手指,又慢慢合拢。且不论这个肢体接触代表什么意思,周倾一直觉得十指相扣很涩情,和分开、又纠缠的腿无异。


    “所以呢?”她挑眉,冷嘲道:“现在我对你发火,对你拳打脚踢了吗?”


    梁淙突然说:“我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我并没有冤枉你。”


    “即使跟我毫无关系,但如果你想解气,我向你道歉。”两人各说各的,他郑重开口:“对不起。”


    周倾晃神,梁淙在跟她道歉吗?


    她企图挣开他们纠缠在一起的手指,他扣得更紧。


    “道歉没有意义。”她放弃挣扎的动作,只好用嘴说的。


    梁淙没接话,看着她的眼睛。


    “如果你、或者飓风集团的谁,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搞我们,都是坐在牌桌上的人,大不了掀桌  。”


    “你想怎么样?”


    “飓风集团财务造假,虚增销售额有没有?你的父亲梁董事长养了几个小情人;还有你的堂弟梁溢,他和你其实是亲兄弟。”周倾不介意跟梁淙透露一些自己掌握的信息,“只要我花点时间,再花点钱,即使搞不垮,还不够你们忙活一阵子的吗?”


    关于他的家庭,梁淙从来没跟她说过,她也表现得一无所知。


    “看来你私下里没闲着。”


    “出来混,谁敢真当个傻子?”周倾原本只是想让倾虹厂存活下去,想做好品牌,专注自己的生意。但如果有人想搞她,她也绝对不会任人宰割。


    “真是漂亮!”梁淙凛然笑道,他见识到了,周倾真是令他惊喜。


    “提醒梁宝华,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别活着活着就被气死了,一定要等到退市的那一天。”


    “可以。我会把你的话完整转述给他。”


    他的表情像是听别人家的事,周倾有点诧异他的反应。


    “希望你真有如此的雄心壮志,不要只是说说而已。”


    周倾再次用探究的眼神看他。


    “真到那一天,记得通知我看好戏,说不定我高兴了还帮帮你。”


    周倾分不清他的话什么意思,“你是疯了吗?”


    “可能吧。”他的语气很是无所谓,眼神钩住了她的脸,慢慢带着手向上,似乎要抚摸她,“你要跟我一起发疯吗?”


    听楼下的声音,苏荃已经回来了。


    周倾原本对梁淙的到来有些紧张,现在这份紧张消退了一点,变成尴尬。她要想一个借口跟家里人解释。


    反观梁淙没有离开的意思,手撑在她背后的墙壁。


    周倾的身体被逼倒退到角落,意识到不对。他可能真的不正常,从进来到现在的反应都不正常。


    他微微伏低身体,用唇寻找她的喘息,中间有一根看不见的绳索,紧紧牵引着。


    “我道歉。”他是在她嘴边说的这句话,好像所有音节都灌进了她口腔里。


    周倾察觉他想亲,就像上次大吵一架之后就去做||||爱,因为爽,爽到灵魂激颤。


    不可否认,性是最好的慰藉,跟吃、喝、用眼睛丈量魅力山河同质。也是很好的粘合剂,即使他们的思想南辕北辙,只要身体还连接在一起,就没法走远。


    可是。


    可是,周倾手抵住他的胸口,“我不想在合作之外,和你发生别的关系了。”


    只有性的话,配不上曾经的真心。


    还是要有爱,没有爱该多难过啊,人就沦为欲望的奴隶了。


    “可是我想。”


    她转开的脸被他掰回来,脸上的压痕没了,只有他指腹压下去的凹陷,她的脸被挤成金鱼,梁淙看她这样,笑了下,又拿鼻尖蹭蹭她,咬住了她的嘴唇,舌尖抵了进去。


    “不要拒绝,你也想我不是吗?”


    他想她,就要得到她。


    可是也会想到这个温暖柔软的身体,这个与他相爱过的人,和别人抵死纠缠了,把心思投到别人身上。不能深思,心脏会不自觉抽搐。


    “我想吃。”


    “吃什么?”


    “下次去我家。”他这样说,将她抱紧到几乎嵌进身体里。


    周源闯进来的时候,她的姐姐正在和梁叔叔讨论工作,说的话他都听不懂。


    周源喊道:“吃饭啦。”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周倾的表情很平静。


    周源依然看着他们,并不动。梁淙先从椅子上站起来,跟他处在对角线上的周倾也站了起来,跟随周源出来,“那一起下去吧。”


    苏荃果然已经归家,她坐在沙发上看ipad,她知道梁淙的造访,没有表现出多意外,甚至提醒周源也不要表现好奇心。


    王姨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餐厅的灯光很暖,让饭菜香味扩散得更丰盈了。


    梁淙跟苏荃打了个招呼,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解释,是为公司的负面舆情,电话联系不到周倾,情况紧急,只能来家里找。


    这个理由很合理。


    顺便关心一下倾虹厂最近上新闻的事,“苏总厂里的事处理好了吗?”


    苏荃笑着点头,“已经没事了,梁总放心,不会耽误生产进度。”


    “那就好。”梁淙颔首。


    周源等不及大人们寒暄完,就奔向餐厅,连跟客人说再见的礼貌都没了。小孩儿还算勤快,主动帮忙分筷子,拿碗,早干完早吃饭。


    苏荃对梁淙说:“梁总晚上没安排的话,不如留在家里吃饭吧。”


    周倾悄悄看了眼妈妈。


    “没什么特别的准备,是一些家常菜。”苏荃不紧不慢地道:“梁总不要介意。”


    “那就打扰了。”梁淙原本已经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


    周倾简直两眼一黑,想睡过去算了。王姨见状,连忙招呼小朋友再去拿一副碗筷。


    苏荃收了梁淙送的画,明面上对他的态度很客气,上了饭桌聊上几句,谁都没有提这次危机的罪魁祸首。


    周倾埋头吃饭,周源快速吃饱,开始对这个不速之客有了点兴趣,问梁叔叔平时玩不玩游戏。


    梁淙说,他玩的第一款游戏是《传奇》,2001年由盛大公司引进中国他就玩了,他问周源:“那一年,你出生了吗?”


    “没有。”周源本来还想和他炫耀一下自己的游戏战绩,没想到人家玩游戏的时候,他还没有形成受精卵,顿时觉得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一颗活化石。


    梁淙并不热衷于虚拟的东西,他只在成年之前沉迷过一段时间,腻了就没再碰过。对他来说,现实的利益争抢更有意思。


    苏荃告诉他:“梁叔叔和你不是一个年代生人,当然有代沟。”她并没有纠正周源应该叫梁淙什么。


    梁淙闻言,又说:“我经常陪你姐姐玩《仙剑》,这个你知道吗?”


    “我知道!电视剧我也看了,还哭了呢。”


    “是么?”真是个柔软的小孩,梁淙笑:“你和你姐姐很不一样,她玩游戏会着急。”然后骂人。


    周源好奇道:“你们什么时候玩的啊?”


    “以前。”梁淙只给出一个笼统的答案让他去猜。


    周源猜不到,也不懂梁淙话里的信息量有多大,但是有人自然会懂,苏荃拍了拍周源的脑袋瓜:“安静点,梁叔叔陪你聊天,还怎么吃饭?”


    “你们都可以说话,就不让我说。”真是不公平。


    梁淙说:“你如果对我感兴趣,下次我可以带你出去玩。”


    周倾赶紧把碗递给周源:“宝宝,去给我盛碗汤。”这才打断了周源要接的话。


    少了周源的餐桌顿时安静下来。周倾算是懂了,梁淙一旦想干什么,人类是阻止不了他了。


    他存心要害她,妈妈这下彻底知道他们以前谈过了。


    过去的事后悔也没用,周倾决定破罐子破摔,等会妈妈要是审问她,她就如实说。


    饭后周倾送他出门。


    “你不看着我上车吗?”周倾刚挪出来两步就要进去了,就是走形式。


    “你需要吗?”


    “你看着我走再进去吧。”


    周倾不理解,但照做了,不会少一块肉。等梁淙的车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进门,看着妈妈。


    苏荃怎么会看不出梁淙的怀柔对策,接二连三,分批次地给她透露信息,让她根据信息拼图。


    好几次,她都不接他的招了,还是被强行灌入信息。


    苏荃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险些被气笑了:“他干脆不藏着了吗?生怕我看不出来我的女儿跟他谈过恋爱?”


    “……”


    周倾在心里微微叹气,她对梁淙的坏深以为然。


    偶尔也会念他的好。


    他之前以为她家境不好,尽可能不伤她自尊心的情况下为她花钱,照顾她,分手之后,竟还留一笔钱给她。


    他是一个在钱上很慷慨的前男友。


    但如今也各为立场和她争。


    他今天说的话,很多都让她不能理解,她不知道哪一个字是真的。


    第62章 chapte


    r62好消息(微修)……


    chapter62


    周倾能理解妈妈的愤怒。


    自己的女儿和对家的儿子谈过恋爱,这种巧合放在电视剧里可以写个跌宕曲折的故事线。但放在当事人身上,一点都不好笑。


    周倾站在那,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等来指责。


    苏荃只说了梁淙,没有说她一句不是。


    洗完澡,她坐在书桌前处理了一点工作,看各部门今天发来的日报。


    有客诉事件,客人来门店退货,与店员发生了口角,最终投诉到了公司。投诉每天都会有,零售端不容易。但今天的明显是故意为之,因为客人一口气退了二十几件衣服。


    周倾一天没有上网,签了第三方网络服务公司来观测舆论,定期向她汇报。这会儿她随便打开一个平台,搜索RB这个词条。这事果然发酵了。


    当然不止这一起事件。负面的舆论有很多,有说RB衣服质量差的、款式跟风……倾虹厂加班严重,不把员工当人,并且截取了一段黑||||工厂新闻素材来张冠李戴。


    周倾看了一会儿,觉得睡衣领口发紧。


    还有人说她十几岁赴美求学,早就不是中国国籍,她的父母在国外购置了豪宅,把在国内赚的钱转移了出去。他们一家人都是卖国贼……


    最后一点实在不能忍!恰恰相反,倾虹厂赚外国人的钱,在国内投资建厂,创造经济效益,提供了许多的基础岗位。


    周倾把电脑往地上一丢,躺到床上,她突然有些自责。


    这两年周倾的心态发生了很多转变。一开始她不想别人说她爸爸的失败,后来又觉得只要公司发展好,承受一些舆论也没什么,但现在……


    周倾揉了揉眼睛,心中只有两个字,年轻。


    因为她太年轻,就是容易做错事,也容易无所适从。


    卧室的门被溜开道小缝,光脚小孩儿跑进了她房间,丝滑地钻进被子里,“干什么?”周倾吓了一跳。


    周源身体长得快,屁股坐力太强,差点把周倾撅了出去。


    “想找你聊天。”


    “从我的被子里出去。”


    “小气!”周源说:“如果你去我的床上睡觉,我就不会赶你。”


    周倾笑了,“我不想去你床上睡觉。”周源总喜欢半夜藏被子里吃零食,掉的满床渣子不说,味道很不香。王姨几天就要给他换一次床单。


    “真是气死我了。”周源在黑暗中看着周倾,对她有点怜悯,“你真的没有偷偷哭吗?”


    “我为什么要偷偷哭,不能光明正大地哭吗?”


    周源看见了网络上纷纷扰扰的信息。


    他在王姨洗碗的时候拿了她的手机上网,跟骂姐姐的人对骂,他问那人敢不敢见面单挑,在网上骂脏话算什么本事,结果被嘲笑小学生别上网了,赶紧写作业去。


    奇怪,对方怎么知道他是小学生?


    周倾被逗得前仰后合,问他:“你会怪姐姐吗?我可能做错了一些事,害得爸爸妈妈遭受了无端的指责。”


    “有什么大不了的,,关掉手机就看不见了呗。”周源的心总是非常虔诚,“妈妈会保护我们的。”


    “妈宝男。”周倾揶揄他。


    “其实我和妈妈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


    苏荃太知道周倾了。她陷入巨大的压力,她长这么大没有被这么多人否定过,肯定很难过,又不想被别人看见,所以她要找个角落消化情绪。


    苏荃不觉得周倾软弱,她只是愧疚,让周倾承受了压力。就像她对周源的愧疚,把他生下来,却让他遭受病痛。


    但以苏荃的性格,这些话,她一个字都不会对孩子们说的。


    接周源放学,他的表情十分惊喜,苏荃心里一动,破天荒地提议:“我们去接姐姐下班。”


    周源继续眉飞色舞:“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


    今天当然不是什么好日子,苏荃说:“上学的小朋友要接,上班的大朋友也要接。”


    “妈妈,你说什么?”


