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4他胸膛的重量轻轻……
躲在楼梯口的官颖棠看孟松年突然上楼,赶紧回了主卧。关上门还不放心,四处看,打开衣柜门躲了进去。
另一边,孟松年径直来到二楼。
京华府他来过几次,上楼后驾轻就熟地朝卧室方向走,孟清淮紧跟着,生怕他不清醒走错房间,干脆走快几步提前打开客卧的房门,再扶住孟松年故意往里引,“您小心。”
孟松年丝毫没看出破绽,甚至还觉得大儿子体贴,对比之下,二儿子孟梵川无辜中枪,“你那个混账弟弟,去国外半个月了,电话都没给我打一个。”
孟清淮这会儿哪有心思跟他谈弟弟。
他扶孟松年在床上躺下,微顿,低低提醒他,“爸,您在我这边住的话,妈一个人在孟园。”
这对夫妻一年365天有360天都会住在一起,剩下的那几天也多半是因为孟松年出差。一般来说,非必要原因两人不会分开。
孟清淮原以为搬出母亲庄佳仪能让孟松年打消住在这里的念头,毕竟只是问个“好感”的问题,不必这样大费周章。
可没想到孟松年闻言睁开眼,威严中又带着几分嫌弃地看着他,“你以为我想住你这?”
孟清淮:“?”
孟董事长讪哼道,“我之前答应过你妈应酬不再喝酒。”
作为亚洲首屈一指的上市集团创始人,孟松年在商圈的地位非凡,与生俱来的冒险性格让他从年轻时就格外拼。如今年过半百,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也是因为庄佳仪陪伴他养生有道。
戒酒多年,今晚和几个儿时旧友碰面,一时高兴才破了戒。
孟松年名声在外,威严作风向来不容置疑,但两岸无人不知,他对夫人庄佳仪尊重宠爱,千依百顺。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当初港媒唱衰庄家大小姐远嫁内地被夫家冷落时,孟松年在维港为妻子放了一场夸张的烟火不止,还包下维港高楼大厦的大屏广告位,高调向妻子公开示爱。
千禧年,当时的孟家长子孟松年一战成名,被赞港岛最佳女婿。
“今晚只喝了一点。”孟松年揉着眉角,“没必要让你妈担心。”
孟清淮:“……”
还真以为他大晚上父爱泛滥跑来关心自己,搞了半天,是怕被老婆骂才找借口躲过来。
孟清淮有些无语,但事已至此,孟松年今晚留宿京华府已成必然,他没再说下去,只淡淡叮嘱父亲,“那您早点休息,卫生间有新的毛巾牙刷。”
关上门,孟清淮在过道无奈吁了口气,转身看隔壁的主卧。
门也关得严严实实。
他上来的时候没看到官颖棠,想来应该已经回了房间。孟清淮便先下楼,将餐桌收拾干净后才重回楼上书房,给官颖棠发消息:
「不用担心,他住客房,不会打扰你。」
等了几分钟,没回复。
他又发:「睡了?」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联想到官颖棠昨天胃痛的场景,孟清淮难免担心她又出了什么状况,思忖片刻,还是去了主卧一趟,不能太大声地敲门,他很轻地提示两声后,径直拧开房门进去。
房间里竟然没人。
孟清淮蹙了蹙眉,走到床边四下寻,“官小姐?”
“吱”一声,衣柜的门忽然被打开。
孟清淮视线落过去,便看到官颖棠的头从里面小心地探出几分,四目对视——
“你爸呢?”她几乎用气声在问。
任谁也不会把眼前的官颖棠和一个端庄的世家闺秀联系到一起,她扒着柜门,身体还戒备地藏在衣柜里,唯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熠熠发光。
孟清淮忽然有点想笑。
“官小姐比我想象中还要谨慎。”
“……”
官颖棠也知道自己这会儿的样子有失优雅,扁了扁嘴,“我怎么知道你爸会不会突然来主卧。”
情急之下,她别无选择。
她边说边站起来,但大概是因为蹲着的姿势太久,抬腿往外迈的那一瞬,她蹲到发麻的双脚一时没支撑住平衡,眼看着就要倾倒——
那只卷起半截袖子的手臂很自然地伸出来扶住了她。
官颖棠冲到嗓子眼里的“啊”硬生生收住,小腿的麻感迅速被另外一种温热的麻感取代,过电似的,从手臂处窜遍全身。
她站定,愣了愣,迟钝地垂下眸。
孟清淮握着她的手肘,动作明明很轻,却又异常沉稳有力,好像穿透皮肤吸附在她的神经上,一阵阵发热。
官颖棠心莫名一跳,往后退了退,礼貌道:“谢谢。”
孟清淮亦收回手,“那你休息,有什么事发消息给我。”
他说完就要走,官颖棠下意识问:“你住哪?”
京华府因为只有孟清淮偶尔过来住的原因,日常只准备了一间客卧,现在客卧被孟松年住了,只剩一间主卧。
三个人,显然不好分配。
“书房。”孟清淮平静地说。
官颖棠怔了怔,忽然拦住他,“不行,你今晚得住这。”
“……?”
“万一你爸半夜睡不着来找你聊天,我一个人怎么办?”
察觉到大小姐的过分担忧,孟清淮停顿了一刻,“放心,他没有这个爱好。”
“万一呢?”官颖棠不敢想孟松年见到她后大眼瞪小眼的场面,扬起尾音祈求,“你留下嘛。”
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这短暂话语里流露出的违和。
原来,端庄自持的官大小姐也会撒娇。
以至于孟清淮的心也莫名跟着柔软了一下,微顿,低低应声,“好。”
两人的目光因此衔到一起,窗外夜色如水,月光浅浅倒映在对方眼里,过于持久的对视终于让官颖棠后知后觉,“留下来”这个决定除了防备孟松年外,还意味什么。
一张床,两个人。
今晚注定无眠。
“那,我先去洗澡。”
她忽然不太自然,借口进了卫生间,关上门在里面又是洗澡又是做面膜,只希望时间能过快点,最好等她出去的时候,孟清淮已经困到睡着了才好。
然而一小时后,当她终于磨磨蹭蹭地从卫生间出来时,孟清淮还站在窗口不知跟谁打电话。
正好省去尬聊的场面,官颖棠默默上床,拿了本书靠在床头看起来。
书应该是孟清淮之前留在这
的,金融相关,官颖棠并没兴趣。
但她还是装作看得很认真,大脑一目十行地读着,眼睛却暗中盯着不远处的孟清淮。
他背对着自己,衬衫规整地束在黑色西装裤里,只是一个背影也十分矜贵耐看。
肩很宽,看起来很好靠的样子。
腰也不错,之前单手就把自己抱起来,核心力量应该很足。
至于腿更不用说,这人身形比例优越,一眼看去腰以下全是腿,观赏性极强。
凭良心说,这个老公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就算被迫住在一起了,每天见到他也是对眼睛相当友好的一件事。
正扫描仪一样地暗中偷窥,孟清淮忽然结束通话转过身,官颖棠心一跳,立刻收回视线,假装认真看手里的书。
只凭余光感知,那人去衣柜拿了衣服,紧接着也去了卫生间。
哗哗的水声传来,官颖棠抬眸看了一眼,忽然想起刚刚在楼下,孟松年问孟清淮的那个关于好感的问题。
他顾左右而言他,摆明就是不想回答。
至于为什么不想——
应该是因为,真的没有好感吧?
虽然他曾经说过不讨厌自己,可不讨厌也不等于就是喜欢,可能只是一种平和的接受,不反感她这个人而已。
而且他那么聪明,肯定知道当时自己在楼上。
官颖棠觉得蒋培明那句话还是有道理的,她和孟清淮一个港岛长大,一个出生北城,彼此的成长背景,文化底蕴都不同,要不是被长辈摁头,这辈子可能都聊不到一起。
毕竟要真有缘分的话,当初同在一所大学的两人,总该见过对方才对。
孟清淮现在遵父母命结婚,自然不会把这样的答案说出来,让父母失望,也让她尴尬。
很快,洗完澡出来的孟清淮验证了官颖棠的想法。
他背对着官颖棠在床前沙发上坐下来,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但瞧他的样子,似乎今晚就打算睡在沙发上。
官颖棠一点都不意外,这完全符合孟清淮的性格,温和绅士的男人,不会因为被迫住到一起就产生非分之想。
这也是官颖棠能放心让他住下的原因。
只是,新婚夫妻共处一室,他无波无澜,这般泾渭分明保持距离,虽说是君子之举,但变相也算是对官颖棠魅力的否定。
怎么,她很差?
就不值得他多看一眼,浮想联翩,甚至心动一下吗?
官颖棠吐一口气,将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的书放回原位,没什么语调地对孟清淮说:“孟先生其实不用这样。”
正低头给别人回消息的孟清淮转过来,“什么?”
虽然这样有些主动,但一码归一码,官颖棠只是觉得没必要,“你不用睡沙发。”
床这么大,她没理由让188的老公去挤沙发,这会显得她这个已经领证结婚的妻子有种莫名的矫情做作。
她们港女向来豁达。
然而孟清淮听完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讶。
他又低下头,打完最后几个字后站起身,淡淡说:“官小姐误会了。”
官颖棠:“?”
孟清淮径直朝床的另一头走过去,“我没打算睡沙发。”
官颖棠:“???”
愣怔间,被子已经被掀开。
官颖棠张了张嘴,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到身边的男人。
“孟先生?”
……不是,你是不是上来得太自然了?
孟清淮无视她的震惊,平静道:“既然官小姐想体验婚后的生活,当然要把该做的事都做了,对么。”
官颖棠脑子空白了一刹。
他什么意思?
他要做什么?
什么是该做的事?
你等会你说清楚!
可孟清淮没给官颖棠再问下去的机会,手一抬,关掉卧室的灯,只留一道压得很低的声音,“睡了。”
官颖棠瞪着一双茫然的眼睛陷入黑暗中。
本想着大发慈悲赏他半个床位,结果人家压根儿就没打算委屈自己睡沙发。
所以,纯粹是她个人在浪费表情罢了。
官颖棠被一种不可思议的情绪裹挟着,愣了好半天才抓着被子缓缓滑进被窝,她整个身体绷得直直的,耳朵紧张地竖起,仿佛随时准备着应战。
可孟清淮好像没有打算做什么。
卧室安静极了,只有很轻的呼吸声落在耳边。官颖棠第一次和男人同床共枕,虽是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可终究有点不习惯。
过去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见孟清淮有什么动静后,她才放下了一些警惕,整个人微微松弛下来,刚要闭上眼睛——
“官小姐。”男人的声音却忽然在夜晚响起。
官颖棠吓了一跳,“什,什么。”
黑暗中,她察觉孟清淮似乎转了过来,正对着她。
有温热的气息隐隐约约流淌过来。
“帮我拿一下你床头抽屉里的小盒子。”他说。
小盒子?
官颖棠大脑抢着做阅读理解,神经立刻紧张起来,“为什么要拿小盒子?”
孟清淮顿了一顿,“我要用里面的东西。”
官颖棠:“……!”
虽然,但是。
倒也不用这么快体验到这一步……
隔壁还有长辈住着呢!
官颖棠面红耳赤,倔强地背过身去,“我不拿。”
原以为这就已经算是婉拒不约的暗示,应该能让孟清淮知难而退,可没想到几秒后,他忽然开了自己那边的灯,紧接着微微靠过来,越过官颖棠的身体——
温黄灯光下,他胸膛的重量轻轻压着她。
官颖棠的心跳仿佛在高速驰骋,怦怦的,一秒钟内,脑子里闪过180个动态画面以及对孟清淮伪君子的千字文腹诽批判。
直到“咔哒”一声。
孟清淮修长的手臂拉开抽屉。
官颖棠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耳廓已经染上一点绯粉,还想说点什么再阻止一下,便看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蓝色的小盒子,打开——
他从里面缓缓拿出了一对耳塞。
“……?”
大概是车速刹得太快,官颖棠一时还没回神,脱口而出地问:“你是拿耳塞?”
孟清淮莫名,“有问题吗。”
孟清淮有轻微的失眠症,睡觉时需要绝对的安静,刚刚尝试不借助耳塞入睡发现不行,这才起来拿。
官颖棠闭了闭嘴,暗恼自己发癫乱想,裹紧被子咬牙切齿,“没问题。”
她说完,孟清淮才好像明白过来什么,手轻合上抽屉,垂眸看她,
“不然官小姐以为我要拿什么?”
