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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不想改名


    廖小月早烦透了廖家那对渣渣给她起的破名字,刚想答应,又突然一个激灵!不行!她刚在网上申请了同区户口迁移,这会儿系统内怕不是已经显示她户口所在地在玉衡小苑了!


    所以改名事小,迁户口暴露名下房产事大啊!


    于是廖小月急急刹住了险些脱口而出的好字,舌头硬生生的打了个弯,火速挤出了个假笑:“户口我通过五年社保积分入户挂在九歌公司了,倒不必一定迁回这里。”


    户口落在九歌公司?林仕强心里越发痒痒了起来,月月她……跟麦亦芃的关系比想象中的好啊!


    “反正我是女孩子嘛!”生怕房产暴露的廖小月打着哈哈补充道,“早晚要迁出去的,懒得迁来迁去了。”


    欧馨玉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道:“是啊,反正是个女仔,我看姓也不必改了。”


    正打着小算盘的林仕强对母亲露出了个不赞同的表情,林弘毅也装作老顽童的模样,冲廖小月挤了挤眼。意识是不必跟老太太计较。


    但外婆梁淑仪却顿时不高兴了,早先俩老太太就不对付,现在欧馨玉那老妖婆居然拦着她外孙女改姓?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于是冷笑道:“你姓林的不稀罕,那改跟我们家姓叶好了!”


    谁料,叶家豪别的本事没有,对姓氏竟尤其的敏感。不等廖小月答话,他抢先道:“不合适!”


    要知道他们城中村里,外孙女可不好随便跟外家姓的。跟外家姓了,你上不上族谱?上族谱在其次,你年底分不分红?将来老一辈过了,要不要分家产?


    别说什么户口不在村里,只要他松了口让廖小月改了姓,后头真闹起来跳进珠江口都洗不清!现在可不比过去,上头还有国家法律管着呢!从继承权上来讲,他妹妹叶美意已故,廖小月对梁淑仪老两口的财产,是可以代位继承的!


    欧馨玉幸灾乐祸:“看来,你舅舅也不想要你呀。”


    廖小月好笑,这两家人挺有意思,若不涉及继承权,谁能真把姓当回事啊?历史上冒姓的多去了。至于继承权,廖小月的嘴角咧的更开了,你们两家有谁愿意认可吗?不愿意认,那她跟谁姓都没任何意义好吧!


    咦?也不是完全没意义哎!姓都不让我跟你们姓,那我的房子岂不是……跟你们更没关系!?嘿!别说,目前法律上她们几家还真没关系。除了抢遗产的时候,那只看血缘,不看户口本的。她刚做了亲子鉴定不是?回头再磨着老外婆去跟她做一个,先锤死自己婚生子的身份再说。


    廖小月的舌尖抵了抵自己上颚,一秒化作贴心小棉袄,对着自己的亲爹露出了个十分无奈的笑:“既然嫲嫲不同意,那我就不改了吧。”


    欧馨玉登时张大了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廖小月。面对客厅内好几双略带埋怨的眼神,噎得她好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其实她主要是想发发小性子,并没有真拦着孙女回家的意思。再不喜欢,那也是正经孙女。但被廖小月一说,怎么感觉那么不对味呢?


    一辈子在家里打转的欧馨玉思想瞬间拐去了电视剧版本的宅斗方向,认定了廖小月故意把她架在火上烤,恼怒的又瞪了廖小月一眼。


    结果,廖小月那头还没摁下去,黎淑仪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当年她女儿被姓林的哄得晕头转向嫁进了林家,却天天被这老虔婆折磨。现在,老虔婆又来磨她外孙女了!


    想着往事,梁淑仪真是恨得牙痒痒,伸脚踢了踢自己的儿子,你做舅舅的发什么愣呢?要你何用?


    奈何,廖小月的舅舅但凡有点用,身为首席设计师的叶美意当年也不至于活成住家保姆嘴里的反面教材了。


    儿子不中用,老太太只好自己上。她不愿意跟不讲道理的欧馨玉掰扯,只瞪着主事的林弘毅:“你们家的孙女,你到底要不要了?”


    又瞪儿子,“好,你不让她姓叶,她跟着我姓黎,我给她过继到你没崽的堂舅家去,行了吧!”


    那怎么行!!!廖小月他们林家还有用呢!


    林弘毅连忙笑道:“亲家母说笑了,我林家的女儿,怎好莫名其妙的姓黎?她嫲嫲更年期老毛病犯了,你们跟她计较什么呀?大家都别急,等我把廖家送进牢里,顺势就让法庭把月月改回旧名了!”


    我可不想改!!!廖小月赶紧笑嘻嘻的道:“嗳,我们女仔无所谓的啦!只要办过酒席,不耽误别人认我就得啦。反正我们嫁人后,都是被叫张太李太的,娘家姓有什么要紧的嘛!”


    罗钰听得嘴角直抽,不是,姑娘,你怎么又开始装三从四德了?不是你的性格啊!你又要艹什么新人设,你先跟我通个气啊!不然老子怎么跟上你的思路、怎么打配合?玛德,下次这种烧脑的活儿,他不接了!


    “不行!”黎淑仪坚持道,“娘家姓怎么不要紧呢?你不改姓,人家还当林家不想认回你,要看轻你的。”


    廖小月噎了下,我的亲外婆嗳!我改姓了林,林家也没谁看重我啊!真看重我,我能今天才进门?林日升敢冲我喷污言碎语?不正是因为林家不在乎,才导致莫名其妙损失20万的嘛!


    再说了,不改姓好啊!不改姓没威胁,后妈才想不起来撺掇亲爹立遗嘱不是?要知道根据麦亦芃的调查,琇莹饰品现在虽然是林仕强在经营,但股份一直掌握在创始人林弘毅手里。


    换言之,当年她妈呕心沥血赚来的巨额财富,都喵的不算夫妻共同财产的!顶天了现在这套价值一千多万的房,有她约12%的份额。没办法,谁让遗产法如此规定呢?夫妻共同财产,先劈出来给丈夫一半。属于叶美意的便只剩50%。


    然后叶美意过世,那时候外公还在,因此,叶美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有4个,分别是丈夫、父亲、母亲、女儿。50%除以4,她可不是只剩下磕碜的12.5%了吗?假设这套房现在值1500万,那她理论上所持有的,只有185万。


    当然,185万绝对是巨款。但是!她爹完全可以拖着不给啊!除非她爹想卖房,那必须所有遗产受益人签字,她爹不给钱她坚决不签字,卡她爹的脖子。可她爹住得好好的,怎可能卖房?


    最关键的是,这房子要是婚前就买好的,甚至是全款买的,那更完犊子,跟她亲妈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嘛,这种法律大招,最好等到她爹嗝屁的时候再雷霆一击。即使她爹真的立了遗嘱,林日升想继承这套房,也必须她签字放弃继承权,否则林日升压根过不了户。到那时候,流氓再耍起来嘛!


    廖小月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左算右算,都是今天装个受气包划算啊!于是她再次扬起了灿烂的笑,果断的岔开了话题:“婆婆,你家在哪里呀?离这里远不远呀?我明天要上班了,趁现在有时间,你带我去认个门?”


    听到廖小月的话,林弘毅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孩子泼是泼了点,但还是识大体的。现在林家心思各异,老妻又在怄气,确实不是提改名的好时机。反正成年人改名,自己就能做主,回头他们爷俩直接去派出所改了,谁还能拦着不成?何必跟人吵吵。没得浪费精力。


    想到此处,林弘毅再次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这孩子像我,聪明又知进退,可惜是个孙女。尤其他看着又躲进房间里打游戏的孙子,心里更遗憾了。


    完全是另一副打算的廖小月,三言两语的把黎淑仪忽悠得找不着北,而后欢快的冲着林家人挥手道别,带上罗钰,跟着外婆舅舅和做了一整天背景板的表哥直奔叶家所在的泷漉新村。


    泷漉新村位于江湾急流边,因此得名泷漉。附近便是大名鼎鼎的金湾区CBD,距离江边风景带更是出门便到。安保比不得林家的文华庭院,但居住环境却比那边强。


    当年廖小月的外公也是个勤快人,兢兢业业给儿子攒出了挺大一块盖房子的地,并勤勤恳恳的盖上了小楼房。因此后续拆迁时,得到的赔偿不少。因为回迁地正处CBD中心地段,全村没几个傻得只要钱不要房的。所以最后落在老爷子名下的房足足有八套之多!


    CBD的八套房什么概念!?


    廖小月掐指一算,除了他们自己住了一套,按照目前的租金至少2万一套月租的行情,好家伙,每个月收租14万!年收入160万起!这还不算村里公产的分红!简直是包租公的人生巅峰!


    可惜城中村有自己一套村规,法律再是规定儿女继承权相等,人家村规拒不执行你也没招。所以这巨额的财富,跟廖小月的亲妈都没关系,跟她更没关系了。


    跟自己无关的,廖小月倒也不惦记。现在要啥有啥的她心态好得很,笑呵呵的跟着外婆进了家门。


    统一规划修建的回迁房比原先阴暗潮湿的握手楼舒服得多,厅出阳台的格局,江水、蓝天、白云尽收眼底,无比阔朗。想必到了晚上,更能感受到穗城夜景的繁华璀璨。


    连罗钰都忍不住感叹,廖小月个倒霉催的,居然从小被拐,这么好的条件,竟没享受过几天。人贩子该死!


    “你舅母回娘家了,下次见吧。”舅舅叶家豪把廖小月带到了客厅,顺便替自己老婆解释了一句。不然阖家团聚的日子,女主人不在,倒显得他们家不待见外甥女似的。


    众人在沙发落座,叶家豪拿出茶具,一边浇茶,一边再次给廖小月介绍起了自己的儿子:“你表哥阿贤,没什么本事。”说着十分嫌弃的道,“毕业了到处找不到工作,害我去求姓林的含……咳……”


    考虑到廖小月的身份,叶家豪默默把对林家断子绝孙的咒骂咽了回去,换了个相对文雅的词,“要不是为了这个混账,我肯定不会去求姓林的老王八的!”


    廖小月不禁挑了挑眉:“舅舅跟林家有矛盾?”


    叶家豪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月月,你想知道你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第52章 翡翠手镯


    廖小月沉默。她其实知道一些,从她抓到回家线索的那天起,就没闲着。在家政群里顺藤摸瓜,差不多摸了个大概。但是,传言与现实一般都相差甚远。因此她没开口,只等着叶家豪说。


    然后口才不佳的叶家豪,磕磕绊绊的讲了起来。当事人的悲剧,落在讲述人的舌尖,贫乏到无聊。无非是一个母亲去钢琴班接孩子,中途被电瓶车剐蹭,一不留神孩子被人捂嘴抱走,不知所踪。


    对于前半截,廖小月已无半点印象,只是感叹自己居然真的学过钢琴。不过也是,如无一点音乐基础,又如何能把一首曲子篆刻在脑海里,经年不忘?


    她不自觉的张开了自己那双、因为长期农活而胀大的关节与粗糙的皮肤手,进城务工5年多,她的手已经比当初在农村时细腻得多,但仍然看不出一丝一毫弹过钢琴的痕迹。


    也再没有过……在干燥的日子里,被一个女人托着小手,仔细涂抹着护手霜的经历。


    廖小月垂下眼眸,无声了张嘴,喊了句:妈妈……


    然而故事的后半截,更显残酷。女儿失踪,母亲疯了一般的四处找。那时候虽然已经逐步铺开监控,但仍然有不少死角。团伙作案的人贩子早摸透了路线,避开监控,把一车孩子拉去了不知何处的远方……


    而后,在一个夜晚,因为拼尽全力而疲劳过度的母亲,失足掉进了公园的人工湖里。直到第二天清晨,清洁工发现浮在水面的尸体。她走得一点也不安详,双眼瞪得好似牛眼、怎么也不肯闭上;表情尤其的狰狞,不知是怨恨拐走她女儿的人贩子,还是没耐心陪着她找女儿的家人。


    总之,她就这么死了,同时也断绝了远方的女儿回家的路。


    只因,在叶美意死后,叶家与林家爆发了激烈的冲突。两方人马甚至在街头打出了一重伤四轻伤的结果。当年尚且年轻气盛的林仕强恼怒之下,去警局撤销了报案记录。当时警局以为孩子找到了,高高兴兴的撤了,还对林仕强说了恭喜。


    等到叶家接到消息再想重新报案时,【据说】非监护人却走不了流程。当年的老警察很同情叶家人,答应了一定会帮忙留意,即使没有正规的报案信息,也会记得的。


    但随着时间推移,当初接警的警察们,退休的退休、调走的调走,案卷渐渐尘封在故纸堆里。再到电子化办公,系统录入时,再没有谁记得,曾经有个死不瞑目的母亲,还有她没找回来的女儿。


    毫无讲故事天赋的叶家豪平铺直述的讲完全过程,已是泣不成声。传统的越省家庭里,兄妹很难有矛盾。叶美意又是个肖似母亲的绵软性格,作为兄长,自然只能记得她的温柔体贴。在她早早离世时,也格外的伤心难过。


    但很奇异的,此刻的廖小月却哭不出来。因为她很想质问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亲舅舅:当年我爸不肯陪着我妈找,那你呢?你一个闲出屁来的包租公,为什么不肯陪我妈去找呢?