    苏荃摸了摸儿子的脸,“我想起来,很长时间没有陪你们了。”


    “对啊,我都不记得上次和你外出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两人到周倾公司楼下,需要开门禁才能进去,一楼的员工已经走光了,黑漆漆的。苏荃只来过周倾的公司一次,她透过玻璃门,看见二楼还亮着灯。


    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苏荃便没有带周源进去,把他扯走。


    没多会儿,周倾就从楼里走了出来,她坐进车里,却没有立即启动,只是趴在方向盘上很久。


    苏荃看见那一幕是什么心情,她好心疼。叮嘱周源,他们来过的事不要告诉周倾。


    周源嘴太碎,根本忍不住。


    *


    周倾起了个大早,妈妈已经在吃早餐。


    “不喝咖啡了吗?”周倾看见杯子里是红茶。


    “换一换。”苏荃语气平静地说。


    周倾通过周源知道了,妈妈那晚去过她的公司。但是妈妈不提,她也就不提了,而是用汇报的口吻说:“警察已经找到了那个人,无论从何种意义上,跟我们都不构成劳动关系。但是他和汪有脱不开的干系。”


    苏荃说:“有人给汪立鑫的家人一笔钱,还了赌债。”


    “你怎么知道的?”周倾惊讶。


    苏荃说:“如果我的反应再慢一点,倾虹厂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周倾怀疑,妈妈让自己去厂里调查只是历练,怪不得她走前就笃定这是个误会。


    苏荃极快的反应来源于年轻时吃的亏,对事物有了基本的逻辑,她对周倾说:“在这件事里,你已经处理得很好了。”


    周倾的表情仍有些挫败,“你告诉我后续的走向才是重点,我没能提前预知。”


    “人生不遇到挫折是不可能的。”苏荃语气很温和,“妈妈觉得,你每一次都有胆量去面对就好。”


    周倾决定了。别人朝她扔大粪,她在大粪上插鲜花,徐成阳在微信上问她的时候,她是这么说的。


    徐成阳给她科普了一下,大粪富含有机质和营养元素,不仅可以改善土壤结构,还能促进微生物活动。


    可以把花养得很好。


    周倾深以为然。


    到了公司,她让公关部拟了针对近期负面新闻的澄清声明,如果有必要的话,她也可以告几个人,反正她有的是钱。


    *


    梁溢被梁淙打到脑震荡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梁云峰在电话里告诉宋建兰,控诉道:“他真的太冲动了,那是个人,不是物件。”


    宋建兰很无所谓:“打就打了,他不是没叛逆过,你还想怎么样?”难道报警抓起来吗?


    梁云峰想再说,宋建兰已经挂了电话,她真是懒得听他们家的烂事儿。对于梁淙,宋建兰相信他做事的尺度。


    很快,梁云峰就因为未履行信息披露义务,被交易所书面警示。他作为飓风集团的董事长,这个处罚措施很可能导致公司被ST。


    梁宝华本来也觉得梁淙把梁溢打了就打了,兄弟哪有不打架的,他用一点好处就哄好了。


    影响到了公司层面,梁宝华忍无可忍。


    梁淙没有否认是他放出的消息导致的梁云峰受到处罚。


    “你疯了?”梁宝华问出了和某人一样的问句。


    梁淙在书房里和他谈话,说是顺手的事。


    梁宝华问:“你为那个丫头出气吗?跟你有个什么关系?”


    梁淙没有回答跟他到底有什么关系,毕竟他是飓风集团出来的,对他们的做事手法了如指掌,他手里还有梁云峰别的违规操作的证明,让他以后不要再瞎来。


    就为了给对方添堵,损敌八百自伤一万,很不值。


    梁宝华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他自然没有必要去在乎一个死掉的人。但是苏荃那个女人重振起来了,连她


    女儿创业都有点本事。


    反观飓风集团内部一堆坐吃山空的,唯一有出息的还出走了。再亏损下去,就真离退市不远。梁宝华似乎看见了未来的走向,现在不打压要等什么时候?


    “不要搞这些没意义得小动作。”梁淙不知道梁宝华把身体锻炼得再好有什么用,脑子坏掉了,真心劝告他一句,“时代抛弃你的时候,是不会提前通知的。”


    梁宝华不屑听梁淙的话,“你要为了外人,跟我作对吗?”


    梁淙说:“我从来不跟谁作对,但别挡我赚钱。”


    他手里拿着梁宝华最爱的松鼠葡萄紫砂壶套组里的一件,名师制作,仅此一件,但是被他“不小心”掉在地上。


    在地上滚了几下,虽然没碎,但也不知道有多少磕碰划痕。


    “你知道我花多少钱拍来的吗?”梁宝华又怒又心疼。


    这也是梁淙顺手的事儿,他说:“艺术品你太在乎价格,说明你就欣赏不了它。”


    *


    梁淙莫名其妙就点进去了周倾的朋友圈,看见她转发的公司声明,再下面是个门神。


    给周倾发过去一条消息后,退出了界面。


    他的钢笔前两天坏了,重要的签字场合写不出字来,去商场重新挑一支。顺便买一套衣,他逛女性品牌并不会不好意思,看好了款式,报给店员尺码就行。


    又顺便买了一只气垫梳,很多男的都用不着梳子,他也不在乎。但店员说梳长头发很好,不容易掉头发。


    重新坐进车里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姜晓晖打来的。姜晓晖的远房表哥和徐成阳的堂姐结婚,一下子就沾亲带故了。


    姜晓晖抑制住八卦之魂,没想到梁大哥表面上正经,其实这么八卦。


    徐成阳可不是什么纯情处男,有个谈了五六年的前女友,两人从初中一路都是同学。青梅竹马的分量无人能敌。人家俩一旦旧情复燃,还有周倾什么事儿?


    他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她。


    梁淙不能再多做一件缺德事了,有损自己的阴德,周倾要是识相点,就该甩了别人,自己主动走过来。


    第63章 chapter63礼物


    chapter63


    周倾是在新闻里看到飓风集团被处罚的,已经是几周之后了。


    她一直在处理自己的公司里的烂摊子,心情终于阴天转晴。


    如此的巧合的时间,周倾认为这就是:因果报应。


    她会关注一些上市公司的财报。同时从这件事里得出两点信息,一是他们的财务应该已经有了更大的问题;二是内部管控,财务掩盖了管理上的漏洞。


    其实更令她震惊的是他的堂弟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开始是周晋仁跟她说的。


    周倾让周晋仁别瞎说,你钻人家床底下听到的吗?周晋仁却笃定地跟她讲,豪门只有更乱没有最乱,你以为呢?


    周倾放狠话的时候说出来,想看看梁淙的反应。他竟然默认了。


    从前她和梁淙虽然很少从宏观叙事,但琐碎小事会分享给彼此。比如她有个弟弟,比她小十几岁,生下来时身体就不好,她很心疼。


    梁淙会问是什么原因导致身体不好,周倾说是心脏上的毛病,梁淙继续问她有没有治疗方案,他看能不能帮上忙。周倾说不严重。


    梁淙自己是独生子。


    也很巧,他们都是江浙一带的人。


    梁淙没有深问过她家里,因为他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但周倾看得出他在照顾她的感受。


    她的同学中不乏超级富二代,不要说每个月准时到欧洲老牌时尚屋提交忠诚税,小小年纪,豪车、豪宅手到擒来,社交平台翻着花样地晒。


    周倾算是留学圈里的“体验派”,她不缺钱,欲望不高,会积极实习打工,积累经验。


    梁淙觉得她不宽裕,虽然周倾极力澄清过她的钱很够花,梁淙又考虑到她这样说,是碍于年轻女孩的面子。


    周倾倒是看得出来,梁淙不是一般的有钱,她只是过着正常的生活,在他眼里就是拮据,她需要被扶贫。


    价值观不同,周倾都懒得说了。


    知道他还有个弟弟的时候,周倾真心觉得豪门生活不易。


    如果有天别人告诉她,爸爸在外面还有个孩子,周倾是无法接受的。她的父母很相爱,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彼此感情的事,也不会伤害之后还装没事人。


    周倾不知道梁淙面对如此畸形的家庭关系,是不是他性格形成的原因。


    周倾想着别人家的八卦,都没有注意到梁淙来公司了。


    周倾把心里的事沉了沉,去找他开会。两人几周不见,他一直在出差,还去了趟香港。周倾不记得他有什么业务需要出关,广州那边倒是需要经常过去。


    梁淙微微低头,额前的发丝有点遮眼,周倾并不能看出他的情绪。


    说完了几项工作进度,周倾坐在他对面,心中微微一动,问他知不知道飓风集团被公示处罚的事。


    梁淙从电脑后抬头,声线略冷,缓慢地说:“看来你有些心得,迫切要跟我分享。”他说完,把笔电从面前移开,直凌凌地盯着她。


    “我真怕你错过这个好消息。”周倾意味深长地道。


    交易所公告,财经媒体都有报道,梁淙不可能不知道。但人生得意须尽欢,今天这个贱,周倾必须犯。


    “你要知道,无论别人是好是坏,并不影响你能不能成事。”梁淙很客观地说,他看上去心情很一般,甚至满腹心事。也是,自己家公司出了这样的事,谁能开心得起来?


    周倾嗓音清亮道:“你知道这叫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


    “是你举报的吗?”


    “当然不是了。”


    “你那天晚对我放狠话,我还以为是你。”


    周倾看了他一眼,“我是有这个打算。”


    “你现在开心吗?”


    “开心。”


    “那就好。”


    即使那天晚上梁淙已经解释,此事跟他毫无干系,但周倾却不完全相信。即使不是他做的,她在这件事里失利,最大的受益者是他。


    “既然这件事能让你开心,就多开心一会儿吧。”他似是叹了口气,很轻,但也有些笑意,“公平是站在你这边的。”


    “站在我这边的,还叫公平吗?”


    “你说是什么?”


    “真理。”


    “行吧。”


    周倾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她起身便走。


    “连财经新闻都看了,怎么我发送到你手机上的好消息,视而不见呢?”他在她背后又说。把周倾的心绪拉了回来,她都分辨不出来他是什么口吻跟她说这句话的。


    “什么意思?”那条微信消息躺在周倾的手机里好几天了,她没有回。


    “意思是:人家青梅竹马,情深似海,没你什么事儿,别什么都跟着瞎掺和。”


    周倾知道多年的感情可能更为牢固,她和徐成阳目前更确切地说只是朋友。她掺和不掺和另说,但是梁淙默不作声就把徐成阳的底细给打听清楚了,这让周倾感觉他很过分,自己毫无隐私可言。


    “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周倾后悔跟他嘚瑟了。


    “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听见这句话突然笑了,抬手扯了扯勒脖子的领带,“你想上天,上得去吗?”


    “……”


    周倾说:“谈恋爱嘛,多严重的事啊?”


    梁淙并没有从她眼里看到自己满意的东西,“你谈恋爱从来是这个态度吗?”


    “我什么态度你不应该很有经验吗?”周倾笑了,“梁总管得宽了点吧?”


    “你失忆了吗?”他意味深长起来,“需要我帮你回忆那晚我们做了什么么?还是你喜欢脚踏两条船?”


    周倾想起来,那晚他们不止说了狠话还接了吻,“是你吻我,我没主动。”自然也不会负责。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只精致的购物袋,周倾


    认得,里面肯定是首饰。他把纸袋推给周倾,“出差时买的。”


    “我不要。”


    梁淙说:“帮我转交给苏总。”


    “……”


    那天晚上在她家吃饭,他道出的事实肯定得罪了苏荃,自然要赔罪,效果聊胜于无。看见这款珍珠项链,觉得送给女性长辈很合适,就买了下来。但他也没必要亲自上门,苏荃掩耳盗铃就没意思了。


    周倾这下尴尬了,拇指搓着绳结不语。


    梁淙观察了一会儿她的表情,“没收到礼物,你很失望吗?”


    “当然不是!”她立即否认。


    他笑了声,“这个给你。”从抽屉里拿出了另外一个东西,是小盒子。


    “什么说法?”


    “你说呢?”他打开了盒子给她看礼物,是对钻石耳钉。他们第一次在倾虹厂的谈判桌上,她戴的就是这一款,当时她是借的妈妈的。


    周倾再次想起来,那晚他们不止接吻,他说想吃,但没说吃什么,只告诉她下次去他家里。


    她猛然抬起头,梁淙看自己的眼神已经不一样,那是一种很坦荡的,想和她做、或者想和她发生点什么的情绪。


    这种眼神她熟悉又陌生。


    此前他们已经做过一次,那完全是旧情人重返凶案现场寻找刺激之旅,也是种扭曲的成就感。


    再往前推是很多年前,她和瞿蔚然冷战时期。


    她年纪尚小,不懂如何掩饰情绪,聚会的时候别人都笑,只有她冷脸。陈桉的表妹怎么逗她都不笑,就问她瞿蔚然人呢?让他来哄,周倾说别跟我提这个人。


    “吵架啦?”


