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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第二十二颗星星


    老李压根不信,他让酆理滚回来。


    现在班里的座位排得有点紧实,凳子都是乘二摆放的,江梅花坐在第一排和周鸳的妈妈在聊天,第一场的时候学生在外面等着。


    陈糯踹了酆理一脚,想到江梅花怀孕,她觉得挺开心的。


    老李和江梅花感情很好,有个孩子会更好吧。


    她看着一边的酆理,走廊上很多人,来来回回的,酆理靠着墙,无所谓自己的衣服上沾了墙灰。


    “你很不爽?”


    陈糯问她,自己的手也插在口袋里。邱蜜的体质不太好,虽然这段时间被江梅花补了回来,稍微添了点肉。


    加上皮肤也白了点回来,看上去没那么面黄肌瘦瘦猴样了。


    “我还得放炮庆祝一下?”


    酆理低着头,“不过我家也没什么家产,多一个也没得分。”


    这话说得也不好听,陈糯习以为常,酆理长得是不错,如果没嘴就更好了。


    “我妈很喜欢李叔叔。”


    这几个月陈糯几乎每天都能被中年夫妻虐,但是又觉得很安心。


    她对家的概念很模糊,传统意义上有爸有妈的家庭离她太远,只有一个佝偻着的苍老的背影。


    后来连这个背影都不见了。


    但是成为邱蜜,她每天的有家回,有人等她,有热气腾腾的宵夜,江梅花这人絮絮叨叨,屁大点事都能讲个半个小时。


    也很好。


    她希望大家都好好的,而酆理现在是她的家人,也能算在这个范围内。


    “我觉得他们有个孩子特别好。”


    陈糯说话的时候酆理撇头看着她,她视线里这个她觉得很像那个她喜欢的死人的继妹,真的有一股陈糯的渺远感。


    以前她跟陈糯对着干,其实就是想看看这个人不这么淡然的样子。


    年纪轻轻就死气沉沉,酆理有时候都不明白自己就突然死心塌地了,可惜陈糯的情绪只有在面对她那个发小的时候才波动。


    生气起来特别好看,劲劲的那种好看。


    现在这个邱蜜也是这幅样子,每天没什么活气,酆理跟这个人也没说过几句话。


    邱


    蜜也是一个无聊的人,有时候周末坐在一起吃饭,酆理看她玩手机都意兴阑珊,咬着筷子喜欢听老李和江梅花说话。


    明明是在氛围内,却又游离在外面。


    “怀都怀了,我能怎么办。”


    酆理笑了一声,“你以为我要害你妈?”


    陈糯摇头,“你不是这样的人。”


    她说得斩钉截铁,倒是把酆理搞得愣了一下,“你知道个屁。”


    陈糯想:我都知道了。


    你不知道我而已。


    “小菟死了以后老李难过,我也难过,男人嘛,他还要安慰我。”


    酆理靠着墙叹了口气,一墙之隔关着门的教室坐着她爸,一个男人丧偶后独自抚养两个女儿,又失去了一个亲女儿。


    陈糯看她,走廊的灯光是白炽灯,惨白地落在酆理的身上,使得她那张脸好像都白了不少,就是眉头紧锁,像是堪不破什么别的。


    家长会能开一晚上,在教室外都能听到郑老师的声音,第二轮的时候学生也进去,教室就满满当当的了。


    无非是强调高三的重要性,可惜在座的家长也跟孩子一样很难扶起来。


    开完的时候陈糯都虚了,主要是成绩惨烈,班主任毫不留情地点出排名靠后的那批人可能连大学都没得上。


    江梅花就数落陈糯:“大学你都考不上你要死啊,不读书你早点去嫁人吗?”


    老李打圆场:“唉就是一次考试不代表高考成绩嘛。”


    酆理吊儿郎当地拎着书包,“是啊,考不上大学也不只是有嫁人这条路,可以去打工嘛。”


    陈糯:“……”


    老李:“酆理考成这样我都习惯了,锻炼了我的心脏,梅花你还是消消气。”


    江梅花嗯了一声,又拉着陈糯的手,说:“蜜蜜,妈妈有了。”


    陈糯点头:“几个月了。”


    江梅花娇羞地说:“三个月了,之前是不说,稳了才说的。”


    这什么陋习,陈糯在心里说,一边点头一直说挺好的挺好的。


    大概是怀孕这个事告诉孩子了让江梅花很舒坦,也不提成绩了,她还悄悄地看了眼酆理,发现酆理依旧心无旁骛地玩手机,也松了口气。


    酆理看上去也没什么表情,陈糯


    在走廊上和她闲聊的那几句可能就是她的心里话。


    她倒是希望老李幸福,否则也不会同意老李跟江梅花一起。


    这种人闹起来还是很恐怖的。


    家长会一结束,陈糯周末就打算去乐吧了。


    上次因为跟周鸳碰上导致去了美食节,后来的几个星期又没机会去,她周六等酆理出门就走了。


    还抄了小路,生怕又碰到同学。


    乐吧在扬草县大茂商场的五楼,还混着街舞培训班之类的,有这个设备还是因为对面职业技术学院有个音乐专业。


    陈糯很熟悉一套流程,付了钱就进了小包厢。


    这边隔音很好,只不过有些设备有些旧了。她出门的时候跟江梅花说和同学出去逛逛,江梅花还给她塞了五十块钱,生怕陈糯扣扣索索。


    陈糯新注册了一个号,把下午录的给传了上去,她最近胖了点,身高倒是没什么变化,但是穿衣服明显比以前好多了。


    出来的时候去楼底下买了个煎饼,没注意到后面有人一直看着她。


    崔蔓发了个微信给酆理。


    酆理还在庆敏戈的纹身店里,她的纹身贴掉了,想重新贴一个,一边制图的邓弦在嘲笑她:“你不是胆大么的,还贴丢不丢人啊,有本事着真的纹在脖子上。”


    庆敏戈的这间店门店很小,在大茂商城后面的小街上,旁边各色小店,剪头发的卖奶茶的卖袜子的,有点像条垃圾街,楼上是民房。


    而她这个店的名字也很奇葩,木头板上四个字,一件破店。


    和左边的发财理发右边的钱多多好运袜子相比显得格外颓废。


    里面倒是不破,这边的店面比较深,跟老李的店面构造就不一样,感觉别有洞天。


    后面还有个小院,庆敏戈在一个门帘之外的院子里晒太阳,邓弦尖利的嘲笑声让她笑了一声。


    “她不敢的。”


    酆理把帘子撩开,倚着门框,“我怎么就不敢了。”


    外面阳光正好,庆敏戈怀里还抱着狗,只有半臂那么大,据说是隔壁卖袜子的老板的狗生的,十个狗崽子给了她一只。


    “你当然不敢了,明年三月前还得把腰上那个洗了吧?”


    酆理啧了一声。


    邓弦没听明白,问为什么啊。木质的楼,上面还有客人。


    “我们酆理同学啊,还是想做个大学生的。”


    庆敏戈的声音淡淡,日光下她一头卷发仿佛是金色的,摇椅摇啊摇,被酆理踹了一脚,小狗吓了一跳,奶声奶气地汪了一声。


    然后被酆理抱走了,“那也得庆老板给我补习啊,高材生呢。”


    庆敏戈这个人的来历成迷,但很不巧的是,被酆理看到过她的毕业证,正儿八经的重点大学,只不过年代久远,搞得她跟妖怪似的。


    庆敏戈说是假的,酆理才不相信。


    “好啊,你想通了,揣上三万块钱,本人一对一服务。”


    庆敏戈笑了一声,狗被抱走也继续躺着。


    酆理抱着狗挑文身,一边的邓弦觉得她烦死,正好手机的提示音还是一阵冲马桶声,她都快吐了。


    觉得酆理真是恶心透顶,给通知消息也得搞个如此别致的提示音。


    “拿走拿走。”


    酆理一看,是崔蔓的消息。


    一张照片,一看就是邱蜜,以及崔蔓的话:“你妹妹还搞音乐呢?”


    酆理的手抖了一下,怀里的小狗也挺乖,由着人抱。


    她打发了崔蔓:“这么牛啊,崔老师哪碰到的?”


    崔蔓说乐吧。


    酆理心里又颤了一下,她对陈糯并不算完全了解,那个音乐app完全是纯属意外。


    不过喜欢是一件很难控制的事情,扬草县就这么点大,有时候却觉得特别大,偶遇都很难。


    她在大茂里面撞见过陈糯,只不过那时候陈糯没发现她。


    她背着那把传说中是周枫想送的吉他,去了乐吧。


    只不过酆理对音乐一窍不通,那会也不知道陈糯去干吗,以为她是去看热闹的,那天有个唱歌比赛。


    后来她发现陈糯那点主页上的作品钱果然和周枫想也不知道,作为发小和闺蜜,陈糯似乎在精神上也有一个完全隔绝的地方。


    这个认知让酆理觉得兴奋。


    觉得周枫想也没那么了不起,尽管陈糯用着他送的吉他,也不能代表什么。


    崔蔓又跟酆理唠了几句,无非是对陈糯挺感兴趣的。


    一边的邓弦眼睁睁地看着酆理要开花了一样,无语地说:


    “你干嘛非礼狗子。”


    酆理刚想说话,又听到这个人不要脸地说:“为什么不非礼我?”


    酆理把狗放到了邓弦的怀里。


    “那您请吧。”


    庆敏戈点了个超大的披萨外卖,她们店在扬草县还挺有名气,主要是庆敏戈这人好像很精通这行,审美都一骑绝尘。


    邓弦虽然是个又嗲又骚的,但也有点天分,收的学徒也都不错,老顾客带新人也是常有的事儿。


    酆理偶尔会过来打打下手,她车队里有个人就是庆敏戈的学徒。


    “你高三还搞比赛吗?”


    庆敏戈问,她吃东西也斯斯文文,而且吃得特别慢。


    “偶尔搞搞吧,老李前阵子还让我高考完再说。”


    酆理回答得漫不经心,老实说她接触这个还是庆敏戈牵的头,这人在扬草县也很多年了,三教九流似乎都沾点,偏偏人不是本地人。


    哪怕方言也讲的特别溜。


    “走职业吗以后?”


    酆理:“再看吧。”


    庆敏戈笑笑,“你好像都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酆理:“以前总想赚钱给小菟买裙子,现在……唉对了我后妈有了。”


    邓弦一声卧槽,差点没把披萨喷出来。


    “酆理,你又要当大姐了啊。”


    这人说话相当没分寸,酆理也习惯了,还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老李高兴就行。”


    庆敏戈的可乐碰了碰酆理的,“你装什么凶啊,我感觉你其实也挺满意这个后妈和妹妹的。”


    酆理低了低头,“算是吧。”


    其实如果邱蜜不像陈糯,不是陈糯,她其实也不会把人怎么样。


    毕竟李菟以前就说,希望爸爸能幸福。


    老李现在很幸福,她的装腔作势,爹怎么能看不出来。


    我能怎么样啊,总不能跟着陈糯去死吧,那谁也没那么重要。


    23、第二十三颗星星


    陈糯白天新把demo给上传了,这种事情全神贯注之后抽离出来会格外累,回家之后她倒头就睡。


    江梅花中途上楼来看过她,以为陈糯是出去逛了太累了。


    而酆理傍晚的时候开着车回家,还在路上碰到了拎着一只烧鸡的爹,一路唠回来的。


    这两天店里的学徒有事回老家了,老李也没太出门,估计是为了庆祝一下有孩子的事儿,还特地搞了顿大餐。


    这个点正好是饭点,整条街似乎都窜着饭香,酆理跟在老李后面上楼,看到陈糯在乖巧地放饭碗。江梅花这人还是挺会过日子的,可能是早年被骗在外面漂着练出来的功力,各种菜都会做,还特别喜欢煲汤,酆理回忆起来自己在家吃的饭似乎顿顿都是从汤开始。


    江梅花的手机放在一边,放着歌,是孟庭苇的《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酆理想了想觉得后妈也不像是这个年代的,不知道怎么会像是老李那个年代的。


    而陈糯心无旁骛,做个贴心的端菜小贴士。


    “回来了啊,是用优惠券买的么?”