    是因为,觉得大受刺激的妹妹,不再是那个任劳任怨伺候你的好女人,而是变成只会添麻烦的癫婆子,对吗?


    廖小月坐在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外绝美的江景,感受着窗外的阳光与微风,却只觉得四肢冰凉。她为廖家养女,所以廖家理所当然的剥削她、虐待她。但她母亲为叶家亲女,撕开了温情的面纱后,又还剩几两亲情?


    她想,她大概知道为什么她爹那点段位,也能把她妈妈个大才女骗了个死心塌地了。并不是林仕强多么能甜言蜜语,而是她的母亲,很有可能,从不知道什么是亲情与爱。


    或许,到了林家之后,母亲仍然没感受到过爱,反而常常受到家婆的薄待。所以,她才会那么爱自己的孩子,爱到疯狂,爱到义无反顾。


    廖小月耳朵里听着黎淑仪絮絮叨叨的补充,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泪水不知不觉的落下,并不为母亲最后的疯狂,而是哭她被生生折断强行塞进笼子里的灵魂。


    一如历史书上,那一双双被折断掌骨的三寸金莲。


    “早知道,给她嫁在村里多好!”黎淑仪拿着纸巾不停的擦泪,“那时候我们条件不怎么样,但也过得去。根本没必要羡慕他们做生意的。现在他们还不如我们呢!”


    黎淑仪真情实感的悔恨着:“他们现在不过表面风光,哪比得村里长长久久啊!呜——我的美意……我的美意……”


    哭声在宽敞的客厅里回荡,旁观者的罗钰一个字不敢说。但他忍不住频频看向不远处的叶浩贤,他一个外人不好插话,你这哥们今天起竟没开过口,莫非是个哑巴?


    叶浩贤倒不是个哑巴,只是有点结巴,从小被人笑话多了,长大便不爱说话。越不说话,越显木讷,越木讷,又更不爱说话。久而久之,与哑巴也相差不大了。


    可就是这么个僵硬无趣到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家伙,却是婚姻市场上的香饽饽。八套房的家底,足以让他进入选妃模式。这才是林弘毅那个算盘成精的玩意儿为什么愿意给他一份工作的核心原因。


    不为他能干什么,只为他合适成为各路亲戚的女婿。


    就挺讽刺。一身才华貌美如花的叶美意,嫁个相貌平平、智商捉急的林仕强,没人觉得不配。哪怕叶美意惨死,大家也只是觉得林仕强有点渣而已。到了她结巴侄子这里,景况却截然不同。


    归根结底,不过是男女有别。再往深处讲,不过是儿子能继承家产,而再好的女儿,也跟她个养女一样,到了年纪一脚踹出家门。能不敲诈夫家一份彩礼,是娘家最后的仁慈。


    看着哭声不绝的亲舅舅,廖小月突然觉得挺无趣的。比起糖里掺屎的虚伪亲情,她反倒更喜欢爱打算盘的林家。大家各有各的心思,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不知道玩得多开心。


    但廖小月属实没想到,更离谱的还在后面。黎淑仪或许是真心疼爱女儿的,因此也真切的对她移情。她想念早逝的女儿,于是哭着哭着,没忍住从手腕上退下了个镯子,套在了廖小月手上。


    而就在这一刻,爱哀欲绝的舅舅叶家豪瞬间变了颜色!因为那是他送给母亲的寿礼、价值上百万的阳绿玻璃种翡翠手镯!


    叶家一年的被动收入差不多有两百万,比绝大多数干失业的富豪阶层都过得舒坦。因此,老太太真不觉得给吃尽了苦头的外孙女一个翡翠手镯算什么。那么大个外孙女,也该到了准备嫁妆的年纪了不是?


    可叶家豪不这么想!说起来他收入高,但那是近些年的事。他小时候,村里的日子可不好过。他爸更是劳累过度,落下一身毛病,早早去了。因此,他人成了土豪,但心态还没转过来。


    作为死了妹妹的独生儿子,他不介意买翡翠哄母亲开心。反正肉烂在锅里,他妈的翡翠手镯,还能给了别人?顶天传给儿媳孙媳,那不还是在老叶家打转吗?


    谁想到半路蹦出个外甥女,他妈居然眼都不带眨的把上百万的翡翠镯子往外甥女手上戴!??


    叶家豪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脸都憋紫了!黎淑仪哭得上头没留意,廖小月和一直在暗中观察的罗钰却看得清清楚楚。罗钰想着廖小月那套让他羡慕得发慌的房产,不由暗暗对她的亲舅舅放了个嘲讽。


    呸!你还不如个外人!


    突然,叶家豪腾地站起,匆匆进了自己的卧房。没多久,他手里拿着个大红盒子走了出来。廖小月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想看看便宜舅舅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然后,她看见便宜舅舅打开了大红盒子,拿出了个金灿灿的手镯,冲她笑出了八颗白森森的牙:“月月啊,你婆婆糊涂了,她那个玻璃手镯带着好看,不值钱的。来来,舅舅给你个金镯子当见面礼啊!”


    饶是廖小月有了心理准备,都没忍住抽了抽面皮。不是,便宜舅舅你居然真明晃晃的忽悠我啊?是,我穷,我没见过翡翠镯子。可我们这代人网上长大的,小破站上卖翡翠的我起码关注了几十个。玻璃种和玻璃我分不出来!?你怕不是在逗我!?


    当了一整天背景板的叶浩贤也绷不住了,在一旁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把脸憋了个通红。随即,黎淑仪也反应了过来,看着试图扒廖小月镯子的亲儿子,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廖小月没轻举妄动,而是静静的看着黎淑仪,等着她的决定。因为,那是她的镯子,她的爱女之心。廖小月忍不住的想试探,黎淑仪的爱女之心到底有几两。


    然而,最终黎淑仪选择了沉默。


    廖小月笑了起来,她退下镯子,轻轻的放在了茶几上。翡翠与玻璃,撞出了一声清越的脆响,很快又归于寂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目光漂移不敢与她对视的梁淑仪,谢谢你的镯子,让我认清了自己的外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狗东西!


    果断拒绝了另一只金光灿灿的镯子,廖小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叶家。身后响起了黎淑仪骤然高亢的哭喊,但廖小月脚步不停,甚至为了更快脱身,选择了步梯。


    罗钰追了出来,想安慰,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一天之内见了两大家子,竟无一人是至亲!


    两人行至楼下,罗钰抬头,看见了在阳台上探出了小半个身子的老人。这一刻,他与廖小月心意相通——相比之下,林家竟显得更可爱些了。


    熟悉的震动响起,走在树荫下的廖小月猛地回过了神。


    微信飞快的弹起了信息。


    麦亦芃:啊啊啊我那个神经病的师兄,给我带来了个巨大的蛋糕!巨大!


    麦亦芃:【图】【图】【图】!


    麦亦芃:看到我的手了吗?你感受一下!!!


    麦亦芃:你们两个快回来吧!我分了半个小区了,还剩最后一大层!【图】【图】【图】


    医生嫌我不爱动弹,不准我吃高糖食物啊啊啊!但我好想吃啊!绝望.jpg!


    廖小月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一瞬间,周遭的阴霾尽数散去,阳光透过婆娑树影,落下斑驳。


    抬手,按住说话键,故意凶巴巴的喊:“放下!遵医嘱,不准吃!”


    麦亦芃:嘤……


    第53章 野麻雀与金丝雀


    又是一路地铁跋涉,抵达玉衡小苑时,已是下午7点多。进屋的瞬间,廖小月的肩便垮了下来,周身萦绕着明显的疲倦,连说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的。


    直到大花洒的温水浇在了身上,廖小月才长长的吐出了口浊气,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廖小月自己也不明白,今天为什么这么累。以往照顾蔡业崧,没日没夜的,只要放她睡两个小时,立刻原地满血复活。廖小月自嘲一笑,难道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没好?


    大概……贫血真的容易令人疲倦吧。


    水声哗啦,隔着两重玻璃门,只剩一点点轻微的动静,悄悄的传到了安静到落针可闻的客厅里。


    罗钰坐在单人沙发上,左侧的三人长沙发与对面的双人短沙发上,分别坐着梁洪与麦亦芃。两双招子一动不动的盯着他,让他恍然有一种穿回禁闭室的错觉,现在正拿着手稿,准备读他熬了三晚上写出的检讨。


    “所以,林家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梁洪率先开口。


    罗钰挠了挠头:“林家还好吧,被小月敲了20万,还说要替她出钱激光除疤。”


    麦亦芃挑眉:“那我之前发微信问你,你说情况复杂,小月被气到?”原来廖小月在走出泷漉新村时,收到的微信并非巧合。实际上今天麦亦芃一直跟罗钰保持联络。他并不打探隐私,只问廖小月的状态。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麦亦芃自幼生活环境优越,智商又奇高。导致他身边个顶个的猛人,哪怕看着最爱哭最没用的秦蓁蓁,那也是一家公司的副总裁,真惹急了她同样有无数雷霆手段。生活上更不需要谁去操心。


    放眼整个人脉圈,就没有任何一个,像廖小月那么脆弱的生物。倒不是说廖小月性格不够坚强,实在这孩子倒霉程度跟他不相上下,但底子又太薄。但凡有人算计,即使她奋力挣脱,也往往被扯掉一层皮。


    颇有一种,“非过也,时也命也”的无力感。


    而一向敢与天争的准科学家麦亦芃,顿时被这三番五次的“时运”搞出了火,老子就不信了!“时运”还能逮着个小姑娘可劲儿欺负!


    再则,陪伴是有力量的。在麦亦芃最痛苦最无助的几个月里,始终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廖小月。别说那是廖小月的工作,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并不能单纯用金钱去衡量。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古代皇子们的乳母谁又不是拿薪水的?谁又愿意无偿带皇子?可等皇子长大登基做了皇帝,总有几个乳母跟着飞黄腾达。当然,也总有几个婆子丫鬟会失宠。


    只因,即使拿了钱,陪伴与陪伴是不同的。


    尽管廖小月的用心很可能只为敬业,但麦亦芃却真是的感受到了关切与温暖。加之西瓜刀的沥沥寒芒之下挺身而出的情谊,他自然而然的把廖小月划到了自己人的范畴。


    既然是自己人,麦亦芃岂能容忍别人欺负?我堂堂九歌少东家,赫赫威名的天才少年,不要面子的吗?


    因此,此刻的麦亦芃双手抱胸,脚板一下下的踩着地面,宛如个流氓头子般的连声质问:“她到底在谁手里吃了亏,才连精神气都没了!?”


    开玩笑,廖小月整一个打不死的小强。被西瓜刀砍了的第二天都能精神奕奕的监督他做踝泵运动,仅仅因为出去走一天亲戚就累得话都不想说?骗鬼呢!别说来回四个小时地铁,就是地铁上站八小时,这小强也能在进门第一时间问他吃饭了没!


    麦亦芃越想越生气,今天她都没问我有没有好好吃饭!绝对被人欺负了,不然敬业如她,绝不会忘了我吃没吃饭的惊天大事!


    在金主爸爸的威压之下,罗钰火速坐直了身体,三言两语的把在外婆家的经历描述了一遍,最末,没忍住点评了一句:“她可能不愿意再跟外家来往,金镯子都没收。林家那边,她收钱收得可高兴了。”


    梁洪翻了个白眼:“你真是个棒槌!”


    麦亦芃也露出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钱当然能收,网银转账无论借款还是赠予,首先必须本人操作,也就是先锤死了自愿两字。如果廖小月够聪明的话,要求对方附注一个用途,那便达成了法律上认可的赠予性质。


    但镯子不同,那种情境下,黎淑仪不可能附赠一张具备法律效应的赠予文件。非要带走,一旦黎淑仪翻脸,甚至能起诉廖小月偷窃。人家有购买证明,你没有赠予文书;人家本地土著家财万贯,你外来务工小保姆。在没有实质证据的情况下,你猜猜上了法庭,法官会信谁?