第15章 chapter15馋他身子呗
第二天早上,官颖棠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铃声从门外过道传来,之后便是孟松年接起的声音,他似乎也是才起床,说了几句话后声音逐渐远去到楼下,不再清晰。
转头看,昨晚睡在一起的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官颖棠不敢贸然起床,便先躺在床上观察外面的动静,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她听到有人在拧门,不确定来的是谁,只好赶紧缩进被子里。
门被打开,脚步声一点点靠近,虽然看不清,但熟悉的气场告诉官颖棠,进来的是孟清淮。
虽然高度警惕的心暂时放了下来,但碍于昨晚的“盒子”事件,官颖棠现在并不想理他,于是继续躲在被子里装睡。
直到察觉孟清淮似乎走到了自己附近——
官颖棠很轻地抬眸,试图透过被子看到什么,但她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他似乎打开衣柜,紧跟着有衣物摩挲的声音。
官颖棠绷直身子,连呼吸也不自觉地屏住,好不容易等到脚步声逐渐朝门外的方向移动,她就要松一口气的时候——
“我送我爸回孟园。”男人的声音冷不丁落下。
“……”
官颖棠怔了怔,忽然反应过来,锐利如他,根本早就看穿自己在装睡。
门被
关上,官颖棠顶着一张快要憋红的脸掀开被子,继昨晚后再次在心里把孟清淮狠狠慰问了一遍。
江可为的电话刚好这时打来,“起床了没,我在来你家的路上了。”
今天是周六,江可为不用上班,昨天就预告给官颖棠准备了节目,务必让她有个愉快的周末。
这通电话及时缓解了官颖棠的怨气,她立刻起身洗漱换衣服,也庆幸孟清淮回了孟园,她连找借口的流程都省了。
二十分钟后,官颖棠一个人轻松出门,坐上了江可为的车。
“同居第一天感觉怎么样?”刚上车江可为就哪壶不开提哪壶。
“别问。”官颖棠一点都不想再回忆昨晚的破事,撑了撑墨镜,“你说的节目是什么?”
江可为发动汽车,神神秘秘地笑,“待会就知道了,保证你开心。”
周末的上午交通比起上班日更拥堵,开到二环又遇到一个外卖小哥和小轿车擦挂,两人无聊堵在路上的时候,官颖棠突然提议:“放点歌好了。”
江可为随手调到某个电台,里面正在播一首轻音乐。
继续调,是一首爱情歌曲。
江可为不厌其烦,在各个电台跳来跳去,直到车里忽然传来一阵韵律极强的重金属rap——
官颖棠蓦地坐直。
两人对视,有些DNA动了。
彼时,车流如织的大街上,如果有人朝那辆红色宝马里多看一眼,便会发现车内两个女孩正热火朝天地开演唱会。
尤其是那位戴着墨镜的小姐,仿佛个人solo现场,身体随着节奏轻轻晃动,手指时不时在空中划两下,做出一些模仿rap歌手的动作。
“Agirlcandowhatshewantstodo~(一个女孩可以做她想做的事)
AndthatswhatImgonnado~(而这就是我将要做的事)
AndIdontgiveadamnaboutmybadreputation(我才不在乎我的坏名声)
Ohno~(哦不)
Itsnotme~(那不是我)”
车内气氛瞬间就嗨了起来,江可为跟着节奏拍了会方向盘,忽而转身看身边的官颖棠。
她穿着一套极优雅的明黄色长裙,黑发红唇,明眸皓齿,漂亮得不真实。如果坐着不动的话,的确能将传说中的“名门淑女”四个字具像化。
可她的灵魂底色偏偏相反。
“你说,孟清淮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会是什么反应。”江可为笑。
官颖棠沉浸在音乐中,十分自信,“他不会看到。”
她演了20多年,整个港岛除了何姿和蒋培明,没人知道她的这一面。
就连父母也以为,他们的好女儿一直走在他们设定的路线里,就算偶尔出点小事故,也从未偏航。
她骗过了全世界,孟清淮又有什么难的?
半小时后,驶出拥挤的车流,江可为终于开到了目的地。
官颖棠缓缓扒拉下墨镜,看着眼前建筑的一行大字:爱康之家养老院。 ???
“这是我们律所提供法援的养老院,我经常过来给他们上点反诈的公益讲座,一来二去的,跟这里的老人都混熟了。”江可为一边下车,一边从车尾搬出牛奶水果。
官颖棠一脸茫然地跟着下车,“你说的周末节目,是带我来做慈善?”
“当然不是。”
正说着,养老院里迎面走来一个中年女人,看到江可为后热情笑道,“江律师你来啦。”
江可为:“都准备好了?”
“放心,俩老太太都到位了。”
江可为回头,朝官颖棠眨了眨眼,“姐妹,你今儿就只管开心吧。”
官颖棠听得一头雾水,直到跟着江可为往里走,在某个宽敞的房间前停住。
推开门——
看到里面熟悉的场景,官颖棠怔了怔,蓦地反应过来什么,眯起眼睛,朝江可为露出一个“不愧是你”的笑容-
另一边,孟园。
孟松年一夜未归,虽然提前跟庄佳仪打过招呼,但早上孟清淮送父亲回来,庄佳仪还是提了一句,“有什么工作不能等今天再做?”
孟松年叹气,一副无奈又疲惫的模样:“事出突然。”
说完瞥孟清淮,眼神暗示。
孟清淮只得跟上,“杭市政府合作项目的一个招标文件出了点问题,我请爸爸过来帮忙看看。”
孟松年满意地给儿子送去一个肯定的眼神。
庄佳仪给丈夫倒了杯参茶,坐下后话锋转到儿子身上,“那你又是怎么回事?这几天怎么一直住在京华府。”
还不等孟清淮回答,庄佳仪又道:“是为了躲避我们追问你和官小姐的事?”
孟松年点头,无条件附和老婆,“你妈说得对。”
孟清淮:“……”真是帮了个老白眼狼。
许是察觉到儿子略施压的目光,孟松年喝了口茶清嗓,不动声色地安抚庄佳仪,“不过也不用着急,反正那官小姐出去旅游了,我们急也没有用,他最近工作忙,在那边住着节约路上时间。”
“那倒也是。”庄佳仪被丈夫说服,关切地看向孟清淮,“既然回来了,今天就在家里吃饭,我让梅姨做点你喜欢吃的。”
孟清淮刚要拒绝,兜里的手机震动。
Isabella:「孟先生,我今天约了朋友,不回来吃饭。周末愉快。」
沉默一息,孟清淮收起手机,重新抬头时,应母亲:“好。”
大少爷好几天没回来,孟园的厨师们忙活了一上午,按庄佳仪的要求安排了一桌孟清淮喜欢吃的菜。
只是如今少了老二老三的家宴,难免有些冷清。
饭桌上,孟松年又提起老二孟梵川,问庄佳仪,“阿川是不是还在摩纳哥?”
庄佳仪点了点头,“前天给我打电话,说是比赛还没结束。”
孟松年忽然破防,“他给你打了电话?”
“没给你打吗?”
……臭小子。
老二明显的区别对待让孟松年十分不悦,黑着脸忿忿道,“等我们去西班牙的时候,顺道去摩纳哥看看他一天到晚都在忙什么。”
庄佳仪被提醒,放下筷子道,“说起这件事,我可能没办法陪你去西班牙了。”
前不久亚湾在欧洲合作的银行老板向孟松年发来邀请函,对方是西班牙王室公爵,家族拥有西班牙最大的银行,特别邀请孟松年和庄佳仪出席女儿18岁的成人礼。
现在庄佳仪忽然说去不了——
“为什么?”孟松年问。
“我喜欢的钢琴家要来北城开演奏会,时间撞上了。”
“那个意大利的老头?”
庄佳仪很轻地皱眉,“是Molteni先生。”
“……”
一提起这个比自己还大10岁的老头孟松年就不太舒服,每年他在意大利的圣诞音乐会庄佳仪都会飞过去看,现在还跑到家门口来招蜂引蝶?
孟松年哼了两声没说话,直到吃完饭,才若无其事地通知孟清淮:
“西班牙这趟,你代我去。”-
“……他就当着我的面拿出了一对耳塞,我人都傻了。”
“拜托,拿耳塞就拿耳塞,干嘛要说小盒子那么暧昧。”
“这能怪我乱想吗?”
养老院里,心情逐渐轻松的官颖棠到底还是没忍住,跟江可为吐槽了昨晚的事。
江可为足足笑了一分钟,眼泪差点笑出来,“你当时就应该怼回去,说还以为孟总半夜找condom呢,看他怎么接。”
“……”
——不然官小姐以为是什么盒子?
当时孟清淮问出这句话后,官颖棠沉默几秒,直接转过身装死。
现在想,的确是没发挥好,应该把话怼回去的。
“算了。”这种场面官颖棠也只能在脑子里爽一下,“我怎么可能说那样的
话。”
“官颖棠”这个名字代表了传统温婉,知书达理,万千人眼中的标准淑女,又怎么可能说那么直白赤|裸的话?
就算当时孟清淮真的拿了避孕套的盒子出来,以她的人设,也得先表演几个层次的欲语还羞出来才合理。
“都夫妻了有什么不能说的。”江可为漫不经心,“要是我的话,立马买一盒避孕套放抽屉让他今晚拿给我。”
官颖棠有些尴尬,在桌下轻轻踢了江可为一脚,江可为反应过来,立刻改口,“condom,condom。”
接着又安慰官颖棠,“没事,老太太们都耳背。”
坐在一旁的老太太这时打出一张八条。
官颖棠:“胡了。”
紧跟着熟练地推开牌:“多谢,清一色。”
官颖棠出身名门,对中国的传统国粹当然感兴趣。
只不过,此国粹非彼国粹,京剧虽好,但砌长城更能让人神清气爽。
从前国外上学时,官颖棠和江可为在宿舍偷偷支桌子。回港岛后,她几乎再没有过这样的机会,偶尔想玩,也只能在手机游戏上过过瘾。
和一帮不问世事的退休老太太打麻将,江可为今天算是安排到了她心坎里。
麻将自动洗牌,几秒后,新的一圈牌又砌起来。
江可为一边拿牌一边继续聊:“所以他一直都没回答他爸的那个问题?”
官颖棠点了点头。
至于今天早上孟清淮有没有和清醒后的孟松年再探讨昨晚的话题,她不得而知。
“那你呢?”江可为又问,“你对孟清淮有没有好感?”
官颖棠手里的动作一顿。
好感?
情感上的好感还谈不上,只能说对他这个人不讨厌,也认可他某些时候的绅士风度。
非要深究的话——
官颖棠承认,对他宽肩窄腰的身体倒是有那么点肤浅的好感。
毕竟长这么大,追自己的男人见过不少,长成那么完美比例的仅他一个。
尤其是穿衬衫敞开一个扣的时候,那种禁欲的侵略感很特别。
“身材还行。”官颖棠公正点评。
“什么意思?”
旁边的老太太忽然悠悠开口:“她馋他身子呗。”
官颖棠:“……”
说话的老太太姓楚,69岁,是养老院的麻将高手,今天被江可为特邀过来陪官颖棠玩几圈。
官颖棠立刻向江可为投去“你不是说她们耳背吗”的眼神,江可为却被楚老太的发言笑到直不起身,朝对方竖了个拇指,“还得是朝阳区老太太。”
官颖棠不懂这个梗,但抿了抿唇,也不想输了港女气势,“我们领证了,想想怎么了,又不犯法。”
“你想你又不敢做。”楚老太眼睛盯着牌局,犀利发言,“我跟我老头子新婚第一夜,他身上多少颗痣我都摸清了。”
江可为快笑趴在桌上。
这哪里是耳背老太太?嘴皮子溜到不去给江可为打辩护都可惜了。
官颖棠闭了闭嘴,确实接不上楚老太这句狂野的话。
孟清淮身上有几颗痣她不知道。
但说来也巧,昨晚他靠过来拿耳塞的时候,睡衣领口敞着,当时光线暗黄,她看向他,无意中发现他锁骨下面有一粒很小很浅的痣。
那个位置,说不出的性感。
忍不住看一眼,会再看一眼。
“自摸三家。”楚老太这时忽然甩出一张牌。
官颖棠被喊回神,这回合输了嘴上也输了手上,她有些不服,又不得不服——
无论是打牌还是驾驭男人,姜都还是老的辣-
如今和孟清淮同居,官颖棠没敢在外面玩得太晚,五点多就和楚老太她们道别,回京华府的时候,天色堪堪变暗。
一楼没人,以为孟清淮还没回来,官颖棠上楼换衣服,却冷不防在二楼看到男人坐在书房里。
她怔了下,涌过一阵“鬼混”回来的心虚,很快又镇定下来。
“你没有出去吗?”
日程有变,孟清淮不得不加班提前处理一些工作,他抬起头看官颖棠,“去哪里?”
官颖棠哪能让他听出一个渴望老公随时不在家的女人心声,“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应酬吗。”
孟清淮:“推了。”
“……”
孟清淮合上面前的电脑,目光朝官颖棠直直看过来,“刚好,我有事找你。”
“?”
孟清淮起身,走到官颖棠面前,“明天我要飞西班牙参加一个晚宴,你跟我一起。”
官颖棠愣了下,“为什么?”
“晚宴需要一个女伴。”
官颖棠大脑飞速运转。
孟清淮出差她干嘛要跟着?
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那样的晚宴会有多无聊,她必然又会穿着那些彰显名门优雅的礼服,上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在港岛还没参加够吗?