    江梅花穿着一件黄色的围裙,上面还写着某超市的字样,估计是之前抽奖送的。


    陈糯在切香菇。


    她还是很瘦,所以卫衣里塞了高领毛衣看上去也不臃肿,直筒的裤子垂在脚踝还往上折了两下,袜子是蓝白格子的,一双高帮的帆布鞋。


    崔蔓前几天还在上课边嗑瓜子一边跟酆理唠嗑,“我觉得你妹好像挺有范儿的啊,最近那小脸不黄了。”


    被酆理踩了一脚,说实话要论起吊儿郎当酆理是没崔蔓能的,只不过谁让酆理从脸到气质都透露出一股浓重的不良味,那种笑起来的爽朗也没办法摆脱人的第一印象。


    反倒是崔蔓,肤白貌美,一双大褶子双眼皮,之前周鸳还当着崔蔓的面夸她长了一张正房老婆的脸。


    可惜正房老婆古典美的脸对弹钢琴毫无兴趣,爱好是去天桥口拉二胡。


    在网上录一些民乐英文糅杂的创新,眼看着都统考了依旧无所畏惧。


    崔蔓对全班女生都能点评一番,还是觉得这帮小丫头片子发育迟缓,主


    要是气质没冒头,认为自己和酆理是像被打了农药提前催熟的。


    酆理听了翻个白眼,说了你胸都还没你前桌大,催熟什么了。


    崔蔓不乐意了,因为她前桌是个男的,表示要取消自己和酆理的早餐共享计划。


    其实崔蔓说的熟主要是因为学校这帮小丫头片子没什么经历,也就是读书。不像酆理,十七岁前参加摩托车比赛的少年组,不像崔蔓,逃课去酒吧开个人live,在社会人堆里已经如鱼得水,以至于坐在课桌前就显得像个游手好闲的闲杂人等。


    崔蔓是觉得酆理的妹妹还挺有气质的,刚来的时候面黄肌瘦病恹恹,最近看上去好点,但还是一股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味,淡了吧唧得让人好奇。


    她觉得酆理对邱蜜挺好的,偶尔还开玩笑,“怎么的,你那一篮子小弟孝敬你的水果都送邱蜜了啊,是妹妹还是情妹妹?”


    她嘴上没个门把,也就是乱说,偏偏不偏不倚吹进了酆理的心里。


    “是啊,优惠券买的,梅花你真厉害,还知道用软件。”


    老李对手机支付没什么了解,是十年如一日的现金爱好者,而江梅花反而挺不服输的,什么都紧跟潮流,彩色丝袜除外。


    “这有什么好厉害的啊?”


    陈糯切着香菇,无语地想,又开始了。


    而一边的酆理听得笑出声,觉得半路夫妻能这个风味也是一绝。


    老李过来赶走了陈糯,要跟老婆做菜谈谈感情,让酆理拿着案板去桌上切水果。


    陈糯觉得没事,也就在一边打下手。


    酆理问她:“下午出去了?”


    陈糯在剥柚子,顿了顿,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气若游丝,酆理啊了一声,陈糯觉得这傻逼是聋子,“出去过。”


    “去哪儿了?”


    陈糯看了她一眼,酆理把头发扎了起来,难得没扎得老高,低低的,额前几缕头发。


    半天陈糯都不搭腔。


    酆理:“不想理我?”


    陈糯觉得酆理真的很奇怪,一边讨厌这个继妹,一边又老丢东西来。


    比如在学校的时候一盒一盒的水果,和时不时出现的奶茶,周鸳都吃到打嗝,她倒是欣然接受:“这有什么的,酆理是你姐


    姐啊,而且她很受欢迎的,经常有人送她东西。”


    酆理偶尔会带带高一高二的体育生,慕强也是人之常情,特别是酆理这种少有的标枪选手,经常能看到傍晚的时候操场围着一群人。


    陈糯后来也觉得不吃白不吃,周鸳这个没骨气的还一直夸酆理好姐姐。


    陈糯觉得她人不错,但也仅此而已。


    哪怕她现在适应了邱蜜的身份,并且把酆理纳进了家人的范围,还是很难释怀作为陈糯死后才知道的真相。


    但是天生的性格又很寡淡,所以就是放在一边。


    偏偏酆理喜欢逗她。


    “没,就是去了个商场。”


    酆理哦了一声,“买新衣服多买几件,老李有钱。”


    陈糯:“我妈给我钱了。”


    江梅花在钱上还是很谨慎的,似乎怕给人说闲话,她自己也依旧在工作,每天都活力百倍。


    “崔蔓和我说在乐吧看到你了。”


    酆理说。


    陈糯把柚子皮扔到垃圾桶,下意识地说不是。


    但是她也不太紧张,因为作为陈糯,这也是个秘密,她的主页包括作品,没有人知道。


    回头想,周枫想初中送她那把吉他的确开启了她的这条路,她很感谢他,很多情绪有人可以宣泄的地方。


    但是后续的发展她没说,连钱果然也没说。


    他们两个和她那么熟,似乎也对陈糯偶尔的出门毫不关心,陈糯去修琴,周枫想说反正那么多年了,再买一把吧。


    很珍贵的琴,是陈糯作为“陈一般”的开端。


    现在结束了,她的精神慰藉却没结束,她想继续。


    “是吧,这张照片。”


    酆理给她看。


    陈糯:“你们怎么这样。”


    酆理耸耸肩:“崔蔓碰巧也在。”


    陈糯以前压根没见过崔蔓,乐吧很大,设备间很封闭,一般也不知道谁。


    “邱蜜,你原来会唱歌?”


    酆理凑近,问她。


    江梅花把田螺酿肉鸡尖煲端上来,“你们在说什么呢?”


    她觉得酆理跟陈糯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这让她有些开心。


    “哦,江阿姨我问个事,邱蜜原来喜欢唱歌吗?”


    江梅花愣了一下,哈哈一笑,“蜜蜜小


    时候很喜欢唱歌,每次我回去看她,她都说妈妈我给你唱歌呢。”


    陈糯压根没想起来有这段。


    但是还是松了口气。


    “那邱蜜还挺厉害的。”


    江梅花不知道酆理怎么突然提起这个,笑着说:“我们蜜蜜性格内向,唱歌也很不好意思,都喜欢偷偷摸摸的,唉这小孩。”


    她还拍了拍陈糯的肩。


    陈糯笑了笑。


    老李把烧鸡也撞在盘子里装上来,今天桌上菜很多,还真是格外丰盛,四个人坐在一起,老李还喝了点酒。


    在知道陈糯喜欢唱歌后一拍桌子,“叔叔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唱歌!”


    江梅花哈哈大笑,酆理扶额,有点无语。


    “你李叔叔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也是做过驻唱的好吗,那当然是年轻的时候,低调,低调哈。”


    陈糯没想到老李也有这么搞笑的时候。


    而酆理也在喝酒,笑着看向老李。


    “爸得了吧你唱首水手那调都能跑到隔壁县去还搁这吹,你脸皮够厚哈。”


    “胡说!”老李一拍桌,江梅花也乐得不行,她还给陈糯夹了一块鸡腿。


    “我现在给你来一首,蜜蜜会唱吗?beyond的歌你李叔全都会,随便点。”


    江梅花不太懂这个,这个时候也损起她最爱的李哥,“李哥你别闹了,蜜蜜和你都差多少岁。”


    陈糯点头,“会的。”


    今天晚上天气预报会下雨,的确是下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厨房的窗户很小,窗户开着,冬天的冷风吹进来,卷起外面的小雨。


    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是雨夹雪,扬草县又一年的立冬也来了。


    老李的声音很浑厚,唱得的确也还行,只不过这首《光辉岁月》难免带了追忆,可能是酒喝多了,可能是气氛太好,唱得老李眼眶都有点红。


    而酆理看着她现在名义上的妹妹,邱蜜的声音确实很好听,是和陈糯迥然不同的声线,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邱蜜的先天条件好太多了。


    江梅花一边敲开大田螺一边跟着唱。


    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可她忘了后面的词,只记得这么一句。


    她后来也唱反了,唱成了年月把失去变做拥有。


    她眉梢眼角都挂着幸


    福,酆理低头,想了想,举起那瓶啤酒,“谢谢你,江阿姨。”


    这种难得的乖顺让老李都打了个嗝,陈糯咬着鸡腿差点没把自己噎到,急忙喝了一口雪碧。


    江梅花茫然了一会,突然结巴起来,“啊……奶包你怎么……呃……”


    酆理倒是没以前那样被喊奶包就面容扭曲,很倨傲地点了点头,“我自己干了。”


    一瓶啤酒,真是一口闷。


    陈糯心想,真是个猛男啊酆理。


    江梅花突然哇地哭了出来,没把老李吓死。


    抱住自己老婆哄了起来,酆理一脸不解,看向陈糯。


    陈糯坐在她边上倒是非常习惯,“我妈就这样,大起大落的,小孩似的。”


    江梅花果然一会就好了,她擦了擦鼻涕,郑重地说:“酆理啊,我会好好做你们妈妈的,你不要担心。”


    酆理摆了摆手,“客气啥啊,我爸有人要就不错了。”


    老李嘿了一声:“你这个臭丫头。”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陈糯觉得氛围很好,也没想到酆理居然这么……


    她觉得这样挺好,以至于最后包揽了洗碗的活。


    江梅花和老李回房间了,厨房这边只剩下酆理和她。


    剩菜被放回冰箱,陈糯默不作声地洗碗。


    酆理突然喂了一句,还没等陈糯反应过来,她就先开口了——


    “你会写歌吗?”


    24、第二十四颗星星


    酆理这句话问得有点突兀。


    陈糯先是啊了一声,摇了摇头,“不是很会,挺喜欢的。”


    酆理:“那你怎么不做音乐生?”


    其实这个问题显而易见,因为江梅花没钱,因为她们母女俩生活拮据。


    偏偏问话的人心里有猜测,偏偏要回答的人心里有鬼,以至于气氛格外地安静,窗外的细雨声都清晰了起来。


    扬草的冬天很少下雨,只有偶尔天气很冷了,才会冒点雨出来。


    之后是纷纷扬扬的雪花,雨夹雪不会叠起来的那种。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了?”


    陈糯没抬头,把碗放回壁橱,江梅花给厨房新贴了防水布,是小雏菊的图案,看上去整个空间都没那么昏暗了。


    “怎么,我问问都不行了?”


    酆理靠着冰箱,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她的口气了少了那分欠扁,此时此刻落在陈糯的耳朵里竟然有几分真挚。


    “行啊,”陈糯擦了擦手,“因为喜欢。”


    “你刚才没听我妈说么,我从小就喜欢。”


    邱蜜的声音跟陈糯完全不一样,陈糯这人内心有几分咋呼,其实表面端的相当高深莫测,气质还有点高冷。


    所以酆理总想逗她,气急败坏的声音似乎都沾上了慌乱,带着几分沙哑。


    邱蜜的声音也不是那种典型女孩的甜,就是脆,只不过老低声说话,总是让人觉得太小声。


    酆理哦了一声。


    陈糯能感觉到酆理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不太敢抬头。


    酆理这个人平日里都吊儿郎当,其实认真起来的眼神特别震慑人,可能早年不同于寻常女孩的经历让她天生有一股游离的劲。


    陈糯以前知道酆理,也是因为扬草县就这么个能开摩托车开到国际锦标赛上去的。


    这一行男的居多,可以说很多行业都男性居多,女性居多的行业很多时候吃力不讨好,比如江梅花那个朋友,铜花阿姨是个护士。


    也是没日没夜。


    酆理那点劲使得她在学校也横行霸道,按理说干这行的也是到处比赛的,也不知道她就很少出去了。


    偶尔消失个半个星期,陈糯也不是没听说过酆理身上有伤这种传闻。


    毕竟是极限运动,常人都不太敢挑战。


    陈糯觉得这样的人,她其实不是很想遇到。


    偏偏她们还挺有缘分,周枫想是她生命里重要的人屈指可数的存在,还有点青春期莫名其妙的煽动,总显得特别。


    而酆理抢走她本来就不太富裕的所有,这就足够让陈糯上钩了。


    结果。


    陈糯到现在还是头疼,她面对酆理,总想到这人喜欢自己。


    无语又觉得无可避免地对这个人的认知改观了。


    “喜欢也挺好,喜欢音乐你可以跟崔蔓一起考试去。”


    酆理说得清收,陈糯无语地答:“你自己是体育生不知道这些都是有基础考试的吗?”


