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安慰“想安慰我,这样就行。”……
谢玦堂而皇之地牵着宛宁的手走了出来,等在堂中的怡王瞄了眼谢玦的手,挑眉“哟”了一声,宛宁知道怡王其实不怎么喜欢自己和谢玦在一起,如此故意朝谢玦贴了贴,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哎呀~”怡王不服气地睁大了眼睛,嚷道,“琇宸,你管管她,她敢冲我做鬼脸呢!以后还不得爬到我头上来!”
谢玦偏首看向宛宁,宛宁已经恢复成乖巧甜美的样子,朝他盈盈一笑,谢玦眸中含笑,看向怡王时,笑意收敛:“我是你表兄,她以后自然是要爬在你头上的。”
怡王受伤地一滞,捶胸顿足。
宛宁看着怡王也没那么讨厌了,亮晶晶的眼眸一瞥,对上了妙染探寻的目光,她立即笑着倒进谢玦的臂弯里,谢玦摸了摸她的头,她才满意地抬起头来,像是抢到了糖果孩子气地朝妙染皱了皱鼻。
怡王没见过这样的谢玦,没眼看地别过脸去叹气,菱戈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没好气转头:“干嘛?”
菱戈指了指自己:“我是阿宁的好姐姐,记着。”
怡王起初还没明白,转而反应了过来,方才谢玦说他是表兄,宛宁以后要爬自己的头,此时菱戈刻意强调她是宛宁的姐姐,那岂不是……他多少勃然大怒:“你想爬老子的头!休想!”
菱戈嫌弃地捂了捂耳朵,怡王更跳脚了:“你做什么一脸嫌弃?”
他还在跟菱戈喋喋不休,谢玦走过他身边冷淡道:“办正事。”
怡王立刻冷静了,正色对菱戈说了句:“你先回去吧。”
菱戈是精明人,见他如此神色,自然知道这件事她是听不得参与不得的,但见谢玦扶着宛宁上了马车,又了然,那想来这件事宛宁是例外,看来阿宁的喜事的确是要近了,她见宛宁坐在车上朝她挥手告别,她也笑得洋溢挥手。
怡王同样上了马车,听到谢玦要去大理寺,他难以置信地愣住了,回过神立即看向宛宁:“那她呢?不下车?你要带她一起去?那可是大理寺!她知道我们要去找谁吗!”说着他的眉眼沉了下来,正色看着谢玦,“你想清楚了?”
宛宁不知道他们要去见谁,睁着无辜天真的眼眸眨巴了一下看看怡王,又看向谢玦:“是很重要的人吗?”
谢玦宽声道:“不是,别担心。”
怡王沉默了下来,把宛宁看了又看,心知谢玦的确是打定主意了,他要将宛宁牵扯进来,便是认定她了,他呼出一口气,一开始只以为谢玦不过是无聊了,恰好宛宁比较有趣,就玩玩,毕竟他们已经二十多了,不像十七八九的年岁,已经过了为爱冲昏头脑的年纪,没想到,谢玦是认了真了。
马车直接停在了大理寺牢狱外,怡王先下了车,谢玦下车朝宛宁伸手,扶着她下来。宛宁第一次到监牢来,还是大理寺这样的牢狱,她心惶惶又有些兴奋。
怡王瞅她一眼,有些哑口无言,忍不住道:“来牢狱,你不该害怕吗?怎的一脸兴然?”
宛宁理所当然:“我又不是一人前来,为何要怕?有表哥在呢。”她嘻嘻一笑。
怡王眼睛一瞪:“住口,这可是森严的地方,怎可嬉笑调皮!”
谢玦身姿瑰伟,瞥了他一眼,怡王识相地闭了嘴,转过脸去看天,再转头,见季平拿了披风来,谢玦接过亲自给宛宁系上。
宛宁还弱弱地抗议:“我不冷。”
谢玦的声音低低的,细听有哄意:“里头阴凉。”
怡王这次只敢在心里嘀咕:这么一会还能冻死她不成?
三人一行进了牢狱,季平跟在后头。
狱长殷勤躬身作揖头都快点地了,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抬头看到宛宁的一瞬间,眼睛顿时张大了:“这,这……这位仙女小姐是……”
宛宁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了谢玦,那按捺住激动忍不住窃喜的小眼神仿佛在说:他喊我仙女他喊我仙女。那一瞬间,这阴暗的地方都明媚了起来,怡王“噗嗤”笑了出来,宛宁没有害臊反而骄傲地朝怡王挑了一下眼尾。
谢玦捧住她的脸掰了过来,低沉的声音在这安静阴沉的地方,暗哑的像是一种蛊惑:“别乱看。”那双眼睛盯着她,像极了他吻她时的那种侵略,宛宁忽然心乱跳了一下,脸瞬间红了。
怡王呆住了,愣愣看向谢玦,这小子该不会连他的醋都吃吧?
狱长瞧这情形,自然通晓,赶紧领着他们往最里面的牢房走去,只是奇怪,昨日公爷才来过,怎的今日又来?
最里头铁门牢房里的犯人也是同样的疑惑,只是一见到谢玦,本来躺在床上的人顿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连滚带爬摔了下来,直接跪在了地上:“公,公爷,小的全都说了,就是清音阁那个妙染,她就是当年那间黑药铺家的女儿,她自小绘画,能过目不忘,您去找她,一定能找到去买合欢药的男人!”
他道:“当年那个男人很嫌弃的把药扔给了我,还一边骂着小妙染,说她撞了他一身果饮,到底是庶民贱人之类的话。”说着他又拼命磕头,“小的,小的当年真的是被逼的,小的和长公主绝无私情啊……”
原本还一脸奇怪的宛宁,在听到“长公主”时蓦然怔住了,什么“合欢药”什么“私情”,她心如擂鼓,缓缓看向谢玦,谢玦的脸色很沉,看上去很平静,可他攥起的拳却泛着青森的脉络,宛宁忽然意识到这个犯人说他昨天都说了,可今日谢玦又来了……
心头划过一丝尖锐的痛,痛得眼眶都红了,难道是想跟她解释他会去清音阁的原因吗?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坏,她握住了谢玦的手,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指,要用双手才能圈住他的手掌,僵硬的有些硌人,她软软道:“我们走吧,这儿好冷,我不喜欢……”
谢玦看着她,好久才从喉间发出声音,只有一个字音:“好。”
怡王全程看着,上了车也看着谢玦极其沉默,他喊停了马车:“我先回了,人已经给你送去国公府,”然后看向了宛宁,“你陪着他。”
宛宁点头。
回了国公府,石通正迎在府门:“公爷,人在观澜院。”
谢玦没有应声,脸色极沉,宛宁也没有说话,跟在身后一起去了观澜院。
妙染这才知原来那气度非凡的公子竟然是当今定国公,谢家家主谢玦!这真是她的造化!她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是以当听到院子里此起彼伏的请安声时,她飞快整理了仪容,娉婷而立,瞥见那一抹身影时,她盈盈拜下,与在清音阁招呼那些公子的清高不同,她声音软的像是能攒出水来。
谢玦走到偏厅主榻坐下,才冷淡道:“起来。”
妙染扬起一抹最美的笑意,自腰肢而起,眸光缓缓抬起,凝向谢玦,却在看到坐在谢玦身旁的宛宁时,笑容微顿,但她很快恢复如常,这样的勋贵之家,谢玦这样的身份,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她有自知之明,不敢与宛宁争锋,遂又向宛宁行了万福礼,把宛宁惊了一下。
谢玦自然看出她的心思,忍下厌恶,喊来石通:“给她准备笔墨纸砚。”
石通领着妙染坐到一旁的矮几旁,妙染信心十足笑问:“公爷要奴家画什么?”