何况,这样老公出差没人盯着的好机会,她应该留下来好好享受才对。
“抱歉孟先生。”官颖棠停顿了一会儿,佯装为难道:“我没有过当女伴的经验。”
言下之意,你还是另请高明。
“那就从这次开始。”孟清淮不为所动,“以后经常会有需要我们一起出席的场合。”
这便是拿孟太太的身份来要求她了。
官颖棠抬了抬唇角,反而叛逆起来,“其实你完全可以找其他更有经验的女人来做你的女伴。”
“我不介意。”她说。
书房忽然陷入一阵沉默。
孟清淮垂下眼眸看她。
目光对视,明亮柔和的灯光下,他的衬衣又只解了一个扣。下颚线条清晰流畅,喉结微微凸起,那一粒锁骨痣若隐若现地藏着,看不清,反而勾人。
鬼使神差想起楚老太馋身子的那句话,官颖棠在心底自我反省——
她好像……的确没有那么磊落。
空气分外安静,孟清淮一直没说话,官颖棠拿捏不准他的情绪,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男人平静地开口:
“我介意。”
第16章 chapter16坐到腿上
“我介意”这三个字从孟清淮嘴里说出来,无端让官颖棠涌过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仿佛一股电流在胸腔内划过,心脏漏跳了一拍,紧跟着又微微加速。
他介意的意思是……
除了自己外,他不接受其他女人做他的女伴吗?
这么守男德,倒显得什么都不介意的她有几许奔放了。
官颖棠不信,抿了抿唇问:“难道孟先生以前没找过女伴?”
孟清淮低下头,像是回答一个很无聊的问题,“官小姐,我不会随便邀请谁。”
他这么说,官颖棠便明白了。
北城孟家的长子,亚湾集团的继承者,这样顶级身家的男人,不是谁都可以,又或者说——
有资格站到他的身边。
而她之所以能获得特例,或许只是因为合法的孟太太身份。
官颖棠看得很透彻,“如果我们没有结婚,孟先生还会邀请我吗。”
孟清淮顿了两秒,也反问道,“如果我邀请了,官小姐会答应么。”
彼此间很玩味地静了几秒。
“会吧。”官颖棠很轻地笑了,故意直直对上孟清淮的视线,“毕竟谁会拒绝孟先生呢,上大学的时候——”
“那明天上午八点半出发。”孟清淮直接打断了她。
“?”
“必要的东西带一下,礼服这些到当地再定。”
说完这些,一通手机铃声跟掐准了时间似的响起来,孟清淮看了一眼,直接单方面结束了这个话题,“我先去忙。” ???
官颖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转身。
不是——
她后面阴阳他女人缘好的话还没说出来,他就这么走了?
而且她只是回答了一个假设性的问题,是假设性的!
结婚之前也没谁告诉她孟清淮这么诡计多端啊……
男人已经走到窗边接电话,官颖棠也只能望着他的背影腹诽了两句,最终默默回了卧室。
关上门想了想,这事儿虽然被摁头答应下来了,但说实话,孟清淮离开北城,她一个人住
在这京华府,倒也未必就有想象中那么逍遥自在。
要是哪天孟松年又心血来潮地上门,她要怎么应付?
还不如跟着孟清淮出国玩一圈,反正西班牙地处欧洲,没什么认识她的人。
这么一考虑,当女伴这件事也不是那么难接受了。
思想接受了,行动便马上也跟了上来。官颖棠认真收拾起行李,按孟清淮说的,只带了证件和贴身衣物。
关箱子的时候,她忽然想起被自己藏在角落、一直还没有机会穿的某件裙子。
有些心思蠢蠢欲动起来。
官颖棠从衣柜里找出它,凝视性感的背链片刻,脑中缓缓划过三行弹幕:
管他的。
先带着。
说不定呢?
愉快地说服自己后,官颖棠连带着包装将裙子塞进箱子深处。
这头刚整理好行李,何姿打来视频电话。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傅盛云的寿宴,当时她说要去国外找个小岛度假,官颖棠还生出几分羡慕,没曾想第二天自己跑得比她还快。
接起视频,屏幕那头的何姿穿着性感比基尼,手里捧着一杯鸡尾酒,很风骚地眨眼:“surprise!”
官颖棠一看便知,这人说到做到,真出去度假了。
“你跑哪去了?”她问。
“澳洲。”
何姿刚说完,一个金发肌肉帅哥忽然赤着上身闯进镜头里冲官颖棠打招呼,镜头移开,何姿笑得妩媚,“这个怎么样?”
“新男友?”
“什么呀,陪我晒太阳聊天的。”
“……”
官颖棠自叹不如,奉劝她:“胸肌太大了小心看上火。”
何姿笑得花枝乱颤,接着支开帅哥,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道:“怎么,你现在很上火?”
“我?”
“蒋培明那个衰仔快把我的电话打爆,问我是不是把你藏起来了,我这才知道你也离开了港岛。”
“……”
“可以啊颖棠。”何姿眯着眼睛打量片刻,“蒋培明说你逃婚,是真的?”
在闪婚这件事上,官颖棠本不想隐瞒最好的朋友,但何姿和蒋培明熟稔,她又是个经常喝到嗨的人,保不齐哪天喝醉了不小心说漏嘴。
“没有,别听他胡说。”
“那你现在在哪?”何姿仔细看视频背景,“你背后的床也不像酒店。”
官颖棠赶紧挪到窗口,心虚道:“一个朋友家里。”
“神神秘秘,总之你需要帮忙就找我。”何姿一向不喜扒人八卦,她自己快活还来不及,打电话给官颖棠也是为了告诉她,“培明挺担心你的,要是你在朋友家很安全,告诉他一声。”
官颖棠点点头,“好。”
挂了视频,官颖棠随手就给蒋培明打过去,可直到自动挂断那人都没接,不知在忙什么,官颖棠只好给他回了一句现在很好不用担心的话。
发完才觉得奇怪,这蒋培明一向吊儿郎当的,怎么突然变得会关心人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明天还有长途飞行,官颖棠早早上了床,刚躺下,手机跟着响,以为是蒋培明的回复,谁知是孟清淮发来的消息。
「今晚我会忙到很晚,就在书房休息,晚安。」
官颖棠面无表情地回去两个字:「晚安。」
打完才在心里切了声。
不然呢,你爸都走了你难道还想睡过来?-
官颖棠特地设了闹钟,就怕这几天睡惯了懒觉起不来,第二天清晨闹铃一响,她仿佛开启了某项工作般,干脆利落地起床。
洗澡,吹头,化妆,每个步骤有条不紊。
接近一小时的精心打扮,八点十分,官颖棠特地换上从港岛来时穿的那条珍珠色旗袍,对着镜子仔细确认状态后,优雅地走出卧室。
原以为孟清淮到现在都没来叫她,或许是昨晚工作到很晚还没醒,谁知书房和客卧的门都开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官颖棠微怔,疑惑地朝楼梯方向走了两步,这才惊讶地发现,孟清淮已经在楼下客厅了。
他西装革履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几份文件,旁边还站了几个人。
官颖棠只认识其中一个是他的特助,付旭。
听到动静,孟清淮抬起头,视线落到她身上。
旁边的几个人也都跟着看过来。
忽然聚集到身上的目光让官颖棠生出几分紧张,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出来的不是时候,甚至因此暴露了身份。
可立刻跑开似乎又太过鬼祟慌张,不符合她官大小姐的做派。
毕竟,任何时候官颖棠都是淑女的代言人,天塌下来也得撑把伞保持优雅。
于是,官颖棠定了定心,淡定微笑——
“各位早。”
她站在楼梯高处,一身旗袍玲珑窈窕,众人在下面仰头望她,莫名有种公主上朝会见群臣的感觉。
这架势乍一看,是能唬住人。
可孟清淮却在心底无声一哂,朝付旭说了什么后,付旭领着那几个员工依次离开。
人走了,孟清淮才转过身看官颖棠,安抚她心里早已十万火急的顾虑,“放心,他们不会乱说话。”
一朝元老一朝臣,亚湾内部势力暗涌,即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爷,孟清淮接手事务的这些年,也被一些老家伙明里暗里地使过绊子。所以他很早前就开始重新洗牌,构建自己的核心圈。
如今能在他身边做事的,都已经是百般检验后,得到认可和信任的人。
官颖棠听到孟清淮这么说,强撑的淡定才真的淡定下来,松口气,“为什么家里会有这么多人?”
“有一些公事要他们处理。”
这趟出差来得突然,打乱了孟清淮的日程安排。他习惯了将时间最大化利用,既然西班牙这趟应酬必须去,除了必要的私人行程外,他打算将欧洲分公司正进行的项目都跟进一遍。
在这之前,公司的事也需要交代清楚。
官颖棠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那他们是不是也会坐你的飞机一起去?”
孟清淮微顿,注视她几秒,似是很轻地牵了下唇,“官小姐现在的表情,是想跟我独处?”
官颖棠张了张嘴,“我只是……”
她想解释自己只是不想跟太多陌生人坐在一个机舱里,可话到嘴边又发现——
这不就是变相的想跟他独处的意思?
话说一半卡住,官颖棠正想着怎么狡辩下去,孟清淮已经拿走她手里的行李箱,不急不缓地开口:“他们不去。”
“?”
孟清淮你!!!-
官颖棠感觉自己又被这个男人戏耍了一次。
以至于后面从上车到登机的半小时行程里,她都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
北城国际机场私人停机坪里,孟清淮公务机的机组成员已经准备就绪。之前从港岛回北城的时候官颖棠已经跟他们打过一次照面,机长是来自英国的退役空军飞行员,酷酷的,不爱说话。
早上出来得早,飞机从北城起飞后没多久,进入巡航阶段时,空姐给两人送上提前准备的早餐。
官颖棠原本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可早餐都在餐桌上摆着,她抿了抿唇,只能暂时放下刚刚的过节,不情愿地走过去和孟清淮面对面坐下。
可等坐定看清桌上的食物后,她缓缓愣住——
虾饺烧卖,肠粉蛋挞,煎双蛋配火腿,滑鸡粥,金鱼饺,公仔面……甚至还有被称为早茶灵魂的普洱。
简直就是一场港式早餐的盛宴。
官颖棠吞咽了下口水,抬起头,“怎么都是港式的?”
这顿早餐显然不会是凑巧,她有几分明知故问的意思,但还是想从孟清淮口中听到某个答案。
孟清淮用热毛巾擦了擦手,如她所愿地说:“请官小姐当女伴,当然要有诚意。”
哦。
这便是承认,早餐是特地为她准备的咯?
官颖棠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起一点,很快又抿了抿唇压下去,默默在心底
将之前的小过节翻篇。
算了,她们港女向来豁达。
看在这顿早餐的份上,不跟他一般见识。
官颖棠拿起刀叉,很不客气地享用起了孟清淮为她准备的食物。她精通人情世故,讲究礼尚往来,孟清淮既敬她一尺,她必然也会给他面子,还他一丈。
于是吃东西的间隙,官颖棠问孟清淮,“这次要应酬的那位公爵先生,有资料吗?”
孟清淮:“什么资料?”
在港岛每次参加活动前,霍泠都会给官颖棠准备详细的与会客人的资料,以便应酬时精准地找到话题,以展现她这个港岛第一千金是如何的游刃有余,学识渊博。
这些年,官颖棠也习惯了这样的社交方式。
“对方的身份,背景,家庭成员和关系,日常喜好禁忌等。”
孟清淮抬起眸,顿了顿,像是明白了她的要求,“官小姐每次应酬前都要做背调?”
官颖棠噎了下,只觉得这人不知好歹,她想尽心尽力陪他参加好这场晚宴,他竟然还要出言戏谑。
“做孟家的太太,这些难道不是基本要求吗?”
反正在官颖棠从小认知的港岛豪门里,女性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家族形象,她们不仅自己要循规蹈矩,还要八面玲珑,辅佐丈夫在社会中的声誉。
可孟清淮低下头,淡淡回她:“没必要。”
官颖棠皱眉,“什么?”
“不用把这些应酬看得太认真。”孟清淮轻描淡写地说:“我带你出席,也不是让你去背那些无聊的资料。”
“……”
在霍泠眼里极其重要的信息,在孟清淮眼里叫无聊?
官颖棠第一次被灌输这样的想法,怔了怔,竟有些不适应,“那……你带我来干什么。”
孟清淮抬头看着官颖棠。
他像是有话想说,但过了两秒,话锋却转了,“一定要个理由的话——”
他视线重新垂下去,淡淡道:“官小姐可以当成婚后的蜜月体验。”
“……??”
把脑子想破了官颖棠也没想过孟清淮能说出这样的话。
有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听岔了,毕竟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官颖棠不会觉得彼此之间能发生什么称得上“甜蜜”的事。
还是说,孟清淮觉得两人一起出个国就叫度蜜月了?
可在她的认知里,度蜜月就是新婚夫妇换个新鲜地点继续doi好吗。
官颖棠深深吸了口气看向舷窗外——
所以。
到底是他们内地男太保守,还是她们港女太奔放?
蒋培明那句关于代沟的话含金量还在不断上升-
吃完早餐,空姐很有眼力,收拾完餐桌后自觉离开,给两人留出独处的空间。
官颖棠又回到原先靠窗的位置坐着,孟清淮坐在她右边,两人之间隔了一条过道。
飞机平稳行驶,上午的阳光照进舷窗,有种懒洋洋的温暖。官颖棠随手拿了本杂志看,并没注意一旁的孟清淮在做什么。
直到空姐忽然拿着一张毛毯走过来,对她说:“伊小姐,麻烦您帮孟先生盖一下。”
官颖棠转头,这才发现孟清淮阖眼靠在米色真皮座椅上,像是睡着了。
她怔了怔,不太理解空姐的要求,“你不能帮他盖吗?”