    酆理挠了挠头,噢了一声,像是才想起来,“忘了。”


    “我要是真的搞音乐,要花很多钱,花老李的钱。”


    陈糯说。


    这一层不大,屋里还有两个大人,厨房的光不算明亮,照在陈糯转身的面庞上。


    这阵子她没那么黄了,也没那么瘦了,整个人看上去正常许多,而且低眉展眉都一股奇异的气质,很容易让人注意到。


    酆理也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会那么怀疑。


    听起来就很恐怖的事。


    但是,万一呢。


    一想到有这么个玩意她整个人的心都化了,“花就花啊,钱不就是拿来花的。”


    陈糯扯出一个笑,“你之前还警告我。”


    酆理挠了挠头,“废话,换你你不这样。”


    陈糯心想那当然了。


    所以她也没在心里骂酆理,这个时候时间也不早了,她就回去睡觉了。


    “邱蜜,”酆理叫住她,“你不会喜欢楼上那个周枫想吧?”


    这话问得真突然,陈糯下意识地要回一句管你屁事。


    但是想到周枫想,又想到周枫想和钱果然,顿时停了下来,“不会。”


    酆理裂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她笑起来其实很像狗,陈糯想。


    “你干嘛。”


    酆理晃晃头,“问问,怕你也陷进去。”


    陈糯:“也?”


    酆理点头,她倒是很坦然,带着几分故意,“我喜欢的人也喜


    欢周枫想啊,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周枫想有什么好的。”


    陈糯觉得膝盖很痛,但还是下意识地辩解,“长得挺帅的。”


    酆理啧了一声,眼神落在陈糯的脸上,“哪帅了,也不就是两只眼一鼻子一嘴么?”


    这话还挺无理取闹的,陈糯懒得理她。


    却又听到酆理一声叹气,“我喜欢的人,哦就那个死人,以前总是骂我,我觉得她脑子不好使,我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她都没反应。”


    陈糯觉得这个人忒不讲道理,明显个屁,明显的是你要抢我的人才对吧。


    你每天这么杀气腾腾的谁会跟喜欢联想在一起啊。


    “你喜欢的人是男的女的?”


    陈糯故意问。


    “女的啊!”


    酆理拉了一支凳子坐下,手撑着脸,很自然地回。


    陈糯:“你喜欢女的老李知道吗?”


    酆理:“这都没成让他知道了只会笑话我。”


    这特么是重点吗????


    “不是,”陈糯麻了,“你是女同老李知道吗?”


    “不知道啊,”酆理摇头,“女同怎么了,在遇到那小妞前我也不知道我喜欢女的。”


    陈糯心想:你也太草率了吧。


    “那你怎么知道你喜欢她的?”


    陈糯还是有点好奇,她对喜欢就是理解为她对周枫想的保护,像大人在一起,以后有个家就好了。


    “你是猪吗?那当然是中意她想和她在一起亲她舔她睡她那种啊。”


    这种被人当着面口头意淫的感觉非常地……


    陈糯一时之间形容不出来,嘴角抽了抽,“能睡出什么来,女的和女的多没意思。”


    她脑子里以前压根没自己跟女的一起的想法,跟男的一起都没想到这个层面,老实说和男同学称兄道弟勾肩搭背都勾不起她任何绮念。


    也只能是在看现场live视频里有自己喜欢的歌手她会脑热。


    当然对酆理要强抢民男这件事她也非常愤怒。


    结果这人压根不是馋周枫想,是馋她身子!!


    陈糯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抢着营业,却听到酆理懒洋洋地说:“怎么没意思了,你试过啊?”


    “那一般都是男女…


    …”


    被酆理用一种土鳖的眼神看着,“男的和男的也有。”


    “就允许你固定模式,那感情全天下到年龄自动配种好了。”


    啧,说话真难听。


    陈糯觉得这个人的欠扁压根没消去,不过她也没瞧不起同性,别人爱咋咋地,关我屁事。


    “……那你试过?”


    陈糯突然问。


    这句话问得有点突然,搞得酆理一下子坐直了,非常认真地说:“没有。”


    “人都死了我怎么试,骨灰还是我给捡的。”


    饶是酆理怀疑眼前的邱蜜是她那个惦记很久的陈糯,但想到死这件事,她还是很难过。


    这种难过压根不需要酝酿,是自然而然地浮上来的,陈糯看着酆理,感觉她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你说这人惨不惨,爸妈死的早,奶奶也死了,被车祸撞得浑身惨不忍睹,当场死亡直接拖到殡仪馆,连紧急联系人都没有。”


    陈糯叹了口气,是啊,她想着成年了也没必要有个紧急联系人。


    其实她的交际圈乏善可陈,每天也就是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周末有空出去一趟,无聊得很。


    “我当初以为她在救护车上,跟着车过去了,没人,那就去殡仪馆,收进来的岁数不大的女的,那天也就她一个。”


    酆理低了低头,她今天扎了头发,额前的几缕垂下来,她的眉眼其实很浓,是过目不忘的一张脸,其实化妆的话是很浓稠的艳丽。


    只不过酆理也不是花枝招展,她酷得为所欲为,陈糯印象里都没见过她穿裙子。


    不过仔细一想她自己也不爱穿。


    也没规定女的要穿裙子。


    “最后她家来了个亲戚,应该是舅舅,直接签了同意书,赔了万把块钱就处理掉了。”


    “还急着回去,我死皮赖脸说我是她好朋友,才跟着把事儿都给办了,现在丧葬一条龙快得很。”


    酆理啧了两声,似乎陷在回忆里,“我真惨,喜欢的人骨灰是我捡的,第一炷香也我上的,这傻妞家里人都不待见,舅舅没等下葬就回了。”


    陈糯在桌下的手捏得很紧。


    甚至捏得掌心发疼。


    “我挑坟特好,能看


    到整个扬草的风景,山清水秀,还买了个那个小喇叭,哦就是太阳一照会哇哇叫的那种。”


    “她还小,本来一个人就够冷清了,这种玩意虽然唱得都是阴间玩意,但好歹能解个闷吧。”


    陈糯觉得酆理讲话非常喜剧,那个小喇叭能解闷真的能见鬼,如果她不变成邱蜜,变成鬼也会记得酆理。


    这个傻逼,有毛病啊要喜欢我。


    “她有什么好的?”陈糯抬眼,她没注意到自己眼眶红了,却被酆理时看了进去,这人心里又笃定了一分。


    “你喜欢她什么?”


    陈糯实在是想不出来,就算她和酆理没有因为周枫想这个契机而产生这种水火的交集,她也并不适合跟酆理一起。


    她孤僻又无聊,其实更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喜欢要理由吗?”


    酆理笑了笑,这傻逼不阴阳怪气的时候笑起来贼好看,有点扬草那条江涨潮的时候那股汹涌。


    很能感染人。


    “刚不是说了,想亲她舔她想睡她,就是想和她好。”


    酆理耸耸肩,“跟你妈想跟我爸好的那种好。”


    陈糯想:这就不必了。


    那也太热情了,而且女的和女的也生不出崽,图什么呢。


    陈糯没注意到自己说出来了,酆理倒是答了,“你懂个屁。”


    她站起来要回房间,“反正不许喜欢周枫想。”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投雷的同学,破费了


    我也没啥投雷加更的打算……大家省着点花w


    25、第二十五颗星星


    陈糯觉得酆理管得真宽。


    现在她俩不过是没有法律关系的名义上的姐妹关系,指不定再长大点都不会怎么见面。


    比如各自在不同的城市工作,反正被酆理喜欢的陈糯也已经死了,酆理这个条件再找个女的也不难找。


    也不知道酆理这种货色再找的是什么类型的。


    而一墙之隔的酆理洗完澡躺在床上,想陈糯。


    她手上拿着破破烂烂的手机,勉强能打开屏幕看。当初这手机的主人被撞飞,手机掉在一边的草坪上,隔了两天才被酆理找到。


    如果是普通的家长也会要求归还,毕竟是遗物。


    但是陈糯没了,也没人收拾,周枫想和钱果然年纪都小,家里觉得死了人到底晦气,也不知道最后有没有去上过坟。


    陈糯住的那套房子还是租的,人没了自然也收回去了,陈糯遗物没人要,酆理过去的时候碰见了站在门口的周枫想。


    其实酆理怎么看周枫想这个男的怎么不顺眼。


    也不是因为周枫想是陈糯喜欢的人,情敌这种她向来不放在心上,从小到大她要做的事就没不成功。


    除了无法挽回的生离死别。


    周枫想一张皮生得俊俏,书卷气很浓,是家长喜欢的那种风味。


    但酆理却觉得他太过懦弱,好歹也是跟陈糯一起长大的,葬礼上见一面都不来,过了三天的暖坟他也不来。


    亏酆理还给他打过电话。


    见面的时候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我来拿陈糯的东西。”


    酆理是骑摩托车来的,比赛的那辆是她的宝贝,很少开。现在的这辆是改装过的,算是日常一点的。


    但跟别人比还是不太日常,引擎声轰鸣,小民居里楼上的人都要探头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


    比如周枫想的父母自然是瞧不起酆理的,其实也瞧不起陈糯。


    觉得陈糯这个姑娘小小年纪不学好,没爹娘教,也不太讨人喜欢。


    如果不是家里老人家都相熟,他们都很不欢迎陈糯来家里。


    酆理来活像是抢东西的,但是陈糯的东西也


    很少,一个纸箱,一把吉他,这人长到这么大,都没什么痕迹。


    人没了,就是没了。


    陈糯的舅舅站在一边打电话,西装革履的生意人,在侄女没了这事上也没多伤心。


    像是接了一个委托。


    酆理开着车把陈糯的东西捆在车上,轰隆远去。临走前她骂了周枫想一句孬种,但也没戳破他卑鄙的那点虚荣心。


    被女孩们喜欢的窃喜。


    她把陈糯的东西都塞进了自己的房间,老李也没问,只是好奇她怎么带了把吉他回来。


    现在夜深人静,她拿着那个手机,放在心口,小声地说:“你这家伙最好别装蒜了。”


    装蒜的第二天休息起得晚,还是逃不过生母制裁,被江梅花拉去买菜了。


    餐馆那边江梅花倒也不用天天去,左右都是一条街的,而她又是个闲不住的女人,总想在家就给老公孩子做点好吃的。


    陈糯打着哈欠,困困地说:“但李叔叔也晚上回来吃啊,他不是去隔壁市看车去了么?”