谢玦走过来,声音冷的没有温度,却极具威严:“十年前,有个去你家药店买合欢药,你撞了他一身果饮的男人,还记得吗?”
妙染倏地一怔,她记得,她自然记得,一来那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药的名字,追了她父亲问了几天是吃什么的,二来那个男人虽年纪不轻,却十分倜傥,更是好看,再来,便是她撞了他后,他好看的脸顿时变了,趾高气扬地骂了她一顿,见她哭了,也丝毫没有心软之意,是个十分嚣张跋扈的男人!她自然记得清楚那个男人的脸!
但她不知公爷为何突然问这个,怎么会知道她撞了人一身果饮,心里藏着这个疑惑,点点头说道:“记得,公爷,是现在画出来吗?”
石通忙是上前给她研墨:“还请娘子快画。”
妙染瞧着这事应该挺重要的,若是她办成了,定然会帮公爷一个大忙,到时……她想着,下笔如有神助,当年那个男人脸上但凡有一颗痣,她都能想得起来,如今重现,还是感叹了一番那个男人的确是个美男子,只可惜脾气太差。
落下最后一笔,耗尽心神,如同精力枯干,她一边抹着额头的汗一边将画纸交给石通,石通赶忙呈给了谢玦,完全忘了妙染,妙染只觉口干舌燥,却不敢声张,却见一杯茶递到了眼前,她讶异抬头,宛宁正朝她微笑。
“喝茶。”
不同之前在清音阁对她的敌对,微微一笑像是冬日里的暖阳,妙染见惯了拜高踩低人间冷暖,眼眶一热,感激地接了过来,看着宛宁走到谢玦身旁,自然探头过去,脸颊贴上了他的手臂,他们真亲密……她低头看了看茶杯,或许她不该存有非分之想。
“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宛宁揪着眉心想着,谢玦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妙染轻声提醒:“那是十年前的样子,如今应该老了吧,大概有四十左右了。”
宛宁闻言欲再看两眼,谢玦已经将画折了起来交给石通,冷冷道:“给妙染娘子准备一份厚礼,”他看向妙染,眼神依旧不见温度,“够你下半辈子富足。”
妙染不知该欣喜还是惆怅,起身行了礼谢恩,跟着石通下去了。
宛宁看着他脸上寒霜弥补,想起犯人说的话,知道当年长公主之死一定不简单,一定受尽了屈辱,她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疼,即便如此,他都不愿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她想,他一定认出画上的人是谁了……
“当年害死我娘的人不止一个。”谢玦清清冷冷说着,声音压得很低。
原来他一直都在查,这么多年不知隐忍了多少,宛宁顿时有一股无名火在五脏六腑里冲撞,恨不得自己有神力,一把将那些坏人通通抓起来丢到谢玦面前,哄着他:“看!这是我为你抓的!”
可她什么神力也不会,也没有一声令下的本事,今天还要逼着他撕开伤口,她真是混蛋,她皱着眉,看到窗下的古琴,慢悠悠走了过去,郁闷地轻拨了两下,谢玦也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
“宁宁,弹一曲吧。”他低声说。
宛宁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那晚被他按在书房罚抄经书,他也是这样立在窗前,沉默极了,第二日就传出了齐王造反被诛一事,她不清楚那件事和长公主的事有没有关系,也没有问,深吸一口气振奋地坐了下去,抬手起势。
她要弹一首高雅的曲子,高山流水,只不过她学琴的时候就是一时心血来潮,学得不太精,再弹错一个音时,她吐了下舌,若无其事继续弹,结果卡在了一个音节上,怎的也连贯不起来了……她有些懊恼,正觉得烦躁时,身后压下一片阴影,谢玦的气息萦绕,呼吸喷在她的脖颈处,她耳珠一热,谢玦的手臂就将她框在了古琴和他胸膛之间。
他修长的手指按在了琴弦上,将她方才卡住的音节继续弹了下去。她看着他莹白的手指指骨分明,偏头看到他的侧脸,她忽然心疼,在他怀中扭过身子,勾住了他的脖颈,琴音戛然而止。
“表哥,你好厉害,做什么都这样厉害,好像什么事到了你手里都迎刃而解了,你为何这样厉害?”她语音俏皮,天真又撒娇。
谢玦看着她,心中流过一股暖意,从他记事起,他就知道肩上担着的是谢氏一门的荣耀和前程,即便父母过世,他也不能在丧礼上放任自己的情绪,旁人因此而忌惮他,敬畏他,却不知他压抑得太久了。
宛宁嘟了嘟嘴:“可我什么都做不好,连首曲子都弹不好,学什么都三心二意,学什么都是半吊子,也安慰不了你……”她第一次有了挫败感。
谢玦淡淡道:“想安慰我,倒不必这么麻烦。”
“嗯?”宛宁抬眼,谢玦便搂过她的腰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样就行。”
宛宁半晌才反应过来,眼中逐渐明亮:“那我再安慰你一下吧。”话音刚落,她仰起头将谢玦勾了过来,吻他一下。
谢玦眸光微动,一动不动望着她,是望不到底的执着:“你什么都不用做,那些姑娘会的,我都不喜欢,你只要陪在我身边,站在我身边,宁宁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宛宁心头一震,大概是今日的事揭开了他的伤疤,让他受伤了,让宛宁有一种他在乞求的错觉,她自然也知道能设计陷害长公主的,决不是一般的身份,是往上的,她不敢深想,也不知怎么帮他,他一直这样秘密调查,却没有求皇上,想到他这么多年一直压着这样的心事,心疼极了,抱住他,脸颊蹭着他的脸颊:“嗯,我虽然喜欢别的东西三心二意的,但是喜欢谢玦是一心一意的,我不离开你,永远不离开你。”