    “嗯。”


    “我猜,你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和好的。”


    周倾觉得大概率不会了,因为她心里的冲动已经不强烈。后来身边坐了个人,气息是陌生的。


    周倾厌烦了老调重弹的安慰和预判,她对梁淙这个人属实不算熟悉,他是个淡漠的人,肯定不会跟她说那些。


    那晚的梁淙确实没怎么跟她说话,只是递给她酒,在周倾伸手去接的时候,他又收了回来,跟她确认了一声:“你成年了吗?”


    “当然。”她长得像未成年吗?


    “证件我看下。”他竟然还要亲自验证。


    “……”


    确认了她的生日才递过去,他安静坐在她旁边,因为他自己也需要安静。


    再次见面是一周后的周末,他们终于说上了话,梁淙问了她心情好点了吗?


    他竟然还记得这点小事,周倾挺意外的,“为什么不好呢?”


    “和男朋友复合了?”


    “不,我决定彻底跟他分手了。”


    他的眼里出现一点点笑容,周倾看见了,“我发现,你笑起来的样子蛮特别的。”见对方疑惑,她改口:“是很帅的意思。”


    她从来都知道他很好看,但好看的东西不是非要属于她,远远的欣赏也很好。


    那一个月很怪,他们竟然陆陆续续见了好几次,周倾都怀疑,她是不是下课回公寓的路上,也能偶遇到他,然后再被他请吃饭。


    后来,她见着他天真地喊道:“嗨,兄弟!”


    对方看她的眼神突然有点奇怪,仿佛在克制内心的凶兽,他并不回应她的热络,但是问她:“你要不要换一个男朋友?”


    “啊?”她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反正那个位置是空的,不是么?”


    周倾说不出来,他的克制之下有很多性格,有将人撕碎的狠劲儿。他隐藏得很好,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当时的周倾以为自己捡了个西瓜,她抱着“只是约会”的态度,轻易跟他开始,她有点喜欢他,却不算太认真。


    她从高中就有着十分开朗明媚的恋爱观,和男孩子约会,享受其中。合则来,不合就及时散。


    周倾在遇到梁淙之前,是可以保持理智的。


    而梁淙,第一次接吻他就差点咬破她的嘴唇,问出:“你是讨厌我,还是害怕我”而不是“你喜不喜欢我?”,相爱或者相恨的时候,他们都会在床上做到精疲力竭,周倾逐渐意识到梁淙对自己可能不是单纯的喜欢,也可能有恼恨。但她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他。


    如果周倾的理智是一块完好无损的锦缎,那么,梁淙数次撕碎它。他平静地攥着断裂带,把她扯得摇摇欲坠,倒向他的阵营。


    现在,周倾再次被他用那个眼神看着。


    耳钉是四叶草的造型,中间是四颗水滴形钻,边缘镶满碎钻,闪闪熠亮。确切地说是耳夹而非耳钉,因为周倾没有耳洞。


    他的手背略有青筋,拿着耳夹给她比划了一下,并不管她的意愿,像打扮自己的洋娃娃。


    “也无所谓。”他说,“我人就在这,你想来找我,想做什么,随时可以。你懂我的意思吗?”


    第64章 chapter64你爱现在的我吗?……


    chapter64


    “我不懂。”周倾转开,不想把自己的脸跟昂贵的钻石放在一起,她像个玩偶。


    梁淙冷笑了声,听不懂不是他的问题,他已经表达清楚。但是周倾选择如同听障人士,把眼睛也闭上了,拒绝接受他的信息传达。


    梁淙把首饰放进了盒子里,冷道:“你先来我这春风得意,自己不愿意听话就装不懂。有这么好的事吗?还是我看上去像窝囊废?”


    周倾被看透了,这次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


    “你果然一点没变。”


    “‘随时来找你,做什么都可以。’意思是我可以和别人谈恋爱,再来找你出个轨?”周倾的理解能力当然是足够的,相比于爱人他们当“仇人”最和谐,而仇人是最了解对方的。她懂他的固执,他也懂她的脾气。


    “我谈恋爱虽然无缝衔接,但也是有点道德的。”


    “所以你介意的是出轨这件事本身,而不是我?”


    “……”


    她企图终止话题,提醒现在的时间地点:“现在是在办公室、工作时间。所以,我们可以谈私事吗?”


    “为什么不可以?”


    “双标。”周倾记得不止一次,他提醒过她不要在工作说私事。原来只要他想,就可以。


    “别人不可以,但我是老板。”


    梁淙把两个丝绒盒子都往她面前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周倾看也不看地说:“你明知道我妈妈不喜欢你把事情挑明,也无法接受我和你在一起过的事实,还要一意孤行地说出来,现在又送礼赔罪?你确定是送礼,难道不是再次给她添堵吗?”她的手指同样修长有力,比他的纤细柔软,此刻点着丝绒盒子,推了回去,“既然精挑细选的,你自己留着用吧。”


    他一个男的,用什么?


    她那张嘴又开始刻薄起来,人在被气着火的时候是会笑出来的。不是愤怒,也不是嘲讽,像被取悦到了的那种笑容。


    “你不要替她做决定,也许苏总很乐意接受我的礼物。”梁淙反而很平静。


    “她不会的。”周倾了解妈妈。


    “是吗?”梁淙拿起手机打电话,没几秒就通了,“喂,苏总。我是梁淙。”


    周倾惊到瞳孔放大,他是疯了吗?起身绕过办公桌朝他走去。周倾下意识是想抢电话的,叫他不要瞎说。


    他抓住她伸过来的手,另只手将手机举高,继续道:“哦,打电话给您没什么别的事儿,买了个小礼物,上次去家里唐突了。让周倾今晚回家带给您吧。”


    “……”


    “她在我办公室,要跟她讲话吗?”梁淙一边问电话里的人,看着周倾低哑地笑了起来。


    周倾立即抽回了手,恨不得离开这间屋子,但是她又想听完整梁淙到底会跟她妈妈说什么。


    “就先这样,不打扰了。”


    “我妈说什么?”等他挂了电话,周倾立刻问。


    “让你今晚早点回家,”他把笑容收敛了起来,“然后谢谢我。”


    “……”周倾有一千句脏话从心里飘过,“你真的有病!”


    梁淙不需要跟她置无聊的气,他们各自有治对方的办法。


    他根本不在乎周倾跟谁谈恋爱,那是她的自由。他可以围观她和别人在一起,又不是没有围观过。无非是他的心情差一段时间,反正他有着丰富的体会心酸拧巴的经验。


    梁淙在乎的只有周倾真实的想法。她不能跟他睡完转头就跟别人谈恋爱,如此羞辱他,不在乎他。


    看着


    眼前鲜妍且愤怒的周倾,其实是最柔软可爱的,他突然说:“之前我问过你,你说你很后悔和我在一起。过去那些,你弃之如敝履。”


    “我的答案和你不一样。”梁淙觉得和她弯弯绕绕地说没意思透顶,表现拈酸吃醋也如同隔靴搔痒。


    他可以继续体会心酸,也可以随时掀桌不干。


    周倾瞬间被一股寒意从大脑笼罩到脚底。没有想到这个对话发生在这个时候,这是她最接近答案的一次。


    她其实一直想从他那里得到确切回答。


    “我从来不后悔跟你在一起。只后悔答应你分手。”梁淙此时却避开了周倾的眼神,“坦白说,我不甘心。”


    “好,你后悔,你不甘心,你想让我怎么做?”周倾问他。


    睡过了,也吵过了,似乎这才真正进入主题。


    梁淙眼里是愤恨,“别让我说第二遍。”他绝不会让她得意。


    周倾并无感情中上位者的姿态,“你是不甘心结果,还是依然爱我?”


    他没有回答。


    周倾等了一会儿,越是严肃的话题越需要谨慎的回答,便起身先离开了。她没有逼迫梁淙。


    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他冷静的声音,“你想得到哪个答案?”


    “你爱现在的我吗?”他问第二句。


    周倾同样愣住,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然后她走出他的办公室,关上了门。


    梁淙坐着没动,甚至一个姿势都没有移开,大脑感到精疲力竭。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非常可笑的人,简直不知道在做什么。


    真正的对手是对她露头就秒,不让她在商场有一席之地。他呢?这两年,什么阴招都没对她使、看着她一点点壮大。


    她受点委屈,他扭头去炸了自己家的面粉厂。


    周倾从来都不是个脆弱的人,他竟然觉得她需要被保护。


    *


    周倾很听妈妈的话,一下班就回家了。


    但是苏荃却没有回来,吃完饭,周源回屋写作业了,周倾帮王姨收拾了厨房,然后王姨又开始捣鼓明天的菜谱,问她有没有想吃的。


    “啊?”周倾有点出神。


    王姨看着她笑了,“最近有心事吗?”


    “也没什么。”


    “两个男孩子都喜欢你很好啊,证明我们倾倾能干,又有魅力。”王姨自从学会了上网,思想都先进了不少,“让他们打起来好了,动物世界拍了,俩雄狮子抢配偶都要干仗的。生活哪那么容易……”


    “……”


    比起带唧唧的狮子,周倾更想知道,待会怎么面对妈妈。


    王姨自己说嗨了,没注意地上没擦干净的水,一屁股坐了下去。周倾连忙过去把她扶起来,不放心又去了医院拍片子。


    回来都快十二点了,她的车和苏荃的车前后进入车库。


    周倾也早就忘了纠结的心情,苏荃看到茶几上的珠宝盒,只是平淡地问了句:“去逛街了?”


    “梁淙送给你的。”周倾说。


    “他给我东西干什么?”苏荃表示疑惑。


    “他白天不是打电话给你说了吗?”周倾说到一半,迟疑起来,“说是赔礼——”周倾恍然大悟,自己被梁淙涮了。


    他怎么会为这种破事打电话呢?


    妈妈也不可能是无功受禄的人。


    她当时的脑子怎么了?一点都不带转的!


    周倾心里生自己的气,锤了下脑袋。


    苏荃已经打开了纸袋子,果然是一款条珍珠项链,颗颗圆润饱满,即使不强的光线,自身也散发也莹润的光泽,适合年长有一定阅历的女性。


    “挺好看的。”苏荃轻慢地评价,略带讽刺的口吻,这个年轻人的心思多到过头,甚至很会讨女人的欢心。


    周倾耸了耸肩膀,不置一词。


    然后苏荃也说起了今天看到的财经新闻,她的消息只会比周倾更加灵通,甚至是一手的。平日里交际应酬,聊八卦,西家常东家短的不止女人,其实男人更甚。


    比如:梁云峰的儿子反手把他给摆了一道,往后怕是要彻底割席。


    “什么?”周倾以为自己听错,竟然是梁淙自己干的。


    “你不知道?”苏荃倒是不稀奇,本来就畸形的家庭闹翻了很正常。为了钱,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我不知道。”周倾说。


    第65章 chapter65这个周末过得好吗……


    chapter65


    苏荃把珍珠放回了盒子里,周倾问:“要收吗?”


    “你觉得该收吗?”


    苏荃笑了声,这声笑里掺杂了一丝无奈。梁淙这个人,他毫不掩饰地向你展示,他并非善类,但是又会主动向你发出社交邀请,让你的接受和拒绝都充满了压力。


    有人把送礼这件事,也能变成强人所难。


    周倾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收不收无所谓。我也能赚钱,这样的项链妈妈想要,我都能买一箩筐。”她小时候说这种话,能把苏荃哄得高兴一天。


    苏荃现在听着她的话还是会笑,“是无所谓。就怕他哪天索要回礼,我又不愿意给。”比如她的宝贝女儿。


    周倾感觉到脑袋疼,开始装听不懂,说困了要回房睡觉了。


    她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梁淙问她的,爱现在的他?不是记忆里的,因为人对记忆总是有厚重的滤镜。是现在跟她又争又抢的他。


    手机在枕头下面响了,周倾抽出来,徐成阳给她发了条微信,问她周末有没有时间。周倾不知道是不是有重要的事,就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徐成阳接起来的语气,明显是觉得她过于隆重了,略带调侃地说:“主要是想问苏阿姨的时间。”


    “呵呵,你不找我,找我妈啦?”


    “别开玩笑。”徐成阳认真说:“我妈过生日,要请客吃饭,到时你们全家都来啊。”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事,那我们排除万难也是要去的。”


    徐成阳跟周倾瞎调侃两句就挂了电话,他们很少有无聊的废话。


    过了一周,两家一起吃了饭。


    本来生日应该是家宴,但这样安排有别的考量。徐家父母认为徐成阳和周倾谈恋爱了,一桩好事;苏荃也很支持周倾和徐成阳在一起。


    显然,这俩都是彼此优质的婚恋对象,双方父母乐见其成,借着生日的当儿,坐下来联络联络感情。


    徐家父母和苏荃本来就是多年好友,一见面就聊开了。话题绕不开周晋恺,上次这些长辈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饭,还是他活着的时候,周倾在外上学。


    徐家父母问了周倾的学习和生活情况,问她回国适应不适应。


    周源觉得这话奇怪,接道:“我姐姐都回来几年啦,再不适应我都怀疑她在装外国人。”


    苏荃瞪他一眼,不然让人家问什么呢?问周倾一年赚多少钱,交过几个男友吗?