    李建璁想要开个大点的店,搞四轮的,最近都在和人考察,今天天不亮就走了。


    “晚上我早点准备怎么了,有些菜要先准备的。”


    江梅花怀孕了就不化那种妖魔鬼怪的妆了,她脸圆了一些,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一种很温柔的光华,生活的安定让她整个人沉静了不少。


    “行吧,我想吃海带。”


    陈糯点上菜了,一边听她妈一路大杀四方砍价。


    回去的时候是中午,修车店平时也不忙,学徒不在,就有点冷清。


    充气的人自己会在门口用充气泵,偶尔打个招呼。


    江梅花在楼上择菜,陈糯刚把饭煮上,下面突然有人大喊江梅花的名字。


    陈糯从窗户往下看,有男有女的,好像还有点眼熟。


    “我看看。”


    江梅花探头一看,惊喜地欸了一声,“蜜蜜,是你大姨三姨和小舅。”


    江梅花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很多,三女二男,江梅花排行老四。


    陈糯对江梅花这边的亲戚关系非常头疼,邱蜜记忆里这几个人都不是什么好鸟,老家村里上学的时候邱蜜跟着外婆,经常吃不饱。


    老太


    太说好也不好,但总之邱蜜是不喜欢她的。


    邱蜜这么多年自己长大就算是花光了所有力气,所以才这么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儿。


    “他们来干嘛。”


    陈糯总觉得不怀好意,这帮人都很看不起江梅花,觉得她未婚先孕丢人,听说江梅花要再嫁人都嗤之以鼻。


    “我下去看看。”


    江梅花摘下围裙,脚步甚至有点欢快地下楼,陈糯忧心忡忡地跟在身后,总觉得有点不妙。


    也只有江梅花这个没心眼的觉得亲戚都还可以。


    总是有点亲情的嘛。


    之前江梅花就是这么对邱蜜说的,但是邱蜜就这么在村里被人欺负到没了。


    “你们怎么来了?”


    江梅花倒门口迎人,街坊都好奇地看过来。


    “梅花啊,”江梅花的大姐年纪很大,差不多差了快三十岁,都能做江梅花妈了,所以邱蜜的外婆年纪真的很大。


    “妈走了。”


    那个大姐拉住江梅花的手,走进店里,打量了一下这个店面,还看了眼站在一边的陈糯。


    另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也凑过来,“没事,已经葬了。”


    江梅花愣了好久,“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陈糯也惊了一下,走的时候老太太是有点不舒服,躺在床上,但这也太快了。


    “你自己说去嫁人了,妈之前不是说当没你这个女儿么。”


    陈糯心想那你来干嘛。


    一边穿着夹克的中年男人胡子邋遢,一双眼有些猥琐,陈糯一直觉得江梅花长得其实算标志了。


    “大姐三姐你们墨迹什么啊,不是要问妈是不是把那笔钱给四姐了吗,直说就成了还绕弯子。”


    江梅花现在看着就比以前气色好上不少,手上还有一枚戒指。


    生活好不好看人就看得出来,这帮人精得很,于是那双手拉得更紧,一张脸上露出笑,“梅花啊,妈是不是给了你一万块钱?我找不到她那一万块现金了。”


    江梅花的大姐跟老太太住一起,平时生活起居也一块,但是老太太在这方面也很精。


    邱蜜格外不喜欢这个大姨,因为小时候丢了五毛钱都怀疑是邱蜜偷的。


    大姨的孩子也老欺负邱蜜。


    陈糯现在站在


    一边,实在看不过去了,伸手想把江梅花拉回来。


    “你们干什么啊,我妈是这种人么。”


    江梅花还愣愣的,似乎沉浸在亲妈没了已经都下葬了的噩耗里。


    其实也算不上噩耗,这个岁数的老人死都是喜丧,只不过父母都是人心里那根弦。


    蓦然地断了。


    江梅花倏然想起上一次她走前跟老太太说,“妈,我去嫁人了,以后不打扰你们。”


    老太太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摸了摸她的脸,“走吧,别回来了。”


    她那张脸沟壑丛生,牙齿都快掉完了,一杯子生了那么多孩子,从月经初潮开始到四十多岁还在生。


    礼义廉耻刻进了皱纹,觉得江梅花小小年纪跟男人跑了是不贞的。


    但是这个摸脸的触感江梅花到现在还记得,十七岁的时候她大着肚子离开村子,前一晚她妈也摸了摸她的脸,最后打了个她一巴掌。


    而经年后,没有打骂了。


    “没有钱,妈根本没东西留给我!”


    江梅花突然说。


    她的眼眶红红的,人都有点抖,陈糯急忙扶着她,“你们有病吧,那一万块指不定是你们谁拿的呢。”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什么嘴啊?”


    先开口的是那个小舅,一口黄牙,身上的烟味有点发臭。


    “爹都不知道是谁的果然教不好,”胖女人笑了两声,“梅花,没那一万块你怎么让男人娶的你?就凭你带着这种不清不白的孩子?”


    “就是。”大姨还不肯松手。


    江梅花眼眶都红了,她这个人的泼辣其实只对外,对一些欺负上门的房东,和半夜在路上调戏她的男人。


    可是她骨子里始终是懦弱的,对家人早就失去了尊严。


    或者说尊严早就在十七岁的时候被踩得所剩无几。


    最后的体面就是义无反顾地出走,被抛弃还咬牙活着。


    那点倔把孩子带出来,吃力地养着。


    她跟着李建璁虽然也有依附的意思,搭伙的意思,但并不代表她把自己卖了。


    她始终还带着少女时期的那种热烈,奋不顾身的执着,觉得自己是追随爱的。


    李建璁也的确是好人。


    “你们给我滚!”


    她吼了一声  ,刚才下楼那点讶异的喜悦荡然无存,抄起一边的棍子就挥过去。


    砸在了小舅的胳膊上,男人怒了,一巴掌拍过来,陈糯踹了他一脚。


    但是邱蜜的身体到底还是弱,这点无济于事,场面一时间就变得一团糟。


    “一万块就是你拿走了吧?这店里车值钱我就拿走车,江梅花你休想赖掉!”


    “你男人呢?要不让他还钱?”


    “是啊反正都肯娶你这个不三不四的……”


    陈糯气得发抖,她又生怕江梅花晕倒,只能扶着对方。


    老李不在家,酆理又出去了,周末这人向来找不到人。


    “干什么啊?!闹事呢你们几个?”


    熟悉的声音响起,酆理走进来,她手上来拎着一袋水果,不知道是从哪顺来的。


    看到这三个人,目光落在江梅花的身上,再看到陈糯的脸色,一声招呼不大,就把小舅给拖出去了。


    她这种练过的特别有劲,下手也不留情。


    “还找我爸,你算老几。”


    她一抬腿,直接往人肚子上踹,往一边吆喝着:“大家看看啊,穷亲戚上门要钱,死皮赖脸的还要打孕妇。”


    一边女人要扑过来,她揪起领子就把人往边上推,陈糯很怕她把人打进医院又要花钱,结果酆理居然打了110。


    酆理把陈糯拽到了自己身后,“不好意思,我后妈和妹妹也不是白被你们欺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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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第二十六颗星星


    酆理电话还没打出去,那边小舅已经认怂了,嘴上还是骂骂咧咧,“什么玩意,一女的那么……”


    酆理踹了他一脚把人踹了一个趔趄。


    她穿着皮衣,大冷天也没穿高领的习惯,觉得扎脖子,那曲线漂亮的颈子上爬着文身,在看她这个油盐不进的拽样都能看出来她是什么货色。


    “女的怎么了?女的都打不过叔叔你可以啊。”


    对方被人扶了一把依旧不依不饶:“梅花啊,这是你老公的女儿啊?这么凶的啦,打出血来了要赔医院费的。”


    酆理那细长的眼本来就一股看不起人的味,这时候更是气从鼻孔里出。


    “医药费?你好意思?我还没问你要医药费?”


    酆理一只手伸手扶着江梅花,“阿姨没事吧,肚子疼不疼啊,动了胎气怎么办啊?”


    江梅花本来就脸色煞白,加上听到自己亲妈死了,还被亲兄弟姐妹插了一刀情绪本来就不稳,这时候呼吸急促,酆理把人扶到一边坐下。


    “还是去个医院吧,反正这几位阿姨和叔叔也要去,让她们把钱也一起出了。”


    酆理另一只手插着兜,一副沉思的模样,“你们大老远赶过来就是盼着我后妈出事啊?”


    陈糯倒了杯水给江梅花,街坊邻居也过来指指点点,为了不少人,酆理的皮靴还有点跟,点着地哒哒哒的。


    主要是她刚才那几下太猛了,让人很难反应过来。


    现在慢吞吞地说话像是威胁,加上这街坊邻居三姑六婆的七嘴八舌,热闹得很。


    江梅花白着脸,被陈糯扶起来,“大姐三姐,妈真的一毛钱都没给过我。”


    她的眼眶是红的,“你们也不至于连妈死了都不告诉我吧?也不远啊,奔个丧都不给我机会?”


    陈糯是知道江梅花这人的那点尿性。


    一边的酆理摸了摸鼻子,老李的亲戚的不多,酆理也没爷爷奶奶,有个大伯也不在扬草,据说是外地做生意,逢年过节才能见一次。


    这种乱七八糟的家庭屁事一向与她无关。


    大多是听朋友说个响,比如虞


    薇薇的后妈怎么虐待她的,比如邓弦跟家里彻底掰了之类的。


    她还是相对比较舒心的那个。


    “妈都说了你……”


    “那你们既然都不认我那还来干什么?不认我妈会给我钱?”


    江梅花吼道,她情绪起伏很大,还飙出了方言,陈糯端过来的水都撒了,酆理抽了张纸给她。


    那几个人被指点得有些尴尬,但能来都是出了名的厚脸皮,这个时候也有点站不住了。


    街坊邻居还来看了看江梅花,毕竟相处了几个月,知道江梅花是什么人。


    “没事,等老李回来了让他带你去上个坟。”


    江梅花嗯了一声,转头又对酆理说了说谢谢。


    酆理手插在衣兜里,皮衣还是羊羔绒的翻领,她穿着低领针织毛衣,脖子还挂着银饰。


    裤子是阔腿灯芯绒的,那么长还给她穿到脚踝,长筒袜高出短靴一截儿,看上去也相当朋克。


    “客气什么,倒是邱蜜,”酆理看向陈糯,“你不行啊,这个小身板,连你妈都保护不了。”


    这句话有些耳熟,让陈糯愣了愣。


    好像以前酆理也说过,只不过是改成周枫想。l


    她不知道怎么回,反而被江梅花拉住了,“没事吧蜜蜜,刚才你小舅打到你哪里了?疼不疼?”


    “那孙子还打到你了?”


    酆理突然上了火,一脚踹翻一边的凳子,“真特么欠揍,什么玩意。”


    江梅花本来想说女孩子不要这么凶,但想想不凶就会被欺负,顿时变成了,“蜜蜜,有空跟你姐姐学学。”


    陈糯抽了抽嘴角。


    学什么,这种大人的扫堂腿我硬件就不行啊。


    “早上跟我去跑步就行。”


    酆理啧了一声,目光落在陈糯的脸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笑了两声,“跑了俩月就结实了。”


    陈糯摇头:“我要睡觉。”


    “得了吧你上课也睡。”


    这句话暴露了陈糯上课的状态,引来了江梅花的怒目而视,但是她好像是真的有点不舒服,一直哼哼。


    陈糯和酆理都吓了个半死,特别是酆理,一反常态,“你要不要去医院啊?我给你叫个车?”


    没想到江梅花


    抱了她一下,在酆理俯身的时候,“谢谢奶包,阿姨很高兴。”


    江梅花说完又哭了。


    陈糯习以为常,而酆理僵成了块木头。


    陈糯乐见其成,经过酆理的时候笑出了声,然后跟江梅花说:“妈你去躺会,午饭我做吧。”


    “啊……那奶包你帮个忙?”


    酆理觉得这个名字肉麻死了,皱起眉。


    “酆理你帮下妹妹吧。”


    江梅花这时候很会看人脸色下菜,火速改了称呼。


    酆理好像不怎么排斥妹妹,这时候点了点头。


    饭都煮好了,陈糯把江梅花择了一半的菜继续处理,酆理站在一边扒拉着她们买的菜,“这么多啊。”


    “妈说今天李叔回来很累了,要吃个好的。”


    酆理啧了一声,一边摇头,“真腻歪啊,新婚似的。”


    陈糯难得搭腔:“本来就新婚。”


    酆理问她:“炒什么菜?”


    陈糯:“肉沫茄子。”


    酆理:“茄子呢?”


    陈糯:“绿色的袋子里。”


    酆理:“肉呢?”


    她好烦,陈糯口气不好:“你不能自己找吗?”


    酆理:“我问问怎么了?”