他震动的,吻着她的耳朵,厮磨流连,呼吸加重:“答应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他的吻偏移,抬头看她一眼,眼中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偏执。宛宁眼中似是蒙了一层水雾,像是一种邀请,他重重吻了下去,做了他在大理寺牢狱就想做的事。
离开前,宛宁还是照规矩去拜见了老令公,谢玦陪她去的,老令公即便心中不满,看在孙儿的份上,到底没说什么,只是用五公主和温家大婚在即来提点谢玦不能误事。
谢玦重新回到观澜院时,见织罗一脸欢喜地站在桌子旁,见他来,她侧过身去,恭敬道:“公爷,这是表小姐留下的,说是送给公爷的。”
谢玦面色如常,大步走了过去,是一条丹色宝石蹀躞带,他微微愣怔,怪不得方才离开时,她神神秘秘地折回也不让他看,小脸红红的,谢玦心底一软,没说什么,拿着蹀躞带进了内室。
石通撇嘴:“公爷这样的蹀躞带多了去了。”
织罗道:“表小姐送的可不一样,你瞧。”她朝内室努了努嘴,石通探头过去,目瞪口呆,公爷竟对着穿衣镜左对比右对比,平淡的脸色镜光闪过时照过一抹清浅的笑意。
石通:“”
八月十二,正是五公主大婚之日,当天,仪仗队从皇宫到温家的长街,鼓乐笙箫,绕梁不绝,十里长街挤满了大半个长安城的百姓,连街边店铺都围得水泄不通,只等着五公主的喜车经过。
第62章 婚宴宛宁心尖一颤,猛地后退。
长安京都,天子脚下,富贵如云,一抓一大把的贵族,一年到头的大小宴会不知凡几,今日虽是五公主和温家郎君的大婚之日,但除了那对新人,于赴宴之人,其实也就是一场盛大的宴会。
宛宁之前收到了温家送来的请帖,自
然是要去赴宴的,跟着爹爹出门时,就看到府门外已经停了两辆马车,谢玦从容下了车,对宛老爷作揖,谢璃紧随其后,宛宁一眼看到他腰间的蹀躞带,心底一喜抬眼对上他深沉的目光,抿了抿嘴角,给谢玦行了礼,轻轻唤一声:“表哥。”
谢玦眼睛没有自她身上挪开,应声:“嗯。”
循规蹈矩,宛老爷怎么看不出他二人之间的暗流,不悦地咳了一声,宛宁朝他做了个鬼脸,梵玥跑了过来:“伯父,让宁宁与我同坐吧!”
宛老爷倒是没有拒绝,谢璃就要跟着梵玥过去,被谢玦不动声色地拦住了:“你与我和宛老爷同坐。”
“不必了。”宛老爷淡然拒绝,“免得旁人误会。”说着他往自己马车走去。
谢玦没有强求,宛老爷走了几步转过身看着他,“公爷,别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如今他对着谢玦已不似先前的恭敬有礼,却还是明显的生分疏离。
“自然。”谢玦面不改色。
谢璃跟着谢玦上车,追问:“大哥,你和宛伯父有什么约定?”
谢玦没有回答,谢璃却清楚跟宛宁有关,他垂下了眉眼,闷声问道:“大哥,你会娶阿宁吗?”
谢玦看着他,依旧没有回答,谢璃抬起头置气又笃定:“大哥,祖父不会允许你娶阿宁,她也绝不会做妾室的,你何必霸占着她不放呢!”
气氛一时有些焦灼,在谢玦威压注视下,谢璃强撑着心气停止了腰杆,谢玦抬手拍了拍他的脸,暗地的力道直将谢璃停止的腰杆拍弯,他仍是不服输地挺着胸膛,谢玦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那不是你操心的。”
“大哥!”
外头逐渐传来了喜乐声,谢玦淡淡道:“好了。”那语气中的威严还是让谢璃立刻住了嘴,谢玦下车前,忽然停了停脚步,修长的手指按在了腰侧,侧首悠然道,“你今早问我这条蹀躞带是新的吗,嗯,是宁宁送的。”
一盆凉水猛地兜头浇了下来,谢璃石化了,梵玥焦急的声音从车外传来:“二哥!二哥!”他才醒神匆忙下车,有几分狼狈。
宛宁见他脸色有些苍白,眼神迷茫的样子,忙是关切道:“少禹,你不舒服吗?”
谢玦在一旁冷冷道:“他昨晚没睡好。”
宛宁微愣,看过去,就见他拧眉看着自己,似是不悦,宛宁呆了呆,此时进温府的宾客络绎不绝,一眼看到了卓尔不群的谢玦,纷纷上前来行礼寒暄,将宛宁一行人挤到了一旁。
宛老爷看着众星捧月的谢玦,站在宛宁身边凉凉道:“看到了,这就是谢玦,他不是一般人。”他有意提醒女儿他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低头看去,却看到宛宁一脸欢喜崇拜的样子,顿时愣住了,白了谢玦一眼没好气道,“进去了。”
老令公早已坐在了大堂里,与温公谈笑风生。大堂里观礼的位置都是按资排辈安排好的,自然有谢玦的一席之地,宛老爷和谢璃等自然都没有份儿了。
谢玦走进堂中,大半的官员都站起身迎候,他面色如常走向前朝几位长辈行礼,太妃高兴地让他起身,荆南王妃坐在太妃身边,看着这个无与伦比的青年将来就是她的女婿,一想到只要她在的场合,也会成为如太妃一般被簇拥奉承的存在,她满脸志得意满的笑意,垂眸却看到了谢玦腰间的蹀躞带,蓦地一记重锤狠狠砸过她的脑门,她忽然一阵晕眩,晃了心神。
“明意,明意?”太妃唤着王妃的闺名,见她有些恍惚,关切道,“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了?”