    周倾心想很好,周源平等地让每个人都尴尬。


    徐成阳爸爸倒不觉得什么,夸周源道:“小孩子身体健康,活泼可爱就是最好的福报,做父母的也不会有太高的要求。”


    苏荃点头说是。


    徐成阳爸爸做医生的,知道孩子问题产出的根源,多在于家庭给的压力,他对徐成阳就没什么要求,只要不给社会闯祸就行了。


    苏荃对医生的话深以为然,她对周源也没有太高的期待,但是对周倾有。因为周倾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因为周倾将来要继承倾虹集团。


    长辈在说着话,周倾和徐


    成阳也在一对一聊天,周倾说:“你爸说的是真的吗?”


    徐成阳暗暗地“啧”了一声,笑话她:“你听我爸吹牛,我小时候不愿意写作业,擀面杖都打断三根。”


    周倾吐槽道:“看吧,我们要真像野草一样乱长,他们就该不高兴了。”


    “他们可能在期待无为而治。”


    长辈们看他们凑着脑袋小声说话,很有共同话题,便先入为主地以为也许这俩人有很大可能成。


    苏荃认为,如果周倾真的和徐成阳在一起,徐成阳做好周倾的大后方,那么周倾就可以无后顾之忧地实现事业蓝图。


    这顿饭结束得相当愉快,虽然是徐妈的生日,但她给周倾和周源姐弟俩各准备了一份礼物,还邀请他们来家里玩。


    周源听不懂长辈的客气话,直接跟对方约时间了:“阿姨,我下周末就给徐老师打电话,让他接我去你家。”


    苏荃扶额苦笑,周倾默默把他的嘴捂住。


    几人从包厢出来,外面下雨了,空气潮湿寒冷。


    周倾为赴宴化了精致的妆,无袖连衣裙,条顺极了,就是这会儿冻得嘴唇发青,她抱了下双臂,缓缓搓着。


    “你们在这等,我先去把车开过来。”徐成阳说。


    他看了眼周倾,把外套脱下来罩在她肩膀上,然后冲进了雨里,旁人也心照不宣地看在眼里,但笑不语。


    周倾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想什么都不影响她。


    等了一会儿,徐成阳还没把车开过去,楼上包间下来一群年轻人,叽叽喳喳,好像是同学聚餐,还有喝醉的,被一个大美女扶着。


    周倾对醉酒男有心理阴影,下意识趔远一些。


    果不其然,醉酒的哥们儿一张嘴就犹如黄河奔流,全吐美女身上了,人跟被抽了虾线似的倒向旁边的茶水台,稀里哗啦砸倒一片。


    “我真是服了。”美女瞬间放开,无语道:“非要把我喊出来吃饭,就为了给我送这份大礼,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吗?”


    “对不起对不起!”有人忙不迭道歉,还是没能消除美女的火气。


    周倾掩住口鼻,顺便把周源的脸也捂住了。长辈们对此却颇有微词,年轻人怎么能这么闹腾?


    周倾的注意力全在美女一身糟糕的呕吐物上了,很能共情地担忧着,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倒是没有注意到徐家父母的表情。


    没多会,徐成阳把车开过来了,还拿来了伞,让一行人走去门口上车。


    那群人认出了徐成阳,喊他的名字,原来都是同学。


    徐成阳和周倾一样,注意力也在美女身上,只是他的表情更为诧异,沉下脸问对方:“怎么回事,搞成这样?”


    美女怔愣之后,迅速斜他一眼,“关你屁事?”


    徐成阳父母喊他:“阳阳,送我们回家。”


    突然气氛有点尴尬,也有点紧张。


    片刻后,“爸妈,你们先走,我有点事要处理。”徐成阳没做太多的思考,就在众目窥窥之下拒绝了父母。


    这下轮到周倾惊讶了。


    徐成阳的父母脸色很难看,明眼人都看出了问题,只有周源看不出,他说:“好臭哦。”


    苏荃明白过来,那被吐的女孩子跟徐成阳关系匪浅,能让他在两家聚餐的时候拒绝长辈的要求。而徐成阳在长辈面前,从来都是周到又体面的乖孩子形象。


    苏荃瞬间冷脸,知道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样子,她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跟心里还装着别人的人在一起。条件再合适,周倾也没有必要跟谁凑着过日子。


    周倾见状帮忙解了围,说一起留下来帮忙,让他们先走。徐父面子挂不住,又不好大庭广众之下发火,只得带一家老小离开。


    苏荃也带着周源先走了。


    醉酒的人被同伴扶去洗手间了,剩下的人跟饭店方交涉赔偿的问题,服务员过来打扫卫生,就是美女无人顾及。


    徐成阳走向她,她穿了件藕粉色的丝绸衬衣,下面是长裤,十分干练,但前襟挂着的东西惨不忍睹。


    “先去冲洗一下,找件衣服换上。”他迟疑了下,问:“你包里带外套什么了吗?”


    “说了不关你的事,还问什么?”美女对他很不耐烦。


    徐成阳对这个不耐的眼神不置一词,就当没看见,继续建议她去洗手间处理干净,并且问了服务生,有无可提供的干净衣服。


    周倾站在徐成阳旁边,也说:“去把脏衣服换了吧,先穿这个外套,干净的。”她把徐成阳的外套从肩上拽下来,递过去。


    美女看了看周倾,并没有接,只是表情有点疑惑。


    在周倾的坚持下,也可能是实在忍受不了臭味,就去洗手间脱掉衬衫换上了外套,并且对周倾说了声谢谢。


    周倾一脸挂笑,她莫名地激动起来。


    美女出来,继续对徐成阳的关心无视,而是对周倾说:“能不能给我个联系方式,我把衣服洗干净了再还给你,好吗?”


    周倾指指旁边:“不用还给我,这衣服本来就徐成阳的,你还给他。”


    美女不说话,明显是被这个事实气到了。


    徐成阳看见她的气焰降下来,冷笑道:“行了吧,别装不认识了。”


    “徐成阳,你还真是舔的本性不改。”美女说:“舔狗是你的宿命吗?”


    周倾:“……”竟然把徐成阳这样对谁都好的性格,称为舔?倒也有点道理。


    “看到我舔别人,不舔你了,心里很失落吧?”老实人被逼疯之后也有自己的致命武器。


    “你的狗嘴里吐什么?”美女发火都是好看的,就是眉毛竖起来了,“别让我看见你,滚远点!”


    “你让谁滚?再说一遍?”


    ……


    周倾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世界上总有一部分人,见到前任就变成了精神病患者,狂吠不止。


    而当他们单独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正常得像个完美假人。周倾似乎窥见了一秒真实的徐成阳。


    周倾见这俩人越吵越凶,赶紧从中调停道,“我澄清一下,我不是徐成阳的女朋友。可能曾经有点发展苗头,但今晚过去也一定没了!他也绝对没给我当舔狗,只是朋友!”


    两人同时看她,那你在这干嘛?


    周倾举了下手,无奈道:“我承认,我只是想看点别人的笑话……”


    周倾还是穿着自己的裙子回家的,头发上淋了点雨,即使一到家就洗了澡,隔天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冒了。嗓子像塞了一把沙子一样,又痒又痛。


    这就是看热闹的代价。


    虽然早就有预感但她在昨晚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徐成阳虽然是很好的对象,可根本不喜欢她。


    他们发挥了性缘脑最大的特质,考察长相,条件,性格,所有恋爱的必要条件。努力走向所谓的“正轨”,两个根本不来电的人,就像笨蛋抓心挠肝,却永远解不开最后一道的数学题。


    周倾突然恍然大悟,像那件外套她得还给正主。


    早上到公司,连打了两个喷嚏。


    看见梁淙,她才想起来今天是周一,他来开会,今天有好几个会要开。


    周倾的嗓子实在说不了话,她让各部门的负责人主持自己的part,梁淙就坐在她旁边,看了看她的泛红的脸色。


    他并没有问她怎么了,只是多了句礼貌询问:“这个周末,过得好吗?”


    周倾想了想,越想越觉得昨晚的事好诡异,“谢谢关心,很好。”


    “那就好。”


    第66章 chapter66你给我的体验


    chapter66


    周倾到下午的时候,人很不舒服,本想回去休息的但有些事还没做完,她躺在沙发上看手机,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和今天梁淙忽然问自己周末好不好。


    她认为不可能的原因是,凑得太巧了。


    而可能的是,这很符合梁淙的作风。


    林薇给她倒了杯水送进来,“多喝热水,感冒好得快。”


    周倾问:“你看隔壁的


    人还在不在?”


    “谁啊?梁总吗?”林薇立即开了条门缝儿往外瞅,看见对面的门里亮着灯,回头对周倾说:“应该没走。”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周倾把热水喝完,虽然感冒这种病只能靠熬的,但是鼻子总算通了点气,她站起来,心中有一股冲动。


    梁淙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没有在办公,或者说他什么都没有做,桌上放着上次没喝完的麦卡伦,杯子里也还剩个底,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又有兴趣在办公室喝酒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周倾劈头盖脸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梁淙的指头动了一下。


    周倾又说:“我猜,你应该很想知道昨晚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吧?”


    他果然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讶,“你愿意跟我分享了?”


    周倾觉得很神奇,早上那句问话应该是他故意的,引她主动来寻求答案,“肯定是你。”


    “我只是知道你那位徐老师的前女友,这阵子回明州了,花点心思,促成一个巧合而已。”梁淙说。


    知道了姜晓晖的表哥和徐成阳的堂姐喜结连理,他没有听八卦的习惯,但手里所有的有效信息都必须利用起来。不要说徐成阳的前女友,人家往上数三辈的族谱都能打听清楚。


    梁淙只需要把两拨人往一个时间点上凑就行了,剩下的他不用管。所以昨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当事人什么反应,梁淙并不清楚。他一早来公司,看见周倾的状态就知道个大概。


    周倾呆了,这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却是梁淙能干出来的,“你知道这有多荒谬吗?”


    看来场面没有让他失望,只可惜他没有在现场,“我只知道,做出荒谬反应的人不是我。”


    周倾摸了下发昏的额头,“昨晚难堪的人也不是我。”


    “当然不是你,因为你不喜欢他。”自上次告诉她徐成阳的情史,周倾的情绪毫无波动,梁淙就猜到了。


    周倾再次惊住了,沉吟片刻想到徐成阳,说道:“你真是有病,突然让人在那样的场景下见面,徐老师多尴尬啊。”


    梁淙这个人毫无同理心,“一段感情走向分裂,没有无辜的人。”


    周倾抬眸注视他一会儿,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每个人在看待别人的事情上,头脑总是清楚的。”她不用张嘴,他就看看透了她的想法。他在杯架上挑了只莱利的水晶杯,上面有只浮夸的猫头鹰浮雕,倒了酒,递到周倾眼皮下,“跟我分享一下昨晚发生的事吧。”


    周倾的鼻子又开始堵塞,她的指尖摁在杯壁上,他这个人喜欢在某个特定的时刻邀请她喝酒。心情愉悦,或者欢||||爱过后。


    徐成阳和他的前女友一定会碰面,不是在散场的时候,也会在别的时候,因为聚会中有个人会把控这个进展。而恰恰就被两家人都看到了,还比想象的精彩,说明老天爷都站在梁淙这边。


    周倾平静地讲述着过程,因为跟她的确没什么关系,她就是个看热闹的。


    梁淙也安静地听着。姜晓晖那个漂亮废物,办正经事脑子不行,这种旁门邪道倒是很在行,果然是影视剧专业毕业的,很会排戏。


    重要的是被苏荃看到,徐成阳对周倾来说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对象,可以不必支持。


    周倾把酒杯放到桌上,说着就被气笑了。


    “再给我倒一杯。”


    大白天的,两人在办公室里饮酒、大谈私事,实在不算端正的工作态度,她怎么跟下面的人做榜样?