    她扒拉出来要用的食材处理,俩个人没注意到身后房间门开了条缝,江梅花猥琐地拿着手机拍她俩,鬼鬼祟祟地发了朋友圈——


    “我的女儿们[图]”


    底下是她这些年四处瞎混加的同事或者短期朋友,纷纷祝贺。


    一女儿们相处不错啊,高个的是你老公的女儿是吗?看上去盘靓条顺的。


    江梅花:我老公很帅的所以女儿也很靓啦。


    一你女儿现在穿衣服好看多了,梅花你自己反省一下你以前给她穿的都是啥。


    江梅花:你食屎啦,我女儿穿什么都好看。


    一女儿们都大了干脆配我家小子好了啦梅花咱们做亲家[玫瑰]


    江梅花:羊姐你搞咩啦又生儿子的话也太小了咯。


    一哈哈哈哈居然还有一起的时候,看来是蜜蜜太讨人喜欢了[呲牙][心]


    江梅花回得驴唇不对马嘴:老公我想你啦晚上给你准备大餐。


    第一个发现的是酆理,酆理这人做菜实在很一般,可以说切香菇都能把香菇脚都给的切垃圾桶的那种绝佳傻逼刀工。


    搞得陈糯很烦,更别提茄子切得那么大片,肉沫茄子我特么看叫半个茄子炒肉。


    酆理被陈糯翻了好几个白眼也不生气,似乎对自己厨房杀手的性质非常了解,老在一边递个东西,一边玩手机。


    “酱油。”


    酆理递过去。


    “葱呢?”


    酆理把切好的递过去。


    “你滚远点。”


    酆理走到一边。


    江梅花的评论酆理看不到,但是她能看到老李跟江梅花腻歪的对话。


    还有那老李说的在一起。


    酆理多看了两眼,余光看着陈糯,好像能通过一个陌生的躯壳看到熟悉的灵魂。


    她很确定邱蜜是陈糯了。


    因为她昨天半夜睡不着把那把吉他放到了三楼走廊。


    早晨陈糯出门的时候她刚起,好整以暇地靠着门框看热闹。


    陈糯看了几眼,但奈何江梅花一直叫她,只能下楼了,似乎很奇怪为什么这把吉他会在这里。


    陈糯炒个菜也皱眉,邱蜜这张脸其实很盐,但跟陈糯当初那副脸蛋如出一辙的没味,只不过更加厌世而已。


    就是不太讨喜的丫头。


    但是和班上的女同学处得也不错,酆理经常看到一群女孩成群结队上厕所。


    像她这样的就不会有人一起,顶多是崔蔓叫她翘课去喝个酒。


    老李下午四点多到的,他风尘仆仆,进来就喊梅花。


    他的梅花还在楼上睡觉,到底还是受了惊,饶是平时状如牛的江梅花也能入睡了。


    陈糯在楼上听歌,她扣扣索索俩月换了新耳机,非常降噪,非常完美。


    但是也不是降噪就能百分百静音的,老李嗓门太大了。


    楼底下的夫妻俩估计在互诉衷肠,陈糯唉了一声,把写了一点的题本合上,就听到酆理敲门。


    “邱蜜,出来。”


    陈糯最近对酆理的观感好了不少,加上她今天的仗义相助,可以说完全洗刷了过去那副十恶不赦的人设。


    问题是酆理还是有病,老没事找她。


    “干什……”


    陈糯拉开门,一把吉他差点砸上她的脸。


    这把吉他很久了,还换过弦,边上还刻着字,陈糯熟悉她的里里外外。


    她


    早上就见过了,放在门口,还有一对东西,像是酆理在整理东西。


    “给你的。”


    陈糯刚想说凭什么,但这话她没资格说,只好迂回了一下:“为什么?”


    “你不是讨厌我吗?”


    她明知故问,酆理其实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口嗨世界第一,包括放狠话。


    要是真的讨厌,她压根都不会一起吃饭,更别提帮忙了。


    “不要啊,那我拿去卖废品了。”


    酆理把陈糯的表情收进眼底,笑容漾起,还有点坏。


    “卖我。”


    陈糯说,她的手已经忍不住摸上去了。


    其实她从来没抱什么期望过,但是早上看到的时候浑身一震,买菜的时候都浑浑噩噩。


    为什么我的东西又在酆理那里。


    又想到她昨晚絮絮叨叨的那点处理后事。


    她觉得酆理对她已经很够意思了。


    “行啊,五块钱,支付宝微信都可以,这是我的收款码。”


    酆理速度倒是很快,陈糯这才发现这人新换了手机壳,就是个收款码。


    好贱。


    你又不是摆地摊。


    陈糯付了钱,拿到了吉他,她抱得很紧。


    酆理站在一边看。


    隔了半天,她憋出一句谢谢。


    “客气什么,一家人嘛。”


    陈糯想,那倒是真的,都是亲人。


    酆理可不这么想,她觉得迟早是她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搞错了,62完结


    27、第二十七颗星星


    陈糯拿回了吉他之后酆理感觉见到在家对方的时间比以前多了。


    江梅花最近在养胎,去上班也就上半天,晚上的时候闲着就自己做手工艺品。


    她还是会挺多手艺的,还问酆理怎么能拿到直播上卖。


    可能是怀孕了之后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洋溢着一股很柔和的味道,连酆理都偶尔会想到自己亲妈了。


    只不过她妈走得太早,人在记忆里也只剩下一个朦胧的剪影,偶尔李菟追问,她都很难回答。


    天气越来越冷,江梅花还给酆理和陈糯都织了围巾和手套。


    怕她俩骑车冻着。


    这一年又要结束了,十二月底的时候学校要办双旦晚会。


    南斗中学在文体方面向来是体育先开花,文方面,音乐生屈指可数,还都是一些吹拉弹唱都上不了台面的,当年崔蔓唢呐一首百鸟朝凤给人的震撼依然残存在天灵盖上,在如此热闹的跨年上,崔蔓还是被邀请了。


    前阵子她都不在学校,为了统考在大年三十养猪。


    也不知道养出什么来,音乐学院的校考门槛她倒是都能过,主要还是因为文化课成绩惨不忍睹。


    “你说我要参加吗?”


    崔蔓撑着脸,晚自习特无聊,她手机都快玩没电了,还拿了酆理的充电宝。


    “爱参加不参加。”


    酆理懒得鸟她,她自己的社交软件账号挺火,只不过把头衔给取消了,依旧有人问她为什么不继续参加比赛。


    这一行在国内只是小众的运动,玩这个运动的女的就更少了。


    酆理接触摩托车一开始是因为老李这个修车的,但扬草县这个县城也没这么超前的潮流,她的引路人是庆敏戈。


    酆理初二的时候第一次走进天光云影。


    那时候邓弦还没去做庆敏戈的徒弟,虞薇薇也没辍学,李菟还是个门牙都没长好的小屁孩。


    庆敏戈也没现在看上去这么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她甚至脾气很好,在面对一帮粗声粗气地说的要纹个大的的小孩都非常温柔。


    酆理的拽样儿是从小就那样的,只不过那年身高还没到现


    在这么高,脸也没长开。


    她第二次去就一个人去了,庆敏戈在看摩托车比赛。


    天光云影并不算忙,老实说这一行的生意也很不好做,但庆敏戈在酆理眼里好像一点也不缺钱。


    她问:“你要一起看吗?”


    酆理那会正值叛逆期,正好老李那年还跟一个阿姨有什么苗头,她看不下去,三天两头离家出走。


    小时候不太懂结婚只是一个流程,觉得结婚了如果要是其中一方死了也必须一个人继续活下去到死的。


    酆理觉得她爸跟电视里演的不一样,怎么能这样呢。


    那年的酆理是个炮仗,一点就炸,甚至还以初中生的身板大战流里流气的社会人员,在派出所的时候被老李领走还被夸了一句的女侠。


    庆敏戈的邀请给了她一个出口。


    甚至激发了酆理骨子里那种追求刺激的热情,她很快就接触起这项运动,扬草县也不是没玩摩托车的,只不过女的比较少,她也无所谓。老李一开始不同意,因为酆理还太小了,后来还是庆敏戈跟她聊了聊。


    最后酆理的第一辆车还是当初的最高配,也伴随着她的青少年时期,在圈子里的女车手里打出了名气,甚至在国际青少年组拿下了冠军。


    如果没有意外,她以后应该会做一名职业摩托车手。


    但是摩托车的事故层出不穷,她见过太多赛道上的悲剧,有些野赛里的配备不好,甚至错过了急救的时间,在有段时间酆理甚至拒绝了好几个联赛的邀请。


    她起的太快,十五岁就收到了国际锦标赛的邀请。


    她去问庆敏戈,庆敏戈让她自己选。


    扬草县毕竟是个小县城,很多人在网上都不怎么关注摩托车,酆理在这里,依旧是开摩托车的不良少女。


    她继续开,也有好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结果在高一那年的比赛里,她同队有个车手朋友因为弯道失误而死亡。


    车后半段烧起浓烟,鲜红的弯道鲜红的鲜血,酆理几乎快昏倒在现场。


    她几乎是失魂落魄地在庆敏戈的陪伴下回了扬草,这些年庆敏戈这个来历不明却好像很熟悉这一行的人,经常陪着酆理出


    席各种比赛,在适当的时候给予她最好心理辅导。


    酆理不想开了。


    她追求刺激没错,但她到底年纪不大,经历过对方家人的痛哭流涕,恍然地想起自己的家人。


    老李在她每次出去比赛前猛抽的烟,和李菟电话里的姐姐。


    她想:算了。


    但是她依旧热爱这种感觉,那辆价值不菲的车被老李放进了车库,酆理开了一辆相对速度慢很多的摩托车。


    她甚至在有意地脱出那个圈子。


    但是曾经的辉煌也没办抹去,她的社交软件上还是有无数圈子的朋友,每一次的比赛酆理都会点个赞。


    当然也会有人问她:“那你呢?”


    李菟死前酆理还是觉得自己不会再开了。


    她那时候说不开了要好好学习。


    李菟死后她连普通的车都不怎么爱开,直到现在有人问她,酆理想了想,说:以后再说吧。


    她是有瘾的,只不过这个依旧不是她生命里的第一顺位。


    崔蔓和酆理是互关,她瞄了一眼酆理的界面,“你粉丝还这么惦记呢?”


    她嘴里含着一颗话梅糖,桌边还站着文艺委员,是一个长头发的女孩,班主任让她负责双旦晚会。


    每个班出两个节目海选,最后再精简。


    崔蔓觉得真是麻烦,她诶了一声,“你怎么不问问酆理参不参加啊?”


    文艺委员托了托眼镜,迟疑了一下,“酆理上去表演什么啊?”


    酆理嗤了一声。


    崔蔓哈哈大笑,“举铁啊酆理。”


    下一秒她被连人带凳子踹翻在地,落地声伴随酆理风凉的一句:“地板都被你摔裂了吧。”


    这声巨响引得前排的人都忍不住回看,陈糯原本在听歌,也被吓了一跳。


    她的手机藏在外套的内兜里,黑色的入耳蓝牙耳机被头发遮住,天衣无缝的摸鱼,她觉得很完美。


    “打架了吗?”


    周鸳猛地回头,还擦了擦眼睛,崔蔓扶起凳子,“不好意思啊,疯狗咬人。”


    一阵哄笑。


    酆理的外号梗是过不去了,陈糯觉得真是取到了精髓。


    崔蔓也不太想上去,但看了一圈班里要俩节目都没人打过勾,无语地问文艺委员:“没人你


    自己上吗?”


    对方啊了一声,然后猛摇头,“你不知道咱们班的班干部都是抓阄的么?”