王妃勉强笑着,按了按耳朵:“方才那炮仗的声音震得耳朵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您说什么?”她极力收拢注意力,不去想那根蹀躞带,世上这么多的蹀躞带,或许物有相似呢,未必就是那日宛宁挑的那根,何况,宛宁那样卑贱的人,她送的东西尊贵如公爷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戴在身上,还是今日这样隆重的场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劝说着自己,目光却情不自禁往院里看去,院里正在放烟花,一瞬间的绚烂照在宛宁脸上,她顿感惊心动魄,自从她生下萧姗音后,京城所有的贵女她都不放在眼里,即便是梵玥阑笙这样的美色她也从不会承认,与她的姗音根本不可比拟,可今晚,她的心震颤着,久违的不甘心和恨意再度袭上心头。
鼓声响起,新人进场了。
宛宁和梵玥站在一起看着热闹,梵玥看着今天的新郎,气宇轩昂的温善则不禁痴迷了,感叹道:“小时候我还曾幻想过善则哥哥做我的夫君呢。”
“哼,是嘛,那真是可惜了,大小姐错过了一位如意郎君。”
身后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梵玥和宛宁一怔,齐齐回头,就看到玉昭站在身后脸色很沉,梵玥哼声道:“那可不是可惜了。”
玉昭的目色沉沉盯着梵玥,突然有人撞了过来,他及时扶住了梵玥,眼中闪过一丝焦急:“没事吧?”
梵玥心一阵恍惚,压着乱了的心跳,匆匆推开他,低声道:“不用你管。”
玉昭脸色紧绷背过手去,不再言语,却还是护在梵玥身后,宛宁探究地看了玉昭两眼,被梵玥一拉,差点栽倒:“怎么了?”
“去新房给五姐姐请安。”
新房里挤满了命妇小姐,一车子的吉祥话就像是顺口溜似的,热热闹闹的,喜娘也忙着发喜糖,宛宁先前和五公主有过龃龉,旁人不知,她置身其中还有些羞赧,说着道贺的话也低着头,谁知五公主亲自抓了一把喜糖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放进手心:“宁姑娘也沾沾喜气。”
宛宁微愣,抬眼看去,五公主冲着她笑,还是第一次见她是那样的优雅大方,她一时不能将她与那晚刻薄的五公主联系到一起,难不成这就是皇家风范?时过境迁就能当无事发生?既然人家都示好,宛宁也不是小气的人,随即嫣然一笑,再次祝贺,真心实意。
六公主站在姐姐身边,死死盯着宛宁,不明白姐姐为何要对她这样优待,平白抬举她,也不瞧瞧她宛宁受不受得起!六公主只是恨不得撕下她那张笑脸,让她成为最丑陋的女人,受世人唾弃,还能解她心头之恨!好在房中花团锦簇,无人注意到六公主眼底的怨毒。
萧姗音却有些意外,看着五公主的态度,不禁多看了两眼宛宁,此时五公主半是玩笑道:“宁姑娘沾了这喜气,兴许好事也要近了。”话音未落,她笑着朝萧姗音这看了一眼,很快移过,就像是不经意扫过一般,但萧姗音敏锐的心头一跳,知道五公主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心下顿时惊疑不定,看着宛宁的目光多了一分审视,那日在国公府谢玦对宛宁生气的模样再度浮现在她眼前,她不禁攥紧了手帕。
周围的哄闹声此起彼伏,大家都因五公主这看似玩笑的一句话,开始开起了宛宁的玩笑,宛宁在这房中的身份虽是最低,但都是自小在富贵场长大的小姐,五公主的友善,梵玥和阑笙拥着玩笑,如何不明白,自然会给几分薄面,与宛宁扮亲密。
一时间萧姗音像是置身事外,五公主静静看着,心底有意思被抚平伤口的安慰,既然她与谢玦无缘无分,那她也不能看着谢玦娶一个和她地位相差不大的贵女,如此看来,宛宁是商贾之女,即便日后谢玦娶了宛宁,也远没有娶了萧姗音对她的羞辱大。
宛宁和梵玥阑笙一行出来,还在分享手里的糖果,忽然听到身后一把尖锐冷厉的声音:“宛宁。”
三人回头,就见六公主款款走来,眼中是森冷的寒意,恨不得将宛宁抽筋剥骨似的,唇角去含着一丝冷笑:“宛宁,你今晚很风光吗。”
之前仇恨已深,宛宁不想与她多费唇舌,木然行了礼:“参见六公主。”
六公主嗤笑:“原来你还还记得自己的身份,那就永远记得,你是商贾之女,身份卑贱,”她走过去,微微探身,停在宛宁耳边,低声道,“今日是我姐姐的大喜日子,我且放过你,脊仗之仇,我一定会报,你少得意。”宛宁背脊掠过一丝寒意,抬眼对上六公主阴狠的目光,六公主撇过眼倨傲离开。
阑笙安慰她:“阿宁,你别在意,六公主从小就是不肯吃亏的性子,她再嚣张也得遵循国法,否则之前也不会被打了。 ”
梵玥附和道:“就是,还有我哥哥呢,她不敢动你。”
宛宁笑了笑,有些不寒而栗,忽然有人兴奋道“温贵妃”来了!阑笙和梵玥对视一眼,了然于心,今晚是五公主的大婚,温贵妃代表皇上来参加婚宴,也实属正常。
“我们去请安吧。”阑笙说道。
宛宁有些心有余悸,心绪不稳,怕去了反而失礼,便道:“我就不去了吧。”
梵玥看出她的顾虑,握住她的手:“不去也罢,反正乌泱泱一片人呢,你不去温贵妃也瞧不出来,那你找个清幽的地方等我们,待会我们去找你。”
宛宁一个人逛了一会,这时候谢玦应该也在应酬吧,今晚的宴会对于那些官员来说也是巴结处好关系的场合,自然不会放过谢玦这条大鱼的,想起大鱼,她忽然有些想吃糖醋鱼,走着走着就去了湖边,这儿冷清没什么人,沿湖的灯笼却将周围和湖面照得亮堂,不至于叫人害怕,若是此时能有一杆鱼竿,她钓钓鱼也不错她往湖面探了探头,不知这温府的湖里有没有鱼,肥不肥,她拿出锦帕铺陈开放在一旁的石头上,准备坐上去,谁知一阵湖面风吹了过来,锦帕顿时飞了起来,她急忙伸手去捞,没捞到,追着跑了去过。
在一面假山后,她终于捡到了落在地上的锦帕,正拿起来,吹来一耳低语。
“你最近好吗?”是温柔低沉的男声。
宛宁心头一惊,眼睛一亮,呀!还有人在这幽会吗?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啊她好奇极了,贴上山壁,往声音来源那凑了凑。
“听说前段时间琇宸给你送了礼物。”还是那个男声。
琇宸?是表哥!宛宁蓦地瞪大眼睛,心如擂鼓又往前凑了凑,满腹疑惑,表哥给谁送了礼物?她想探头出去看看是谁,却又怕那人朝着她这个方向,一时不敢妄动。
“为了答谢我给他通风报信,救了宛宁。”轻柔细弱的女声,动听极了。
宛宁呼吸一滞,慌忙捂住了口鼻,是温贵妃!竟然是温贵妃!怎么会是温贵妃,温贵妃在和男人幽会?惊恐传遍了她的四肢百骸,按着口鼻的手都不禁用了力,生怕自己的一点呼吸别他们知晓,她想悄无声息离开,却听到那男声冷嗤了一声。
“这么多年你拉拢了他这么多回,他都丝毫不动,如今为了一个宛宁,竟是主动向你示好了。”那语气听上去有些酸酸的,“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掉以轻心,琇宸不是一般人,大理寺那个疯子清醒了,不知道他会说什么,虽说十年前幽宫那件事,他只是参与了,并不知晓内情,但难保琇宸从他的话里抽丝剥茧查到什么,若是被琇宸知晓当年是你主谋了这一切,害死了长公主,你觉得他会因为你对宛宁有过恩情,而放过你吗?”