    但,他是老板,她也是老板,周倾想到自己更多的是赶工通宵,夏天身上汗臭到像咸鱼,冬天在厂里冻得手脚发麻……她为两人共同的事业竭尽了全力,偷偷懒松懈一下,她觉得也是理所应当,不用有道德负担。


    人一下子就想通了。


    梁淙又给她倒了点,这次很少,只填满了杯底。


    周倾喝完,觉得脑袋要烧起来了,继续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上次也是在这间办公室里,他们互相质问对方是否还爱。梁淙一时无法断定,更爱过去的周倾,还是眼前的她。或许两者本就无法比较。


    但他习惯抓住主要问题解决,“周倾,我和你怎么样,都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和别人无关。”


    那些不重要的问题,应该直接消失。


    包括这个不重要的徐成阳,也包括苏荃对他的偏见。


    周倾眉心轻轻皱着,眼里有点迷茫,这些,她回去以后鲜少在脑海里重复。


    “不管你选他是因为什么,你现在可以直接排除这个选项了。”


    周倾听见了,撑着扶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知道是喝酒还是什么原因,眩晕变得更严重了,脚下发虚,像加班一个通宵的。


    她眼前一晃,想要撑住扶手但扶到的是一只温热的手掌,“你怎么了?”他的气息从她的头顶笼罩下来。


    “没事。”


    梁淙看见她脸跟着脖子都很红,眼神也有些涣散,知道她的酒量不行,只是给她喝了一点,不会有什么影响。


    “你喝多了?”梁淙的手指,沿着她的掌心滑到了她的手腕,轻轻一攥仿佛捏住了蛇七寸,“我带你回去。”


    “不用了,我等会有事。”周倾抽手,“徐老师约我今晚见面。”


    *


    徐成阳跟周倾约了一道晚饭,但要等到他下班,研究所的下班时间是晚上六点。周倾的时间很自由,她提前到他单位附近。


    坐在出租车里,旁边是梁淙。


    他的理由是她喝酒了。


    周倾不知道她跟一个男的约会,前男友跟着,这种现象是否在二十一世纪已经普遍。


    周倾一到就赶紧下来了,在手机里查找附近好吃的餐厅。


    “你是准备跟他共进晚餐吗?”梁淙眉头一压,脸色很阴。


    “饭总是要吃的。”周倾无所谓地道,“我都失恋了,还要饿肚子吗?”


    “……”


    “你要跟我们一起吃吗?”


    “没兴趣。”


    徐成阳上班的地方有点偏,周倾只找到了一家连锁餐厅,称不上什么美味或者特色,她占了其中一张桌子等人,梁淙在不远处的另外一张,他什么也没点。


    没多会儿,徐成阳就匆匆赶过来了,“请你吃饭,还让你跑一趟。”他一脸抱歉。


    “这有什么,你不也为我浪费了很多时间吗?”


    徐成阳笑了。


    “我走以后,你们没打起来吧?”


    “我长了一张会打人的脸吗?”徐成阳捏捏鼻梁,有点无语。


    “我是想问,你没有挨揍吧?”


    “……”


    其实周倾和徐成阳之间没什么好解释或者道歉的。


    徐成阳最近太忙了,吃过饭还得回去加班。周倾虽然看出他情绪不好,但也要快速八卦一下俩人怎么回事。


    “我只能说,人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犯贱的。”徐成阳无奈道。昨晚看见人的时候太震惊了,对方也太狼狈,不是他想看到的,就没忍住。


    周倾表示理解,让他回去跟家里澄清一下,别再误会。


    “放心吧,已经说了。”


    周倾本来想坦白,但看徐成阳一脸倦怠,实在没好意思提是有人在搞鬼。


    徐成阳让周倾自己坐一会儿,自己先结账离开,刚刚视角有限,他在前台看见角落里坐着的男人,悠闲地喝茶。他突然觉得也该故意拖一拖对方。


    徐成阳不觉得自己是老实人,周倾当然也不是,交过手就知道,都是以玩咖的水平在玩纯情。


    只能说感情这种事一旦认真,就是各有各的孽。


    *


    周倾没什么胃口,徐成阳离开后,她戳了两下筷子也起身走了。


    天色已晚,空气中有潮湿水汽和花草芬芳,天也呈现出浓浓的黑蓝色。


    周倾走出餐厅就觉得很冷,不是心理上的,是切切实实地感觉到冷,她还记得自己感冒了。


    她搓了搓冰凉的手臂,梁淙看见,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穿在身上。


    饶是她


    的个子已经足够高,但穿着男款的西装外套还是耷耷拉拉,袖子长了一大截,宽大的衣服上有他的味道,拢在身上倒是真的很暖和。


    “你在想什么?”梁淙问她。


    “我说我失恋了,正在煎熬痛苦,你信吗?”


    “你要说几遍失恋?”梁淙的眼眸变得晦暗,他不想再听见这个词,她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真正的爱情并不美好,总是会歇斯底里,毫无体面可言。既让人痛苦,也让人留恋。”他问她:“你现在有这种感觉吗?”


    周倾突然就停下来了,梁淙察觉时他们已经拉出很远的距离。于是,他又走回去,仔细看着她的眼睛。


    周倾笑了起来,嘲弄道:“说得好像你很懂一样。”


    “我不懂。”他的语气鲜见的认真,告诉她:“一切都是你给我的体验,我以为就是这样。”


    第67章 chapter67既定事实


    chapter67


    既然痛苦,为什么还会留恋呢?


    周倾以为自己在梁淙那里提交的答卷,是满目红叉的不及格。她在青春年少不珍惜时间,不珍惜金钱,也不珍惜感情,犯的错太多,导致她很长时间都不敢翻开这本错题集。


    他却说,他留恋。


    周倾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能匹配得上这句总结,就像深陷沼泽地的时候,不能有任何随意的动作。


    成年人的世界很忙,忙着赚钱,忙着赢、对这个世界耀武扬威。但周倾不是没想过有一天,她和他分出了胜负,坐下来聊一聊对过去的看法。毕竟她都可以坦然地和别人说。


    她暴躁,骄纵,少不更事,他们把爱情中的顽劣和计较给了对方,可她在分手之后对梁淙不是只有怨怼,那么她希望梁淙对她也不止是怨怼。


    热烈的真心一辈子少有或者没有,但在他们之间存在过,梁淙是她人生阅历中独特的一段DNA序列。


    到了这一秒,周倾竟然说不出话来。


    不,是这个场景配不上。


    梁淙在看她,周倾的脸却沉入一种熟透了的绯红之中,即使这样暗的天色,他依然能看得清楚。有一瞬间梁淙都觉得周倾是害羞,但迅速否定了这个猜想,她在面对他的时候,就不是一个害羞的人。


    她因为他的话想哭?


    梁淙的手缓慢抚上她的脸,他的手指一直很凉,感觉到她的呼吸异常粗重,她的眼珠子也不怎么转,然后他皱了眉。


    “我应该是发烧了。”周倾冷静地说。


    “什么?”他似乎没听清。


    “昨晚下雨,徐老师的衣服本来是给我穿的,但是后来,给他的前女友了。”这真是一个悲伤的事故、周倾逻辑顺畅地说起了自己病情加重的过程,“下午在办公室,你又给我喝酒,引发身体脱水,抑制了免疫反应。我现在身体很不舒服。”


    梁淙深黑的眼里有一丝不可置信,她怎么可以离谱到这个程度?


    周倾说:“导致我生病的罪魁祸首是你。”人都要变成盒子了,还在这谈什么情啊爱啊的?


    她听见梁淙骂了一句脏话。


    脸颊贴上来几根冰冷的手指,然后移到额头,他在测试她的温度。无论准不准,都十分烫。


    “你是不是有病?”


    “不然呢,我现在就在生病啊。”


    “发烧给你的嘴加密码锁了?还要见他,你在这演什么苦情电视剧?”


    周倾笨重的喘息全都喷薄到他手心,潮湿且携带病毒,“你不要在这狂吠,我都这样了还来找徐老师,不是因为你一直盯着吗?你难道不是怕夜长梦多,都要睡不着觉了吗?”


    两人当街就要对骂起来。


    梁淙拢紧了她罩着的外套,一直“缝合”到她脖子上,“你现在冷吗?”


    “废话。”她的声音变弱。


    梁淙擦掉掌心的湿意,把她搂到怀里,然后掏出手机打车。晚高峰不好打车,看前面排七八个人,他有些后悔白天喝酒,太耽误事了。


    空出的手上下搓了搓她的后背,意在安抚,嘴上却说:“你活该。”


    周倾没力气,但还是翻了个白眼给他。她不知道说什么,但是对他的肢体接受得很自然,脑袋靠在他胸口,像合适的齿轮对齐了,他的身体比外套暖多了。


    好在,前面排队的七八个人去没有想象中的时间那么长,没有多久就等到了车。


    到医院急诊,还要排队。


    梁淙沉默下来,事情总是相对矛盾的。


    她和徐成阳彻底拜拜对他来说是好事;可从昨晚到今天,他做的每一件事,使她向自己靠近,也是收紧了她脖子上的绳索。


    排在他们前面看呼吸科的多是生病的小孩,脆弱不堪,被父母抱起来哄着,说抽完了血就奖励棒棒糖。


    周倾托着腮,想起她弟弟。周源小时候来医院也会把周晋恺和苏荃急死,看诊结束也都会象征性买点小零食,哄一哄,像骡子前面挂着的胡萝卜。


    那个小朋友终顺利完成抽血,但哭得也很凶,明明很小的事,年轻的父母心疼得要命,一个抱着,一个帮忙摁棉球,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她的手被人捏住,一根一本手指地捋过,很轻的力度,掐住虎口的位置。见她笑脸转阴,他问:“你关节疼吗?或者头疼吗?”


    “热热的,舒服吧?”周倾跟他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在想什么?”


    周倾总是觉得磨搓手指的动作太涩情了,尤其是指缝,如同撬开牡蛎壳,见其肉。


    突然想到有一年他也在发烧,但他们刚吵完架急着打复合炮,她毫无察觉,只是觉得他身体温度比正常人高,做起来太舒服了。


    还笑称它是烧火棍。


    他没提,事后周倾自己品出来的,觉得他的脾气有时候好到不可思议,这么能包容她,算是舍命陪君子了。


    过会儿,周倾看见他的眼神变得鄙夷,就知道两人想到同一件事了,便各自转开。


    终于叫到周倾的号,医生给她检查了皮肤,她脖子后面已经起了红色的小疹子,给开了血常规检查。


    结果出来就是普通的病毒性感染,医生说可能就是太累了导致免疫力下降。开了点药,让她多休息,不要去人多的地方,最好这两天待在家里别出门,现在换季。三天后要是还烧就再来看,不烧就不用来了。


    从医院出来,常境已经把他的车开过来停在路边了,在夜里打着双闪。


    “回家吧。”他抬手去开车门。


    周倾顿住脚步,莫名其妙地问:“你着急我,是想和我上床吗?”她发烧了,不可能和他做那种事。


    “我不是你。”梁淙回她,然后拉开了车门,揽着她的肩膀把人半推半抱进去,“没那么饥渴。”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常境坐在前面嚼口香糖,只听见了个“渴”字,以为谁要喝水,便从前面拿出一支纯净水,“这里有,谁要喝?”


    没人理会他,也没人接。


    “……”


    常境有点郁闷,晚上接到梁淙的电话,让他去RB公司楼下去开他的车,然后再开来医院,要大费一番周折。


    常境知道梁淙不是个矫情的人,陪他去出差,烟油腌渍入味的出租车他一样没怨言,就说开自己的车来吧。但梁淙不同意,好像他车多脏似的,不配接大小姐。


    “去哪?”常境问。


    “我那。”梁淙回答。


    “送我回家。”周倾报了一个地址,“谢谢。”


    常境从后视镜里看他们,以为他们是吵架了,但梁淙的手放在周倾的腿上,两人十指相扣……


    “这么晚了,要不就去梁淙那吧?”常境明白了,自己不应该存在车里,但是躺车底也的确没办法开车,


    梁淙退一步:“按她说的。”


    *


    周一妈妈出差,只有王姨带周源在家,周倾不能夜不归宿。


    她到家时一老一小早就睡了,她勉强脱掉了外衣换上睡衣,便躺进了床里。


    中间药效发挥四小时的作用,她感觉舒服了点,到凌晨又难受起来,但睡得太死醒不过来,不止关节痛,皮肤摩擦衣服都会产生痛感。


    身体上的疼痛,导致她的每一场梦都是噩梦。


    十几岁出国,爸妈送她到机场,叮嘱她落地打电话回来,在陈老师家要乖。周倾也答应地好好的,可是飞机一起飞她就嚎啕大哭,因为已经开始想家。


    在寄宿的家里也很难熬,陈老师对她很严厉,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


    上人,你爸妈送你出来不是为了逃避国内学习压力的,你应该更努力。可她才十五六岁,心智还没有成熟,根本无法抵御在陌生文化里的不适应。


    又梦到她和梁淙最后一次分手,说好彻底分开。可是第二天她依然回到了他们曾经一起住的房子里,他已经搬走,连一条领带都没有留下。那一瞬间的屈辱、愤怒、还有不舍涌上心头,她被恐惧笼罩,感觉被抛弃,她要疯了。他凭什么比她先走出来?凭什么?周倾好恨他,发誓再见面一定要捅死他。


    她忍住了思念,告诉自己不许再幼稚,也不要强求。终于走出失恋,又收到爸爸生病的消息,爸爸离世,倾虹厂要被卖掉了……生活处在漫长的雨季里。


    周倾当然是乐观开朗的,她从小衣食无忧,父母竭尽所能爱她,为她撑伞,遮避狂风暴雨。可依然避免不了她在独自往前奔跑过程中,一场又一场的濛濛细雨,淋在她的衣衫上,长久地潮湿着。


    别人告诉她这就是成长。当你了解了生活的真相,并且依然热爱它,就说明你长大了。


    天光微微亮,周倾醒了,听见门外周源上学迟到的急促声,埋怨王姨怎么不喊他。王姨说校车还没来,不着急。周源又说想让姐姐送他去学校。王姨不同意,说姐姐很晚回来得补觉。


    周倾躺在床上猜,肯定是周源的作业没写完,他急着去补,才要早点起来的。


    她在心里嘲笑周源。


    睡衣早就湿透了,但起不来床,又闭上眼睛继续睡。


    有一双深似寒潭的眼睛在注视她,还有一只略带糙感的手在摸着她的脸,让周倾想到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认为那是王姨的手,但睁开眼看见了她梦里要捅死的人,活得好好地坐在站在她窗前。


    “你在对着我吊唁吗?”周倾带着梦里的怒气,张嘴就喷,“省省吧,我肯定死在你后头。”


    “可以。”他点了下头。


    梁淙弯腰,半蹲在她床前,温暖的手再次抚摸她的眼角,那里有一道淡淡的暗光,是眼泪干涸的痕迹,“你哭了吗?”