    ……这倒是。


    没人当班干部的盛况也是绝无仅有,第一周的班会抓阄安排。


    酆理这个体育委员是体育老师任命的,倒是和抓阄没关系。


    “那咋办,到我和酆理这都最后一桌了没人参加啊。”


    酆理掀了掀眼皮,点开首页的比赛cut,国内的摩托车车手女性不多,知名度高的更少。


    最辉煌的那个死于赛场事故,不过那场事故到现在还很有争议。


    有人说是因为韩九焉赛前违规操作,也有人说是因为她的车被人动了手脚。


    酆理看过她无数的比赛,很多次都是在庆敏戈的电脑上看的,庆敏戈关于韩九焉的资料太多,很多网上都找不到,不过这些文件夹都是加密的,邓弦都看不到。


    她正想着事,又被崔蔓用手肘怼了一下,“你觉得让你妹妹参加怎么样?”


    酆理翻了个白眼,“你自己问她。”


    不被挠死算我的。


    那货搞个音乐发小闺蜜都不知道,还要让她大庭广众表演,天塌了吧。


    文艺委员也迟疑了一下,“邱蜜?”


    崔蔓露出一个笑,“是啊,我听酆理说邱蜜唱歌很不错,你要不问问邱蜜。”


    “她参加我就参加。”


    崔蔓还包了一个买一送一。


    文艺委员眼睛都发光了,此刻屁颠颠地往那边冲。


    “酆理,打个赌?”


    酆理啧了一声,“打什么赌,她会答应都见鬼。”


    “欸,你怎么这么肯定?”崔蔓喝了口水,“邱蜜要是答应了,你给我包一个月早饭。”


    她还是馋上次吃了一次的早饭。


    酆理:“行啊,你输了你请我一个月饮料。”


    她还是相当笃定。


    她俩一起盯着前面。


    陈糯假装写作业其实在听歌,文艺委员刚才其实问过一轮了,她说不参加。


    这个时候地方又过来,“邱蜜,你帮个忙吧。”


    陈糯转过了半个学期,人还不错,班上就这么几个女生,倒是比以前三班的时候好相处。


    “啊?”


    她看着对方,周鸳这个凑热闹的问:“你怎


    么又来问啊?班主任不是说没人就你上。”


    对方木着一张脸,“我唱歌都跑调啊。”


    “而且,”她顿了顿,“崔蔓说邱蜜要是报名她就报名。”


    陈糯呃了一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最后一排俩人,一个往后仰靠着凳子看着这边,拽得浑然天成。


    一个趴在桌上冲她挥手,还嗨了一声。


    陈糯觉得自己跟崔蔓不太熟,但是没想到崔蔓会这么说。


    她想了想,她前阵子刚关注了崔蔓的音乐软件账号,其实以前也看过,只不过崔蔓很少更新。


    最近看了一下,发现对方的新东西还挺多的。


    特别是民乐方面,她好像格外喜欢,曲子的新元素很吸引人……


    陈糯原本都是自己摸索,以前是因为算是个精神寄托。


    可是现在一种不一样的重来,她也思考着要不走出去,毕竟扬草搞这一方面的人也很少,她觉得有点孤独。


    她似乎是考虑了很久,周鸳也觉得这个有点为难陈糯了,正准备帮陈糯说话,结果听到对方点头。


    “那我参加。”


    文艺委员热泪盈眶地打上勾,觉得自己终于能交差了。


    而后排的崔蔓猛地站起来,非常猖狂地把刚才那脚踹了回去——


    “酆理!一个月早饭!你这个假姐,我宣布邱蜜是我妹了!”


    酆理倒是没摔,但显然很惊愕。


    而陈糯听到这句话,无语地想:“我一个都不想要。”


    姐姐要来干嘛,我自己就很姐啊。


    作者有话要说:摩托车比赛这些查过资料,但设定有改动


    28、第二十八颗星星


    酆理是真的没想明白为什么陈糯会答应。


    而且崔蔓这厮的嘴脸实在是太让人手痒了,晚自习一放学陈糯就被找了茬。


    酆理经常晚自习不在,在也不会来烦陈糯,陈糯觉得酆理还是挺忙的,忙点好,省得在她眼前晃。


    最好忙得再找个对象,这样就可以让我摆脱被酆理喜欢的恐惧了。


    她长到这个岁数,也没什么人喜欢她,一听到有人说喜欢她,结还是个女的,女的也就算了,还是个情敌。


    这算什么,玩我吗?


    还跟情敌变成了姐妹。


    “你跑什么?”


    放学的时候陈糯基本跟周鸳一起走,周鸳的妈妈反正每晚都是来接,她俩走到校门口陈糯再自己骑车回去。


    周鸳这个人成绩也不咋地,一不恋爱二不打游戏,成天上网嘿嘿嘿傻笑,满腔的热爱都给了纸片人。放学这么点路也要跟陈糯叭叭一阵她喜欢的纸片人是怎么搞到一起的,陈糯很费解,她觉得自己跟同龄人都有代沟了。


    这个时候肩膀被人按住,陈糯现在都很少穿有帽子的衣服,因为酆理这人贼讨厌,喜欢拉帽子。


    冬天的羽绒衣陈糯都能把帽子给拆了,后在江梅花不解的絮叨里丢一句不懂,后被她妈娇嗔地骂一句。


    啊江梅花生个女如也和她这么嗲可怎么办,酆理会不会疯。


    “我没跑,你别拉我衣服。”


    陈糯说,酆理一只手带着手套,跟陈糯的围巾一看就出自一个人的手。


    周鸳站在一边,总觉得看出了点莫名其妙的情侣款味。


    情侣款味这也很玄学,不是说你穿上情侣装就能装情侣的,那班服也不是谁都一样都是一对,好像也有点标准。


    她面前这俩人都是女的,还是名义上的姐妹关系,关系在周鸳的感觉上是一般。


    不算很好,但也不差,比同学好一点的。


    但是酆理三天两头失踪,邱蜜喜欢窝在座位,其实不提,没人觉得她们认识,还是姐妹。


    而且邱蜜来了几个月,感觉比刚来的时候胖了点,还白了


    一点,周鸳其实觉得邱蜜也挺有气质,这种气质一眼很抓人,而让人忽略了她的皮囊。


    邱蜜长得也还行,颧骨高都没刻薄味,那双眼睛也很有感觉,有点像日本麻豆,不是甜味的那种。


    咖啡豆味。


    咖啡豆味的陈糯扯了扯自己的围巾,觉得酆理这条疯狗真的三天两头犯病,时好时坏的。


    酆理的手上套着江梅花织的手套,蓝白的条纹还带折线,江梅花在晚上搞刺绣的时候能用毛线给女和老公拿边角料做点的日用品,陈糯觉得也不错,酆理看上去都温和了不少。


    “我怎么经常拉你衣服了?”


    酆理一说话就一股欠扁味,“问你啊,为什么要参加表演?”


    她是真的不懂,她觉得哪怕她喜欢的陈糯现在是邱蜜,但以陈糯半死不活的个性,也不会如此招摇。


    烦躁浮在她的眉宇,使得她看上去有那么点阴霾。


    反而是一边的崔蔓背着个帆布包,走廊上是来往的人,放学的时间,路过难免看上几眼。


    一眼看酆理,二眼就回注意到崔蔓的包,上面写着荧光绿的四个字——普度众生。


    陈糯觉得崔蔓估计是渡不了酆理的,现在还在窃笑,分明是个火上浇油的玩意。


    “我想参加,不行吗?”


    陈糯看向酆理,她的口气都很平淡,养白还圆润了些的脸稍微能看出点清秀来,没那么面黄肌瘦像个难民窟出来的。


    陈糯穿衣服的风格都很中规中矩,不像酆理狂放中带着风骚,也不像崔蔓看着像个出家人。


    现在互联网发达,这帮中学妹学穿搭博主的搭配也很多,还有穿着影楼风汉服来上学的,迎风吹得满头青丝全是操场的沙子,二天上了校园帖子首页。


    但也有土了吧唧的,毕竟也有点城乡结合部。


    陈糯渐渐摆脱了邱蜜衣柜那一箱姹紫嫣红,穿得越来越单调。


    看上去也没那么穷酸,可能是因为她本身的气质就就有种超的恬淡,总结起来也是跟酆理差不多的——


    不想鸟你。


    但是酆理太狂放,陈糯反而和她相反,周鸳觉得自己同桌像潺潺的泉水。


    偶尔还是有点冷,猜不透在想什么。


    不过同桌那么久,陈糯还是跟周鸳透漏了点爱好,分享了自己的歌单,周鸳觉得不错,就是不是她喜欢的风格,好野哦。


    原来我的同桌平静的外表藏了一颗如此狂野的内心。


    那么吵闹。


    陈糯也不会知道自己喜爱的歌在周鸳这个人眼里很吵。


    此时此刻她觉得费解,酆理到底在生什么气。


    太明显了。


    “不行。”


    酆理说。


    崔蔓笑得更开心了,她装模作样地唉了一声,“酆理啊,这有什么过不去的,不就是你妹妹选择了我嘛。”


    她相当缺德,那双大眼的三层褶子今天晚自习试了新的眼线,金色的,乍看有点像齐天大圣。


    “人家会好好照顾她的。”


    酆理无语地把人推开,“少煽风点火。”


    “为什么不行,我参加节目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陈糯更茫了,她的眼神相当清澈,其实酆理一次看到邱蜜的时候并不知道这是陈糯。


    只是觉得这个瘦猴眼神躲闪又要看她的样子有点像那谁。


    但也只是像而已,她觉得陈糯是无法复制的。


    但是在确定了之后她看邱蜜,只觉得越看越喜欢,就像此时此刻,这份剔透的茫,几乎撞进了酆理的心,让她压抑了很久的疯都快抑制不住。


    想亲她。


    她捏住拳头,陈糯却误以为酆理要打她,一下拉着周鸳跑了,“我先走了。”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吃瓜吃得很开心的崔蔓笑了一声,“酆理,你管那么多啊,不就是妹妹嘛,再说了,你之前不是很讨厌她么?”


    崔蔓看着酆理,觉得酆理好像对邱蜜格外上心。


    而且这种感觉对妹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称呼来说有点出格了。


    她不知道别人家的继姐妹是什么样的,但是至少,没这种下一秒就要把人抱起私奔的味吧。


    酆理,不愧是你,浑身上下散发着那什么味。


    崔蔓觉得自己跟酆理算是同类,是因为她跟酆理在某种方面都有一股劲。


    但是崔蔓的还是压抑状态,酆理的是


    已经激发,却因为外力而藏了起来。


    “再讨厌还是妹妹啊。”


    酆理自嘲了一声,突觉得也挺烦的。


    陈糯这傻逼再活一次怎么也不挑个好点的身份啊,妹妹像话么?


    她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也无所谓自己喜欢个女的,但是喜欢个身份是她名义上妹妹的,到底还是有点的微妙。


    饶是她笃定老李不会揍她,但更怕江梅花的反应。


    这个后妈太传统了,虽人有点憨,精明都是徒有其表的陪衬,年纪轻轻跟男人跑了未婚先孕,但骨子里还是有一股大清余孽的味。


    到时候不会跟老李大吵一架带着女跑了吧。


    反正也没领证。


    那感情好,陈糯那货铁定双手赞同连夜跑路。


    一想到这里酆理脸就黑了,一边的崔蔓也不知道她想了那么多,连自己霸王硬上弓继妹计划都过了abc,这时候拍了拍酆理的肩,“周末蹦迪去?”


    下周元旦,学校这种粗糙的海选两天就能完事,崔蔓过了统考也没半点求上进的心思,学习依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哪个吧蹦迪?”