宛宁倏地眼眶一红,狠狠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心猛烈撞击着几乎要跳出喉咙口,剧烈的恐惧和愤怒汹涌而来,打得她几乎双眼一黑,双腿止不住地打颤,她要去找谢玦,告诉谢玦她强逼着自己镇定,扶着山壁往回走,却不意脚下一滑,她猛地滑了一跤,跌坐在地,痛呼出声。
“什么人!”凌厉的劲风随着一声怒喝迅疾而至。
宛宁浑身僵硬,脸上的血色殆尽,睁得眼睛看着眼前之人,面目狰狞露着杀意的男子是端王,巨大的恐惧已经让宛宁连惊震都失了力气,陷入绝境,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她无声地流下眼泪,是害怕的,爹爹,表哥我今日就要香消玉殒了可看到疾步而来的温贵妃,她所有的恐惧都消失了,只有愤怒,愤恨地瞪着温贵妃。
端王或许是觉得她的表情有趣,还有心思玩笑:“娘娘,她还瞪着你呢,瞧瞧,这多水灵可人的美人,可惜啊”他一把箍住宛宁的下巴,阴森地盯着她,觉得有趣,“你是在替你那情郎生气吗?看来你是都听到了,那我们就留你不得了。”端王的样子与之前温和风趣的模样大相径庭,像是地狱的鬼魅,笑得诡异,“杀了你,留着你的尸身,兴许将来还有用处。”这么短短的时间,他什么都计划好了。
一腔怒火团结在心口,宛宁愤怒极了,只觉得喉间一股腥甜,气得浑身发颤,牙齿都在打架,平日里的牙尖嘴利,此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恨不得揪着温贵妃的头发去谢玦跟前,去皇上跟前拆穿她的假面!太可恨了!
“别杀她。”温贵妃清冷的声音幽幽传来,她目色复杂地看着宛宁。
端王一愣,急切道:“娘娘,她是琇宸的人!一定会将今晚听到的告诉琇宸!”
温贵妃气定神闲道:“她不会,你先回去吧,我和她谈。”
端王还要再说,温贵妃冷冽地目光睨他一眼,他皱紧了眉,只能掣回手退下,松了桎梏,宛宁这才觉得下巴酸痛,她捂着下巴,挣扎扶着山壁站了起来,退还是打颤,温贵妃过来扶她,她如遭雷击一般躲开了,温贵妃眸色一沉,继而变得温柔起来。
“受伤没有?要不要宣太医?”她的声音温柔如水,几乎让宛宁有松下防备的错觉。
宛宁瞪着她:“你不必假惺惺,如果你留着我是要威胁表哥,你别做梦了!是你杀了长公主!你不杀我,我会告诉表哥,告诉皇上!”
温贵妃非但不怕,还笑了,清清浅浅地笑了起来,清丽妩媚,柔柔道:“我不杀你,你去告便是。”
宛宁一愣,来不及细想,转身拔腿就跑,可没多久,她却折了回来,慢慢走了过来,眼底是更加深沉的惧意:“你要做什么!”
温贵妃懂得玩弄人心,她知道,她不拦着,宛宁反而会回来,还会更加忌惮,她缓缓走近宛宁,抬手轻抚宛宁的脸颊,温柔唤了声:“宁儿。”
宛宁心尖一颤,猛地后退。
第63章 恸哭“就是想吻你,你不想吻我吗?”……
“砰”的一声,烟花齐放,炸开天空的夜色,绚烂照见两张绝色的脸庞,那一瞬间的惊惶,两张绝色何其相似,宛宁的心猛地震动,惴惴不安往后退后,温贵妃看她的眼神柔情的让她心生恐惧,她下意识要逃,转身还未迈开腿,温贵妃已经疾步走到她的身前拦住她,声泪俱下:“宁儿,我是你的娘亲啊。”
“你胡说!”宛宁几乎是立即尖锐喊了出来,“你不是我娘!你才不是我娘!你是凶手!你是杀害长公主的凶手!”她的嘴唇苍白的颤抖。
温贵妃温柔的眸色转冷,声音不带喜怒哀乐:“你相信我是你娘。”那种笃定坚实而冷硬,像是磨出尖锐的角的石头,狠狠扎进宛宁的心。
“啊!”宛宁崩溃地大喊一声,捂住了耳朵,眼泪簌簌地流,她知道这种事温贵妃不会胡说,也胡说不了,事实上从方才温贵妃的一声“宁儿”,她的心底就生满了恐惧。
温贵妃不让她逃避,紧紧捉住她的手,强逼着她直视她:“你恨我是你娘,还是恨我杀了你心上人的娘!”她直视着宛宁,凌厉而坚决,“是我布局杀了长公主,因为她想杀我!我不能坐以待毙,只能杀了她!你听懂了吗?我是自保,是你的好表哥谢玦的娘想杀你的娘!”
“你听好了!是我杀了长公主!”温贵妃重重冷喝,像是逼宛宁面对,让她抉择。
“啊!”宛宁声嘶力竭地大喊,只想打断她的话也不想听她说,可她说的,每一句宛宁都听得真切,温贵妃松开了她,她像是失了重心蹲了下去,抱膝痛哭。
她想起谢玦提起长公主之死时的仇恨夹杂着的痛苦,他一直要揪出来的幕后主使,竟然是她娘,为什么是她娘!
温贵妃居高临下看着她,像是被风雨摧残后脆弱的蔷薇蹲在那瑟瑟发抖,她调节情绪,蹲下去不顾她的挣扎抱住她:“宁儿,我的女儿,我一直在找你,可是,可是你爹爹换了姓,若非当年我挨过了各种毒害,怎能有今日我们的母女相遇,宁儿”
宛宁听着那声声“女儿”浑身颤抖,不知哪儿的力气狠狠推开她,温贵妃跌坐在地,十几年来第一次这样狼狈,她怔住了,宛宁擦去眼泪:“你是我娘,又怎样?你从未陪过我养过我,我和你没有感情。”她含泪说着绝情的话。
温贵妃缓缓起身,压着心底那一股惧意和难以置信,听到自己的声音低沉:“这么说,你还是要选择谢玦?”