外籍空姐礼貌中带着一丝八卦地对官颖棠眨了眨眼,“我想他更愿意让您来做这件事。”
官颖棠:“……”
也是,在机组人员的视角里,自己大概就是孟清淮的秘密情人,为了讨小情人喜欢,还特地为她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早餐。
吃人那么多东西,盖个毯子倒不情愿了?
官颖棠看了孟清淮一眼,默默接过毛毯。
空姐笑着离开,“Haveagreatday!”
“……”
机舱里又只剩下他们。
官颖棠解开安全带,手拿毛毯走到孟清淮面前。
孟清淮一只手肘撑着扶椅,眼睛阖着,胸口有不易察觉的呼吸起伏。
他的西装一丝不苟,哪怕是睡着了,仪态也半分没有失态,依然矜贵不可方物般,充满了沉冷的距离感。
可眼下他却离自己那么近。
近到,官颖棠可以清晰看到他挺拔的鼻廓,看到他薄厚饱满的唇,还有线条清晰的下巴。
目光垂直往下,衬衫,领带,光影下若隐若现的喉结,充满禁欲气息的荷尔蒙仿佛从里面穿透而出。
明明他笔挺干净地坐着,却无端有种空气都被燥热水汽笼罩了的涌动感。
官颖棠睫毛微颤,忽然鬼使神差地弯下腰,想把他看得更清楚。
可谁也没想到,她刚离男人近了一点,飞机突然猛烈晃动了下,穿着高跟鞋的她一时失衡,就那么自然地坐了下去。
孟清淮睁开了眼。
官颖棠:“……”
官颖棠哪里会想到,自己一时色迷心窍,被老天当场惩罚坐到正主腿上这么离谱。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过于暧昧了。
四目对视,官颖棠心跳加快,心虚地张了张嘴,快速拿起手上的毛毯解释:“……我是来给你盖毯子的。”
孟清淮看了她手上的毯子一眼,还没开口说话,机舱里传来机长的通知。
他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大概意思是飞机遇到了气流,可能会颠簸几分钟,让他们在位置上坐着,不要随意走动,以免摔倒。
带着一点沙沙电流声的广播结束,官颖棠像是清白了似的,赶紧把毛毯搭在孟清淮身上,“我刚刚正要给你盖,飞机就颠簸,我没站稳,所以。”
她解释完就站起来想走,可孟清淮却叫住她——
“官小姐没听机长刚刚说什么吗。”
官颖棠微怔,“?”
“不要随意走动。”他语气很淡地重复了一遍,接着,拽着官颖棠的手臂往他腿上沉沉一按。
命令似的:
“坐好。”
第17章 chapter17克制又露骨
颠簸的飞机之上,再次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官颖棠呼吸忽然一滞。
靠得太近了,两人的身体大面积接触在一起,陌生的生理温度和气息在刹那间袭来,贴着皮肤发烫。
官颖棠的心跳突然就跟这颠簸的飞机一样乱了几拍。
她身体僵硬,手故作镇定地抵着扶手,沉默间,余光偷偷去看孟清淮。
明明暧昧到极致的行为,可那人看上去四平八稳,坐怀不乱,没有任何反应。
甚至又阖眼睡上了。
仿佛只是出于安全考虑,怕她在颠簸中走动摔倒而顺手帮的一个忙。
仅此而已。
官颖棠萦绕在心头的那点尴尬突然就消失了。
她在不好意思什么?她坐的根本不是老公的腿,是人肉坐垫而已。
刚刚就算一只狗路过,孟清淮怕是也要热心地请狗坐下。
这么一想,官颖棠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飞机时不时颠簸两下,她就那样坐在孟清淮的腿上左右摇晃,心安理得地把他当人肉坐垫。
直到广播里再次传来机长的通知,告诉他们飞机已经穿过气流区。
官颖棠这才悠悠起身,礼貌回敬一句,“多谢孟先生。”
纤细背脊从眼前晃过,一并掠走空气中的暖香。
孟清淮胸前不易察觉地有一个微微起伏的动作,稍顷,他平静地睁开眼,也不知怎么忽然就困意全无。
官颖棠回到自己位置上继续看之前没看完的杂志,江可为的微信这时发过来——
「今天想怎么玩?继续打麻将?还是我带你去别的地方溜达溜达?」
官颖棠回:「不了,我暂时离开北城几天,回来再说。」
江可为还以为她俩勇闯养老院的事被孟清淮发现了,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
官颖棠想了想,自己都觉得魔幻:「孟清淮说带我去国外度蜜月。」
江可为又开始吃瓜:「怎么,昨晚回去数痣了?」
官颖棠:「……??」-
飞机12小时后落地巴塞罗那埃尔普拉特机场,当地时间是下午。
亚湾在欧洲的分公司派了专车来接孟清淮,官颖棠全程戴着墨镜跟在他身后,很是低调。
四月的巴塞气候宜人,街头随处可以看到流浪艺术家,又或是捧着书坐在草坪上松弛的年轻人。
途径名建筑圣家堂的时候,几只鸽子从车顶飞过,涂鸦商店前的街头艺人正在吹萨克斯,悠扬音乐流淌在彩色泡泡里,扑面而来的浪漫气息让官颖棠有那么一瞬间觉得——
真的是和爱的人来度蜜月。
直到身边的男人忽然开口:“现在去试礼服,你需要先休息一下吗?”
ok,蜜月幻想暂停。
官颖棠被拉回现实,想起自己此行的任务,点点头,“不用。”
汽车在巴塞罗那的街道行驶,二十分钟后绕进一条寂静的小路里,又断断续续地开了几分钟,才在一栋低调的房子前停下。
官颖棠探身朝外看,眼前的这栋楼从外表看似乎不起眼,但从小被堆金砌玉养出来的直觉告诉她,这里一定不是什么普通地方。
果然,车停稳后,里面的工作人员迎上来对她恭恭敬敬做自我介绍时,官颖棠才知道——
原来这里是西班牙王室御用的高定工坊,从创办至今有着百年的历史,里面所有的工匠都只为王室公爵服务,从不对外开放。
孟清淮之所以能带着官颖棠来,也是凭着亚湾和本次邀请的东道主背后银行合作的这层关系,才能被奉为座上宾。
工坊今天专门预留了下午的时间,只为服务他们。
“一件礼服而已,需要这么隆重吗。”官颖棠在得知这里的典故后悄悄问孟清淮。
工坊的设计总监正带着他们参观,五层楼的空间涵盖了服装区,珠宝区,鞋履手包区等不同功能的分类,最大的一层藏品馆则是展览曾经被王室公主们穿过的经典作品。
孟清淮慢慢走着,顿了会儿才回官颖棠:“官小姐不是一向要求完美么。”
官颖棠转头看他,不是很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孟清淮侧头回应了她的注视,而后继续看前方的礼服,淡淡说:“听说官小姐在港岛每次出席活动的礼服都是老师傅手工做的。到我这,总不能怠慢了你。”
官颖棠怔住,明显有些意外。
按理说,塑料老公有这样的诚意应该感动才对,可她停顿几秒,没忍住脱口而出——
“你听谁说的?”
官颖棠实在好奇,孟清淮会在怎样的场合,和谁聊起了自己。
孟清淮也的确没想到官颖棠的注意点会在这里,默了一秒,平静答她,“一个和你一样对礼服要求很高的女人。”
女人?
熟悉自己这些行事风格的必定是港岛本地人,官颖棠思绪运转,脑中立刻浮现出好几个圈子里名媛小姐的名字,有的甚至还是总盯着自己动向的死对头。
她一边猜测一边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盯向孟清淮,好像在冷笑:没看出来,你的私交还挺广。
“JOEYCHONG。”孟清淮直接报出名字打断她的浮想联翩。
官颖棠微微一愣,只觉得这名字很耳熟,在心里反复想了好一会后忽然反应过来——
JOEYCHONG,庄佳仪,港岛慈善家庄泰的长女。
也是……她的婆婆。
空气中蔓延出几许淡淡的尴尬。
官颖棠咳了声,表情切换得比翻书还快,立刻就换了话题,若无其事地指着展示在模特身上的某件裙子问孟清淮:“这件怎么样?”
工坊每个月会定期为王室送去不同款式的礼服供甄选,这次晚宴是孟松年临时安排,明天就要赴宴,量身定制不现实,只能过来挑选工匠们做好的礼服。
孟清淮回她,“官小姐按自己喜欢的选就好。”
官颖棠表情微敛,心中莫名一动。
这样的话似乎很久没有人对她说过了,活在名门闺秀的掣肘里,她早习惯了按照家族的约束去违背内心。
挑自己喜欢的?
真的可以吗?
官颖棠依然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母亲霍泠因为在度假时被拍到穿比基尼的照片,被爷爷斥责了很久。
官家在港岛经营了几十年的口碑,是书香世家的代表,举止有方,尊卑有序,家风传统不容许有人违反。
孟家之所以选择她联姻,是因为她是那个被期望可以接替庄佳仪,帮助孟家延续在两岸名望的角色。
而孟清淮现在会轻松说出这样的话,大概也是因为——
他眼中的她,本就不是真实的她。
但不管怎么说,这句话也给了官颖棠片刻的感动。她抿了抿唇,在扫过整排展示架上的精美礼服后,指着一件淡青色刺绣长裙说:“就这件吧。”
这是众多款式里难得的一件具有东方特色的礼服。刺绣图案用了山水花鸟,裙摆设计自然飘逸,整体配色淡雅,配饰更是中式的流苏折扇。
第一次陪孟清淮参加晚宴,对方是王室公爵,身份高贵,她既答应了做女伴,便也会慎重对待。
果然,等官颖棠试穿后走出来时,随行的设计总监毫不吝啬地表达了对她的满意,左一句惊艳又一句完美,甚至还用到了perfectmuse这样的词。
官颖棠转过身,再次问孟清淮,“好看吗?”
她的头发用一根白玉色的古风簪子盘着,再穿上这套礼服,的确能让人感受到那种属于东方式的温婉柔美。
孟清淮抬头看了眼,“我没意见。”
“……”
官颖棠被这个直男式回答狠狠噎了下。
拜托,回一句好看和不好看很难吗?
什么叫没意见?
你在给下属开会吗?
官颖棠在心里嘟哝了几句,也懒得再问,礼服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只是腰处的尺寸有些大,但也不是什么大事,裁缝师过来给她量身,说稍做修改后就可以让人送到酒店。
两人从工坊回酒店已经接近当地时间6点。
余晖染红天际,焦糖山的落日与蓝色海洋交相辉映,棕榈树在光影下摇曳,巴塞的夜晚缱绻而浪漫。
在下榻的酒店简单吃了晚饭后,孟清淮送官颖棠回房间。
他们入住的帆船酒店屹立在城市海岸线上,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内便可以将沙滩,海水和巴塞的夜景尽收眼底。
酒店大堂内,欧洲分公司的工作人员已经耐心等了几个小时,原本听说孟清淮下午的公务机到,分公司的总经理特地提前做了迎接准备,谁知接机的同事传来消息,说孟总这次带了女伴来,下机后陪她选礼服去了。
这消息听起来多少有点不真实。
分公司的经理还记得上一次孟清淮来时的场景。这位年轻的孟总连着高强度工作72小时,五天内横跨南北欧洲,从马德里到巴黎,时间在他手里以秒计算,从不浪费。
现在竟然花一下午悠闲地陪人看礼服,实在不可思议。
“我有个会要开,可能会忙到比较晚。”把官颖棠送到房间后,孟清淮说。
两人都黏在一起快24小时了,官颖棠正好也想分开松口气。
“没关系,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孟清淮看出她的疲惫,没再多说下去,叮嘱早点休息后就离开了房间。
电梯直下酒店提供的商务会议室,分公司等着汇报工作的员工早就等着,见孟清淮推门进来都齐刷刷站起身。
其中不乏有第一次见孟清淮的新人职员,颔首间偷偷打量,感慨传闻中的准继承人果然气度非凡,无需言语,光是进会议室时落到他们身上那一眼淡淡的凝视,已经有种悄然侵袭的压迫感。
前几天刚在线上审查过的财务数据,谁也没想到孟清淮会突然跨洋过来亲临跟进,一众人谨慎应对,说到某个重要的部分时,孟清淮正想核对,却发现笔电落在房间没带下来。
下属自告奋勇要帮他上楼拿,被他拒绝,“不用,我自己去。”
楼上的官颖棠对此一无所知。
她正站在卧室的
落地窗前看夜景。
光影交织,不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沙滩上围着很多年轻人,又唱又跳的,似乎在开派对。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那种属于年轻人热烈的,无拘无束的自由。
官颖棠还记得,刚上大学那年的圣诞节,在官志亨请的私人管家还没来时,她也参加过一场这样的派对。
那晚甲板狂欢,香槟热舞,没人管她裙子的长度,也没人在意她用哪个颜色的唇膏,更没人审视她是否仪态端庄。她把在港岛被限制的“不允许”全都肆无忌惮地“允许”了一次。
酒店的管家这时陪同工坊的人送礼服上来。
工坊的裁缝师效率很高,不仅改好了礼服的尺寸,还一同送来了配套的珠宝和鞋履。
所有东西被装在一个真皮手提箱里,官颖棠道了谢回到卧室,打开箱子。
礼服的高级感肉眼可见,刺绣拼接水光缎,每一针每一线都透着极致的匠心工艺,可官颖棠轻抚面料,却只感觉到一种沉重的华丽。
她总是穿着最贵的,也是最累的。
如果真的可以随心选择——
鬼使神差的,官颖棠忽然想起自己漂洋过海带过来的那条裙子。
对比今天在工坊定下的礼服,那件背链裙显然没有那么尊贵。虽也是奢牌出身,但不是限量,更不是什么手工定制。
要是在港岛,官志亨打死都不可能让她穿那样的裙子出席活动。往轻了说是不够贵气,往重了说——
有损家风。
官颖棠从行李箱里翻出裙子,撑开看了几眼后,到底不服气地穿上了身。
镜子里,被中式礼服严实包裹的肩颈第一次暴露出来。白皙修长的脖颈靠一根极细的带子挂住,整个后背大面积地裸|露在外,仅有两根交叉的钻石链条延伸垂坠。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自己,官颖棠的心跳因为激动而剧烈跳着,她侧了侧身,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又看了几眼后,忽地扯掉盘住长发的簪子。
一头柔顺的乌发瞬间瀑布般倾泻下来。
又继续拿出工坊送来的高跟鞋和珠宝项链换上。
一气呵成后,镜子里的人陌生而不真实。
可多少次幻想的画面里,她本就该如此,不受约束,不被定义,大胆而热烈地展现自己。
“穿一次喜欢的裙子”的愿望,在此刻终于得到短暂的满足。
官颖棠左转转,右转转,各个角度全方位欣赏自己,忽然又觉得应该拍张照片留作纪念。她脚步轻快地去拿手机,甚至因为心情太好,边走边牵起裙角跳起了舞步。
就在一个优雅的旋转回身时——
卧室门口的一道身影打断了她的沉浸式陶醉。
官颖棠一个趔趄刹住,差点没站稳。
……刚刚拿衣服回卧室后,忘了随手带上门。
现在,孟清淮就那么毫无折衷地站在面前,视线缓慢的,自上而下地,注视着她。
以及她身上这件熟悉的、久违了的裙子。
四目对视,官颖棠脑中近乎一片空白,愣怔地保持了好几秒跳舞的姿势后,才回过神站直。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忽然风情万种地在房里独舞。
晚上好像也没吃菌子。
空气凝固片刻后,还是孟清淮先开的口。
他看了眼床上的真皮箱子,问:“工坊送礼服来了?”