    即使法官见证了诸多奇葩,从经验上判断出真相,让盗窃的起诉不成立,但镯子仍然得还回去。后面的金镯子亦然。


    廖小月已然不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状态了,她有钱有房,必然不愿意沾惹这样的麻烦。


    “罗哥你的法律意识有待加强啊!”麦亦芃吐槽了罗钰一句,又在心里暗暗给廖小月点了个赞。作为一个险些沦落成九漏鱼的农村姑娘,能把法律理解到这个地步,某种程度来说,廖小月也是够强悍了。


    这并非麦亦芃脑补里给廖小月贴金,而是基于对廖小月性格做出的判断。就廖小月那货,她能因为情感,放弃到嘴的鸭子?不存在的!永远目标清晰、行事冷静,恰恰是廖小月身上最为鲜明的优点。


    麦亦芃可没那么无聊,见谁可怜都划进自己的地盘。唯自助者,才有天愿助,也才有人愿助。


    了解了个大概的麦亦芃没再追问更多的细节,那些多少涉及廖小月的隐私,他想知道的话会直接询问廖小月,而不是背地里打探。


    廖小月一贯麻利,洗头洗澡也不例外。外头三个男人没说多久,换上家居服的廖小月已经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洗了澡的她精神好了许多,自然而然的坐到了最熟悉的麦亦芃身边,笑问:“没偷吃蛋糕吧?晚饭吃了没?吃了什么东西?”


    终于被问到吃饭大业的麦亦芃不自觉的松了口气,看来恢复正常了。于是乖乖答道:“蛋糕只尝了一口,晚饭梁哥做的蒜蓉油麦菜、猪红汤和炒猪耳朵。你们没吃晚饭的吧?给你们留了菜,先去吃饭,吃完了我们再说话。”


    廖小月跟外家翻脸时,刚过5点,他们确实没来得及吃晚饭。廖小月还好,气都被气饱了,完全不饿。但中午就没怎么吃好的罗钰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赶紧的跑去冰箱翻出几个碟子,飞快的用微波炉热起饭菜来。


    廖小月实在没胃口,随便吃了两口饭,又坐回了沙发上。梁洪十分有眼色的把洗好碗的罗钰抓回了房。房门一关,客厅里便只剩下麦亦芃与廖小月两人。


    麦亦芃哂笑:“这套房确实窄了点。等我心脏手术做完,是得搬去翠云台了。”


    “陪我去阳台上坐坐吧。”廖小月突然开口。


    麦亦芃点头答应,两人又从客厅的沙发转移到了阳台。这套房的原业主喜欢养花,所以阳台并没有打通并入客厅,但也用玻璃封闭了阳台。打开推拉门,客厅的冷气灌入阳台,飞快的驱散着傍晚的闷热。


    阳台上放着两把半旧的藤椅,样子不太好看,但质量不错,因此秦蓁蓁没丢,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倒是原先的绿植,因为枯萎被拔的干干净净,只剩几个看着不错的花盆留了下来,被廖小月分别种上了葱蒜紫苏,方便日常做菜。


    平时麦亦芃不太来阳台,这时候才发现花盆里被揪得参差不齐的葱蒜苗,唯有紫苏用得少,能剩个囫囵模样。伸手折下一片蒜叶,拿在手里把玩着,耐心的等待着廖小月。


    但麦亦芃没想到的是,廖小月并没述说自己的委屈,而是说起了她的母亲。


    “如果我没被拐……政策松动后,她又生了儿子……”廖小月侧头问道,“你觉得她这一生,幸福吗?”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麦亦芃反问。


    廖小月笑:“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没有意见。”麦亦芃沉稳的道,“每个人的性格不同。除去客观上的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剩下的都只是主观感受。亡国之君李煜苦不苦?帝王沦落为囚徒,最终死在毒酒下。看起来特别悲剧是吧?”


    廖小月点头。


    “但你再看看他治下的百姓呢?”


    廖小月顿住……


    “饿殍遍野,易子而食。”麦亦芃看着廖小月,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她至少比你幸福。”


    廖小月张了张嘴,脸上浮起了些许茫然。金丝笼里的小鸟,真比野生的麻雀幸福吗?


    “或许你觉得,叶家那样虚伪,还不如廖家直截了当的残暴,至少你长大之后,能理直气壮的翻脸、能指着廖家父母的鼻子痛骂人渣。很少有人会在道德上约束你,非要你记住养育之恩的伪圣母,反倒是舆论集火的焦点。”


    麦亦芃轻而易举的猜出廖小月心中所想,“你活得很辛苦,但你比你的母亲更自由。”


    廖小月犹豫着,点了点头:“总觉得哪里不对,但确实是我的真实感受。”


    麦亦芃笑:“那你想过另一种可能没有?”


    “嗯?”


    “如果当初你没有勇气跳下火车,或者说,你养父母直接把你卖掉,让你没有机会登上火车,你会怎样呢?”


    廖小月不禁打了个寒战。


    麦亦芃笑着摇头:“虚伪的人很恶心,但那也只是癞蛤蟆上脚背,再恶心你、也咬不着你不是?豺狼虎豹倒是长得挺可爱的,但它们真的能轻而易举的咬死你。”麦亦芃轻轻地拍了拍廖小月的肩,“外家不想来往就不要来往,但他们对你妈妈确实是不错的。”


    麦亦芃没说的是,拥有着强大底蕴的叶美意,当年但凡有她女儿十分之一的勇气,都不会落进那个金丝囚笼里。或许她确实被社会和家庭驯化过深,但一个人成年的标志,正在于是否能摆脱原生家庭的影响。不愿摆脱,难道愿意当一辈子巨婴不成?


    廖家夫妻不也试图把廖小月驯化成绵羊,廖小月从了吗?温水煮青蛙不知不觉,但温水里的青蛙,永远比滚水里九死一生的青蛙多一万次跳出锅的机会。


    不知为何,廖小月突然笑了起来。


    “或许,我并不是在同情我的妈妈。”廖小月眼中泪意一闪而过,“我只是在憎恨外公外婆,为什么用虚伪的爱,折断了我妈妈的翅膀。”


    廖小月抬头,望着由浅蓝变为深蓝的天空:“只有猛禽才能保护好自己的幼崽。”


    “金丝雀不能。”


    转头,看着灯光下容貌清丽的青年,廖小月第一次从心底油然生出了羡慕之情。并不羡慕他显赫的家世,也不羡慕他卓越的智商。


    唯独羡慕,他有一个猛禽般的妈妈,展开强悍的羽翼,为他构造出了宛如童话般美好的童年。


    眸光垂下,廖小月忍不住的想:如果我妈妈是只鹰,或许,我在5年前,已经回家了……


    第54章 逛商场


    说是陪着聊一聊,但其实没什么好聊的。廖小月的经历,仅仅被拐这一节稍微特殊点。其它的每一步,都随时随刻在各地发生着,属实没什么特别。


    所以阳台上的两个人,很快陷入了沉默。夜间深沉,虫鸣四起,却不见一丝清凉。穗城的夏季永远如此的闷热与漫长。


    邻居的时钟遥遥敲过9下,廖小月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挣脱命运的路从来只有一条,是否找到家人,是否有圆满的结局,都不应该妨碍她向前走的步伐。


    “差点忘了,明天的功课还没预习。”廖小月轻巧的站起身,“你要休息吗?我送你回房?”


    麦亦芃笑:“你去吧,有事我喊你。”


    廖小月点了点头,径自回房了。


    看着廖小月消失在走道的背影,麦亦芃轻笑出声。他真特别欣赏廖小月的分寸感,在他脱离危险后,廖小月再也没对他实行过紧迫盯人的策略。因为她相信他,能够照顾好自己。


    这一点,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绝大多数人在建立了足够的亲密关系后,便会理所当然的丢掉信任。母亲不相信孩子能做好饭,丈夫不相信妻子能在工作中取得成绩,亲戚不相信晚辈能凭自己找到合适的工作……


    连秦蓁蓁也不能免俗,她至今都不相信自己,可以在不舒服的时候能快速准确的喊出声。


    对很多人来说,这并不是坏事。甚至在他们看来,如此行事正是亲密无间的表现。因为亲密,所以才会关怀备至。但对地盘意识格外强的麦亦芃而言,过分的关怀是负担。


    然而,一点关怀没有,他又会把人排斥在外,当做纯粹的陌生人。


    正是麦亦芃的喜好太微妙太难以把握,这些年来才很难跟人建立足够的联系。他好像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即使能够畅聊灵感的同门师兄师姐,也仅限于工作。很难有人走进他的生活。


    倒是廖小月,端着她那张为钱敬业的面孔,不知不觉的混了进来,竟没让他感到不适,挺有意思的。


    然而,廖小月与他没有亲缘关系,终究有一天,她会考上大学展翅高飞的。到那时,他在上哪去找这么个人啊?


    好在,麦亦芃很少纠结生活琐事,稍微想了想,思绪又回到了工作上,不由的感到头痛起来。无怪乎伟人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目前孱弱的身体,真的很难撑起科研的极致烧脑。原先并不觉得很难的期刊,这段时间阅读起来,仿佛脑子打了结,理解起来尤其的困难。


    困难便罢了,好几次看着看着,居然累得睡着了!


    一向精力好到每天只睡6小时就能保持思维清晰的麦亦芃:“……”


    算了,养着吧!反正大学读得早,耽误半年也没什么。麦亦芃捏着鼻子自我安慰了一番,悻悻然的回房休息了。


    养病的日子又回到了日常的平静状态,从林家薅了一大把羊毛的廖小月趴在沙发上,晃着双腿,心情愉悦的逛着购物软件。何以解忧?唯有人民币啊!当然,美元和黄金也不是不行。


    “小月买衣服呢?”今天轮到梁洪买菜,他提着菜篮子进门,不小心瞥见廖小月的手机屏,索性大大方方的问了出来。


    “嗯呐!芃芃给我打开了新思路嘛!之前我总觉得夏天穿长袖怪怪的,没想到他给我整了三套汉服。但穿着去买菜还是有点不方便,于是我研究了一番,居然还有一种叫做汉元素的衣服!”


    廖小月举起手机,怼到了梁洪面前,“你看!一样的交领长袖,但袖子更短,不会超过手腕。裙子更短,将将过膝。日常穿完全没问题呀!”


    梁洪是个典型的直男,衣服在他眼里完全没区别。只得打着哈哈,拎着菜往冰箱那边去了。


    其实梁洪和罗钰作为专职保镖,工作范围是不包括做家务的。但他们两个刚退伍不久,一时竟适应不了过于悠闲的环境——麦亦芃除了每天必须进行的散步,压根不出门。


    两个保镖的工作少得可怜,闲得浑身骨头疼。于是两人约定好,每天轮流着出去跑跑步以及去公园里打打拳。既然都出门了,大热天的,顺便帮廖小月把菜买了呗。


    但做饭还得廖小月来,不提口味问题,廖小月也不允许别人随便抢她工作,她工资可不低。见到菜回来了,她丢开手机,拿起小板凳开始择菜。没多久,面前又多出了两个小板凳,罗钰梁洪廖小月,三人呈三角之势,一起给豆芽菜掐头去尾。


    廖小月无语:“你们两个是真闲对吧?”


    “那可不!”罗钰掐好一根豆芽扔到另一个筐里,感叹道,“咱们小麦先生一天天关在房间里看鬼画符,他不会抑郁的吗?”


    “你少发表些丢人现眼的言论!”梁洪没好气的道,“你看那是鬼画符,人家看那是科学的奥秘。兴奋着呢,抑郁个屁。”


    “但我要抑郁了!”罗钰十分糟心,扭头对廖小月道,“小月啊,你还回家吗?我申请跟你出外勤啊!”


    神特么出外勤!廖小月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外勤那是给老板出的,你小月姐我只是你同事!


    “嗳,老梁你说,小麦去上班了,我们俩会不会更无聊?”闲出屁来的罗钰又开始哔哔。


    梁洪低着头,认认真真的掐着豆芽,头也不抬的道:“到时候你申请非工作时间兼职送快递,骑着电瓶车在众多私家车和货柜车中间横冲直撞。等哪天挂了,我会帮你把骨灰送回家的。”


    罗钰???


    梁洪呵呵,钱多事少离宿舍近的工作不够你爽的?你还啰嗦上了,欠社会铁拳毒打了是吧?