    “你发梦了吗,我怎么会哭?”周倾下意识也去抹自己的眼角。


    “昨晚睡得好吗?”梁淙坐在她床沿,察觉她淌汗了,揭开她胸前的被子,让热气发散出去,指尖又去触摸她的头发和皮肤,粘腻微凉,像跑了八百米一样汗湿的。“状态比昨晚好点了。”他擅自评价道:“要不要起来洗个澡,吃点东西?”


    周倾才想起来重点,“你怎么在这?”


    说起来,这件事最尴尬的是王姨。


    王姨在打扫卫生,知道周倾还没起床,以为她是太累了想偷个懒,就没有叫她。


    一大早,这个年轻男人就登门了,说来看周倾。


    “看倾倾?”干什么?


    王姨疑惑的时候,对方已经进来了,并且问苏荃是否在家,得到否定的答案,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说周倾病了,他得来看一下。


    “倾倾病了?”王姨再次发出疑问。


    王姨记得他在家里吃过饭,是苏荃生意上的伙伴,好像还和倾倾谈朋友来着,不好将人推拒在外。已经来过两次,梁淙进门的动作颇为轻车熟路,直奔了楼上,进了周倾房间……


    他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穿梭。王姨都有点佩服这样的人了。人怎么可以自在成这个样子?


    王姨也想上去看看周倾怎么个情况,但是梁淙一进去就关上了门……


    周倾的身体现在还有点飘,浑身肌肉酸痛,梁淙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拿体温计给她测量了温度,还是低烧,“用温水洗个澡,物理降温,你身上会没那么疼。”


    周倾的确需要洗澡,主要是清洁身体,她昨晚回来就没洗,可以想象到自己的状态有多糟糕。


    但。


    她的手用最后的力气撑住他胸口,“你就这么到我家疼堂入室好吗?我妈我弟,还有我家阿姨,都住在一起。”


    “既然你必须回家住,只能我过来照顾你。”他解释,也在为这样的不方便不耐烦,不明白她这么大了,为什么还要和家人住在一起,把她抱去了浴室,交代:“你先洗,我下去看看。”想了想,又说:“你妈妈出差到周四才能回来,不用担心尴尬。”


    周倾扶着浴室的门,“这是我该担心的问题吗?”


    梁淙没有立即离开,摸摸她的头发和脸,又低下来,和她贴一贴额头,“我会跟她解释清楚我们的关系。”


    无论苏荃接受还是不接受,他和她女儿的关系,已成既定事实。


    当然,如果苏荃不接受他也有的是办法让她接受,或者说,妥协。


    真是有病。


    周倾在心中再次说。甩上了浴室的门,赤脚走到浴霸下面,任由热水冲刷粘腻的身体,把大脑里的混沌也冲开了。


    她的眼皮有点肿,梦中因回忆起青春期而哭泣,但消极的情绪不适合现在的她。


    第68章 chapter68宝贝


    chapter68


    周倾洗澡要洗头发,但是她这会儿真没什么力气,只能扶着玻璃快速把头发上的泡沫冲干净,擦干身体出来。她想立马躺到床上去。


    刚拉开浴室的门,就看见梁淙站在门外,两人的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尴尬。


    周倾没有穿衣服,身上只裹了条浴巾,以为他到楼下去了。即使他们曾经做过数不清多少次,可还是难以面对赤呈的身体,周倾迅速把门又甩上,套上睡裙。


    梁淙把药拿上来,昨天在医院开的药她根本就没有按时吃。周倾穿好衣服再次走出来,梁淙放下药去扶她,又接过了她手里的毛巾。


    周倾的气息很虚,人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坐在凳子上。


    “你等会儿睡觉,还是想起来坐一坐?”


    “睡久了头疼。”也无聊,周倾手肘拄着台面撑住下巴,看向镜子里,他的精窄腰腹掩在她的身后,手指掠住她的头发也有点僵硬。


    会有点不适应这样的亲密,但周倾会主动说服自己去适应,比如运行一套渣男逻辑:是你自己贴上来的,我不会负责。


    也就慢慢能接受了。


    梁淙帮她擦了好一会儿头发,再一搓距离干还很远,拿来吹风机继续帮她吹干,热乎乎的风吹在头皮上,周倾脑袋不自觉向后倒去,被他的手扶住了脖颈,才没有被热风烫着。


    “你就一会儿都坚持不了吗?”她的不受控制,让他没有耐心。


    “吹太慢了。”周倾也没有。


    梁淙继续扶着她的后脖颈,看见她眉头拧得更深了,“不吹干更不舒服,你坚持一下。”于是忍着脾气解释。


    “好吧。”周倾从他身上挪开重力,重新趴在梳妆台上。


    她的头发很多,刚回国的时候剪短了成个假小子,但现在又长了,更有女性韵味,但是


    难打理。


    给人吹头发的经验被时间不断覆盖,已经所剩无几,他循着记忆里的,把碎片一片片捡起来。


    但最先想起来的是,两人经常为屁大点事吵起来,其实很没有必要,明明是可以各退一步的问题。


    后终于想起来要先吹发根再吹发尾,才能防止水汽回流。仔细照顾她的时候,会让他心里愉悦些,好像她还是个幼稚的小女孩,很需要他。


    大概是他的技术逐渐回来,周倾就还能坚持坚持,感觉舒服了就再次不自觉向后靠在他小腹前。


    差不多干了,梁淙拔下吹风机放到一边,伏低身体去抱她。


    周倾侧过来脸看他,他的眼睛看人总是很深,会掉进意味不明的目光陷阱里。


    他们的鼻梁都很高,接吻的时候总是率先碰到,不接吻的时候也会碰到一起,比如此时。周倾觉得他身上很好闻,鼻尖是凉的,脸部的胡须刮得也很干净,有点点须后水的味道。


    她的眼珠子又不转了,定定看着他,梁淙也看她,然后凑上来。周倾往后退,只堪堪碰到了唇珠。


    他不想再管她的意愿,就算携带病毒也不行,掐住她下巴,必须吃到的架势。


    很快门外传来动静,吸尘器的声音像面粉厂的机器,震天响。


    他眼里有不快,不适应群居生活,总是被打扰。


    周倾伏在他肩头,懒洋洋地笑起来,“你以什么名义亲我啊?”


    *


    周倾的房门一直关着,王姨知道她生病,就特别想进来看一看情况,但实在不好意思。


    周倾是她带大的,从穿纸尿裤开始,一口一口饭喂大的,在她眼里就是个孩子,但现在谈恋爱了,还和男孩子在房间里。关着门真可怕!


    王姨越想越心惊,可不能搞事情啊!


    她就从杂物间拿出了吸尘器。这个吸尘器被淘汰已久,苏荃勒令王姨不许再用,因为噪音太大了。她在地下室打扫卫生,二楼写作业的周源听见了会抓狂。


    王姨舍不得扔,寻思着拿给老家的亲戚用,幸好还没拿走。


    她拎着吸尘器,在周倾的房门口徘徊。


    果然不多会儿,门就开了。


    周倾的衣服穿得很严实,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是老人家都喜欢的利落马尾,露出了大光明,孩子一看就是能发大财的……


    王姨站在门口,浑浊的眼睛依然剔亮,谨慎地扫描着房间里的每一件器物,见两人保持着距离,便暗自放下心,问她:“倾倾,中午想吃点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吃,别管我了。”周倾说。


    都要上班上学,中午没人在家,王姨一般不做午饭的,自己随便吃点,晚上再做一顿丰盛的。


    “不吃哪行?生病了就是要多吃饭才能好得快。”


    周倾每次被逼着吃饭都有点无奈,“我真的没有胃口。”


    王姨想着法儿哄周倾吃东西,自顾说:“炒个你爱吃的蟹炒年糕,怎么样?”


    “……”


    王姨一脸的担心,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只想多喂点东西到周倾肚子里。梁淙沉默了片刻,并没有袖手旁观:“她刚发完烧,吃高蛋白海鲜会刺激肠胃。做点清淡的,她可能就愿意吃了。”


    王姨一拍脑门,真是关心则乱,说:“那我去煮点蔬菜粥,多少吃点吧。不吃饭哪能行啊。”


    周倾这下点了头。


    于是王姨噔噔噔地下楼了,到了楼梯口又往楼上看一眼,他们没有再关上门。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别想干什么!


    周倾吃了一粒药,靠在床头看手机,梁淙走过来问她:“你能搬出去吗?”


    “你能死吗?”周倾把手机放下,不解地看向他,为什么要搬出去?


    “你多大的人了,应该有自己独立的生活。”


    周倾不觉得自己不独立,笑道:“我多大,都是家人的宝宝。”


    梁淙上下观察着她,又是很长时间不说话。她把睡裙换成了长袖长裤的睡衣,脚面露在裤管外面,雪白光滑。


    梁淙坐下来,用手摸了摸她的脚,很凉。


    周倾不习惯被人碰脚是个秘密,确切地说是抚摸。


    他的手很大,手指漂亮修长,却一点点摸着她的脚背,脚踝和骨头。握了一会儿,指尖隐匿在她的裤管里,去摸小腿。


    周倾脊背酥麻,想抽回来,敌不过他的力量,她越挣,他就握得越紧越往上。


    于是周倾开始思考,他建议自己搬出去的目的是什么,问了句:“你希望你我搬到哪里去?”


    “你喜欢住在哪里,都可以。”


    意思是他给她买房子吗?


    但周倾住在家里并不是贪图被照顾,她早已不是孩子,家里需要她,梁淙可能不会理解。


    她想到一个答案,“你急着和我做吗?”


    梁淙的身体里有些许的急迫,但可以克制住。不觉得是迫切地和她做,解决欲望的途径有很多,他不是一个被低俗欲望裹挟的人,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连手都懒得用。


    但想和她有肌肤触贴是真的。他不适应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空间,三番两次被被打扰、被注视。


    梁淙否定了她的猜测,握住她的小腿,把她从高高靠着的位置拉下来,周倾一下子就躺到了枕头上,“我会和你做,这是一定的,但没那么急。”


    周倾看着覆上来的他,突然有些惶恐。


    “你问我以什么名义亲你。”他有始有终回答了上一个问题,“无论你现在对我的情绪是什么,抵触也好,痛恨也罢。但我已经决心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


    周倾问:“我在被通知你的决心?”


    “你要做的是,不要看别人,看看我。”他的语气万分平静,完全不像谈感性的事,“宝贝,只看我。”


    梁淙的眼神都是她熟悉的。把她从观火的岸边拽下来,一道声音重复说着,下来吧,快点来吧,让我们再次互相折磨。


    周倾很清楚这是两个犟种明明不合适,在做一件“我偏要勉强”的事。


    但是周倾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中了蛊惑。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到一件事,“你上次举报飓风集团的财务问题,是因为我吗?”