宛宁攥紧了手指,直视她,克制着声线的颤意,掷地有声:“是!”
温贵妃眼底闪过一丝沉痛,红了眼:“好,你去,去告诉谢玦真相,以他的能力,绝对能杀了我!”
宛宁狠狠一怔,强忍着眼泪喉间酸疼得紧,硬憋着心都像是缺了一大块,呼吸不畅。
温贵妃逼近她,压低了声音:“你就看着你爹爹你娘死在你面前,和你的情郎双宿双栖。”
宛宁眸光一闪,不遗余力地逼视她,如此愤恨,再也受不住地转身逃离。
温贵妃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似的往后倒去,被端王稳稳扶住,他从后拥着她,眼眶猩红,听到宛宁竟是她的女儿,不知是怒还是妒,却还是力持温和:“要不要控制她?”
温贵妃身心疲累:“不用,她不会告诉谢玦。”她坚信,继而冷笑,“只要她不告诉谢玦,她就永远是我们手里的王牌,但她性子太烈,恐怕我们要推一把。”
宛宁毫无目的只想逃离,可到处是欢声笑语,繁花似锦,她似乎避无可避,一头撞上一抹人影,对方吃痛大骂:“不长眼”话音还未落,猛地戛然而止,看着哭成泪人的宛宁,怡王愣了愣,见她一直低着头,似乎在猛擦眼泪。
“喂,你哭什么?是你撞了本王?你撞得头晕了?要不要请太医?别哭啊!待会让琇宸瞧见,以为是我欺负”
“宁宁。”一把低沉焦急的声音响起,怡王眼前一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宛宁闻声一愣,抬头看去,谢玦在花灯处拧眉朝她大步走来,刹那间,委屈汹涌,眼泪泡在了水里,她委屈娇软唤了一声:“表哥”朝他跑去,脚下一个趔趄,不顾场合扑进他怀里,谢玦怕她摔倒伸手接住她顺势揽她入怀。
“表哥”宛宁睫羽瑟瑟发抖,挂着晶莹的泪珠,拼劲全力化为恸哭,哭得声嘶力竭,引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谢玦听着她的哭声心一阵慌张,疼地揪在了一起,当着众人的面抱着她,轻抚她的后脑,任由她哭,紧拧的眉凌厉的目光扫向怡王。
怡王心头一紧,赶忙举起手:“跟我没关系啊,我没欺负她!是她不看路跑过来撞了我”
“住口。”谢玦不快地冷喝,低头看向宛宁时再度变得温柔,“撞疼了?”
怡王:“”他胸口还疼呢!
宛宁抽噎着,哭得额头浮着细汗,眼睛也快张不开,鼻子嘴唇都红润一片,谢玦心一抽一抽的疼。
“表哥好疼他撞得我好疼”她带着哭腔软软说着,再度哭了出来,窝进他的怀里,对周围传来的倒吸凉气的声音充耳不闻,一颗心往下坠,万劫不复的,身子打颤。
谢玦察觉到不对劲,低声唤她:“宁宁”
宛宁任性道:“表哥,我要回家,你抱我”
谢玦幽深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半晌,应她的要求,众目睽睽之下,打横将她抱起,旁若无人地抱着她离开,谁也没放在眼里。
闻讯而来的老令公脸色铁青,他身侧的太妃和温老也异常沉默。姜老夫人看向身旁的姜至,姜至脸色晦暗,紧盯着宛宁。
温贵妃站在黑暗处冷眼旁观,良久松快地吐出一口气,淡淡笑了。
“怎么回事!那不是之前借住在国公府的宁姑娘吗?”
“是啊,就是她。”
“她居然和公爷!公爷居然对她”
“唉,这谢家的男人怎么就逃不过宛家的女人呢。”
“宛家的女人怎么了?”身后传来一道凉凉好奇的声音。
说嘴的小姐不假思索:“宛家的女人好手段”一回头差点没被吓死,慌忙低了头,“二夫人。”
宛蘅岫笑得两眼弯弯:“那是宛家的姑娘招人喜欢,懂吗?”
“懂,懂了。”
“嗯,乖,去玩吧。”宛蘅岫笑容顿敛,看着谢玦抱着宛宁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今晚的宁儿不太对劲,看来她明日要回宛家一趟了。
荆南王妃几乎晕倒,脸上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红得滴血,那个贱人!竟敢勾引公爷!她四下看去,生怕女儿萧姗音看到,匆忙巡视一圈,没见到萧姗音的人影,刚要松一口气,就看到人群散开后,萧姗音脸色苍白地站在那,她急忙走过去,隔绝别人的视线,将她拉到隐蔽处。
“忍住,别失了礼数,叫人看笑话。”荆南王妃提醒她。
萧姗音强忍着眼泪,定定看着母亲,咬字道:“娘,您放心,我绝不会让人看我的笑话。”
可笑话早已传遍了。荆南王妃此时恨不得去撕了宛宁的脸皮,看她还怎么勾引公爷!她愤愤道:“谢家欺人太甚!”
萧姗音似乎已经恢复了冷静:“娘,您修书给父王,让他请皇上赐婚吧。”
荆南王妃大惊失色:“姗音!”
萧姗音决绝道:“事已至此,我非嫁谢玦,否则,我们萧家丢不起这个脸。”
荆南王妃思忖片刻,如今京城贵族都认定了她萧家要和谢家联姻,就连皇上也默认了这件事,老令公上回私下里也明里暗里地承认了这门亲事,此时若是亲事不成,的确招人笑话,至于这等事,不过是男人的风流韵事,过个一年半载也就淡忘了,只是
“那个宛宁,你打算怎么做?”
萧姗音望定母亲:“先别动她,您修书给父王时记得提醒他多关注荆南封地的一切事宜,别让有心之人有可乘之机。”
荆南王妃脸色一白:“你是说谢玦会为了那个贱丫头,寻你父王的错处来取消这门亲事?”