    明亮的阳光透过大大的玻璃窗洒落,时钟滴滴答答的走,偶或传来麻雀哗啦飞过的声响。


    客厅与厨房交界处的三个人,围绕着几盆青菜团团而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没事互相怼两句。明明只是毫无血缘的单纯同事关系,竟凭空生出了几分温馨的岁月静好的味道。


    麦亦芃从房间里出来时,正好看到这幅场景。他并没有出声打搅,而是坐到了客厅沙发上,把令人头脑发胀的数据甩出脑海,静静的享受着当下的安宁。


    以前父母在世时,一家三口各有各的忙。只有周末才能聚在一起,还常常因为各种原因集不齐人。三人的工作地点分散在穗城各处,即使同在开发区的九歌公司与实验室,也相去胜远。久而久之,他慢慢脱离了家庭,独自在外生活。


    280平米的大平层一个人居住,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或许亲身经历了生死、经历了痛入骨髓的离别,他竟开始变得畏惧孤独。建面140平米的房子,主卧顶多20多平米,不到大平层的十分之一。


    但他在房间里呆久了,就总忍不住出来看看其他人。哪怕没兴趣参与他们没营养的话题,只坐在沙发上,听着他们的低声互怼,居然也能驱散些许萦绕在心底的寂寥。


    麦亦芃自嘲,原以为自己是个能享受孤独的天选之子,到头来,只不过是当年有随时回家的底气,才敢在外恣意妄为。


    至此刻,他由衷的感谢秦蓁蓁。感谢她细心周到的帮他找到眼前几位各有特色的陪伴者。让自己有机会摆脱那份蚀骨的孤独。


    原来自己,从来就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坚强无敌。


    一块小小的蛋糕递到了面前,麦亦芃抬头,看见廖小月灿烂的笑脸:“梁哥出去跑步时带回来的,味道不比昨天你师兄带来的差。给你小半块垫垫肚子。”


    麦亦芃接过被切走大半的奶油蛋糕,轻轻咬了一口。没想到廖小月竟把昨天他在微信里,故意逗她的玩笑当了真。他其实并没那么喜欢甜腻腻的蛋糕,但小小一块,吃着味道居然不错。


    厨房里两个三十大几的男人已经为蛋糕打了起来,好像昨天晚上半夜偷溜出来,把师兄带来的大蛋糕扫完的不是他们两个一样。


    “有那么好吃吗?”麦亦芃好笑,又咬了一口。廖小月只给他切了小小半块,他两三口便已吃完,并没觉得有多么美味。反倒是梁洪和罗钰为此上演的拳脚功夫更好看些。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廖小月突然道:“今天周一,外面应该没有多少人。”


    麦亦芃转过头来,静等她的下文。


    “我在长洲街道住了5年多,还没去逛过街头那家大商场呢。”廖小月笑得眼睛弯弯的,“傍晚时候,太阳落山了,你们能不能陪我去逛逛呀?”


    耳聪目明的罗钰率先举手:“我!我能跑腿、拎包、买咖啡、等你做美甲!”只要别关在家里,干什么都行,求求了!


    麦亦芃笑出声来,爽快做了决定:“那别等晚上,就下午。我们开着车去商场,陪小月逛街美甲做头发去!”


    梁洪惊恐的后退了两步,艹,配女人逛街这么恐怖的事,你们两个为何如此积极?是因为都没对象,没遭受过摧残吗?


    然而三票对一票,梁洪毫无悬念的落败。吃过中饭的四个年轻人,开着车往商场进发!不过几分钟的路程,转瞬而至。廖小月从地下车库乘着扶梯上道中庭,一眼看到了足有七层楼高的玻璃穹顶,与层层叠叠反射着阳光的炫目装饰。


    原来,这就是只在电视里见过的奢华场景,是与她只有咫尺之遥却足足5年未曾有勇气踏足的高档商场。


    “你想看什么?衣服?首饰?还是包?”麦亦芃问。


    “黄金吧。”廖小月答。


    “嗯?”


    “我小时候有个带铃铛的金镯子,被人抢走了。”廖小月略显兴奋的眼眸闪着光,“我想自己重新买一个。”


    “好。”


    第55章 买黄金


    黄金珠宝通常聚集在一楼,麦亦芃看着廖小月四处张望、稍显局促的模样,便拉了拉她的胳膊,先把她带到了扶梯边的大型指示牌前,低声科普:“一般大型商场,都会在扶梯或者入口附近有指示牌。有些甚至是显示屏,能直观展示商场布局和每一层大致的商品。”


    “比如说你要找黄金,”麦亦芃指着面前的平面图道,“你看,都集中在这一块。根据地图的通行准则,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我们得往东北方向走。而现在所在的地方,”麦亦芃手指移动,点在了个红色的大圈圈上,“地图上一般会用醒目的颜色标注目前所在的位置。”


    有了地图,不知怎么逛的迷茫立刻消失,廖小月冲着麦亦芃笑了笑,低低说了声:“谢谢。你不告诉我,我都不知道这些。”


    “不客气,”麦亦芃转过身,一边带着廖小月往商场的东北方向走,一边笑道,“逛多了就知道了,我去陌生的城市,遇到新的规则,也是需要摸索很久的。有一年我去西北某地,逛累了想找地方吃饭。


    结果到了当地大商场里,居然没有指示牌。害我跟个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半天,最后还是靠嘴问路,才找到合口味的饭菜。”


    麦亦芃说着笑笑:“所以见识见识,多见自然多识。没见过的东西,鬼才知道怎么搞?又不是人人都是爱因斯坦,盖亚望远镜还没发明呢,人直接手算出超致密天体。不服不行!”


    廖小月眨眨眼:“你看出我紧张啦?”


    麦亦芃笑了笑,没答话。


    “平时你可不耐烦科普。”廖小月笑嘻嘻的道,“你嫌我们笨,理解不了你的话。”


    麦亦芃没好气的道:“好心没好报!”


    廖小月咯咯笑了起来:“这回听懂了!科普的很好,下次继续。”


    “呵呵。”麦亦芃冷笑两声,傲娇的往前走去,不肯再说话了。


    开发区的商场,在工作日人流非常少。颇有一种店员多过顾客之感,半天见不几个逛街的人影。逛街体验秒杀市区热门商圈,尤其是组团出行的时候,梁洪完全不担心跟丢。跟罗钰两个不远不近的在后面坠着,既不耽误工作,也不影响麦亦芃和廖小月两个小年轻的交流。


    没有人山人海的阻挡,几人很快走到了黄金珠宝区。考虑到廖小月完全没接触过奢侈品,麦亦芃直接带路,进了本地一个民众认可度最高的老品牌店。店员立刻迎了上来,微微鞠躬:“两位想看点什么?”


    “镯子。”麦亦芃答。


    于是店员领着两人到了手镯柜台,隔着玻璃,不紧不慢的介绍了起来。基于商场门店的面积,手镯的款式并不算太多。店员见廖小月好像没看到满意的,马上拿出本制作精美的画册,翻到手镯专题:“靓女如果不中意柜台里的,还可以在图册或者官网上挑。我们门店能跨区调货。”


    面对热情的店员,廖小月只好接过画册,慢慢翻阅起来。然后,她看到了一套十分精致漂亮的、小朋友专用的金锁金镯。


    见状,麦亦芃拿出手机,从相册里翻出他翻拍的廖小月小时候的照片,那繁复的蓬蓬裙衣领上,确实压着个小小的金锁。只是当年的照片精度不够,看不清款式和花样。


    “这套有货吗?”麦亦芃率先问道。


    店员怔了怔,眼神不自觉的往廖小月肚子上瞟了瞟:“您二位是打算给小宝宝买吗?”


    麦亦芃:“……”


    廖小月:“……”


    “咳,给侄女买的,有推荐吗?”廖小月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强,麦亦芃也不弱,他那超快的大脑运转速度在此时派上了用场,接话之顺利流畅,险些让人以为他真有个玉雪可爱的侄女。


    “有的,有的。”店员更热情了,能送侄女小金镯子的,一般条件都不错,成交概率更大。没一会儿,店员端了个小托盘出来,里面放着三套足金的小首饰。镯子大同小异,挂锁却各有不同。分别是常规的龙凤呈祥长命锁、麒麟戏珠和双鱼莲花的图案。


    “我喜欢这个。”廖小月拿着双鱼莲花的小挂件爱不释手。她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戴的是哪款,但手里这款真的太精致了!两只小鱼跃上荷叶的模样生动灵巧,片片鱼鳞清晰可见。


    “买呗!”麦亦芃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又悄悄在廖小月耳边道,“刚敲来的20万,不花白不花!用林家的钱,买自己喜欢的首饰,双倍的快乐!”


    廖小月被逗得咯咯笑了起来,不过麦亦芃说得有道理。她现在已经脱离一穷二白的窘境,更不畏惧廖家突然找上门打劫,干嘛不对自己好点?黄金又不是别的奢侈品,哪怕因为工费高昂,比不得金条保值,但管它呢!买了!


    “先把这套包起来。”廖小月愉快的下了一单,又折回去看柜台上的金镯。


    麦亦芃在一旁认真参考,“这个,缀着的小莲蓬小莲子挺可爱的。”


    “靓仔眼光很好呀!”眼看着在这鬼都没几只的星期一能有提成,店员的脸笑成一朵花,不住的夸道,“莲花和莲子有早生贵子的意思哦!靓女长期戴莲子手镯,一定很快能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宝宝啦!”


    麦亦芃???不是,我看的是工艺精美!还有,普通朋友就不能一起逛黄金铺子了吗?怎么老往结婚生子上脑补?


    如果店员听到麦亦芃的心声,八成得大呼冤枉。你们一对小年轻来买黄金,你看你像自己描述的普通朋友吗?黄金!越省人民结婚必需品!你一个靓仔陪着靓女来买黄金,引人误会怪我咯?


    好在廖小月也对早生贵子敬谢不敏,果断抛开让人误会的黄金莲子,把目光转向了另一个造型简约、像个麻花一样扭着的手镯上。


    “这个怎么样?”廖小月询问麦亦芃的意见。


    麦亦芃眼睛一亮:“居然是莫比乌斯环,可以可以!”


    廖小月问:“啥玩意?”


    麦亦芃顿了顿,用尽量简单直白的语言,试探着解释道:“一种只有一个面和一条边界的曲面……”


    “好的,懂了!”廖小月打断了麦亦芃试图继续往下讲的意图,“就是个数学上的几何图像是吧?”


    麦亦芃认真纠正:“是一种拓扑学的结构。”


    廖小月一脸血:“超纲了谢谢!”


    麦亦芃立马闭嘴,还在重学初中数学的大厨他惹不起!免得今晚没饭吃。


    不过这什么莫比乌斯环的造型确实灵动可爱,最妙的是它竟然坠了个滚圆的小铃铛。廖小月就是想要个小铃铛的,此镯甚合她心意。店员麻溜的拿出来给廖小月试戴:“靓女的手长的好有福气哦!今天的衣服也漂亮,黄金镯子配汉服,最符合我们华国审美了!靓女眼光真好!”


    销售人员夸起人来那都是没节操的,廖小月和麦亦芃都不当回事,只顾着看手腕上的镯子。


    “有不带铃铛的款式吗?”看了半天之后,麦亦芃忽然问。


    “有。我给您拿!”店员连忙喊人,从柜台下的抽屉里,开锁拿出了个大盒子。打开找了一阵,果然找到了个同款同尺寸却没有小铃铛的出来。


    麦亦芃接过,递给廖小月:“跟带铃铛的一起套着戴。”


    店员无比上道的海豹鼓掌:“我们古代大家闺秀都是套着戴的呢,靓仔你好懂哦!送女朋友的买一对比买一只寓意更好哦!”


    麦亦芃:“……”


    廖小月也被店员弄得有些尴尬,连忙问:“你帮我算算,一共多少钱?”


    “今天的黄金599元一克,靓女您手上这两款莫比乌斯环现在有折扣,免手工费的哦。儿童套装的是一口价,工费已经包含在里面了。”店员语速飞快的介绍着情况,而后拿出个计算器快速的计算起来,“带铃铛的金镯有34克,不带铃铛的32克多一点点,算66克,按照今天金价计算,总共39534元。”


    “黄金锁片儿童套装一口价2888元。合计:42422元。”


    四万多!饶是廖小月账户里躺着不少钱,听到这价格也打了个哆嗦。黄金那——么贵的吗?突然不想买了怎么破?