    “就那个十八厘米。”


    “哦。”


    “对了把邱蜜微信推我。”


    酆理一边走一遍回:“干嘛。”


    “我能干嘛啊,交流感情啊。”


    酆理:“班级群有你干嘛不自己找啊。”


    崔蔓:“我觉得你推给我会让我比较有成就感。”


    酆理懒得理她,觉得这个人蹬鼻子上脸实在可恨。


    陈糯晚上通过了崔蔓的好友请求,崔蔓的微信名是一个英文,icu。


    她在社交网站也是这个名,姓的拼音拆分重组,还组了个重症监护出来,也是鬼才。


    吃夜宵的时候陈糯一直在发微信,酆理坐在她对面,黑着脸吃着江梅花突发奇想做的麻将汤圆。


    她碗里的麻将牌组在一起估计只有一个结局,糊了。


    这种感觉让她更不爽。


    特别是陈糯居还笑。


    “崔蔓和你说什么了你笑得这么蠢。”


    陈糯眼皮都没抬,“她挺逗的。”


    崔蔓是挺逗的,而且陈糯发现她还真的想过要表演什么,说我俩谁被刷了再组个双人的呗。


    陈糯回了句到时候再说。


    酆理一次感觉到这种隔行如隔山的不爽。


    她想崔蔓不就是个拉二胡的么。


    吹拉弹唱,酆理是很难品出点风雅来。


    她以前以为陈糯和她一样是个追求刺激的,结发现陈糯更喜欢的不是刺激。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特别不爽。


    一边切水的江梅花都能感觉到了这种氛围,问了句:“酆理你今天不高兴啊?”


    酆理凉凉地说:“是啊,邱蜜再找了个姐姐。”


    陈糯一口汤圆差点喷出来。


    “我没有。”


    怎么觉得一股酸味,她一抬眼,发现酆理居在往她碗里倒醋。


    “草酆理你有病啊!”


    酆理笑了一下,露出她那长得非常好的白牙,“醋好,美容,消毒,邱蜜你多吃点,还能白点。”


    江梅花呆若木鸡,上来的老李把她拉走了,“嗨,小姑娘们就是暗号多你甭管了。”


    陈糯很想把碗扣在酆理头上。


    她觉得这个人真的有病,管得那么宽。


    “你自己吃吧,这也太酸了。”


    酆理嗤了一声,不理她了。


    陈糯往自己房间走,越想越觉得奇怪,酆理酸什么。


    我现在是她妹啊,又不是她老婆。


    再说了,我和她上辈子也清清白白,没有半点不正当关系啊。


    睡前她跟崔蔓说了这个情况,崔蔓回了一句——


    “狗都撒尿占地盘呢,酆理连妹妹都不放过,丧心病狂。”


    29、第二十九颗星星


    崔蔓这个人是个话痨,但看脸好像有那么点高冷,陈糯觉得她有点奇怪。


    这点奇怪表现在第二天晚自习的时候。


    酆理这段时间加训,有时候一整天都来上课,崔蔓这个统考完不校考就主攻文化课的货色桌底下全是零食,邀请陈糯来讨论表演的事儿。


    让陈糯坐在酆理的座位上。


    班里的座位为是一直流动的,从左到右一,个别要换同桌的可以单独和老师提。


    这两朵奇葩倒是一直没动,也不知道视力为什么都那么好。


    陈糯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压根不抬头看黑板。


    酆理的座位靠墙,可以说是如果不开门最完美的位置,走廊的窗户都看不到她。


    虽然她也不怕被看。


    这两人桌上的书摞得老高,一个快递盒被做成纸巾盒,被涂涂画画了很多颜色。


    陈糯发现酆理的书里还夹着一些漫画书。


    崔蔓的桌上曲谱也很多,还有考试要抽签的那种。


    陈糯没怎么认识学音乐的,特好奇。


    “你准备唱歌还是跳舞啊。”


    崔蔓递给陈糯一包零食,嘴里还嚼着口香糖一边问。


    她说话有一股奇怪的强调,感觉就是不紧不慢的。


    虽然嘴贫还能保持这种语速,真是诡异的喜感。


    “我不会跳舞。”


    陈糯开了一包拉面丸子,她不怎么爱吃零食,因为体质吃了很容易长痘,这个习惯倒是保留下来,吃起来都特别像客套。


    崔蔓笑了一声,“唱歌唱什么啊silk。”


    她叫了陈糯主页上的id名。


    陈糯一时之间觉得有些羞耻,顿了顿,“叫我名字就好了。”


    “哦,邱还行。”


    陈糯自己都觉得很好笑。


    崔蔓也笑。


    晚自习老师不在,教室里倒是很安静,因为偷摸看小说玩手机的都很多,还有的都睡了。


    学习好的在对答案,比如前排那俩。


    突然响起敲窗户声,引得全班都看了过去,酆理穿着灰色的羽绒服,手插在口袋里,在敲窗。


    一阵嘘声。


    酆理指了指后面,崔蔓给她


    开了门。


    酆理带着一股冷风进来,崔蔓呲了呲牙,“哪来啊酆老大。”


    “刚跑完三千,腿麻了。”


    她说得面无表情,刘海被她随意地拨到一边,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衬得那张脸更是浓艳。


    陈糯看了一眼,心想:真奇怪,以前挺讨厌的,现在看着倒是顺眼不少。


    酆理瞥了她一眼,陈糯站起来就要走,崔蔓一句别啊还没说,酆理自己坐下还把陈糯按在自己腿上了。


    “你们继续聊,我抄会作业。”


    她成绩其实保持稳定的吊车尾状态,主要是没耐心,做英语都是不看题目全选c的。


    英语老师是个认真过头的中年女子,擅长的就是口水战,把你说烦为止,给酆理额外布置了很多作业。


    酆理这个人也挺奇怪的,一贯的人设就酷拽狂霸,但是在对年纪大的好像还有那么点天生的尊敬,也很给面子,老师要说也随意。


    要补的东西也是会补的。


    陈糯只觉得被人拉了回去,下一秒坐在了酆理的大腿上,隔壁崔蔓的表情难得震惊了一下。


    酆理的大腿给陈糯的触感还挺结实。


    而且酆理大冷天不穿秋裤,只穿一件很薄的运动裤,这种温度传导,太奇怪了。


    陈糯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火速集合,此刻跟火烧屁股似得要站起来,但是压根抵不过酆理的力气,最后像是被调戏的压寨夫人,被人揽着腰又摁了回去。


    “你有病吧酆理?”


    陈糯觉得很丢人,但酆理懒得理她,还顺手把陈糯戳到自己脸的丸子头给撇到一边,“别吵,你聊你的。”


    崔蔓已经快憋不住笑了。


    而同一排左边的男同学看了两眼,倒是没什么惊讶。


    因为男生也干这种事,课间还有袭击一个人一群人抬着那一个把人腿张开撞柱子的。


    女孩就更别了,天生腻腻歪歪,上个厕所还要手挽手,偶尔还有亲一口的。


    当然这是少数,也不是没有。


    再说了,谁不知道邱蜜是酆理妹妹啊。


    小事而已。


    陈糯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而酆理觉得她闹腾得很,箍得越紧  ,最后下巴靠在陈糯的肩上,“烦死了,我胸都要被你背给撞痛死。”


    这话也只有小范围能听到。


    但崔蔓能听到,她直接喷了一口她刚才喝的饮料。


    于是不得不疯狂地抽纸擦自己书,一边狂咳嗽,活像个命不久矣的。


    “……你他妈。”


    陈糯词穷了,她悲愤地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脏话储备粮。


    “我妈不是你妈吗?”


    酆理翻着考卷,皱着眉,她其实基本功好可以,初中的时候去参加国外的比赛那会也是被庆敏戈抓着练过的。


    只不过口语更好就是了。


    崔蔓哎了一声:“坐吧,还是软座呢,我们酆理贵着呢。”


    这特么还像个老鸨。


    陈糯无语了,觉得这俩真是一丘之貉。


    问题是这也不算特软啊,酆理的体脂率估计低得可怕,问题是她也没有那种肌肉恐怖感,看着只会觉得身形舒服。


    崔蔓大概是从陈糯的表情上看出了她的意思,哦了一声,“胸总是软的吧,你靠着就行。”


    陈糯已经麻了。


    “反正海选咱俩随便搞,正式演出玩玩怎么样?”


    崔蔓说。


    “什么搞,那么粗鲁,唱歌就唱歌。”


    酆理突然说。


    陈糯:“……”


    到底是谁粗鲁啊?!!


    崔蔓翻了个白眼,“你玩的少了?”


    “别理她,我听过你刚上传的demo,感觉你十几秒的很ok,你没做过长的吗?”


    崔蔓是从小学音乐的,她爷爷以前是仪仗队的,就是人死了出殡那会坐在后货槽吹唢呐那个。


    偶尔也兼职打鼓和拉二胡。


    可以说是全能的殡葬事业工作者。


    她父母是开超市的,也算有点小钱,看女儿从小喜欢这些玩意,也没觉得晦气,就专门送去学。


    乐理方面她的功底也很足。


    “没有,我没设备,而且是自学,”陈糯有点不好意思,她以前那个叫陈一般的主页也不是没人找过她,不乏一些音乐工作室,但是她还是对自己有怀疑,毕竟天才这种东西与她无关,她是误打误撞,而且也没所求,结果一辈子就这么结束了,死


    前的时候想,好像自己也没什么拿得出的东西,“我很喜欢,就是……”


    “你很好啊!”


    崔蔓把刚才陈糯开了的零食拿到自己这边吃,“我觉得纯音乐都能做成这样,真的很厉害。”


    “就这首雨……唉是蒸汽吧还有这个单词,嗨这不是油画的名字吗你打个中文不就行了,感觉还是很贴名字的……”


    “真的吗?我就是……”


    这俩人你一句我一句,酆理本来也没多想听,她这种趁乱夹带私货让人坐大腿的行为就足够自己浮想联翩了。


    但是她头一次听陈糯说这么多话,口气还有点小害羞,还如此谦虚,哪像以前对她龇牙咧嘴的凶狠模样。


    正好手上的笔没水了,酆理那股火无处发泄,呲呲呲在考卷上划了好几道,结果没控制住力道,把纸给秃噜破了。


    如此凶悍,崔蔓问了句:“你咋了,跑步没爽啊?”


    陈糯觉得屁股下的大腿好像都绷紧了,箍在她腰上的手也更用力了,然后是酆理的声音:“是啊,无处发泄。”


    崔蔓啧啧两声,猥琐地说:“你们这帮锻炼身体的,火气大,嗨呀,都成年人了酆理赶紧去享受成年人的快乐。”


    陈糯听得很明白。


    崔蔓还火上浇油:“是吧邱蜜,等你姐给你找个姐夫,哦不对,是嫂子?唉我也不知道你们咋分。”


    酆理冷笑了一声:“那你是不是想当我妹夫?”


    陈糯顿时毛骨悚然,惊恐地看向崔蔓。


    崔蔓卧槽一声,没想到这个火能烧到自己身上,但是此人脸皮极厚,“那我考虑考虑,不过做你妹夫比你小一辈不好啊。”


    酆理抢走陈糯手上的小熊软糖,“那你晚了,我后妈也有了。”


    崔蔓终于败下阵来:“滚蛋吧你。”


    陈糯和崔蔓还聊得很来,陈糯喜欢音乐,但是从前在孤岛上,死过一次,想开了。


    崔蔓还挺专业,也很有想法,她琢磨着这次自己拉往曲子里加二胡,但是做伴奏也要点时间,又问陈糯周末有空吗。


    “她没空。”


    酆理回。


    崔蔓:“关你屁事,你才最忙。”


    陈糯:


    “就是。”


    然后腰被掐了一下,酆理阴恻恻地说:“你搭什么腔,真做人家妹妹去了?那你晚上跟她回家睡啊。”


    陈糯心想:我跟你回家也不跟你睡啊。


    崔蔓也觉得酆理的阴阳怪气今天格外密集,“你咋了被老师骂了啊,至于么。”


    酆理:“你不是没空吗?还要蹦迪。”


    崔蔓:“你糊涂了吧酆理,那是下周。”


    酆理哦了一声,“那你平时也三天两头蹦迪啊。”


    陈糯:“哇。”


    崔蔓:“邱蜜你跟我去吗?我家的设备也一般,那件破店的设备不错。”


    那件破店陈糯知道,扬草县著名蹦迪场所,当然未成年进不去。


    气氛很好,很适合发疯。


    陈糯也没去过,只是久仰大名。


    “去。”


    酆理突然问:“你怎么知道她说的是哪?”