萧姗音的沉默承认了这点,荆南王府忽然生了退意:“谢玦此人,绝不可与之谋,不如”
“娘。”萧姗音轻声打断了她的话,她心意已决。
荆南王妃清楚女儿的性子,寻常郎君,她从看不上眼,谢玦这样的男人,才是她的心仪之选,也罢,“我今晚回去就修书一封。”
**
谢玦抱着宛宁出来,石通和流霞大为震惊,见他直接上了车,听到谢玦让回宛府,他们什么都不敢说不敢问,跳上车架就开始驾车。
车厢里,谢玦才把宛宁放下,在他不察时伸手环住他的颈,猝不及防地用力吻他,谢玦背脊一僵,就感觉到宛宁的吻急切又杂乱无章,即便他们亲吻了这么多次,可每次都是谢玦在引导她,这一回她主动,显然不知该怎么做,只知道用舌头舔着他的唇,想要探入他的唇。
谢玦震惊她的热情,瞬间一股腹下一股燥热,喘息一声,宛宁趁势探入,学着他之前那样笨拙急切地找他的舌,小手也不安分地上下摸索,摸进了他的襟口,发颤冰凉的指尖贴住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谢玦闷哼了一声,捉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另一手揽过她的腰将她圈进怀中,躲开她的亲吻,死命抓住那最后一点理智。
“别乱来。”谢玦粗重的喘息声平复在她耳边,“也别高估我的意志力。”
宛宁倔强又孩子气:“就要!”
谢玦抬眼凝视着她:“宁宁,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宛宁不想说,故意耍赖嘟嘴:“就是想吻你,你不想吻我吗?”天呐,她不知她此时认真询问的模样有多纯净天真,雪白的肌肤透着牡丹色,眸中蒙着一层水雾,像是一种无声地邀请,纯真又妩媚。
谢玦没有正面回答她,轻轻咬着她的耳珠低语:“等以后,你
就会知道我忍得多辛苦,但不是现在。“那是洞房花烛。
宛宁不依不饶:“我就要你现在吻我!”在谢玦的审视下,她挫败地叹口气,“好吧,那算了”她说着就要起身,谢玦却不让她走。
“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都能查出来。”他话里有话。
宛宁抿唇轻哼了哼:“就是,就是那些人说你会娶萧姗音。”她随便找了个合理的借口,果然听到谢玦轻笑一声,她皱眉,“要娶萧姗音你很高兴吗?”
谢玦捏着她精致小巧的下颚低语:“你为我吃醋,我很高兴。”
宛宁微微一愣,窝进他怀里,软绵绵道:“我在意你就是很在意你。”
谢玦笑了。
安静片刻后,忽然她小声问道:“找到画上那个男人了吗?”
谢玦不想在这样的时候讨论这种事,但这是宛宁问的,所以他没有恼,耐心道:“嗯,找到了。”
宛宁问:“那你会怎么做?”
谢玦沉默片刻,轻描淡写:“杀了他。”
宛宁心头一揪,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轻:“是不是所有参与了当年那件事的人,你都会杀了?”
谢玦怕吓到了,回答的声音很轻软:“嗯。”他察觉到宛宁的身子颤抖了起来,他收紧手臂,“冷了?”
宛宁木着脸点头:“嗯”她使劲往谢玦怀里钻。
过了一会后,她抗议地挪了挪姿势,撒娇道:“下面有什么顶着我,不舒服,你拿开些”
谢玦:“宁宁乖,别动,待会就好了。”
**
宛宁下车的同时宛老爷也刚好回府,他自然是听到了消息才赶着回来,沉着脸看着车上的谢玦,谢玦没有下车,在车上朝宛老爷颔首示意。
“爹爹。”宛宁跑到宛老爷身边,宛老爷见她眼睛红肿,鼻尖也红红的,嘴唇更是樱红水润,他是男人自然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心中不悦,却也知谢玦应有分寸,青着脸睨了谢玦一眼。
“公爷不送了。”
谢玦看着宛宁:“外头风大,赶紧回去吧。”
宛宁听着他的话心头一酸,眼眶一热,深吸一口气点头,为了缓解情绪又道:“记得把那东西拿开,别硌了自己。”
谢玦的脸色不大好看,宛宁奇怪,她明明是关心他来着。
宛老爷看着女儿这幅模样,心知她对谢玦情根深种,别过脸叹了口气,心里把谢玦骂了十八遍!防了十几年朝夏那些臭小子,结果没防住谢玦那个老男人,一想到当初他还煞有介事修书让谢玦照拂宛宁,他就气得捶胸顿足。
第64章 挣扎“以后莫要对你嫂嫂存有非分之想……
身旁传来一声干咳,宛宁转头,看到爹爹不快的眼神,嘻嘻一笑:“爹爹……”
宛老爷立刻心软,脸上还是沉着:“回去。”
宛宁看了眼消失在街角的马车,提着裙子跟上了爹爹,府中很静,她看着前面的爹爹,他不说话的时候,沉着脸有一种不同于商人的威严,她的目光蒙上了一层水雾,捂了捂眼睛,不能再哭了,再哭眼睛就要瞎了。
“爹爹,我回房了。”她强打起笑容转身欲走,宛老爷却唤住了她。
“你跟我来。”
宛老爷很少用这种严肃的口吻跟她说话,宛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事跟他去了寝院,爹爹屏退了所有下人,连金叔也让回去休息了,房中只剩他们父女,宛老爷看了眼正在玩压襟丝带的宛宁,叹息道:“宁儿,我们回朝夏吧。”
宛宁蓦地抬头,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慌忙侧过脸去,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宛老爷见她这样,心里泛酸,若说从前他不同意女儿和谢玦在一起,是他们身份太过悬殊,如今他不同意,更是怕他嫁给了谢玦,少不得要跟皇家打交道,若是她的身份被揭穿,不知皇上会如何震怒,又会不会牵连到温贵妃,更会不会对宛宁不利,他不敢想,也不敢赌,只能硬着心肠:“朝夏好男儿那么多,不比长安差。”
宛宁回头,强忍着眼泪,睫羽挂着晶莹的泪珠,哽咽道:“爹爹,您想娘吗?”
宛老爷一怔,以为她是想用他做例子,别过眼去,抿紧了唇:“想是一回事,要不要得起是另一回事。”他也在暗示宛宁。
宛宁赌气道:“我不想她,我还在襁褓她就抛弃了我们,所以我也不要她。”她才不会为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娘放弃谢玦。
宛老爷眼中明显闪过一丝焦急:“或许她也是有苦衷的。”
宛宁愣了一瞬:“……爹爹,您还爱她?”