官颖棠强作镇定,“嗯。”
孟清淮顿了顿,吸了口气,“这好像不是你下午选的那件。”
“是啊……”官颖棠避开他的目光,又走回镜子前,假装很忙地去镜子前解脖子上的项链,“他们好像……弄错了。”
虽然知道这是一个很容易被戳穿的谎言,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再尴尬都不能自乱阵脚。官颖棠闷头解着项链,可项链在手里越绕越乱,最后不知怎么的,竟和裙子的背链缠在了一起。
眼睛看不到后面,她两只手反复捏着项链扣子,就在急得脸微微发红时,一丝微凉的触感忽然落在她后颈。
官颖棠身体僵住。
颈部划过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心跳不自觉地加速,抬起头。
镜子里,孟清淮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就那样站在她身后专注解着扣,黑色西装一丝不苟,神情淡到仿佛没有任何私欲。
让人产生一种,他真的只是在帮忙的错觉。
可他的手明明……
指腹若有似无地和肌肤产生摩挲,有一下没一下的,看似克制,又仿佛露骨地在触碰。
干燥的温热蔓延,官颖棠耳尖发烫,涟漪般泛开发麻。
她瑟缩着身体想躲。
“既然送错了。”很轻的啪嗒一声,项链从颈部滑落,被孟清淮接到手里,“就穿这件好了。”
官颖棠睁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地回头。
被灯光柔焦的大片白皙很刺眼。
孟清淮喉结微动,平静地望着她说:
“也很好看。”
第18章 chapter18脸为什么发烫
晚上十点,官颖棠已经睡下。
虽然房间里熄着灯,但不远处岸边的派对似乎还没结束,时不时能听到一些人群的沸腾声。
官颖棠并不是认床的人,但今晚她辗转反侧,竟然有些睡不着。
或许是内心还没能相信——
明天她真的可以穿着那条背链裙和孟清淮出席晚宴。
孟清淮说,也很好看。
这四个字,她当时迟钝地反应了好几秒。
明明下午在工坊试穿刺绣裙时问他好不好看,他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让她很是无语,可现在他不仅说了好看,还很微妙地加了一个“也”字。
这算是间接回答了下午自己的问题吗?
不然为什么要用“也”
多一个字带来的语境截然不同。
官颖棠并不是第一次被人夸好看。
港岛那些公子哥赞人的话信手拈来,说她靓过世界小姐,说她惊为天人,说她的脸是老天爷精心雕琢的等等……多么浮夸的形容她都听过,但她竟然因为孟清淮这简单几个字而心间悸动。
说不清,是因为他那句好看,还是因为——
第一次有人认可她的选择。
“你不觉得……”官颖棠当时咽了咽莫名发干的嗓子问他,“这样穿不太合适吗?”
孟清淮去书桌上拿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经过她身边时又看了一眼。
“项链不需要。”他倒是认真地提意见,“有些累赘。”
……
直到现在官颖棠都还不敢相信,说完这句话后,孟清淮就离开了房间。
他好像完全没觉得,一个名门闺秀的淑女穿这样一件性感的礼服有什么问题。
不是说这位孟家长子幼承庭训,十分传统吗?
还是说,这次行程紧迫,他忙公事都抽不开身,没时间管自己穿什么?
官颖棠想不出答案。
其实到现在为止,她对孟清淮的认识都是在传闻里,他实际是怎样一个人,她并没有认真去了解过。
但不管怎么样,她终于可以没有负担地穿一次喜欢的裙子,在这件事上,孟清淮也算是间接帮自己完成了清单上的一个愿望。
夜深露重,耳边声音渐远,官颖棠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朦胧中感觉似乎有人进了房间,但只是一瞬便没了动静,官颖棠睡得沉,直到早上醒后才隐隐约约想起——
孟清淮应该是进来过。
可现在床上并没有他的身影,且也没有被人睡过的痕迹。
官颖棠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
她倒时差一下子睡过了头,忙下床出去看,刚好遇上从另一个卧室出来的孟清淮。她微愣,朝房里看了一眼,“你昨晚睡在这里?”
孟清淮:“我回来的时候官小姐已经睡了,不想吵醒你,所以睡在了隔壁。”
“怎么。”孟清淮抬眸打量她,“你很失望?”
……痴线!
官颖棠张了张嘴,立刻否认 ,“我随便问问。”
也是他让她当成蜜月来体验,谁家夫妻度蜜月分开睡的?
官颖棠现在都怀疑当初孟清淮那么果断地跟自己领证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了。
“午餐在酒店吃,待会会有人送餐单过来。另外我们大概在下午4点出发,你有没有问题?”孟清淮问。
时间很充裕,官颖棠摇头,“没。”
中午,酒店管家将午餐送到房间。
午餐很丰盛。
咸香的西班牙火腿肉质鲜嫩,海鲜饭的每一粒米都好像吸收了汤汁,番茄冷汤更是清亮爽口。
可官颖棠没吃太多,每样都只是浅尝几口。孟清淮问她:“不合胃口?”
“不是。”官颖棠用餐巾擦了擦嘴,“晚上要穿礼服,吃太撑不好看。”
“……”
她说完就往卧室走,半路想起什么回头问孟清淮,“你下午要出去吗?”
“不。”
原本这3、4个小时的空余时间孟清淮安排了工作,但他后来又推掉。
大概,也是不想这段被自己称之为“蜜月体验”的旅程总留下官颖棠一个人。
官颖棠回了卧室,孟清淮也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脑资料,几分钟后,耳边忽然传来刷刷的水流声。
应该是她在洗澡。
今天巴塞接近26度,孟清淮只穿了件衬衫,但还是觉得天气闷热。
他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最后起身换到阳台的玻璃桌旁坐下,那股声音才在脑中远去,一并带走浮躁的热气。
半小时后,官颖棠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走出来。
她给自己倒水喝,顺便回头看了眼阳台上的孟清淮。那人清冷地坐在那,十年如一日地在忙,眼里心里都只有他那点工作。
但官颖棠又觉得,一个男人过度的沉稳和冷静,本身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欲。
正如眼下,细碎光影打在他身上,一丝不苟的白衬衫被他解开几个扣,穿出种既整洁又凌乱的感觉。
像两人才昏天暗地地进行了一些事后的样子。
“……”
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官颖棠忽然回神,放下水杯,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重回卧室。
她离开后,孟清淮才抬起眸,朝她刚刚站过的位置看了一眼,但也只是一眼就又深吸了口气垂下眸。
这之后的几小时里,官颖棠还出来过一两次,要么是拿忘在客厅的手包,要么是出来吃几颗桌上的葡萄。每一次出来,孟清淮都能看到她身上的变化。
湿发吹干了。
素颜的脸上有了妆容。
等时间一点一滴到3点50时,孟清淮看了眼手表,准备关掉电脑做出发的准备。
也是到这一刻他才发现,桌面一份不过3页的资料,他几个小时都没看完。
心底不禁生出几分嘲笑,原来高效率高执行的自己也有如此分心的时候。
3点59分,宴会主人家派来的专车已经抵达酒店。
孟清淮又耐心等了一会,迟迟没见官颖棠出来,走到卧室门口,刚要抬手敲门,门从里面打开。
一张极具冲击力的脸跃入眼底。
孟清淮微微怔住,视线没有设防和官颖棠的撞上,彼此都停了几秒。
今天的她明显和之前有些不同,少了刻意打造的书卷气,更多还原了她真实的明媚美感。
高挑的身形骨肉亭匀,皮肤白到像是被光晕了柔焦,总是清淡的唇色今天换了稍深的红。
她没戴任何珠宝,但背后两条交叉的钻石背链足以成为吸引别人的焦点。
“孟先生?”见孟清淮没说话,官颖棠试探着叫了声。
他怎么不说话。
难道是自己用力过猛了?
比起过往的装扮,官颖棠今天的确大胆了一点,可也只是“一点”而已。
她都没卷发,唇膏也没用最正,最性感的那种红。
静了几秒,孟清淮转过身,什么都没说。只回她,“走吧,车到了。”
“……?”-
今晚的宴会极具私密性,地点在巴塞的一个小岛上。
官颖棠跟在孟清淮身后一起上了主人家派来的专车上。
车从巴塞的市中心一路向东,开出约半小时后,路过一个叫蒙特梅洛的小镇,镇上似乎正在举行什么活动,随处可见“LIVEROADSHOW”的海报广告。
游客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不远处的街道,时不时能听到呼啸而过的赛车引擎声。
专车只是短暂地经过,很快就驶入了其他路。
但孟清淮从后视镜多看了两眼,忽然拿出手机给列表里的弟弟孟梵川发去消息:
「你在哪。」
没过多久,那边回复:「还在摩纳哥。」
比起孟清淮的沉稳,老二孟梵川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
他甚至轻佻地回大哥:「怎么,想我了?」
确定了弟弟的位置,孟清淮以为眼前的场景只是巧合,便没再回。刚好这时官颖棠扭头跟他聊天,“你给公爵的女儿准备礼物了吗?”
孟清淮收起手机点头。
“是什么?”
“不知道。”孟清淮如实说。
平时会客需要备礼都是公关部的人负责,这次因为是公爵女儿的成人礼,庄佳仪一早亲自为小女孩准备了礼物,让孟清淮代为转交。
但官颖棠不知内情,被他的冷漠惊讶到,“孟先生给别人送礼物都这么随便吗?”
孟清淮静了几秒,转过去看着她,微磁的嗓音说:“要看是谁。”
对上他突如其来的视线,官颖棠心脏莫名一跳。
她不知道孟清淮为什么要对着她说这句话。
好像在意味不明地暗示什么,又好像只是随口一答。
可是,他也没给自己送过什么礼物吧?