    以邱蜜的性格,估计连这四个字是什么都不知道。


    陈糯呃了一声,还好这个姿势她看不到酆理的表情,不然此刻的心虚一览无余。


    “之前的学校也有同学提过。”


    其实邱蜜这人性格孤僻,都是独来独往。


    压根不知道。


    酆理哦了一声,看上去也没怀疑。


    陈糯松了口气,又听酆理问:“什么时候去啊,我也要去。”


    崔蔓:“你去?下周才是活动日,平常你不都觉得无聊么?”


    酆理:“我去写作业不行啊。”


    崔蔓骂了句傻逼。


    陈糯也骂了一句。


    偏偏时抱着她的人又亲昵地靠过来,“邱蜜,我记得你没成年吧?”


    陈糯心想:失策了。


    本来我今年能去的,结果我死了。


    崔蔓笑了一声:“我们又不是去玩的,我跟郑哥熟,我就说陈糯是亲戚,带得进去。”


    她故意说:“带的好妹妹。”


    酆理耸了耸肩,没接茬。


    心想:那可不一样,这是老婆妹妹。


    30、第三十颗星星


    一间破店是个音乐酒吧,在扬草也就仅此一家。


    陈糯之前特想去,但是规定太死,老板似乎轴得浑然天成,必须死嗑成年这一点。她本想着熬到成年进去品品,结果成年还没去人就没了。


    现在作为邱蜜,发现还是被拒之门外的料。


    崔蔓倒是挺有门道的,她跟老板熟,老板的爸爸跟崔蔓的爷爷学过乐器,这些年也没给崔蔓开过小灶。


    酒吧搞得是挺有城里酒吧那边风味的,而且环境很对得起这间店名,搞得像是文和友的扬草分店,就差没把筒子楼给你开里面了。相当符合扬草的县容县貌,据说还在有人到此一游写了一个攻略放在马蜂窝,是必来打开的。


    驻唱也很多,各种风格都有。


    崔蔓这个人嘴皮子溜,去之前就给的陈糯科普了一堆。


    她倒是说到做到,周五放学就要陈糯和她一块去。


    陈糯说想把自己的吉他带上,结果崔蔓这厮就跟着陈糯回家了。


    酆理晚上加训,操场上一群练体育的在跑步,崔蔓大喇喇地拉着人家妹妹,跟酆理打招呼:“嗨!”


    另一边体育馆灯火通明,还有在练气排球的。


    扬草有点重武轻文,在文上又重理轻文,所以学校体育生的队伍特别庞大,酆理是当之无愧的领头人。


    她在训练方面倒是非常有自制力,这时候也没冲过来,而是遥遥地从崔蔓比了个手势。


    很好,非常地鄙视。


    但是崔蔓还是很嘚瑟,吹了个口哨,揽着陈糯的肩大摇大摆地走。


    被陈糯甩开手。


    “怎么了,亲近亲近都不行?”


    崔蔓这个人还挺爱演的,陈糯觉得南斗的奇葩实在是太多了,崔蔓也能排得上号。


    “难受。”


    陈糯倒是实话实说,她向来不喜欢跟人勾肩搭背,特别是比自己高大的,之前的钱果然和现在的同桌周鸳,都是娇小型的女孩。


    只不过她自己现在也是娇小型,难免觉得不自在。


    “嗨那是你没习惯。”


    崔蔓摸了摸鼻子,她背着


    一把二胡,酆理说她是二胡成精。


    陈糯倒是觉得崔蔓挺有个性的,民乐式微,哪怕现在新闻里有说大学里有专门的民乐班,但是也有个别专业的学生屈指可数的情况。


    在普遍西洋乐器的情况下,连带着统考都是,崔蔓还是如此坚持,实在是难得。


    “不想习惯。”


    她的拒绝之意非常言简意赅,崔蔓手插进兜里,叹了口气,“那我看你跟酆理还挺亲密的。”


    如果是说坐大腿的话那压根是我被强迫。


    陈糯想了想,“她是家人。”


    说出来的时候陈糯平自己也有点讶异,发现自己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转换。


    酆理不再是情敌,不是一个讨人厌的同学,而是一个不错的家人。


    以后也是亲人。


    也挺好的。


    饶是一开始很想早点各奔东西,但是这几个月下来,陈糯觉得亲人也不错。


    相较于很难分辨的友情和虚无缥缈很难追溯的爱情,亲情反而是最牢靠的,血缘都不用作为依据。


    崔蔓笑了一声:“干嘛啊,在我面前说,你当着酆理说啊,看不把她乐死。”


    陈糯:“不要。”


    那多丢人啊。


    崔蔓打了个哈欠,她问陈糯:“你骑自行车太慢了,坐我的电驴。”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陈糯突然想到家里还有个大着肚子的老娘,等会问起来都不知道怎么说。


    大概是她的犹豫有点长,崔蔓问道:“怎么了,嫌弃我的车不是你姐的小摩托?”


    陈糯摇头,“被我妈知道我大半夜出去……呃……”


    江梅花的个性陈糯太清楚了,她妈一直对这些场所深恶痛绝,可能是早年出去打工误入歧途过,差点被拉去站街,骨子里大清余孽的思想没能剔除,还是觉得酒吧是个不三不四的玩意。


    “哦这个好办啊,就说学校排练。”


    陈糯:“哪个学校大半夜排练。”


    崔蔓的车停在学校外的车棚,她的电驴是红色的,颜色很好看,有点像正儿八经的那种红。


    “酆理这不大半夜还训练


    呢。”


    陈糯坐上车:“那不一样啊,她是搞体育的。”


    崔蔓:“你愁什么,我长得这么像个好学生,比酆理有信用多了。”


    陈糯被她理直气壮地夸自己长得好给震到,无语了一会,才哦了一声。


    崔蔓开车倒是很稳,压根没点彪的感觉。


    陈糯觉得太过无聊,一路还在指路,到家的时候老李还在外面给人的车换电瓶,看到陈糯从一个高个女同学的车上下来,诶了一声。


    “李叔叔。”


    “蜜蜜回来了啊,你车呢?”


    “呃……我等下要和同学去……去……”


    陈糯这个人天生不会说谎,一心虚就很可疑,不开口还好,那种神经性面瘫还是救一救,只不过开口就破绽百出。


    “等下邱蜜要和我去排练个歌。”


    崔蔓把车停在一边,光下她背着个二胡琴包,看上去人模狗样,唇红齿白,是真的比酆理看上去好多了。


    老李觉得这个孩子有点眼熟。


    他想了一会,倒是崔蔓直说了:“我是酆理的同桌,学音乐的,学校要办晚会来着,我让邱蜜去我家练个,我那东西多。”


    崔蔓的声音很好听,加上她的面向看上去就很靠谱,而且老一张笑脸,老李也不好说什么。“李叔叔我上去拿个吉他。”


    陈糯跑得贼快,但是被江梅花抓住了,最后她不得不叫崔蔓上去。


    等吃了夜宵才一起走的。


    等酆理回来,发现不仅人被崔蔓带走了,夜宵也被崔蔓吃了。


    她气的嘴角抽搐,火速去洗了个澡,拿起车钥匙走了。


    老李喊:“你又干嘛去啊大半夜的!”


    酆理坐上车,戴上头盔:“去接邱蜜啊!”


    妈的崔蔓这个狗东西,酆理一边骂一边又觉得陈糯真是个吃里扒外的货色。


    以前是这样,现在还这样。


    眼里半点没她。


    真是让人恼怒。


    而当事人陈糯此时此刻进了一件破店的二层,这里的设备的确如崔蔓说的很高级。


    老板是个啤酒肚中年男子,看脸好像跟音乐毫无关联,感觉能唱的也是南无阿弥陀佛,弥勒佛的那种  。


    但陈糯站在一边听崔蔓和他说话,感觉还是蛮专业的。


    现在手机能做音乐的软件很多,但始终是备用,专业的设备无法取代。


    现在接近十点,一楼正式最热闹的时候,不少男男女女聚在舞池,这边也正好能看到。


    陈糯这个小土鳖第一次看,难免惊讶。


    崔蔓戴着耳机,在听陈糯传给她的几首未完成。


    她觉得酆理这个妹妹挺有意思的,创作这个东西始终吃点天赋。


    努力的人遍地是,运气和天赋是决胜的玩意,就别说演戏的,就连全国的音乐人,每年都有不少后浪。


    有些人才入了门槛,就比很多人几年的入门强了。


    当然必要的积累还是要有的。


    崔蔓自己声音虽然好听,但是个人觉得自己唱功一般,更喜欢作曲。虽然是个学音乐的,但是音体美三个学科,不少是随便学学考大学用的,很多人混个文凭,谁不知道这三样除了体育都是需要本钱的。


    而体育也没多好混,很多人十多岁开始练为了进国家队。


    真心喜欢并且想要为之奋斗的又屈指可数。


    所以今天晚上,她问了陈糯一个问题:“邱蜜,你为什么喜欢音乐?”


    其实现在很少有人这么问了,觉得太过形式,可能大型的选秀上为了安排这个环节。


    但是搞创作的大部分心里还是有东西的,选址于口又显得很作秀,于是写进歌里,通过另一个形式表达。


    陈糯被问到,愣了一下。


    隔了半天她才说:“没有理由。”


    她这个人得过且过,从小到大奶奶也只是督促她作为女孩的仪态,在其他方面一窍不通。


    这条路她从前也没想过走,以后也没想过,这一次只是想试试。


    崔蔓在擦二胡的弦,嗯了一声,尾音上翘,似乎是不解。


    “就,”陈糯想了想,“解闷?打发时间?反正很多理由,但……”


    她觉得就是没有理由。


    “我自己的东西吧,”她补充了一下,“就……完完全全是我的东西,就是这个。”


    “唱也好,谱也好,我


    都一般,全凭兴趣。”


    陈糯低了低头,看了眼自己牛仔裤的裤腿,冬天的靴子是江梅花前阵子街上买的,五十块钱断码清仓,她穿起来也挺好看,还增高。


    崔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


    她笑了笑,“小时候我跟着爷爷去各种死了人的家里,仪仗队你知道吗?新丧要敲锣打鼓好几晚,很热闹的。”


    “还有人唱戏,唱给死人听。”


    “现在少了,”崔蔓哎了一声,“我爷爷也不干了,但是我觉得很有意思。”


    “但后来学音乐,才发现不是一回事,这些东西别人眼里上不了台面。”


    “我不想认。”


    陈糯觉得自己相比之下还是挺没劲的,“那我就俗多了。”


    “那也没有,”崔蔓笑了笑,“你和酆理这点挺像的。”


    陈糯呃了一声,“酆理又怎么了?”


    崔蔓跟酆理偶尔也聊到这些,只不过她们这个年纪,复读的货色,其实谈理想谈未来都显得冠冕堂皇,毕竟绝大多数的成功都是成功的人才有资格说的。


    以至于每次聊到,最后又转移话题,变成什么看不看电影,哪家烤肉不错。


    “酆理虽然吊儿郎当,但是确实厉害。”


    崔蔓笑了笑,“开摩托车开出国奖的她是第一个,只不过我们这小地方,大部分人都觉得是不务正业。”


    “她之前和我说为什么开,也是说有人问她开不开,她就去了。”


    “也没理由,”崔蔓眯了眯眼,“就是一句,刺激,完完全全属于个人的快感。”


    陈糯其实隐约能懂,却听到崔蔓说:“其实都一样,喜欢一件事,到最后就是个人的快感。”


    “哎所以邱蜜你知道的吧,你唱歌,我作曲,怎么样。”


    陈糯啊了一声,“怎么就突然决定了。”


    崔蔓:“你唱功比我好,我想这次晚会玩一把大的。”


    陈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上了贼船。


    但十多年后,她回忆起今天,觉得草率又酷。


    包括十多年后的酆理,在台下听到台上那个人爆发力的声音,背后舞台飞速滚过的歌词,无可奈何地摇头,转头对自己的合伙人说:“看到了没,那个人是我老……老妹,怎么样牛逼不?”


    作者有话要说:唉其实我自己很喜欢这本……然而


    安利一首歌《县城》一刘森


    过几天要开新文了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