    店员觑了觑廖小月的神色,生怕到手的提成飞了,赶紧补充道:“我们店里购买黄金超过两万八的顾客可以赠送一条珍珠手链。二位今天买了四万多,我可以帮你们申请带□□福字小配件和小金珠的升级款哦!”说毕,眼疾手快的薅过装珍珠的盒子,摊在了两人面前。


    赠品就别指望多好的品质了,麦亦芃看了一眼布满各种瑕疵的珍珠,便没再理会,在旁边耐心的等着廖小月来回纠结。买东西嫌贵多正常,他买私人用的小型服务器的时候,也纠结了好半天呢。


    好在廖小月一向果断,只要想着是林家薅来的羊毛,她又可以了!爽快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然后,他们俩,就在金店门口撞见了蔡丽娟。


    蔡丽娟震惊的张大了嘴,她弟弟蔡立林因为跟廖小月闹翻,又一直工作不顺,在家里发了好一阵子疯。这两天罗润妹出院,家里更是吵吵嚷嚷不停不歇。老三蔡丽凤受不了,才提出来商场逛逛躲躲清闲。


    谁料这么巧,刚好撞见了害他弟弟发疯的当事人廖小月。


    她抬眼看了看金店的招牌,又低头看了看麦亦芃手里拎着的盒子,无比震惊的尖叫了一声:“你们已经买金准备结婚了吗!?”


    麦亦芃:“……”今天这个成双成对的梗过不去了是吧!?在这个世界上,必须结婚才能买黄金,单身买金要判刑对吗?


    第56章 误会


    蔡丽娟的怒容一起,廖小月就能猜到她大概想放什么屁!二话不说,抓起麦亦芃的胳膊撒腿便跑。


    蔡丽娟的无数句质问卡在了喉咙里,五官瞬间变得扭曲。她妹妹蔡丽凤嫁了个比娘家还老古板的人家,婆婆等闲不放回家来,因此蔡丽凤只认识廖小月,对廖小月和蔡立林以及罗润妹之间的爱恨情仇并没深入的了解。


    于是,在蔡丽娟恼怒之下痛斥廖小月水性杨花时,蔡丽凤十分不理解的问:“啊?妈不是看不上她,把她赶走了吗?那她重新找也没什么吧?”


    蔡丽娟???


    然而,蔡丽凤的话虽然因为未知全貌,所以比较武断。但仔细想想,好像又没什么不对。


    你家看不上,人家另结新欢,没毛病啊!


    可弟弟蔡立林的颓废的模样又让她既恼怒又心疼。她那不大灵光的脑子差点因此打了结。


    所以说,廖小月及时跑路的策略是无比明智的。跟蔡家人实在掰扯不清楚,让他们误会着好了。虽然按照传统观念,女孩子背上这样的名声不好,但廖小月是传统女人吗?她不是啊!


    再说了,不提麦亦芃的家世和智商,光这张漂亮脸蛋,真搞上了不定谁吃亏呢!


    因此廖小月大咧咧的拉着麦亦芃小跑了一路,不过考虑到麦亦芃的身体状况,也没跑多快就是了。反正蔡丽娟不至于追上来,跑路跑的是个姿态,没打算真来个八百米夺路而逃。她蔡丽娟不配这待遇好吧!


    被迫跟着跑了一百多米的麦亦芃无奈:“你那么怕蔡家人做什么?”


    “我不是怕蔡家人,我是怕她们辣到我眼睛。”廖小月放开麦亦芃的胳膊,不好意思的问道,“呼吸还好吧?”


    “你是说……刚才那乌龟速度可能影响我呼吸吗?”


    廖小月:“……”你说话这么损,熊猫知道吗?


    不过麦亦芃现在的体力确实不怎么样,尽管他已经在竭尽全力的复健了,但受过重创的身体仍旧千疮百孔。两个人在化妆品区域溜达了一圈,他便有些累了。


    路过奶茶店,顺势坐了下来。麦亦芃先问廖小月:“喝什么?”


    廖小月摇头:“不爱喝这些乱七八糟的。”


    于是麦亦芃点了两杯芋圆波波,扔给了跟上来的梁洪和罗钰。自己和廖小月空着手,坐在别人的位置上。


    罗钰:“……”我俩纯纯的工具人呗!保镖还有这种用法呢,真是长见识哦。


    而抱着奶茶吸了一大口的梁洪,一回头,居然看见罗钰站在麦亦芃身后两步远的位置,顿时觉得心好累。他到底是带同事还是带儿子!?我说你个混蛋玩意儿能有点眼力价儿吗?人俩小年轻搁那儿说悄悄话,你站那么近,咋地?你职业听璧角的!?


    艹了!


    三两步走到铁憨憨罗钰后头,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二话不说拽出了好几米远。被老大揪住命运后颈的罗钰差点一口奶茶呛在喉咙里,却不敢吱声,只剩一脸茫然。


    麦亦芃就是再没谈过恋爱、再少根弦,也察觉到不对了。他的小眼神忍不住朝廖小月瞥了又瞥,抛开买金子容易被店员和蔡丽云误会的前提不谈,难道在朝夕相对的梁洪眼里,他跟廖小月也……很像……情侣???


    没有吧!???麦亦芃唰地坐直了身体,险些陷入了自我怀疑。我平时的行为,真的那么引人误解吗?


    作为一个一心沉迷学习、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菜鸡,这题他真不会!再看一看低着头刷手机的廖小月,顿时又:“……”


    不是,你们结过婚的都这么敏感的吗?就他跟廖小月这种即使坐在一起,大部分时间也各刷各的手机的情况,你们也能看出爱情的火花?是我瞎了还是你们腐眼看人基啊!?


    也就是梁洪没有读心术了,不然他能呵呵麦亦芃一脸。平时让你出个门跟便秘似的。哦,廖小月要逛街,你大中午的顶着太阳就出来了。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自己没点数吗?


    你们俩要是清清白白,老子倒立吃屎!


    奶茶店这头的麦亦芃在风中凌乱,20米外的梁洪在低声训斥没眼色的罗钰。相距不远的四个人,唯有廖小月心思最为单纯。出来逛自然不会扫兴的看教学视频,她坐在奶茶店的小沙发上,晃着小腿,看着网上犯蠢的猫猫狗狗笑得前仰后合。


    麦亦芃扶额,居然还有比他更不开窍的,服气!


    但廖小月还真不是没开窍。她多少年前为了骗蔡立林给她辅导功课,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双眼亮晶晶的“崇拜大法”。对男人的小心思,尤其是普信男的喜好,只怕比他们亲妈还清楚。


    现在之所以表现的宛如个钢铁直女,纯粹是因为……麦亦芃条件太好了!


    颜值、身材、家世、智商、性格……这小少爷他没短板啊!唯一的缺陷,现在瘦骨嶙峋的,但那属于意外情况不是?身高摆在那儿,他练出八块腹肌很难吗?好吧,即使练不出来,那至少不扣分。


    廖小月搞卫生的时候没少顺便看看电视剧,守夜无聊时,偶尔也看看言情小说。但谁家正经人把小说当真?所以她一个当保姆的,把照着九歌男主长的九歌总裁继承人当做YY对象,她脑子怕不止进水、而是脖子上顶个游泳池吧!


    在世俗的眼光里,跟蔡立林在一起且算她高攀呢。麦亦芃?在廖小月的概念里,留在麦家一辈子的方式,只有纯洁打工人啊!


    所以廖小月压根没把梁洪的回避跟谈恋爱联系起来,她的脑瓜子想的是——梁洪真专业,还知道躲在暗处装路人,艰难维持麦亦芃穷学生人设不倒呢!


    好在,麦亦芃乃上天亲生的宝贝儿子,老天绝不允许他独自纠结!一行人正准备离开奶茶店,林仕强的电话打了进来。


    “月月啊,昨天你走得急,我差点忘记问,你现在住哪啊?”


    廖小月的神经一瞬间绷直!现在麦亦芃的坐标高度敏感,被袭击过一次的她,一个呼吸间已经脑补了十万字的间谍小说!悄咪咪的把电话从耳朵边拿开,轻轻摁下免提,又无声跳脚招手把梁洪叫了过来,大家齐齐站在一颗绿植下,开动脑筋分析动机。


    麦亦芃看着三张极其严肃的脸,抽了抽嘴角。有没有一种可能……生意人林仕强大概率……只是想跟他个九歌的继承人套套近乎?因为一般人,并不知道高饱和凝聚态物理是个神马玩意,更重要的是,他真没那么重要。


    她家秦姨到底给这帮人科普了些什么离奇的传言啊!?


    几个人的动作不少,但时间却只过去了几秒。为了不让对面起疑,廖小月清了清嗓子:“喂!爸爸?听得到吗?刚才我信号不太好,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嗳!我问你现在在哪?我明天正好要去开发区那边,顺路去看看你啊。”


    廖小月内心呵呵,你这顺路可就顺得远了。但嘴上却没表现出来,故作踟蹰的道:“可是我在别人家做保姆,不方便的呀。要不周末我回去陪你吃饭?”


    “我想看看你的工作环境嘛!”林仕强在手机那头装出个十足慈父的模样,“我是不赞同你做保姆的,但是你既然有合约,那我们也只好先做完这份约。可作为爸爸,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要是过得不好,我们就解约。家里再怎么样也不缺你一口吃的,何必在别人家受气呢?对吧。”


    林仕强的要求,听在廖小月耳里更怪了。大家都是有钱人,林家也请过住家保姆,住家保姆的工作环境有什么好看的?豪门的住家保姆,住宿条件比一般白领还强呢。


    旁边的麦亦芃倒是有了别的想法,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亮给廖小月看。


    答应他。


    廖小月!!!


    麦亦芃又打下了三个字:“翠云台。”


    哦!廖小月懂了。麦亦芃的坐标保密,是因为玉衡小苑的安保太拉跨。但他本人却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存在。翠云台作为他们这波豪门阔少在开发区的指定住所,暴露就暴露呗,反正没有预约你也进不去。


    “那我问问小麦先生的意见,如果他同意,我再给你发邀请码。”廖小月如是说。


    “好的好的,你跟他说,我只看看,真的只看看。就是爸爸担心女儿嘛哈哈哈!”林仕强打着哈哈,“对了你在哪个方向?开发区那么大,我得提前规划一下路线。”


    这次廖小月没再推脱,爽快的报出了翠云台的大名。


    林仕强显然听过开发区的知名楼盘,倒也不意外。其实麦亦芃住玉衡小苑才让人震惊。可谁让他有房间隔缺损,所有人都觉得离医院太远不放心呢?


    又寒暄了几句后,手机很快挂断。廖小月忍不住问:“这货……打什么坏主意?”


    梁洪笑:“你还真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亲爹。”


    麦亦芃也笑:“他打什么坏主意,见面不就知道了吗?我的习惯是,有雷先主动炸,免得变成闷雷防不胜防。”


    廖小月还是不太赞同:“那?明天我们去翠云台?你不嫌挪来挪去的麻烦?”


    “去呗,正好你们认个门,顺便把个人信息都录进去了。不然我能在你家住一辈子?还是你不打算给我煮饭啦?”


    听到这话,廖小月再无犹豫,果断的答应了声:“去!明天就去!”她倒要看看,林仕强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要是胆敢算计她,算计麦亦芃,呵呵!


    告诉秦姨制裁你!


    第57章 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几个人又毫无目的地逛了两个多小时,廖小月除了黄金啥也没买,传说中的美发美甲也懒得做。而后,在廖小月卡着时间给林仕强回了微信,约定好明天见面的时间后,几个人便打道回府了。


    第二天清晨,罗钰陪着麦亦芃从外散步回来,几个人便收拾好东西,往翠云台进发。至于早饭?当然是去翠云台自带的豪华会所享受一番啦!


    “你们几个记住!”麦亦芃坐在后座上,说着注意事项,“进去的时候抬头挺胸,问就是表哥表妹。千万别暴露身份。”


    “不是,少爷,”副驾驶上的罗钰忍不住调侃道,“咱们回个家,还跟地下党接头一样啊?”


    “你懂个屁!”麦亦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资本主义小区是两梯一户。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一层只有一户人家,非刷卡刷脸或者有邀请码,你都进不了别人那层。并且,电梯明确分了主人梯和工人梯。我个人是不觉得工人梯走不得。问题是!”


    麦亦芃糟心的道:“你们仨要是身份暴露,哪天独自走了主人梯,会被投诉的好吗。”


    “哇!”罗钰发出了土包子的叹息!


    廖小月考虑问题的方式则更实在:“但我要是拎着菜上楼,不就暴露了吗?”