……切,故弄玄虚。
官颖棠抿抿唇,转过去不再说话。
又开了半小时后,车停在一处码头,他们换乘直升机登岛。
这里是Carlos公爵在地中海上的私人岛屿,没有邀请无人能至。为了满足女儿的公主梦,公爵和夫人在多年前就开始规划,在岛上修建了一座城堡。
谁知长大后的女儿已经不再迷恋童话故事,更喜欢自由随性。
本该盛大隆重的成人礼也只好如她所愿,变成一场年轻人的游艇派对。
傍晚6点晚霞漫天,岛中豪华游艇亮起的灯光洒落海面,像一幅交织真实和梦幻的油画。
这里是贵族们的海上豪宅,更是普通人无法触及的世界。
直升机缓缓在游艇停机坪上降落,私人管家已经站在甲板上恭候,孟清淮先下的机,等官颖棠下来时,他朝她伸出手。
官颖棠顿了下,将手心交给了他。
温热的触感包围过来,皮肤微妙地有了反应,微微发烫。
等两人站定,里面听到消息的公爵和夫人已经走出来迎接。
其实直到这一刻,官颖棠都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客人叫什么,她挽上孟清淮的胳膊,眼看人越走越近,忽然听到男人侧身很低声地提醒她:“Carlos公爵和他的夫人。”
官颖棠面不改色,脸上始终保持微笑神态,待人到面前了,自然地向对方开口问好。
甚至,她用的是标准的西语。
这让还未开口说话的公爵本人都惊讶了下,露出惊喜笑容,“Ethan,你父亲电话里没有说,你会带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士来。”
Carlos是西班牙的名门望族,超级富豪,世袭Carlos公爵,家族历史可以追溯到17世纪,背靠西班牙最大的银行,是整个南欧最富有的家族之一。
官颖棠的这份自信和优秀同样让孟清淮诧异。
他藏起欣赏目光,道谢后用英语引荐官颖棠,“这是伊小姐。”
不用真名是官颖棠的决定。
Carlos和孟松年有联系,虽说之后不一定会谈及这次的宴会,但万一谈到了,以孟松年抽丝剥茧的能力,两人闪婚的事很难再瞒住。
好在公爵和夫人并未对官颖棠的出现聊太多内容,他们今天邀请的是亚湾集团的长子,至于对方带了怎样的女伴来,
不在他们关注的范畴内。
虽然,这位女士的确有着让人惊讶的美貌和气质。公爵夫人甚至没忍住悄悄对官颖棠说:“伊,你的裙子看起来太特别了。”
官颖棠很庆幸,阴差阳错之下,她穿了这件背链裙来参加宴会。
或许是因为庆祝成人礼的缘故,今晚在场女士的着装都很年轻。有人穿拖地长裙,也有人穿迷你短裙,甚至就连公爵夫人也穿的是一件深V的亮片鱼尾裙,仿佛带着海的气息,随性又chill。
没有被束缚的规则,每个人都在释放自己独一无二的魅力。
如果官颖棠穿那件刺绣长袖礼服出席,多少会有些端庄过头,甚至格格不入。
官颖棠很愉悦地回应了夫人一个拥抱,“谢谢。”
夫人拍了拍她,又看向孟清淮,很赞赏的眼神说:“你们看起来真登对。”
话刚说完又来了新的客人,公爵和夫人暂时失陪。官颖棠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耳边忽然传来孟清淮的声音,“刚刚公爵夫人跟你说什么?”
官颖棠抿了抿唇,不知道要怎么转述别人称赞他们登对的话。
在这样的场合,从她的嘴里再复述一遍,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尴尬。
“她说你很帅。”官颖棠干脆胡说八道。
不对,也不算是胡说八道。
在一众西方白男的衬托下,她这位老公今晚似乎格外英俊。
孟清淮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信了,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后,冒出一声:“谢谢夫人。”
官颖棠心想这人还挺礼貌,人家公爵夫人都走了还在这里说谢。
甲板上宾客流连,一个白男这时走到两人面前,官颖棠立刻挽上孟清淮的胳膊,露出标志性的应酬笑容。
可下一秒,她笑不出来了。
对方是巴塞本地人,西班牙航空的高管,过来和孟清淮打招呼。
他说的是西语。
而孟清淮回的,也是西语。
听这个男人一口流利西语,官颖棠差点失去表情管理,转身一瞬不瞬地瞪着孟清淮,直到白男捧着酒杯离开,她还不敢相信,“你会西语?”
孟清淮:“有问题吗?”
“那你刚刚跟Carlos公爵聊天的时候为什么用英语?”
“我的习惯。”
“……”
你的习惯就是装腔作势明明听得懂公爵夫人说的是什么还要问,问完了还假惺惺来一句谢!谢!夫!人!
等等——
已经在心中骂出一本书那么厚的官颖棠忽然一顿。
孟清淮口中的夫人……
难道……是她?
她夸他帅,他说谢谢夫人?
shit。
好连贯的对话。
微妙的沉默后,官颖棠闭嘴撇开脸。
忽然又用手包对着脸扇了扇风。
可恶……脸为什么发烫!
……
8点的时候,成人礼仪式终于正式开始。
公爵的女儿Benita在众人的围簇中站到甲板中心,小姑娘笑得明媚生动,一看就是从小在爱中长大的宠儿。
她有一段简单的发言,表达了对家族的忠诚和承诺,会为家族荣誉而努力。
之后,家族长辈给她别上了属于家族传承的徽章。
再之后,公爵为女儿亲手带上了一顶皇冠,夫人也将传世的古董宝石项链戴到女儿颈上。
“这样就算完成了吗?”官颖棠已经装作若无其事地和孟清淮聊天。
孟清淮指着某个方向,“还有一支舞。”
果然,他话刚说完,一个穿着贵族服装的年轻男人走到台上牵过公爵女儿的手,这是成人礼仪式中的最后一个环节——
和异性跳一支舞。
而能陪公爵女儿跳的,也不是人群里随便谁都可以,年轻男子去年也刚满18,是家族选定的联姻对象。
在任何国家,任何地方,继承财富的规则都是相似的。
“孟先生成人礼的时候也和异性跳舞了吗?”官颖棠忽然问。
孟清淮视线停在正在跳舞的年轻人身上,微顿,“没有。”
他18岁的时候在国外读书,孟松年和庄佳仪带着弟弟妹妹来给他过了场生日,送了些礼物,便算是成人了。
但孟清淮对仪式感这种东西本也没什么兴趣,他是实际派,更看重结果。
“那官小姐呢。”他又反问官颖棠。
官颖棠思绪被拉回到18岁那年,不知回忆起什么,她低头笑了笑,还没来得及答孟清淮,甲板中心传来热闹的掌声和欢呼声,原来是一对年轻人舞毕在谢礼。
她也跟随着鼓起掌,刚刚的话题便不知不觉淹没在喧闹里,没再提起。
成人礼结束后,晚宴才算正式开始。音乐,舞蹈,美食以及各种娱乐活动。但这些也只吸引公爵女儿同龄的伙伴们,对于孟清淮这样的客人来说,接下来的时间是一场高端的商务晚宴。
来自世界各地的名流,各行各业的精英代表,都可以在几杯酒中达成普通人难以想象的金额合作。
但于孟清淮而言,和主人家打过照面并送上礼物后,这次出差的任务已经完成。
耐着性子搭了几个欧洲新贵的话后,孟清淮要了两杯香槟,领着官颖棠去到游艇另一侧甲板上。
这边显然要热闹得多,乐队现场表演,年轻人热舞,成人礼的party正在进行中。
DNA被催动,虽然在孟清淮面前还得装淑女,但身处这种放松的氛围下,已经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你不用去应酬吗?”官颖棠靠在围栏上听音乐,转身问孟清淮,“刚刚那几个人很想跟你聊下去。”
孟清淮静静看她,“我今天不太想聊公事。”
官颖棠弯了弯唇,没说话。
在这样一个大多都是外国面孔的宴会上,她终于不再像是披着一层虚假外壳的社交机器,也不用提前熟悉宾客的资料,更不用为了稳固她官家大小姐的名声烦不胜烦地维持着这个阶层的话语体系。
原来,她也可以没有任何负担地享受当下的灯光和美酒。
两人就那样默契地靠在一起,过去一会儿后,官颖棠忽然说:
“我的成人礼在香港。”她延迟回答两人之前的话题,“没和人跳舞。”
在她去斯坦福上学之前,官志亨和霍泠在港岛为她举办了隆重的成人礼,她穿着港岛名师傅亲手制作的礼服,一件绣着海棠花的粉色旗袍,被当时的媒体报道——
官家有女初长成。
可官颖棠一点都不喜欢。
“不过后来,我在国外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补了一场成人礼。”
她忽然笑了笑,“也是在一艘游艇上。”
官颖棠至今都清楚地记得,那辆游艇叫Nora号。
孟清淮听着,不动声色问:“游艇?”
官颖棠从回忆里回神,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多了,转过身,岔开话题问孟清淮,“你有游艇吗?”
沉默几秒——
“哪个港口?”
“……”
好好好,知道她这个老公不是一般的有钱了。
官颖棠朝孟清淮的酒杯主动碰了一下:“改天有机会带我参观。”
孟清淮看着她仰头喝酒,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
夜风微凉,官颖棠裸着的后背仅有两根链条遮挡,被风吹得瑟缩了下,孟清淮很绅士地脱下西装外套要给她,官颖棠也没矫情,正要接过来披上,忽然想起什么,“等等。”
官颖棠从手包里拿出手机。
她今天穿得这么好看,还没拍张照做纪念。
可等她试图打开手机才发现,竟然没电了。
一生要出片的中国女人怎么能因为区区手机没电就放弃拍照,只是很短暂的几秒,官颖棠就想出了解决之策。
她对孟清淮伸手,“你手机能不能借我一下,我想拍张照。”
孟清淮没多想,解锁密码后将手机递给她,本想问需不需要帮忙,官颖棠已经随机抓住一个路过的侍应生。
他便没说什么,自觉往旁边站开了些。
侍应生举起相机,官颖棠靠在围栏前微笑,她没好意思做太风骚的pose,很淑女地摆出
几个笑容后,咔嚓——
照片定格。
侍应生将手机交还到官颖棠手上,她下意识地点开相册看拍摄效果,虽是夜晚,但朦胧灯光反而将她拍出了惊艳的大片感。
但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镜头捕捉到了孟清淮的背影。
他手里拿着原本要给她的西装外套,身体微侧,在夜色的渲染下,身上的理性,禁欲,克制感更加浓烈。
官颖棠走到孟清淮面前,“把你的背影也拍进去了。”
孟清淮以为自己站得还不够远,正要走开,便听到官颖棠说:“我们好像还没有过合影。”
“……”
合影这个东西,要看怎么定义。
新婚夜那晚被她摁头拍下的那上百张,算不算呢?
一时之间,孟清淮不知道怎么回应这句话。
侍应生刚刚帮忙拍了好几张,官颖棠一张张划过去,忽然建议,“要不我们——”
她刚想问孟清淮要不要在这里合影一次,一张眯着眼睛,脸颊泛醉醺醺红晕的女人照片忽然跳进眼里。
女人身边还有个男的。
官颖棠起初以为不小心划过头,看到了孟清淮其他的照片。可等她赶紧划回去后,忽然直觉不太对——
那个男的,是孟清淮。
可那个女的,怎么那么像……她?
官颖棠觉得一定是自己眼花了,静默几秒,她鼓起勇气重新划回去试图确认一下,可下一秒,她清清楚楚看清照片上的人后——
天塌了。
第19章 chapter19被扣着腕骨压上去……
官颖棠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这大概是比恐怖片还可怕的存在。
更可怕的是,当手指不受控制地继续往前滑动时,那些照片好像没完没了,每一张里的她精神状态都不太正常的样子。
官颖棠第一反应排除了自己作案的可能。
她转过身,把手机对着孟清淮,问他:“你偷拍我?”
是啊,在官颖棠的意识里,她怎么可能做得出这样癫狂的事?照片里的她一脸迷离地笑着,没有半分淑女模样就罢了,每张都还和孟清淮勾肩搭背,一副老情人模样。
孟清淮莫名其妙被扣上一顶罪名,平静地吸了口气,把手机拿过来面朝她,“你觉得像吗。”
官颖棠:“……”
官颖棠很快清醒,从照片的视角来看,好像真的不是出自他的手。
不是他,那就是……
一旦确定了这个事实,官颖棠人麻了。
她不知所措地站在甲板上,终于知道喝醉那晚自己都做了什么,可孟清淮是怎么做到这么冷静的?
他甚至还把这么多照片原封不动地留在手机里?
人设猝不及防崩裂,官颖棠只能给自己紧急公关——
“我不知道发生了这些。”她说,“我是第一次喝醉,真的。”
孟清淮嗯了声,“可以理解。”
“……”
铁证面前再多理由都是借口,尤其那些勾肩搭背太暧昧了,暧昧到官颖棠都不理解孟清淮是怎么配合的。
但她不好意思问。
“如果那晚对你做了什么不礼貌的事,非我本意,很抱歉。”她真诚地道歉。
倒也没有不礼貌。
在已经是夫妻的关系上,她那点行为算不上什么。
孟清淮知道她此刻尴尬,抬了抬唇安慰,“我已经忘了,官小姐也不用放在心上。”
可官颖棠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她甚至开始自我怀疑,“除了拍照,我还干了别的吗……”
孟清淮停顿了一秒,猜想劲歌热舞的那一段如果说出来,怕是只会让这位名门淑女更加不知所措。
还是算了。
“没有。”孟清淮淡淡地说:“你很快就安静地睡了。”
孟清淮这句话将官颖棠稀碎的人设挽回一半。
她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那……”官颖棠硬着头皮,试探地问:“可以把那些照片删了吗?”
她无比虔诚地,真诚地,希望孟清淮能答应。
月光在海面泛起涟漪,映照着官颖棠此刻无比生动的那张脸,孟清淮深深看了几秒,最后移开视线。
“好。”
满以为这人答应下来,就会马上低头删照片,谁知下一秒他收起手机,绅士地给官颖棠披上西装外套。
“先去吃点东西。”
官颖棠到嗓边的催促又咽了回去。
好吧,他既然答应了删,应该不会说话不算话的。
而且现在正在参加宴会,那么多照片,也不能让人家专门腾出时间去删。
最关键的是,孟清淮也没理由留着自己那堆醉酒照吧?