    其实压在她心里很久了,她很想更具体地知道他的事业版图。


    梁淙没有回答,唇舌压下来吻住了她。


    周倾几乎是一瞬间,攀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抬点腿,得以借用更多的支点,也更深的亲吻他。


    她有些疲软,更多的感触是被侵略,时间长了,嘴角酸痛,就要兜不住口水。


    想到感冒会传染,又想推开他一点,不要亲得如此彻底。当然不亲是不可能的,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两片唇偏移了几毫米,他的舌尖退出来,很突兀的,周倾听见清晰的水声,他直接吞掉了她所有的唾液。


    “好脏。”周倾不自觉脸热。


    梁淙不以为然,喉结滚动直接咽下去了,眼里有笑,“我吃过的不止这些。”


    “不要讲了。”


    周倾果然掉进了他的视线里,她的心脏被他视线里的毒液腐蚀,分裂,暴于空气之中,再不断瓦解。


    梁淙果然没说,俯身又吻了回去,周倾像被抽掉了骨头,又痛又软,骨头缝儿里都被他的信息素占领。他的手指从她的裤管里抽出,去捏她的腰,即使她再累,也不许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周倾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回吻着他,又吞又咬,说:“反正我感染病毒了,毒不死你!”


    王姨给周倾端粥上来的时候,梁淙已经整理好,准备离开。他的头发本就短,但发质很硬,刚刚被她抓乱,像被风吹倒的麦田似的,但梳一下就可以了。


    他穿上外套,还从她床头抽了张纸巾帮她擦嘴,纸巾一直团在手里,又拍拍她的脑袋,“你吃完饭睡一会儿,我晚上再过来,有让我带的东西吗?”


    周倾侧躺在床上,随便回:“拿命来。”


    “死的不行,可能得活的。”他说。


    “行,等你来我现杀。”


    王姨已经进门,梁淙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便离开了。


    “倾倾啊,来吃点东西。”王姨端着小桌板放在周倾的床上,以为她下不了床。


    太夸张了,下不了床的人也根本吃不下饭,周倾不想在这张床上做太多与睡觉无关的事,便提议下楼去吃饭。


    “也好,也好。”王姨高兴,这样说明她身上有力气,就快好了,又说:“吃完饭我给你切点水果,补充维生素,你那个——朋友,带了好多水果来。”


    周倾穿了鞋往楼下走,听见王姨在喋喋不休地评价道:“他的思想还是很成熟的,懂生病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说明会照顾人。就是不太礼貌……”哪能大白天往人家女孩子的房间里钻啊,谈朋友也不好这样的。


    王姨在心中小小的鄙夷了一下,真不知道他父母是怎么教的。


    周倾吃了点青菜粥,让王姨离自己远一点,说是怕传染感冒,便回到楼上处理了一点工作。


    她浏览商业地产的新闻,北


    京又有大型的综合性商场要开,她年初的时候去出差,曾立志要把线下门店开过去。


    一线城市的影响力和消费能力,是无可比拟的。


    这个雄心壮志还在,现在甚至有冲动要立即行动,但也考虑到现实问题,很难中标,RB的综合实力还是太弱。


    *


    周源下午三点半就放学了,如果不上兴趣班的话四点到家。上兴趣班的话会延迟到五点半。


    今天老师请假了,课挪到了周五,他就早早地回来了。


    本以为客厅的电视机在这一个半小时里全权属于自己,却没有想到姐姐竟然在家,还有位体型大到能一手拍死他的不速之客。


    “梁叔叔!”周源一放下书包就喊了人。


    周倾和梁淙分别坐在沙发的两边,电视里在放着海洋生物,魔鬼鱼,但更像是放着轻音乐,两人都没在看,而是又在讲着他听不懂的话。


    周源挨着周倾坐下来,作为全家的社交代表,他对梁淙的到来表示欢迎:“梁叔叔,你怎么又来我家了?”明显感觉到最近见到梁淙的几率很高。


    周倾扭过头笑了声。


    梁淙见他几乎要坐在周倾的腿上,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你要不要坐过来跟我聊天?”


    周源看见遥控器就在他手边,便过去了,“你听不清我说的话吗?”周源心想是这样的,王阿姨每次都大声问他:“你说啥?我听不见,靠过来点说。”


    “你今天要在我家吃饭吗?”周源对梁淙并不如徐成阳那般热情,甚至有些客套的疏离。


    梁淙对此置若罔闻,从地上的袋子里拿出个东西给他,“听你姐姐说,你一直很想要一台Switch。”


    “你要送给我吗?”周源都惊呆了,作为小学生独立拥有一台游戏机太奢侈了!


    梁淙点头说是。


    “这是真的吗?”周源还是不敢相信幸福来得这样快,他很想掐自己。


    周倾接话道:“但是游戏卡带在我这里,要看你表现,好的话,赏赐你玩一次。”


    本来周源是不信的,但是看他姐姐那小人得志的表情,周源确认了这个幸福的确降临在他身上了。


    第69章 chapter69你在找我?


    chapter69


    那天高兴的不止周源。


    王姨也收到了属于自己的礼物,因此晚饭做得更卖力了。在梁淙离开后,彻底扭转评价,“这孩子还是很好的。”


    周倾生病在家三天,梁淙早上过来一次,下班后再来看她,然后在睡前离开。在王姨和周源的虎视眈眈下,他们什么都没法做,最多饭后在小区里散散步。如此,是比他们一起工作纯情的关系。


    周倾私自以为,梁淙是觉得她生病是他的缘故,所以才来陪她。


    到第四天苏荃要回来了,但梁淙又要赶趟出差,完美错开。周倾差不多好了,发烧喝酒的行为实在作死,所幸没有发展成肺炎。梁淙走前跟她说:“我下周回来,有事给我打电话,手机24小时开机。”


    “给你打电话?”周倾睁着一双眼说:“你是医生吗?”


    梁淙看了她一眼,对着她的脑门弹,“拉你去火葬场。”


    “烧我也烧你,你一堆我一堆。”周倾脑袋被他弹疼后怒道。


    回答这句话的是他的吻,紧抿的唇被捏开,抵进来狡猾的舌尖,溜滑剐蹭,交换缠连,亲完他说:“你这张嘴要实在不会说好听的,除了吃饭,就别用。”


    苏荃深夜到家,也不知道是默契还是什么的,收了礼物的两个人竟统一了口径,谁都没有主动交代实情。


    周倾自然也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她准备回公司了,生病这些天耽误太多工作。几周前的舆论风波,不断被网络上的新年话题堆叠,声浪已经小了下去。


    公司发布的声明和提告的几个造谣的账号,起到了一定的威慑作用。但周倾仍然有些后遗症,任谁被曝在平台上360度全方位恶意解读,都无法全须全影地走出来。


    她一度怀疑自己正在做的事,是否正确,也间接导致了之后的RB运营动作非常保守,周倾迷茫了,她害怕下一次的举动给公司和工厂都带来麻烦。


    苏荃出差回来,问她下周有无重要安排。


    周倾说没有。


    于是,苏荃让周倾陪自己去参加一个行业协会。周倾作为倾虹集团未来的接班人,现在代表企业应酬,并不算早。


    苏荃要带周倾参加的是本省纺织行业协会,覆盖了服装领域。


    江浙地区的经商环境放在全国都算顶好的,有许多行业协会和组织,帮助企业获取资源,了解行业政策。也会设立评比奖项。


    倾虹厂去年的表现突出,被认定为省级“专精特新”企业,获得百万资金奖励;并率先完成智能化改造,荣获“模范工厂”的称号。


    苏荃受邀与同行分享经验,周倾看着正在发言的苏荃。


    此时的她,并不是周倾和周源的妈妈,也不是周太太,是倾虹集团的董事长。并且以后,她的头衔再也不会有别人的名字作为前缀。


    她的表达干练而精准,中英双语的发音都堪称完美。


    周倾这一天,才知道妈妈出差是去做什么。受“未成年劳工”假新闻的影响,倾虹厂丢了两个大客户。周倾多次发邮件给客户,依然没能挽回,这令周倾感到沮丧。


    苏荃就亲自飞去了国外,给客户解释,重新拿回明年的订单。


    妈妈是她最好的老师,是她可以每一个步骤都模仿的对象。虽然她从不在错误的事上指摘她,也很少在正确的事上表扬她,总是让她自由发展。


    周倾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的偶像,人类在震撼的时候总是有流眼泪的冲动,比如壮丽的景色,比如极有魅力的人。


    她的眼眶悄悄湿润,又在苏荃走向她的时候,擦干泪水。


    她的抗压能力和妈妈比,仍有太大差距。


    “怎么了?”苏荃问她。


    周倾说:“你的英语这么多年竟然一点儿没退步。”


    苏荃看着她:“我做外贸的,语言不过关是不是说不过去了?你真当我在办公室里看看报告就行?”


    周倾帮苏荃拿包,但是苏荃让她把包交给张秘书,因为她今天不是助理,苏荃要带她认识人。


    苏荃要给她着重介绍的人是省纺织协会的会长,本身也是行业里有声望的企业家,“韩会长,这是我女儿,周倾。”


    对方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和周晋恺苏荃夫妇曾经交好,瞧着周倾一脸也是慈眉善目,调侃道:“苏董,我可是知道你们家小周的。”


    周倾立马就想到了网上的那些东西,她不想给妈妈丢脸,谦逊地说自己尚且年轻,仍有许多要学习的东西。


    对方却欣赏道:“不要妄自菲薄,我看你创业做品牌,就做得有声有色嘛。”


    苏荃每次听人夸自己的女儿,无论是否真心,既不帮她谦虚也不替她骄傲。


    周倾自己应酬:“做企业我还稚嫩,日后在同个行业,望您多提携晚辈。”


    “互联网是新玩意儿,年轻人懂互联网,是咱们传统制造业的希望。”韩会长没有看到网络上的人是怎么骂周倾拿父亲炒作的,高位者拥有宏大的格局,看到的是互联网经济的美好前景,而非无足轻重的细节。


    “咱们不止技术设备要革新,思想也要‘转型’加‘突围’小周,你能不能找天时间,


    我组织一个学习研讨会,你给大家分享经验心得。”


    这提议着实捧她了,谦逊是中国人骨子里的美德,周倾的骨头里只有热到沸腾的血和肉,没那么多虚头巴脑。


    他人的进步或追赶,并不影响她能否优秀。只要不是搞她,周倾从来都是开放的心态:“当然,大家一起进步,相互学习。”


    韩会长给了周倾一张名片,并且让自己的秘书和周倾保持联络,将这事儿尽快落实。老总的效率真高。


    苏荃又给她介绍了别人,有同行,也有客户,大家客客气气,对她多是鼓励和溢美之词。


    周倾在窜动的人头里,看见了飓风集团的董事长梁云峰,是她一直视为靶子的对象。


    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个长相酷似梁淙的年轻男人,但气质和梁淙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个人眼里无神,瘫着脸,很蔫吧。


    “你在看什么?”苏荃发现周倾走神。


    “韩会长的秘书加我微信了。”周倾举了举手机。


    “来这种场合你有什么感受?”


    周倾虔诚道:“优秀的人和企业太多了,但是大家都很谦逊。”


    苏荃摇头,问她:“有没有感觉,不那么失落了?”


    周倾点了头。


    苏荃曾看见自己的女儿挫败地趴在方向盘上,也曾用尽言语安慰她。但苏荃始终觉得长篇累赘不能真正鼓励到周倾,说教更是对她的微暴力。


    作为她的母亲,最好的办法是言传身教。所以,苏荃飞去国外挽回那个不算重要的客户;把倾虹厂做得更好;给她树立榜样。


    “这里的每个人,都遇到过过不去的坎,所以更善于看到别人身上的优点。”苏荃道:“遇到再大的风浪,切记坚决不下船。争、抢,保证自己在船上,才有可能重新掌握方向。”


    周倾再次重重地点头,感动又感激,明白了妈妈的用心良苦,想抱着妈妈撒个娇。


    “苏董好。”


    这个时候横叉进来的声音打断了周倾的思绪,是她刚刚看到人,梁云峰,还真是冤家路窄。


    “梁董。”


    苏荃面不改色地跟对方打招呼,好像之前的栽赃陷害根本不存在。


    “苏总今天大放异彩,作为友商,我们也与有荣焉。”梁云峰的视线扫过苏荃,最终落在周倾的脸上,母女俩长相、身材都很像。


    苏荃笑了:“这不还要感谢梁董手下留情吗?留我们一线生机。看我们喘了口气,梁董心里没不舒服吧?”


    “真是说笑,哪轮得着我手下留情。非要这么说,也是倾虹集团势不可挡,将来吃肉给我们留一口汤才是。”


    两个暗中交过无数次手的人,终于来到明面上,既然不能拿刀捅死对方,就没有必要多体面了,阴阳怪气一下也无妨。


    苏荃说:“原来梁董只喜欢喝汤?我会给你留的。”


    梁云峰说不过女人。


    周倾无聊地捏关节,还捏得啪啪响。今天也有不少上游客户,既然梁云峰来了,不知道梁淙来没来。


    周倾忽然想到这件事,就翻了手机,果然看到梁淙昨晚给她发了条微信,只有四个字:我回来了。


    她的消息太多,被压下去了。


    周倾视线在会场里找了找,盗版梁淙都在这了,正版反而没来吗


    视线一抬,看见盗版的目光一错不错地观察着她。这是梁溢第一次见到周倾真人,之前看过照片。以为是网红风的精修图,结果发现本人还蛮漂亮,那气质也挺独特,目光炯炯有神的。


    周倾对他并无好感,或者说不在意。走在路上她都不会多看一眼。


    那边梁云峰终于把话题扯回来,看着周倾说:“是周董和苏董的千金吧?已经这么大了?”