    “你拎着菜最好走工人梯,要不然全是麻烦。”麦亦芃忍不住吐槽,“说的好像主人家不能亲自买菜似的!对越省文化还有没有点尊重了!”


    “那你给我们套马甲的意思是?”廖小月不由问。


    “扩大自由度,你没拎菜的时候、遇到工人梯半天不下来、或者检修的时候,能理直气壮的走主人梯。不然那边停运,你爬13楼不成?”


    廖小月无言以对。


    “好吧,”麦亦芃摊手,“本少爷三代贫农根正苗红的出身,就看不惯这些乱七八糟的花活。”


    “设置两台功能不同的电梯更方便,我OK!”麦亦芃接着道,“菜篮子跟西装革履华服鬓影挤在一个空间里,大家都别扭,我也理解。但是!”麦亦芃十分严肃的道,“我不能接受,工人决不允许走主人梯的设定!怎么着?你们家主人梯涉及皇权正统,不容人玷污!?”


    “再说了,”麦亦芃气哼哼的道,“老子这样的国家栋梁,出行随身带着保镖保姆怎么了?吃你们家大米了!?”


    红灯车停,梁洪正好腾出手来,在驾驶座上啪啪鼓掌:“少爷,您不是出身根正苗红,是思想根正苗红啊!科大教育牛逼!”


    罗钰跟着呱唧呱唧鼓掌:“给高饱和实验室的政委加鸡腿!看我们少爷这思想觉悟!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啊!”


    麦亦芃脸黑了:“你们俩够了!”政委你个头!他们实验室上哪来的政委!


    红绿灯转换,梁洪重新启动车子,收起了玩笑的神态:“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平时尽量走工人梯,不给你添麻烦。但有必要的时候,也不用顾忌。这么说来,表亲的身份倒是挺不错。


    尤其小月,我们俩是纯粹外省打工人无所谓。你还顶着个本地知名企业家的亲爹,回头圈子里知道你在别人家当保姆,是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廖小月懒洋洋的道,“我吃他们家大米了?”她被拐卖又不是什么惊天秘密,所谓圈子里的人稍微打听打听就能知道的清清楚楚。不仅能扒出她保姆身份,没准还能扒出她艾滋的传言呢。又不是她的错,藏着掖着倒让人看不起。


    而下死眼看不起她保姆身份的,那也不必交往了。没见身边这位豪门阔少,自家保姆紧急时刻不让乘主人梯他都不乐意吗?就林家那社交圈,能跟她们家少爷比?能比林仕强就不打坏主意了!


    理他们那帮思想腐朽的老封建呢!


    开发区的交通,就是令人舒爽。一路畅通无阻,不到半小时便抵达了目的。梁洪不禁感叹:“小麦住这边,上班也挺方便的。”


    麦亦芃摇头:“有时候实验做到半夜两点,根本没力气开车,只能在值班室或者沙发上凑活着睡。要是住在玉衡小苑,几分钟就走回去了。可惜那边的安保不行。不然我一开始就住附近了。”


    一行人下车,跟各路物业管家打过招呼,麦亦芃才带着人往自己家走。廖小月三人也终于见识到了、传说中近来在豪门阔少中最流行的两梯一户大平层。


    进门便是正对着玄关的十几平米的中庭。中庭四面玻璃围绕,绿意透过玻璃,延展进房子的几大区域。南边是主卧与足足50平米的超大客厅,西南两面采光,加上3米5的层高,亮堂的宛如室外。


    你问朝西的大面落地窗晒不晒?呵呵,专用隔热玻璃了解一下?


    但麦亦芃显然没有在家大宴宾客的兴趣,50平米的大客厅被他改成了硕大的书房,只在最南边的窗户下,放了一组休闲桌椅,看来是他平时工作累了之后,用来放松的地方。


    他自己基本不做饭,因此活动区间基本局限在南向半边。于是索性把位于北边足足20㎡的餐厅改成了客厅,而餐厅则扔到了开放式厨房。对于豪宅来说,有点奇怪,但面积绝对够用,完全感受不到丝毫局促。


    厨房后面,便是大名鼎鼎的带独立卫生间的工人房。虽然有独立卫生间,但仅仅5平米的空间,逼仄得不行。别说书桌或者梳妆台了,衣柜都挤在门后面小小一个,但凡保姆多两件衣服,都得成天上演辗转腾挪。


    对此,有着优良护短传统的麦亦芃肯定是看不上的。他直接把人带到了最北端的三间客卧处:“两个带衣帽间和独立卫生间的套房,一个只有衣柜书桌只能使用公卫的普通房间。你们三个,猜拳吧!”


    几个人走了一圈,梁洪笑着摇摇头:“小月是女孩子,有独立卫生间更方便。我一个大老爷们过得糙,我就要正中这间普通的吧。”


    罗钰还想说什么,麦亦芃快刀斩乱麻的道:“那行,你住最小的,但如果东西不够放,保姆间也归你了!”


    几个人都挺爽快的,迅速分好房间后,廖小月又去保姆间铺床——等下要接待林仕强,戏台子得搭好咯!


    安顿下来后,麦亦芃又带着三个人跑到楼下会所喝早茶。期间碰见个还算熟悉的邻居,和气的跟他打招呼,又难免好奇的打量着三个陌生人。


    麦亦芃便按之前说好的一一介绍:“我两个远房表哥,出了车祸后,秦姨特意喊来监视我不准我四处浪的!”


    邻居被逗乐,顺便丢给了麦亦芃一个同情的眼神。怎么说呢,这帮少爷在玩得太过分时,家里也会找人约束他们,倒是接受良好。但旁边这个女孩子……


    麦亦芃忽然想起梁洪在车上的说法,想出口的话在舌尖绕了个圈,笑道:“你不认识她。他爸爸是林仕强,就是那个我们小时候班上女生特喜欢的琇莹饰品的总经理。”


    “哦!哦!琇莹饰品啊!我小学初恋是他们家的粉来着!”邻居显然听过,尽管琇莹饰品走得中低端路线,但那么大家企业的小姐自然不低端,邻居顺势恭维了一句,其实早八百辈子没见过这品牌了。


    “林小姐你好你好,”邻居热情的跟廖小月握了握手,“今天你来找小麦玩?”


    麦亦芃故意露出个更无奈的表情:“她是我秦姨请来的头号特务头子!你还不夹着尾巴做人!?”


    邻居哈哈大笑,随即冲麦亦芃挤眉弄眼,用十分暧昧的语气道:“看来好事将近啊!”


    麦亦芃???


    廖小月:“……”啊,这钢铁直男啊,你刚才的话多引人误会你真一点数也没有啊!


    梁洪冲罗钰丢了个“看我怎么说来着”的眼神,小样儿,老子有老婆,老子才是权威!


    罗钰:艹!大意了!下次记得千万别做电灯泡。


    明显人家小两口约会,有眼色的邻居火速开溜,绝不打搅人家小情侣。


    麦亦芃:“……”不是,你听我解释!


    廖小月扶额,天,穗城土豪圈子到底大不大啊?她前天才带着罗钰装男朋友来着?希望邻居不是个大嘴巴,不然她要露馅了!


    囧囧有神的吃过点心,林仕强的电话便准时打了进来。几个人又急急回到楼上,各就各位,搭好戏台子,随时恭候林仕强上门。


    没多久,肥头大耳挺着个肚腩的林仕强按响了门铃。为了不露馅,理论上去做保安的“男朋友”罗钰躲进了房间,梁洪去开的门。


    “您是?”林仕强礼貌问道。


    “保镖。”梁洪言简意赅的回答,然后把林仕强领进了厨房,廖小月正在笃笃笃的切菜。见了林仕强,笑了笑:“爸,你来了。”


    林仕强的视线扫了一圈,没看到麦亦芃的身影,不由问道:“小麦先生不在家吗?我特意带了礼物,感谢他对你的照顾呢。”


    厨房的摄像头如实拍下了林仕强的言行,蹲在房间看监控的麦亦芃轻笑,竟真是冲着他来的。不知林仕强一个做实业的,惦记自己什么呢?麦亦芃好笑的想:总不至于是……想在九歌文学网上打广告吧?


    “他在休息,前段时间车祸,精神不太好。”廖小月故意压低声音道,“千万别去打搅他。”


    林仕强的遗憾只差没写在脸上了,不过林总没有放弃、林总没有退缩。左右看了看,又悄悄的问女儿:“那能去你房间看看吗?”


    就知道你要来这招!我早准备好了!廖小月在灶台上洗了手,爽快的把林仕强带进了保姆间。因为保姆间狭小,最后只在生活阳台上找了个凳子坐下,父女两个各自捧了杯水,准备联络感情。


    林仕强看着女儿的居住环境,脸上的遗憾更加明显了。他捧着水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憋了半天,在廖小月快不耐烦之际,终于吐出了今天的目的。


    “小麦先生身体真的很不好吗?”


    廖小月喝了口水,含混的点了点头。


    “那他以后,是不是只能在家呆着了?”


    廖小月继续糊弄:“可能吧,我也不清楚。”


    “那你有没有想过近水楼台先得月,索性把他搞到手!?”


    林仕强猛地一拍大腿:“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第58章 脸红透了


    “噗!!!”廖小月一口水喷了出来,差点没被呛死。不是,你同意个鬼啊你同意!你问过九歌的市值了吗你就瞎几把替人同意!?你脸盘子大过天了吧!?


    蹲在房间看监控的麦亦芃也险些被口水呛着,尼玛我们脑补了几十万字的商战剧情,结果就这!?


    果然真实的商战,都是这么朴实无华的吗?


    “你干嘛?不行吗?”林仕强反倒是莫名其妙。


    “不是,我亲爱的爸爸,”廖小月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他们家保姆!言情小说都不带这么写的好吗?”


    “可是,你是我们林家的小姐啊!”林仕强理直气壮。


    廖小月???


    “保姆不能麻雀变凤凰!可小姐可以啊!”林仕强继续理直气壮,“我们家是大不如前了,可咱们家手里好歹有正经的公司,是几千人的大厂!凭什么不能跟互联网新贵联姻?他现在身体那么差,要回到十几年前我们家大赚特赚的时候,我还看不上个病秧子呢!”


    “而且你们两个还是青梅竹马!”


    “我们两家更是通家之好,他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呢!你不记得啦?”


    廖小月瞠目结舌,尼玛你说的如此有道理,竟让我一时无法反驳!


    林仕强再接再厉:“要不是那含家产的人贩子,你至于给他当保姆吗?”


    林仕强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你不记得,我记得。你小时候,你妈妈带着我和你参加跃音俱乐部的聚会。他爸爸带着他还有他的小提琴。你坐在钢琴上,他站在你旁边。你们两个合奏了一曲《梁祝》,大家一起鼓掌,又拍了视频。


    那时候你妈妈那个朋友,现在已经当了教授的何老师就说,你们两个好配哦,定个娃娃亲算了。”


    林仕强一边说着,一边暗自观察廖小月的表情。其实那么多年的事他早忘了,只不过惦记麦亦芃,所以把亡妻的遗物翻了个底朝天。还真让他找到了点东西!


    原来半路捡回来的女儿,竟与九歌少东家有这样的渊源!那不得利用起来?至于娃娃亲那段,就纯粹是瞎编了。十几年前的事,即使与何慧兰教授当面对质,她能坚决咬死当年绝没说过这样的话吗?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凑在一起,大人开几句玩笑再正常不过好吗。至于叶美意珍藏的无数个各路小朋友独奏与合奏的片段,那不存在!林仕强早仔仔细细的看过一遍,发现没有什么值钱的人物,果断扔掉了。


    得亏廖小月不知道,否则非得被这无情无义的王八蛋气死不可!叶美意费尽心思整理的女儿成长记录,在他手里,仅仅只是个趁手的工具而已。


    “那时候他们家算什么呀!唉——”林仕强姿态做作的长叹了口气,“都怪爸爸没本事,你爷爷传下来的知名企业,落到我手里成了现在的模样。不然……不然他想娶你,正经叫高攀!”


    这都什么跟什么!?高攀你妹!琇莹饰品放在全国是个什么级别你心里没点数!?


    不是廖小月看不起本家,主要是她没忘记最初给林仕强安的大反派设定,事先打开了全屋监控的!听到林仕强越来越离谱的话语,赶紧打断:“停!爸,你别乱点鸳鸯谱。”


    林仕强十分不服气:“我怎么乱点鸳鸯谱了……你们小时候……”


    “爸!爸!”廖小月尴尬得头发要冒烟了,“他现在身体非常弱,吃饭都没精神,没兴趣想这些。有些事我们以后再谈行吗?”