这么一想,官颖棠只能点了点头,“嗯。”-
宴会在夜里12点才结束。
岛上的城堡为每个客人预留了过夜的房间,官颖棠是孟清淮带来的女伴,无人得知他们的夫妻关系,公爵那边的礼宾很自然地给她单独安排了一间房间。
这正合官颖棠心意。
后半场的晚宴,她因为陪着孟清淮,还是不可避免地喝了一些酒。尽管她觉得自己清醒得不得了,但为了不要再发生之前类似的事,她今晚必须得一个人睡。
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什么延迟醉酒反应,又去搂着人家拍一些疯照。
两人的房间被安排在城堡三楼,靠在一起。官颖棠匆匆道了晚安就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
城堡的卧室保留了浓浓的欧洲贵族风格,雕花镀金床柱上挂着丝绒帷幔,桌椅镶嵌皮革,一整面墙的壁纸都是以丝绸为主的刺绣织物。
忙碌一天的官颖棠其实有些疲惫,可洗完澡躺在这种富丽堂皇的房间,又实在睡不着。
她翻出手机,本想跟江可为分享一下今天的装扮,忽然想起拍的照片还在孟清淮手机上。
于是戳了戳他的头像说:「把我拍的照片发我一下,谢谢。」
等了几秒钟。
孟清淮回来四个字:「哪次拍的?」
“……”
官颖棠很难不怀疑,孟清淮在对她贴脸开大。
她眨了眨眼,直接破防到从床上坐起来——
所以说,第一次的照片这人就没打算删是不是?
官颖棠咬着牙,急切但礼貌地问:「你还没删掉上次的吗?」
孟清淮好像没看到这个问题,直接把今晚在游艇上拍的照片发过来。
官颖棠:“……”
这个男人是什么意思?
他对得起自己对他的信任吗?
官颖棠顿时没了欣赏和分享自己美照的欲望。她下床在房间走了几圈,思考怎么才能让孟清淮现在、立刻、马上删掉那些照片。
是,他是说了没放在心上,可谁能保证那些照片以后不被别人看到?
万一哪天他的弟弟、妹妹、家人也借他的手机拍照;万一哪天他的手机掉了,里面的照片泄露出去——
那画面不敢想。
她一世英名,不能被区区上百张癫照给毁了。
官颖棠认真思考着解决的办法。
要不给孟清淮一点好处交换?
可她能给什么打动得了他的好处?他什么都不缺。
要不然主动帮他换一个手机?
可换了新的也不一定就会把旧的给自己。
想来想去都没有太好的办法,反而惹得官颖棠没了耐心——
算了,与其把问题交给别人,不如自己亲自动手解决。
孟清淮今天解锁手机的时候没有避开她。
她……不小心看见了密码。
一个念头在脑中快速成形,尽管官颖棠觉得这太大胆了,甚至只是想一下都会心跳加速。可跟那上百张的黑历史比起来,人生大胆这么一次不算什么。
打定主意,官颖棠深吸了口气,立刻去隔壁敲门。
深夜的过道很安静,官颖棠等了好一会都没人开门,正想着要不要给孟清淮打个电话时,门开了。
一股热气迎面涌来。
官颖棠愣了愣,只见面前的男人穿着白色浴袍,两只手垂着,正在做扣带子的动作。
很不巧,在他彻底将腰间的带子扣成结时,官颖棠看到了他从胸口到腹部的身体。
线条紧致,恰到好处的薄肌感,腹部没有一丝赘余,隐约还看到了
人鱼线。
只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已经扣得严严实实。
他应该是听到敲门声,从浴室赶过来开门,不然身上怎么还湿湿的。
欲欲的。
“有事吗。”
官颖棠从注视中回神,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清了清嗓,“我今晚能过来跟你一起睡吗?”
孟清淮目光微顿,似是对她这个请求有些意外,“为什么?”
“……是你说要体验度蜜月。”官颖棠来之前就想好了充分的理由,“难道孟先生口中的蜜月,夫妻都是分开睡的。”
官颖棠一边说一边观察孟清淮的神色,见他紧盯着自己,马上说出第二个理由,“而且外面风有点大,我那个房间的窗户不知道是不是没关好,一直响。”
孟清淮不会认为官颖棠半夜上门是想跟她度蜜月这么荒唐,但,岛上这会儿风确实大。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
这句话莫名把孟清淮听笑了。
对视了几秒后,他什么都没说,但默认地让开了身体。
官颖棠抿抿唇,穿着软皮革拖鞋,成功踩上了孟清淮房里的地毯。
她走进房间,眼睛一路没闲着,想先确定孟清淮的手机在什么位置。但直到慢吞吞爬上床,也没发现手机的踪影。
假装盖上被子躺下,几秒后不死心又微微仰起身体往外看——
这才发现,原来手机被孟清淮拿在手里。
他站在离床不远的位置,正低头喝着水,同时看手机。
官颖棠只能按兵不动,先悄悄躺好。很快她就听到水杯轻放桌面的声音,之后整个房间陷入昏暗。
他关灯了。
官颖棠不自觉抓紧了被角,竖起耳朵听动静。
男人的脚步声渐近,很明显朝床的方向走来,只是那声音很清晰地落在床边时,又没了下一步举动。
好像原地停在了床边。
他怎么不上床?
他站着在干嘛?
他该不会是在看自己,冷笑着说:装什么,不是想拿手机吗,怎么不转过来?
官颖棠后背一阵发凉,就在胡思乱想时,有什么东西被扔到了床上。
好像……是衣服?
官颖棠本能地转过身,可没转过来不要紧,这一转过来——
房里已经全部熄了灯,夜色如墨,仅有岛上的一弯月光朦胧透进来,映出几分昏芒。
她清楚又模糊地看到孟清淮上半身的身体轮廓。
原来他在换睡衣。
刚刚随手丢到床上的,是洗完澡后披上的浴袍。
准确说,官颖棠看到的是他的背脊。
精瘦有力,线条分明,
昏暗光影往他身上覆了一层滤镜,褪去衣冠楚楚的那层外衣后,他有种性感的危险。
照理来说,像官颖棠这样的名门淑女,是不会做出偷看男人换衣服这种事的。
但——
官颖棠不是淑女。
面前的男人也有名有份,是她老公。
于是,官颖棠心安理得地窥探了这场午夜禁忌,虽然看得不够清楚,但往往越留白,越有想象。
直到孟清淮穿好睡衣,也拉开被子躺下,身体和床单摩擦出轻微的声音。
她很自然地闭上眼睛装睡。
隐约中感觉孟清淮似乎打开了一下手机,有微弱的灯光在眼前晃了几秒,很快就重新陷入黑暗。
两人就这样各占一边,相安无事地进入睡眠模式,
官颖棠当然不会让自己睡着,她始终保持清醒状态,观察着身边男人的动静。
寂静的深夜里,所有微小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清晰。窗外海浪拍打礁石,偶尔有鸟叫声一闪而过。
官颖棠维持一个姿势许久没动。
她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可能有二十分钟,又或是半个小时?总之四肢都开始僵痛的时候,她睁开了眼。
四周静悄悄的,身边的男人呼吸平稳且规律,应该是进入了深睡眠。
官颖棠身体没动,手压着床单,沿两人枕间的缝隙摸了一遍。
没摸着手机的影子。
孟清淮睡前看了手机,既然不在自己这头,就肯定在他那一头了。
官颖棠深呼吸了几下,轻轻掀开被子。
下床,为保持绝对的安静,她连鞋都没穿,也没敢开灯,赤脚踩在柔软地毯上,凭着一点微弱的月光,蹑手蹑脚地移动到了孟清淮的床侧。
官颖棠靠床跪在地毯上,太紧张了,她心跳得有点快。
确定床上的孟清淮没有任何异常后,她缓缓伸出自己的手。
房里太暗了,官颖棠先是在他枕侧找了找,没摸着,又贴着被子外侧从上至下检索,还是没有收获。
难道手机在被子里面?
官颖棠又朝孟清淮看了一眼。
他一直保持着平睡的姿势,从呼吸的频率看,应该睡得很沉。
虽然没有预想中的顺利,但已经进行到一半,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官颖棠定了定心,很轻地把手伸到被子里面。
她凭感觉去摸,谁知第一下就出师不利,竟然摸到了孟清淮的身体。
不知道是什么位置,但大概是腰腹?紧实,微热。
官颖棠吓得立刻缩回手,屏住呼吸不敢动,静静地等了好几秒,确定没有惊醒他后才松了口气。
可松口气的同时,指尖却微微发起烫来。
好羞耻,她堂堂官家大小姐,淑女名声享誉港岛,现在半夜偷看老公换衣服就算了,还堕落到偷摸老公。
虽然手感好像很不错,但她真不是故意的。
官颖棠默默在心里忏悔了三秒,然后继续伸出罪恶的手。
这次她更加谨慎,几乎是以厘米为单位的前进,可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官颖棠皱眉,一只腿跪到床上,身体微微前倾,又试图在枕头上方再找一找。但这样的姿势,她便和孟清淮靠得特别近。
近到,她能感受他呼出的气息,打在自己的皮肤上。
她垂下眸。
海岛的月色朦胧如纱。
男人紧闭的眼睑下,是极其优越又平淡的面色。
他连睡着了都是一副清冷不可侵犯的模样。
官颖棠在昏暗中多看了他好几眼,猛一回神才想起正事。她一只手撑在孟清淮头侧,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寻找他的手机。
自己都没发现——
她的每一次呼吸,同样也打在了身下男人的脸上。
而那副平静的身躯,也在不易察觉间微微起伏了一次。
枕头上依然一无所获,官颖棠有些沮丧,不知道这人到底把手机放哪了。
明明睡前还玩过。
“玩过”这两个字在脑中一闪,官颖棠忽然想,他该不会拿在手里吧?
有时她睡前玩手机,玩着玩着,还拿在手里就睡着了。
忽然又有了新思路,官颖棠身体往回退了一点,转头,隐约看到孟清淮的手放在胸前。
她朝着大概位置摸过去,成功摸到了他的手背。
指尖停在他的皮肤上,官颖棠想起晚上从直升机上下来时,他伸过来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但手背隐约浮现的青筋,又透着某种克制的张力。
牵着她时,掌心的温热充满安全感。
官颖棠咽了咽嗓,指尖瑟缩了下,才轻轻触摸上去。一点一点,不敢逾越,蜻蜓点水般地掠过,正全神贯注寻找时——
那双原本一动不动的手忽然发力拽住她。
官颖棠吓了一跳,身体被惯性带着往前,直接趴到了孟清淮身上。
还来不及分开紧贴的胸膛,下一秒,她又被翻转躺平,整晚作乱的两只手被扣着腕骨压到头顶之上。
黑暗中,沉沉的身影覆了上来——
“不想睡是不是?”
第20章 chapter20SantJor……
孟清淮其实根本没有睡着。
在很多同龄人还在夜夜开黑撸串泡吧的年龄,孟清淮
过早地接受并承担起了太多的责任,或许也正是这样的原因,他的睡眠一直都不太好,需要比旁人更长的时间才能入睡。
普通情况尚且如此,更何况现在身边还多了个官颖棠。
她最开始转过来在两人之间摸着什么的时候,孟清淮就已经察觉到了,但他并没有在意。直到后来官颖棠的手在他腰上乱摸,后面又去他头顶上方作乱。
她身上有很淡很淡的香味,像是某种花的味道,顺着呼出的气息,飘进他的呼吸里,扰他清明。
饶是这样,孟清淮深深吸了口气,还是忍下了。
偏偏她毅力惊人,从头到脚都不放过他似的非要搜查个遍,这才惹得他反扣了她的手,将人压住。
“不想睡是不是?”孟清淮的声音有不易听出的沙哑。
官颖棠措手不及,手被扣在头顶上方,毫无反抗之力。
昏暗中彼此的轮廓交错,呼吸都好像滞了一下。
“我……”官颖棠心快要跳出胸口,整个人被重重的男性身躯压着,开口的声音轻颤。
孟清淮稍松开她的手,但还是扣着,低低问她,“你要干什么?”
官颖棠张了张嘴,忽然有些委屈,“你干嘛这么凶?”
她做了半天的贼已经很心惊胆战了,现在还要被他这个始作俑者责怪。
还不都是因为他不删自己的照片!
孟清淮凭空又飞来一个罪名,顿了顿,极其无奈地吸了口气,“我只是想问清楚,你不睡,摸来摸去找什么。”
官颖棠忽然脸红,“我没摸你!”