    苏荃不显山不露水地也看了眼梁溢,装毫不知情地问:“这位肯定是梁董家孩子了?和梁董长得很像。”


    梁云峰:“……”


    梁溢的表情就是有点复杂了,一面紧张,一面又在期待梁云峰的反应。


    “又说笑了,梁淙没来。”他这样说,也算是另一种回应了。在梁云峰的视角,苏荃见过梁淙是在谈收购的时候,也知道她的故意。


    “这样啊。”


    苏荃不爱跟讨厌的人多废话,就此打发了梁云峰。周倾眼观鼻鼻观心,这样的场合,她就像刚下山的道士,保持着好奇心,开始学习社会运行的法则。


    这一次,她记住了对手的嘴脸。


    苏荃遇到了一个熟悉的朋友,并不需要带着周倾去寒暄。周倾在手机里问梁淙有没有来,等了快半小时,都没有得到回复。


    他们家族扑朔迷离关系。关于梁淙为什么从家族企业出走,又为什么背刺他的父亲,周倾都非常好奇。


    不止出于私人层面,还关乎到周倾将来采取措施,针对飓风集团的报复。


    既然他没来就算了,周倾自己在会场转了转,拍点照片。


    手机的取景框里,一只熟悉的手入了镜,然后挡住了她的摄像头,变成一团黑。梁淙突然就站在她旁边,漫不经心的话音从她头顶飘落,传到她耳朵里:“你在找我?”


    这样的场合,主要目的是结交人脉,交换资源。


    大多是企业一把手带着二把手,或者一代带着二代,代代传承,托举。就像苏荃带着她,梁云峰带梁溢。


    但是梁淙并不需要谁带,他早已强大,可以独来独往,来去自如。


    第70章 chapter70世界在乱套


    chapter70


    周倾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看到梁淙。


    “没有,随便问问。”她回答。


    梁淙低头扫过她的脸,“我听到苏董的发言了,事实证明,她比周董更适合做一家民营企业的决策人。”


    周倾反应了一会儿,他说的“周董”是她的爸爸。今天在会场上,每当有人提起倾虹都是妈妈的名字。


    就像已经没有人会质疑她会成为继承人,也没有人致力于给她配个乘龙快婿,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我妈当然厉害。”周倾不自觉挺了挺胸膛,父母谁更牛一点她都与有荣焉。


    “苏董呢?”


    周倾的视线开始在大厅里寻找,人太多了,无论男人女人都是严肃的商务装扮。


    很快就有人主动来跟梁淙打招呼,询问他关于国外展会的建议。这一年市场的目光聚焦在功能性面料和环保技术上,通过对外的自贸协定,这对国内厂商是非常利好的消息,缓解了传统市场的压力。


    周倾顺耳听了起来,想起去年,自己和老汪拜访的那个供应商,买下当时的一款新兴科技面料。


    梁淙虽然是做市场的,对上游的业务也了如指掌,他建议对方开拓中亚、东欧市场,根据国家政策走,对中小企业最保险。


    那人非常相信他的判断,对他的话深以为然。梁淙又提醒对方注意TPP等国际规则的变化,不要一味高歌猛进,容易变成自娱自乐。


    周倾去年买下的那款科技面料,开发后反响平平,后被搁置下来。通过他们三两句话,周倾预测也许到了合适的时机,立即就有了新想法。


    这是上游的一手信息点。


    她知道梁淙的信息摄入非常广泛,保持学习状态,虽然他看上去很不落地,但行事却最是细心稳健。


    那位面料商邀请梁淙晚上去吃饭,被他婉拒了,“还有事,下次吧。”


    “等你空了给我打电话。”仁兄离开前还看了眼周倾,顺便对这周倾也点点头,意味不明地笑,“小周总也一起啊。”


    喊他梁总,喊她小周总,多少缺了点味道。


    周倾瞬间无言,好在人家也记住了她是谁,而非代称“那个女的”


    苏荃和朋友聊完,来找周倾,看见了两人在一起。


    梁淙率先走了上去,苏荃说:“我刚看到了梁董还有你的弟弟,你要找他们吗?”


    “苏董,我今天是来找你的。”


    “有事吗?”


    “借一步说话?”


    周倾看着他们走向偏门的会议室,并没有跟上去  ,即使她有些好奇,有什么是她不能听的?


    周倾还有别的好奇心需要得到满足。


    她走到水吧台,倒了点水,又往杯子里丢两颗冰球,她需要喝点凉凉的东西冷静思绪。周倾处于冷静状态下的时候,脑袋上好像长了不止一双眼睛,从后面也能判断跟上来的人是谁。


    “要不要认识一下?”梁溢站在她身边,一脸笑意地说。


    “好啊。”周倾转过脸来,她也正有此意。


    梁溢意外了,刚刚她还一副刚正不阿,无欲无求的样子来着。两人加上了微信,梁溢就迫不及待去看周倾的朋友圈了。只可惜,周倾最近又只发工作相关,一张个人照片都没有。


    无所谓,真人就站在他面前。梁溢很想看看,让他哥不惜暴打他的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


    两人靠在水吧台就聊了起来,梁溢的自来熟源于对优越身份的高度自信,跟周倾说这些人太无聊了都是虚与委蛇的吹捧,“你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我知道个特好吃的地方。”


    “我不吃晚饭。”周倾说。


    和梁溢认识的那些女网红一样,瘦成骷髅头了还要减肥,梁溢喜欢丰满有肉||||感的女人,尤其是一把握不住的那种。


    他的目光不加掩饰的把周倾从头看到脚打量,笑嘻嘻说:“你身材蛮好的,重要的是,比例很好。”


    他的手隔空,在周倾的腰臀位置比划了一下,非常生动地形容着弧度。


    周倾看着他的手指,笑意盈盈地道,“你的手敢再往前一点儿,我就给你折断,信不信?”


    “随便聊聊,别凶啊。”梁溢一贯是轻佻的,看周倾眼里狠劲儿不像开玩笑,讪讪缩回了手,又主动献身:“想不想看腹肌照,我练得蛮好的。”


    周倾怀疑梁溢的潜台词是,给自己看叽霸照。虽然皮囊很像,但他真的和梁淙天差地别。周倾和梁淙就算互相攻击,也不会涉及身体器官,太低级了。


    “腹肌就不看了,看你的脸皮就行。”周倾用稀疏平常的语气说,“真的蛮厚的。”


    梁溢:“?”


    周倾:“找人混进倾虹厂搞个大新闻,再买水军攻击,占领舆论高地,这么丝滑的流程很熟练嘛?”


    “……”梁溢挑了挑眉。


    “是你干的,还是梁淙干的?”这种事只能是梁家的核心成员,而梁溢有网红经纪公司的股份,很懂这些套路。


    只是她现在仍旧无法排除梁淙,即使他否认过。


    这的确算是梁溢的得意手笔,因此还得到了他爷爷的奖赏,很想炫耀,但梁溢不会承认的:“我在公司里就是废物一个,哪有那本事?”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精准,周倾一味看着他。


    “你能猜到是我哥吧?”梁溢说,“你家厂里出事,你肯定没法两头顾,他想搞什么小动作都很方便。万一网络上对你的攻击声量太大,你迫于压力退出,他可以直接接收。横竖最大受益者,都是他。”


    周倾看着梁溢,若有所思,“分析得很好,你看上去并不像个废物。”


    梁溢吊儿郎当地笑起来,“你听不听得懂自谦啊?”


    “那恰恰说明,你的心思很缜密。”周倾说。


    “……”梁溢脑袋尖冒汗,重重吐出一口气:“反正你自己想,我说的在不在理?”


    周倾笑了一下,大概能确定这件事和梁淙没关系。并且,他和梁溢的关系是对抗的,梁溢在陷害他。


    周倾离开了会场,走到酒店外面,迎着傍晚的风扬起下巴,任由其从自己的脸庞两侧劈开溜走。


    她的长发被风吹了起来,发梢像树叶一样翩飞。


    如果梁淙真的伤害到了她的核心利益,那么周倾绝不原谅,也不放过。


    她决定和梁淙重新在一起,是她唯心的选择。防备他,也是她必须保持的理性。


    周倾必须尽量排除一切干扰因素,让其变成:这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


    *


    苏荃坐在会议室里,看着对面的梁淙,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东西。


    梁淙开诚布公说,他要和周倾在一起。可以递上投名状,只要苏荃提。比如他知道苏荃亦是对两家恩怨耿耿于怀,他可以反过来帮苏荃拿走飓风的业务。


    苏荃压制住内心的惊讶,说:“你和周倾的事,为什么不说服她来征求我的同意?更简单,也省事。”


    “苏董对我的偏见,和周倾无关。没必要让她处在中间被拉扯。”


    苏荃说:“我不会拿自己女儿的幸福,做利益交换。”


    “不是交换。”梁淙缓缓交叉双手,“是我的诚意。”他也不是在发疯,也许他们联手,也能称得上强强联合。


    苏荃有些奇怪,梁淙此前送她画,首饰,都是非常恰当的礼物,还有他的谈吐礼貌;她以为眼前这个年轻人应该是明白人情世故的。


    “这不叫诚意。”苏荃看惯生意场上的钩斗诡波,可她身体里的血仍是热的,周倾的也是,“你的父母没有教过你什么是真诚吗?”


    有些东西,是不能用物质衡量的。


    “可能我们表达诚意的方式不一样。”梁淙面色平静,坚持自己的观点,“我的诚意是拿出对方最想要的东西,以最快的速度解决问题。”


    苏荃不能苟同,她的立场很坚定,“我还是不能答应你。”


    就算是他的诚意吧。但他今天能背叛自家,明天就可能搞倾虹,年纪轻轻就有了庞大的资本,说明运作能力很强,背后有势力。也更能说明他的冷血。


    苏荃不能跟他有深度的合作。丈夫走的时候公司岌岌可危,她花了三年时间发展,是留给女儿和儿子的保障,如果周倾在外创业失败,还能回来东山再起。


    梁淙安静了片刻,见苏荃态度坚决,先离开了。


    他请苏荃好好想一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于公于私,都是赚的。


    *


    周倾在酒店外面看了会儿手机,时间不早,会议要结束了。


    待会还有个晚宴,但周倾不准备参加了。她等妈妈出来打个招呼,然后去公司加班,她要对待开发的产品做企划。


    等了一会儿,但苏荃被人缠住了。周倾没法走,抻着脑袋往里又看了看,里面非常热闹。


    有人出来,站在她身后很近的一段距离,几乎就要贴上。在他靠近的瞬间周倾就知道是谁。


    她站直了身体,问他:“我妈呢?”


    这人总是在找妈,像没断奶的孩子,但他哪里知道?


    他没回答。


    周倾看了看他,又问:“你找她说什么事?”


    “我说,让她把你嫁给我。”梁淙要笑不笑地汇报。


    周倾抱着手臂,“然后呢?”


    “她同意了。”


    “哦,听起来很真,我差点就信了。”周倾笑了起来,他可能犯病了。


    梁淙依然站得离她很近,看着她言笑晏晏的眉眼,欢快中还带点可爱,她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笑的事。


    她永远不会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想把她碾压,撕碎,再烧毁。


    他爱她的时候,这样的想法最浓烈。


    他闻到了她头发上的香,但发丝有些凌乱,给她拨弄整齐。手却没有离开,突然在脑后抓住了她大部分的头发,周倾被迫仰头,怕他抓痛自己。


    她如此角度,需要仰视她,而他只要一低头,就可以接吻了。


    “你出门没吃药吗?”周倾很平淡地问,并没在意这种形式上的不对等。


    他亲了下来。


    “你的身体有力气了吗?”他在接吻绞缠的间隙问了个问题。


    “做什么?”周倾不明白。


    “做。”这是一种准确的回答。


    她的脑子震动着,想到很多东西,灵光乍现,突然也很想发泄。


    当周倾像鱼游进水里,得以喘息的时候,已经被他拉着手往停车场走了。确切地说,她得用跑的,他步伐跨得太大,也太快了。


    周倾没挣,被塞进车里时,反而是一种身体落到实处的感觉。


    手机在响,周围也很吵,有人走来走去,他们急着


    奔家进行隐秘的仪式,充满了戏剧性。


    好像,世界在乱套,他们在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