    “行!怎么不行!我又没见过他,当然得你做判断。”林仕强见廖小月半句不提那倒霉催的保安男友,心情大好。至于廖小月没一口答应他的提议?那不重要!


    别看他嘴上吹出了一朵花,但自家企业什么鸟样心里跟明镜似的。前两天他跟林弘毅父子谈心时,说起廖小月的婚事。这么大个女儿,结婚肯定得让家族利益最大化不是?老爷子提议的供应商的儿子不是不好,但跟麦亦芃没法比!


    别说两家不在一个行业啊,麦亦芃手里的现金流太香了啊!


    林仕强看着眼前半路捡回来的女儿,越看越喜欢。这孩子八字好啊,被拐了能自己爬回来不提,居然混到了麦亦芃身边。


    那可是麦亦芃,穗城商圈出了名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祖宗!想找他融资的排起来能绕翠云台转三圈。但他根本不出现在公众媒体上,成天关在实验室里,压根见不到人。


    可这不是巧了吗?他,林仕强的闺女,在人身边做保姆!


    不要看不起保姆啊,听着丢脸,但她天天能见着人不是?不提联姻,光是取得麦亦芃的信任,在他耳边吹吹风,没准都能给家里拉来投资。再丢脸,比连人都见不着的强好吧?


    林仕强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算盘珠子嘣了廖小月和麦亦芃满头满脸。此时此刻,两个人的内心都是崩溃的。


    离谱!简直太离谱了!


    然而,再仔细琢磨,这离谱里,居然还透着一丝丝靠谱。


    别的不说,门当户对四个字,还真尼玛挂上了啊!要知道圈子里的门当户对,从来不是一千万对一千万,五千万对五千万的分法。而是差不多的家庭,要么父母组织相亲,要么自由恋爱。


    廖小月的出身并不差,加之按照低娶高嫁的传统,也无怪乎邻居听到廖小月来监督,便对他们喊恭喜。正因为,他们俩真凑一块,不稀奇!一点都不稀奇!


    大家确实不可能接受真保姆。但遭遇意外后,本家找回来的灰姑娘,他们却是不大介意的。反正不是他们家儿子娶,麦亦芃喜欢,关别人屁事!又不是个真农村妞,顶天了八卦两句就完了。说多了还得罪人呢!


    想着一直在默默运行的监控系统,廖小月再听不得林仕强的游说,找了个准备做午饭的理由,硬把林仕强怼出了大门。


    “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的,你怕什么丑啊?”林仕强仍然顽强的碎碎念……


    我谢谢您呐!闭嘴吧您呐!老子攒了5年的行业口碑都快被您搞崩了,您哔哔个锤子!真丢了工作,您能给我重新安排?我信你我是棒槌!


    糟心的把林仕强扫地出门,廖小月开始后悔,千不该万不该信了麦亦芃的鬼话!这货科研上可能真牛逼,但日常生活里掉链子的多了!上回,他死活不肯请保镖,看,出事了吧?这次,他又死活要玩请君入瓮,看,又出事了吧!?


    廖小月痛心疾首,悔不该带上八百米厚的学霸滤镜!学霸怎么了?学霸他就不犯错、不犯蠢了吗!?


    现在好了,林仕强的如意算盘全被麦亦芃听去了,请问她现在怎么收场!?


    廖小月顶着一头火气冲进玄关,恰迎头撞上从大书房晃出来的麦亦芃。林仕强的炸裂言论瞬间充斥进了脑海,此刻碰到当事人,廖小月的脑子轰得炸了。顷刻间,她的脸红到了脖子根。救、救命!我的双脚要抠出一套全新的大平层了!比麦亦芃家还要大的那种。


    麦亦芃却被廖小月的窘态惊在了当场。他对廖小月的印象,其实并没有太鲜明的性别符号。平常肯定知道她是个女的,他还给她买漂亮汉服遮挡手臂上的疤痕。但盖不住这货抓他洗澡时那叫一个爽快麻利。


    咱就是说,现在他还没取得独立洗澡的资格呢!还每天被这位猛士当小猪仔洗刷刷呢!


    所以,请问廖大看护您脸红个什么劲儿啊?


    不是,您居然会脸红的啊?


    啊,也不对,眼前的女壮士,居然是个会因为婚姻大事害羞的女孩子吗?


    请问我们昨天被人误会时,您那淡定从容的姿态呢?是亲爹说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科研人员自带的强迫症属性上线,麦亦芃本能的回忆起了林仕强的言论。好像除了算盘声音大了点,也没什么特别啊。


    难道……是他们小时候合奏过《梁祝》?他们俩的缘分有那么深的吗?


    “那个……”抠完大平层的廖小月坚强的抬起头,“林总的话,我们就当屁放了吧!”说毕,刚刚正常了点的脸色,再次染上绯红!放个屁!原先她根本没想过自己跟麦亦芃有任何可能!


    但是!现在被林仕强带沟里了!


    作为一个心智正常、审美正常的成年女性!谁碰到麦亦芃这种九歌标配男主能忍住不动手的?啊?你告诉我?谁、能、忍、住!别的不说,光那张脸就很馋了好吧!


    那,麦亦芃开窍了吗?并、没、有!


    麦亦芃好搞吗?想、屁、吃!


    站在玄关处的廖小月几欲抓狂!求问她怎么再回到一个小时前那无欲无求、优雅从容的状态啊啊啊啊啊啊!我特么是认了个什么倒霉催的亲爹啊啊啊啊啊!


    麦亦芃看着廖小月不停变化的神色,也跟着尬住了。不知为何,他思绪一窜,又窜到了每天晚上的固定项目上。想着被从头洗到脚的自己,麦亦芃的脸上也渐渐浮起了红云。


    那什么,请问被林仕强那奸贼灌了一脑门子门当户对谈婚论嫁的两人,今晚还能坦坦荡荡的赤诚相见吗?


    在线等,暴风急!!!


    第59章 换装


    改装的SUV在马路上疾驰,车内的氛围却十分古怪。一行四人的位置与来时并无不同,但廖小月和麦亦芃却不复之前的亲密。尽管各自绑着安全带,距离应该是固定的,偏偏就给人一种……仿佛拼车的两个陌生人,竭尽全力互相避开的感觉。


    红灯停车时,罗钰不住的用眼神询问梁洪:那二位,出什么事了?


    梁洪上哪知道?他又没偷听廖小月父女交谈,更没跟着麦亦芃蹲监控。只是看两人的表情,很有可能是林仕强弄出了什么幺蛾子。不过他只是个区区打工人,老板的私事最好少管。因此他装作没看见罗钰的小眼神,手持方向盘,目不斜视的开着车。


    罗钰:“……”他有时候就很不喜欢梁洪个老阴比的性格,嘴巴严得跟蚌壳似的。大哥你醒醒!我们现在退伍了!不执行任务了!


    车很快开进了小区,下车时,廖小月和麦亦芃仍旧没说话,弄得罗钰白爪挠心。更可气的是,刚进家门,他便被梁洪强行抓回了房间,再看不到外面的场景了。


    然而,因为梁洪的过分机敏,外头的两人更尴尬了。


    怎么说呢?就……目前而言,两个人肯定都没有那个意思。但,要说彼此真一点意思都没有,又有点心虚。按古早流行过的说法,可以称之为“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可是吧,他们这种感觉又并非自然发酵,而是被莫名冒出来的林仕强突然捅破的。换言之,他们从完全没有暧昧,到突然发现两人其实可以搞暧昧,不过短短的十几分钟。


    属实有点刺激过头了!


    其实如果把场景放在学校那样的地方,倒也没什么。彼此躲开几天,是重新回归纯洁、还是试探着向前发展,差不多能有个相对明了的结果。偏偏他们二人,一个病患、一个专职保姆,跟两个保镖一起蜗居在这小小的方寸之间,那可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不打丝毫折扣的那种。


    两人在客厅里静默了足足5分钟。还是麦亦芃率先找到话题:“那个,之前你妈妈的朋友何教授想见你一面,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去拜访她?”


    话毕,麦亦芃又被自己哽住了。明明很平常的一句话,但为什么总觉得带着些别的意味呢?他发誓,他真没有额外的意思!


    廖小月也噎了下,她当然知道麦亦芃纯属好心。但是……廖小月看了麦亦芃一眼,又看了一眼。


    不是,哥们,你再对我好点儿,我可能真忍不住要下手了……


    毕竟,这世上,廖小月实在找不出第二个对她如此细致体贴的人了。哪怕明知是麦亦芃的性格所致,或许他对谁都一个样。可站在廖小月的角度,麦亦芃的春风和煦,是切切实实的吹进了她的心底,且不求任何回报。


    廖小月睫毛微颤,呼吸急促了几许,竟半天说不出话来。


    又是良久的沉默。


    但这一次,轮到了廖小月开口:“那……麻烦你帮我约一下她。”顿了顿,补充道,“我自己去见也可以的。”


    “那怎么行,你都不认识她。”麦亦芃脱口而出。


    廖小月:“……”哀怨的看着麦亦芃,你这样子,咱们俩不来一段很难收场啊!


    麦亦芃的耳尖瞬间染上了薄红,而后逃也似的跑了回自己房间。


    直到晚饭时,麦亦芃才磨磨蹭蹭的从他的闺房里挪了出来。


    “那个……”麦亦芃一开口,餐厅里的三个人同时望向了他。但紧接着,梁洪转身去厨房盛饭,被教育了一下午的罗钰也默契的擦起了灶台。最后只剩反应稍慢的廖小月还呆在原地。


    然后两人同时被梁洪和罗钰气到了!谢谢,你们让我们更尴尬了!秦蓁蓁到底打哪挖出的俩人才啊,大写的绝!


    好在麦亦芃经过一下午的冷静,情绪已经平稳许多。冲梁洪翻了个白眼,从容落座,大大方方的对廖小月道:“何教授着急见你,想约我们明天去吃早茶,你想去吗?”


    情绪是会传染的,麦亦芃大方了,廖小月也慢慢调整了过来,终于找回了点今早11点钟之前的感觉:“明天周二,我上班。”


    氛围和缓,麦亦芃更镇定了,他微微笑道:“没关系,她也约了我。权当出外勤。”又对梁洪和罗钰道,“你们也一起。”


    梁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他们既然签约做了保镖,就不可能不跟着出门。何况明天要见的那位何教授不知什么来头,再是麦亦芃的熟人,他们也得盯紧了。顺便职业病发作,问起了何教授的基本情况。


    麦亦芃耐心跟同桌的三人介绍道:“何慧兰教授是我爸的老同事、也是跃音俱乐部的老会员。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中文系的。但我跟她接触不多,印象不深了。”


    廖小月好奇问:“你后来不常跟着爸爸参加俱乐部活动了吗?”


    “嗯,大点之后,精力集中在奥数上,就没再去过俱乐部了。”麦亦芃解释,“我对音乐兴趣一般,更喜欢数学。何况俱乐部后来慢慢没落,没有新鲜血液,只剩老人。


    并且,随着大家年龄增长,也渐渐没了当初一齐搞创作的激情。与其说是音乐俱乐部,不如说是稍微高端点的宝爸宝妈带娃聚会。很无聊的。”


    廖小月???所以小麦同学你身边的人都对高尚优雅过敏是吗?


    看到廖小月的表情,麦亦芃好笑:“不然你认为什么正经音乐俱乐部,能让我们两个菜鸡小朋友登台合奏《梁祝》?”


    哦豁!有瓜!罗钰和梁洪隐晦的对视一眼,津津有味的听起了八卦。


    廖小月无言以对。想想也是,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工作生活一地鸡毛,哪有那么多创作激情。更何况一群业余人士,即使能保留年轻时的赤子之心,大概率能力也不允许。时间长了,自然而然便回归平淡了。


    有了话题,席间气氛慢慢热络起来。直到……到了每日一洗的紧张刺激时刻!


    在阳台上给麦亦芃收衣服的时候,廖小月额上青筋跳了跳。恕她专业水平实在达不到那种高度,今晚还是场外求援吧!于是,被连人带衣服扔进浴室、正满脑子天人交战的麦亦芃,迎来了梁洪。


    麦亦芃:“……”


    梁洪:“……”


    麦亦芃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目前这五味杂陈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咳,”梁洪轻咳一声,“小月说,现在你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自己洗澡的危险性应该不大。但为了避免意外,让我稍微看顾一下。”


    说毕,觑了觑麦亦芃的表情,憋着笑着补充了一句,“你要是不习惯,我把小月换进来?”