“我没说你摸我。”
“……”
官颖棠此刻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事情到这个份上可以说是完全搞砸了,她闭了闭眼,干脆一鼓作气挑明。
“你答应了我要删掉那些照片的。”官颖棠被气得瓮声瓮气,忽而又提高声音,“孟清淮,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孟清淮:“……
很好,都开始直呼大名了。可见心中怨愤不轻。
孟清淮一早知道官颖棠来自己房里睡别有用心,但没想到,竟是为了几张照片。
他无语轻哂,坐直,抽出胳膊找到手机,打开相册对着官颖棠。
官颖棠怔了怔。
虽然不知道这手机从哪冒出来的,但是……
先前相册里那上百张酒后失态照片,已经一张都没有了。
甚至连今晚拍的那几张也没了。
他的相册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她的痕迹。
事情反转得有点猝不及防,以至于官颖棠对着手机陷入了好一会的沉默。
直到孟清淮开口问:“现在能放心睡了吗。”
官颖棠默默嗯了声,腿往床下移动,无事发生似的礼貌道别:“那孟先生你早点休息。”
孟清淮:“……?”
上一秒孟清淮,下一秒孟先生。
上一秒想跟你睡,下一秒再见。
一切全凭大小姐心情。
昏暗光线下,孟清淮直接伸手将那个身影一把拽了回来。
官颖棠冷不丁又躺到床上,还没回神,被子已经重新盖好。
与之而来的,是一种忽然靠近的侵略感。男性沉沉的热气,忽然就好像不再遮掩似的涌到身边。
官颖棠咽了咽口水,不敢动了。
耳边随之落下命令的两个字:“睡觉。”
官颖棠:“……”-
公爵这座私人岛屿上种植着大量的郁金香,四月正值花期,通往花园的路被成片的粉色淹没,海风吹起时,有种宁静而热烈的浪漫。
隔天早上,官颖棠很自然地被阳光和海风唤醒。
没了黑历史的影响,她这一觉睡得还算放松,醒来时又已经是日上三杆。不过睡懒觉的次数多了,孟清淮不问,她也有恃无恐起来,淑女包袱日渐放松。
孟清淮不在房里,城堡的佣人告诉官颖棠,他和公爵夫妇在花园喝茶。
官颖棠简单洗漱,用过早午餐后,也去了花园。
孟清淮正坐着和公爵夫妇说着什么,他西装一如既往地服帖笔挺,长腿交叠,言谈间不经意露出淡淡的微笑,饶是在身份尊贵的公爵面前,那份沉稳感也依然不相上下。
官颖棠远远看着,忽然想起昨晚他扣住自己手腕时的画面。
显然,她这个丈夫不是任何时候都那么温润端方,他也会有攻击性,像复杂而多面的棱镜,在你没有防备的时候,露出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公爵夫人这时发现了官颖棠的到来,热情唤她的名字:“伊!”
孟清淮微顿,回头看到是她后,站起身跟公爵道别。
生意早就聊得差不多了,孟清淮一直在等这位大小姐睡醒,从岛上回巴塞还需要一些时间,他下午还有其他安排。
官颖棠走到孟清淮身边时,公爵正期待地说:“希望我能有机会去中国和你们见面。”
这本是一句不确定的话,毕竟谁也无法预料能让大家再次见面的机会是什么时候,要等多久。
可孟清淮却淡淡轻笑,“我想很快就可以。”
官颖棠在一旁扮演尽职的女伴工具人,完全没注意孟清淮这句话的别有深意。直到两人快要坐直升机离开,公爵夫人忽然悄悄问孟清淮:“Ethan,你和伊是恋人吗?”
官颖棠愣住。
她尴尬地看了眼公爵夫人,又去看孟清淮,本以为这人一定会聪明地转移话题,没想到顿了几秒,孟清淮竟点了点头,很自然地说:“是。”
这个肯定的回复让官颖棠始料未及,心口重重跳了下。
但她面上没有任何异常表现,甚至还配合地挽着他的胳膊。
公爵夫人这时露出一个意味不明地微笑,“太好了,希望你们有愉快的一天。”
官颖棠以为这只是临别前的一句普通祝福,并没有多想。直升机已经在旁久候,她和孟清淮说了再见后,登机离开。
飞机缓缓离开海面,依稀还能看到公爵夫妇在岛上朝他们挥手示意。
他们看起来很恩爱。
这岛上成片的郁金香就是最好的证明。
想到这里,官颖棠忽然扭头问孟清淮,“你刚刚为什么不否认?”
她是在问,关于那句恋人。
孟清淮睨她,“为什么要否认?”
官颖棠抿了抿唇,认真对上他的视线纠正道,“我们不是恋人,是夫妻。”
“有区别吗。”
“……”
当然有区别。
还是很大很大的区别。
男人的脑回路都这么直吗?
官颖棠扭过头看窗外,默默道:“恋人会谈恋爱。”
他们这种第一天认识,第二天就去领证,毫无恋爱体验感的夫妻,和恋人挨不上半毛钱关系。
这话说出来后,孟清淮没接,直升机舱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官颖棠忽然又觉得自己多嘴。
都已经结婚了,她还强调这些做什么,怎么,很不甘吗?还想找个恋人谈场恋爱弥补一下?
偷偷用余光瞥孟清淮,那人冷冷沉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事实上官颖棠不了解这个男人,他总有着让人无法看穿的本事,话少简短,理智冷静,将一切都掩盖得很好。
比如此刻,没多久他就淡淡说:“我下午要见一位合作商,如果你不想回酒店的话,见面地点旁边有个商场,你可以在那边逛一逛等我,晚上我订了餐厅吃饭。”
他似乎根本没把刚刚那句话放在心上。
可官颖棠也明白,恋爱什么的,对他们这样出身的人来说本就是奢侈。
她从小上最好的学校,学习各种名门礼仪,琴棋书画,走的每一步都关乎家族体面,别说恋人,就连交哪些朋友也时时被官志亨监督筛选,以防对方带着目的接近。
在港岛,大多豪门的婚前协议至少能写出几十页那么厚,每一条都冷冰冰地在为婚姻的终结做预设,做提防。
恋爱是什么?对他们这样家庭的人来说,太虚无了-
小岛离巴塞市区有一些距离,直升机落地后,两人乘专车原路返回,回到市中心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半。
今天的巴塞似乎有些不同。
其实刚进城区的时候官颖棠就发现了,整座城市都被玫瑰花装点着,高楼商店甚至是路边的围栏,每一处都可以看到玫瑰花的影子。
除开花外,街头巷尾还多出了很多书籍摊位,走在路上的行人,如果手里没有拿一枝花,便捧着一本书。
他们的汽车停在某个商场门口。
分公司的公关部员工ZOE半小时前就等在这里,她今天的任务是陪伴孟总带来的女伴,一位叫伊小姐的女士。
“如果你觉得无聊不想等了,让ZOE送你回酒店。”下车前孟清淮对官颖棠说。
官颖棠点了点头。事实上,在照顾自己这方面,任何时候孟清淮都表现得无可挑剔。
来接应官颖棠的ZOE是一位30岁左右的女子,西班牙本地人,会说流利的英语。
她还带了一个保镖,既是保护官颖棠安全,也是预防她购物太多,大包小包的,有个男人帮着提会方便一点。
她们现在身处巴塞最大的奢侈品商场,孟清淮一早也嘱咐过,官颖棠看中什么,直接签他的单。
但ZOE没想到的是,官颖棠并没有什么购物欲。
她对商场外的整片花墙异常感兴趣,在那边拍了不少照片后,才想起来问ZOE,“为什么今天到处都是花和书?”
ZOE惊讶官颖棠竟然不知道今天的日子。她本以为,孟总带这位漂亮的女士来巴塞,本就是为了今天这样一个特别的节日。
“伊小姐。”ZOE如是介绍,“今天是西班牙的情人节——SantJordi。”
官颖棠很意外,“情人节?”
“是的。”
相较于大众普遍熟知的2月14日情人节,SantJordi则是西班牙本地限定的情人节日。
ZOE对官颖棠搬出节日的古老传说:说曾经有条恶龙危害村庄,并试图夺走公主作为祭品。后来一个叫圣乔治的男人挺身而出斩杀了巨龙,救出公主。龙血中诞生的玫瑰就是他们爱情的见证。
从此,每年的4月23日便成了巴塞的情人节。
这一天,全城热恋,庆祝爱情。男士会送女士玫瑰花,而女士如果回赠一本书,便说明也喜欢对方。
……原来如此。
官颖棠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布置在商场各个角落的玫瑰,边走边看,边看边想,也不知怎么,忽然就想到了孟清淮。
她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无形中将期待放在了某个人的身上。
不——
官颖棠立刻让自己停下这没必要的幻想。
“伊小姐。”ZOE这时指着不远处一个作家的签售摊位问,“或者,你需要买一本书送给谁吗?”-
暮色将近时,孟清淮才结束了这场推不掉的见面。芬兰特地飞来的供应商,62岁的男人,特地从自家酒庄带来好年份的葡萄酒送给孟松年。
他盛意拳拳,实在让人无法拒绝。
和ZOE会和后,孟清淮接到了官颖棠。刚好到了晚饭时间,两人坐车去吃晚餐。
巴塞当地很有名的一家餐厅,在SantJordi这样特别的日子里,竟空无一人。
这让官颖棠不禁怀疑,过节的本地人都不用吃饭吗?
餐厅的布置和城市氛围如出一辙,但有着更精致,更细腻的浪漫。比如整面花墙的四周摆着高低不一的烛台,再比如每道菜的摆盘上,都搭配了几片娇艳的玫瑰花瓣。
烛光氤氲花海,比起外面的喧闹,餐厅也别有一番情调。
坐下后,孟清淮见她两手空空,问:“没买东西?”
官颖棠摇了摇头。
千篇一律的商场哪有今天的节日有意思?她这一下午都徘徊在各种热闹的摊位里,看情侣们亲亲抱抱,看路人随机送花,拍了很多有趣的照片。
官颖棠低头吃着饭,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孟清淮,“你知不知道今天……”
“什么?”
官颖棠原本想跟孟清淮聊今天的情人节,聊交换礼物的风俗,可又觉得,这样暧昧的节日,她一旦将话说出口,反倒有种伸手问他要的意味。
她自己都说了,他们是夫妻,不是恋人。
还是算了。
“……今天,ZOE给我讲了很多巴塞的故事。”官颖棠临时改话。
“是么。”
“嗯。”官颖棠很自然地岔开话题,“你公事做完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回北城?”
孟清淮“嗯”了一声,“明天。”
话音刚落,餐厅楼下传来阵阵尖叫声,两人的视线都从窗边落过去。原来是一个年轻男人和朋友们在为心爱的女孩在跳快闪舞蹈,一曲结束后男孩单膝跪地,给女孩送出了一支玫瑰花,引来周围路人艳羡起哄。
官颖棠被吸引着看了好几眼,等想起来捕捉孟清淮的反应时,转过头,才发现那人似乎毫无兴趣,目光早就收回。
官颖棠眸里的光亮顿时暗下去,塌了塌肩膀,也收回视线继续吃饭。
晚餐结束已经是晚上8点。
尽管已经进入晚间,但节日的氛围丝毫未减,街头的人甚至更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手里都会拿着一支玫瑰花。
这让官颖棠有种今天的巴塞罗那哪怕是条路过的狗都会被塞只花的感觉。
除了她。
两人下到餐厅门口,等司机来的时候,一个当地妇人忽然捧着花蓝走到孟清淮面前,问他要不要买一支花给官颖棠。
孟清淮微顿,转过来看官颖棠。
视线对接,官颖棠也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些脸红,她装作无所谓地看向其他地方,心脏怦怦跳着,很不愿意承认——
她也想收到一支花。
是的,仅仅和那些路人一样,一支就够了。
在这种全城都蔓延的节日氛围里,她不想做那个被忽视,遗忘的可怜蛋。
她可是官颖棠,港岛第一千金,这种节日如果在香港举行,她收到的花可以从尖沙咀堆到大埔。
说好了带她来体验度蜜月,都不到1欧的花,送一支不难吧?
姓孟的快送我!
送我你就是我的好老公!
快点!
官颖棠像青涩的少女在心里拉满期待,可下一秒,耳边传来孟清淮淡淡的声音:
“不用了,谢谢。”
……
官颖棠很轻地眨了眨眼,大概是太震惊,震惊到有些难以置信。
但事实的确如此。
司机这时将车开了过来,孟清淮很绅士地帮官颖棠打开车门,似乎完全没在意花的事。
官颖棠不敢相信——
即便今天不是任何节日,当着她的面拒绝送她花,这对吗?
对吗?
“在想什么?”回酒店的路上,孟清淮竟然还有脸问。
官颖棠一声不吭。
过了会,闷闷不乐地回:“没什么,有些累而已。”
“那回去早点休息。”
“……”
休息?
官颖棠恐怕今晚会被气得睡不着。
她笔直坐着,两只手交叉抱着自己,一口气梗在胸口,快要憋出内伤。
过了会又像是气笑了似的,撩了撩头发,自我安慰——
一支破花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两人一路都没再说话,到酒店后,孟清淮的手机忽然响。
他停在门外接电话,怨气很重的官颖棠则低头直奔自己昨天睡的那间卧室。
关上门,她靠在门口深呼吸了两下,试图驱散心里的那点挫败和失落。
阳台上的窗户没关,咸湿的海风吹进来,带起淡淡香气。
官颖棠低头往房里走,走着走着,忽然被这股香气吸引停下。
她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直觉地抬起头——
白色纱帘被海风吹到扬起,卧室温黄的灯光下,一束玫瑰正娇艳立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