    麦亦芃瞪了梁洪一眼,二话不说的打开花洒,麻溜的自己洗起澡来。真是的,本来他早可以自己洗,还不是廖小月怕他不小心栽倒,才强行把他当小猪仔的好吧!


    梁洪在旁边暗笑不已,一边上班,一边追老板亲自演出的爱情剧,这工作环境,很好!非常好!


    次日一早,天气正好。如今已是9月下旬,到底比8月时凉快了些许。太阳没出来时,竟能感受到些微凉意。麦亦芃散步归来,靠在玄关的鞋架上,大口喘着气。


    廖小月皱眉问:“今天怎么这么累?走很远吗?”


    麦亦芃说不出话,只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旁边脸不红气不喘的梁洪替他解释道:“他爬楼梯上来的。”


    廖小月!!!


    梁洪笑道:“没关系,爬得很慢。平均爬3层休息2分钟,对心肺没负担的。”


    康复训练没有轻松的,廖小月听到梁洪的话,放下心来。耐心的等麦亦芃喘匀了气,才问:“要洗澡吗?”


    麦亦芃点了点头,而后开心的道:“第一段完全没有喘,实测心肺功能没受损。只是之前久卧,后来运动量也很小,萎缩的肌肉不太使得上力,所以爬楼有点困难。但应该很快能恢复体力了!”


    “那太好了!”廖小月也跟着高兴起来,肺大泡手术后,他们最担心的便是麦亦芃的心肺功能无法恢复。才20岁的年纪,如果心肺受限,就太可怜了。


    彻底确认自己没事的麦亦芃心情格外好,带着梁洪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时脸上仍挂着笑。重伤卧床时,才深切的知道健康有多么美好。如今身体日渐好转,眼看着能恢复如初,怎让人不愉悦?


    几个人坐到车上时,麦亦芃笑容不减,拿着手机,愉快的用微信跟秦蓁蓁和老师报着喜。他的情绪感染了车上其他人,顿时觉得开去市区的漫长旅途一点也不操蛋了。


    一路有说有笑的开到了约定的餐厅门口,廖小月轻巧的跳下了车,一眼便看见了等在大门处,提着个巨大盒子的何慧兰。


    她们昨晚上已交换过照片,何慧兰显然也认出了满脸笑意的廖小月,不由愣住。她听麦亦芃简单讲述过廖小月的坎坷经历,原以为会看见一个愁苦畏缩的可怜孩子。却不料出现在她眼前的竟是一个……身穿交领白色中长袖小袄、下着过膝浅绿改良襦裙、浑身洋溢着蓬勃朝气的妙龄少女!


    廖小月今天这身打扮,别说脑补万千的何慧兰。便是麦亦芃也觉得很意外。他给廖小月买过比较正式的汉服,但廖小月显然更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她挑的同城店家发货仓库就在开发区,下单当天下午便送到了家里。


    廖小月昨天去演林仕强,并没有换上。直到今天才将自己打扮起来。她还是垂着那条辫子,却再不似以往那般梳得油光水滑,而是故意扯出了稍稍有些凌乱的蓬松感。气质便截然不同。配上她新买的汉元素衣裳和手腕上造型别致的莫比乌斯环黄金手镯。


    俨然就是一个既有古典韵味又不失时尚的窈窕淑女。哪还看得出半点土包子痕迹?


    何慧兰的眼里霎时涌上了泪,她三两步走到跟前,一把拉住了廖小月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美意,你的女儿这么大了,你看见了吗?


    第60章 公主的皇冠


    廖小月的笑容僵了僵,或许是自幼的生存环境比较险恶,她不太习惯陌生人如此热烈奔放的表达。好在何慧兰很快收了泪,拉着廖小月的手,带着麦亦芃等人走进了预定好的包厢。


    何慧兰把人约在吃早茶的地方,但并没有品鉴美食的心情,廖小月也没有,麦亦芃更是不能乱吃东西。而梁洪和罗钰暂不知道这顿谁买单,索性装起了土包子。最后菜牌转回何慧兰手里,她只好闭着眼随便点了些茶点,便预备进入今天的主题。


    然而,刚点完菜,服务员进进出出,加之刚才的情绪还没完全下去,何慧兰竟然小小的卡了下壳。直到服务员摆好茶叶包和烧水壶,走出包间,并帮他们关上门之后,何慧兰才重新开口。


    却是先问的麦亦芃:“小麦看着气色不错,看来恢复得挺好。要准备回实验室继续读书了吧?”


    麦亦芃是黄锦坤老院士入门弟子,因此,虽然他理论上是科大的博士,但实际上一直跟在老师身边学习。当然,原本实验室就有博士站的资质,口头上说他在这边读书也没问题。


    听到何慧兰关心的问询,麦亦芃笑答:“血红蛋白还差着些,老师让我索性再养段时间,以免年纪轻轻落下病根。”


    “现在是该多休息。贫血很影响思绪,强行工作反倒容易两边不落好。反正你年轻,不如先养好了再说。”


    麦亦芃点头:“我老师也是这个意思。”


    何慧兰看着麦亦芃苍白的脸色,在心里叹了口气。考虑到他突逢家变,深怕哪句话点到了他的伤心事,不敢继续深聊。于是她转过头来,看向了廖小月。


    而廖小月的状态真的比她想象中的好太多了!虽然也有些瘦弱苍白,但眼神很亮,精神头特别好的样子。何慧兰又悲又喜,忍不住抚上了她的鬓边:“月月小时候长的有点像爸爸,现在倒像妈妈更多点。”


    廖小月笑了笑,心想,那是老天开眼。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何慧兰问。


    “不太好,”廖小月实话实说,“但几个月前遇到小麦,现在还不错!”


    廖小月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模样,看不出半点愁苦。何慧兰不由松了口气。一晃眼叶美意亡故十几年,他们渐渐不再提起她、和她失踪的女儿。以至于廖小月来到穗城5年后,他们才在姻缘巧合下得到了消息。


    不过,她也没忍住为自己和俱乐部其他人解释道:“当年我们和你爸爸有些不愉快,所以后来……”


    廖小月噎了噎:“我爸他……跟你们也吵?”


    “他就是个王八蛋!”何慧兰家境优渥、又在象牙塔里关了一辈子,着实没什么城府。不提林仕强还好,提起那渣男,何慧兰就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忘了不要跟别人儿女议论其父母的社交原则,咬牙切齿的道,“他再婚的时候,你舅舅来闹场,我才知道他因为跟你舅舅打架,竟然去警局撤销了报案!”


    “他居然有脸请我去吃酒!??”何慧兰越说越气,“还说什么我们两家才是世交,不要为了叶家影响我们两家的交情。我呸!”


    罗钰目瞪口呆,见证过廖小月认亲全过程的他,知道林仕强是个不要脸的,但万万没想到,林仕强居然能如此不要脸!


    但他更没想到的是,林仕强的下限远不止如此!


    “你妈刚过世他再婚也就算了,我本来就对那渣男不报什么指望。但他恶心人真的很有一手!”时隔多年,何慧兰忆起往事,仍旧觉得太阳穴一跳跳的疼,“他后来居然给儿子起名日升!我特么……”何慧兰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才把后续的脏话咽回了肚子里。但脸色已是气得通红!


    麦亦芃微微皱眉:“日升……有什么说法吗?”


    何慧兰恼怒道:“那是月月没出生时,美意给宝宝取的备选名!他林家又不是进破产清算了!一百块钱请人重新起个名字不行?非要占个死人便宜?我真是……真是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那种人渣了!”


    廖小月:“……”能把中文系教授逼到词穷,某种程度来说,林仕强牛逼!


    “不提那扫兴东西。”何慧兰吐出了口浊气,“我今天主要想看看你。”随即,她苦笑了一声,“我和你妈妈是朋友,但这些年来,也没帮上你们母女两什么忙。希望美意不要太生我气才好。”


    廖小月笑着摇摇头,亲爹亲自放弃的女儿,何慧兰一个外人又能做什么呢?能找到人还能资助一二,彼此都不知对方的存在,说帮忙不过是句空谈。能惦记着见个面,已经很难的了。


    廖小月想,如果她现在过得不好,或许何慧兰也会伸出援手。当然,他们情分有限,能帮的自然有限。人活在世,归根结底,只能靠自己。身边人能不拖后腿的,已然是万幸了。


    点心做好,服务员送了进来,何慧兰招呼起来在座的几人。广式茶点分量不大,有梁洪和罗钰两个人在,三下五除二的扫了个干干净净。等喊服务员撤下空碟子,大家端起茶杯,才进入正经的聊天模式。


    但陌生人之间,能聊的并不多。何慧兰便说起了一些叶美意的往事,有些算是廖小月的亲身经历,但她已经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倒是麦亦芃一直生活在这个环境里,有些模糊的印象。至少,他是记得叶美意的。


    廖小月不免有些怅然,别人描述的妈妈那样的美好,她却再也见不到了。


    “对了,我给月月带了个礼物。”何慧兰说着,把桌上的茶杯挪了挪,从旁边的凳子上提起个精致的木盒子,摆在了廖小月面前。


    廖小月愣了愣,因为约的早茶,他们几个年轻人空着手,反倒是长辈带了礼,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你打开看看吧。”何慧兰道。


    廖小月拿过盒子,试探着打开。发现竟是个充满巧思的首饰盒。抓住把手往外一拉,首饰盒层叠散开,一整套闪闪发光的首饰便展现在了她的眼前。黑色绒布为底,一个个水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漂亮得令人炫目。


    “这……”廖小月不会看宝石,总觉得首饰盒里的皇冠正中那块垂吊着的宝石过于耀眼,不像真的。但何慧兰送她一套假的干什么呢?


    “这是你妈妈最后一件完整的作品。”何慧兰的眼神里,带上了哀伤,“那时候,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廖小月托着首饰盒的手指紧了紧。


    “她说她要设计一套最漂亮的首饰,给你结婚时候戴。”


    “但是……”何慧兰讽刺的笑了笑,“设计稿被林家人拿去,当做了那年七夕的婚庆系列推出。人造水钻做得中低端品,卖成当年爆款。毕竟那时候大家经济条件不如现在,很多人婚纱都是租的,花个几百块钱买个漂亮的装饰品结婚,都挺高兴的。”


    廖小月点头:“是林总的性格。”


    “我当时气到不行,”何慧兰的语气都有些无力了,“但我一个外人,凭什么跟姓林的抢遗物呢?”


    “我只好捏着鼻子买了一套。想着或许有一天能找到你,算给你留个念想吧。”


    “盒子是您单独配的吗?”麦亦芃问。


    “嗯,我年轻时候收集的小玩意。”何慧兰不以为意的道,“不是什么值钱的木头,恰好能跟首饰配套而已。月月拿去玩吧。”


    “谢谢。”廖小月小心翼翼的触碰着闪闪发光的小皇冠,嗓子哽得隐隐发疼。


    叶美意留下的东西太少,所以这套流水线出产的廉价品,也显得那么的珍贵。就如那首《致我心爱的小月亮》一样,或许谱曲是水平并不高,但那满溢的爱,一直、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时时刻刻激励着她、提醒着她,不要放弃,不要屈服,只要健康活着,就一定有希望逃离!


    最后,她真的成功逃离了,逃离了噩梦般的乡村,逃离了被人摆布的命运,找到了妈妈留给她的线索,找到了妈妈留给她的一切。


    “我小时候,妈妈总是给我穿公主裙。”廖小月轻轻捧起皇冠,仔仔细细的端详着,“我长大后,她让我戴皇冠结婚……”廖小月眼里涌上泪意,却忍着没掉下来,而是努力的翘起嘴角,“她是想,让我一辈子都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吗?”


    “当然。”何慧兰肯定的点了点头。


    廖小月笑了起来,她把皇冠戴在了自己头上,笑问麦亦芃:“芃芃,我戴皇冠好看吗?”


    麦亦芃起身,走到了廖小月身后,替她将皇冠摆正、扣好。华丽繁复的水钻皇冠与汉元素的常服一点不搭,但是在廖小月含着泪却格外明媚的笑容下,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和谐。


    这是妈妈送给女儿的礼物,是时间与空间都无法阻隔的关切与惦念。所以,再粗糙的工艺,都无法掩盖那惊心动魄的美。


    廖小月拿起手机,充当小镜子。看着手机里的倒影,仿佛穿越了时空,看见了那张相似的脸上,温柔又略显得意的笑容。伸手,指尖轻轻拂过手机里的自己。


    妈妈……


    我长成大公主啦!我会一直一直快乐的生活下去的,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