宛老爷别过脸去,忽然瞪她:“在说你的事,别转移话题。”
“哦。”宛宁垂眸,半晌后,她抬头嫣然一笑,“那爹爹,您让我想想吧,我好累好困,先回去了。”她急着离开,出了门,唇角的笑意就溢出一丝苦涩。
回去的路上她就有些失魂落魄,若是爹爹还爱着温贵妃,她可以不在乎温贵妃,却不能不在乎爹爹,陡然间,她觉得烦躁,意态凄凉,回去一言不发沐浴,一言不发上床睡觉,流霞叽里呱啦说什么,她都听不见,只觉得吵,蒙上被子就隔绝了一切。
流霞看出她今日心情不好,显然不想说话的样子,也不再多言,退了出去。
房中安静了下来,宛宁缓缓翻开被子,一双杏眸水灵灵地盯着帐顶,是空洞的,不一会,一滴眼泪滚了下来,滑进了鬓角,紧接着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委屈,她侧过身蜷缩着身体咬着手指,眼泪止不住地流。
之前她是希望能够帮谢玦抓到凶手,可如今得知凶手竟然是她的母亲,虽然她对这个母亲没有感情,可是,可是,她还是不能眼看着谢玦最终杀了她的母亲,劝他放手吗?她又有什么资格劝他放弃杀母之仇呢?仗着他爱她?且不论他对她的爱有没有重到这个地步,便是重到这个地步,她又怎么忍心为难他让他放弃?何其残忍。
可若是到头来,他不愿放弃杀母之仇,那就说明他对她的爱根本不值得一提。
这样想太自私了,宛宁“啪”的一下拍在自己脑门,惩罚自己,坐了起来,托着腮撑着膝盖,一面想让他为了她放弃,一面又不想他为难,本来清醒的一个人到头来却把自己给搞糊涂了。
最终又将自己闷进了被窝里,像是乌龟缩进了龟壳里。
她在这自己把自己搅得天翻地覆的,那头谢玦回府的心情却是不错,下了车,难得唇角含着一丝笑意,抬眼却见谢璃被梵玥和小厮扶着下车来,醉得不省人事。
“怎么回事?”谢玦拧眉。
梵玥不敢说二哥是看到了宛宁抱着大哥哭,伤心地灌了满肚子的酒,只能说:“啊,一时高兴喝多了。”
谢玦看了谢璃两眼:“扶他回房。”
下人们上前来,扶着谢璃回房放倒床上,才脱了鞋袜,梵玥正拧了巾帕过来要给他擦脸,忽然听到谢璃含糊不清喊了一声:“阿宁。”
梵玥倒吸一口凉气,忙是坐过去借着给他擦脸的机会捂住了他的嘴,小心翼翼回头去看大哥的神色,大哥站在床边不远处,看着二哥的目光有些沉,脸色很冷淡,不知有没有听到,她胡乱帮谢璃擦着脸,一边笑道:“哥哥,你今日也累了,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看着二哥就好。”
谢玦嗓音微凉:“你回去。”
“大哥。”梵玥试图撒娇,谢玦淡淡看她一眼,她顿时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急忙起身,将巾帕识趣地交到了大哥手里,嘻嘻一笑,“那我回去啦。”
谢玦淡淡应声:“嗯。”
梵玥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折了回来,朝谢玦讨好地一笑,有些用力过猛的认真:“哥哥!我们是亲兄妹!”
谢玦凉凉看着她,梵玥心头一跳,笑着吐舌,行礼道:“哥哥晚安。”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等她一走,谢玦也屏退了所有下人,石通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公爷,我”
“在外侯着。”
石通得令:“诶!”利索地走了出去关上了门,对着天拜拜,默念,“希望二公子就此昏睡过去!”
谢玦撩袍在谢璃床边坐下,抬手帮他擦脸,这种伺候人的事,他都做得优雅高贵。
“阿宁”谢璃喃喃自语,“噗”的一声,在睡梦中哭了起来,胸膛都在抽动。
巾帕顿停,谢玦凝视着他,将他的痛苦看在眼里,半晌后,无动于衷帮他擦去眼泪,好一会,谢璃终于平静了下来。
一律晨光照进房中,宿醉后的头像是要炸开了一样,谢璃痛得捂住额头,挣扎着起来,用力睁了睁眼,正对上窗户照进来的秋阳,他难忍地别过脸闭了回眼,再睁开时蓦然吓了一跳,顿时清醒了,只见谢玦坐在厅中的圈椅上静静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幽沉平静,就像是一夜未睡刻意等他醒来似的。
一时间,兄弟二人都没有说话,有一种心照不宣地尴尬在二人只见游走,当然,尴尬的只有谢璃,大哥永远是他记忆中的那样,冷冷淡淡,无波无澜,像是画上的人,可他昨晚见到的大哥,气恼心疼温柔都生动的像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他垂眸,想起了昨晚看到的一幕,尴尬顿消,生气伤心再度涌上心头,跟谢玦较劲似的,闭紧了嘴巴,打定了绝不先开口,幼稚地要在气势上压倒大哥。
“仅此一次。”低沉微凉的声音传来。
“什么?”谢璃莫名抬头,刹那破功,他一愣,都能想到此时自己的模样多单纯多蠢,跟大哥相差太多了!又置气地咬了咬牙。
谢玦起身,锦袍将他的宽肩窄腰衬得高大矜贵,在晨光中缓缓走来,不疾不徐:“昨晚你喊了宁宁七十六次,仅此一次。”
谢璃顿时气上心头,堵着气反驳:“难不成你还能管我说梦话不成?”
谢玦慢条斯理:“我不介意每晚费事将你的嘴堵起来,或者将你打昏。”
谢璃呆住了,顿时坐了起来:“我是你弟弟!”
“所以呢?”谢玦反问。
谢璃一愣,理不直气也壮:“别的兄弟爱上同一个姑娘,哥哥都会让给弟弟的!”
谢玦看着他:“我让你,你会要吗?”
谢璃顿了一下,眼前一亮:“会啊!”
谢玦点头,理所当然:“所以我不能让。”
“”
谢玦淡淡道:“何况,宁宁爱的是我,我为何要让?”
第一次,谢璃觉得大哥的样子很是欠揍,不由攥紧了拳,挤着喉咙咬牙切齿:“大哥,你太猖狂了。”
谢玦点头:“嗯。”
谢璃忽然问道:“那若是阿宁不爱你了呢?”
谢玦眸中浮上一层薄怒,声音极沉:“我也不会放手。”
谢璃怔住了,从小到大,他的大哥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他从未见过大哥对什么人事物执着过,可这一次他心神震动,知道大哥是认了真,不由凄然一笑:“那你在这等着,就是为了警告我?”
“你是我的弟弟,我理应照顾你。”谢玦语声很淡,却让谢璃心头一动,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到谢玦这样包含感情的话,果然有了心爱之人,心也变软了,他又暗暗咬牙。
谢玦拍了拍他的肩:“以后莫要对你嫂嫂存有非分之想。”
谢璃哼了一声:“还没娶到呢。”
谢玦离开时头也没回:“用不了多久。”
谢璃惘惘然,他不是没想过跟大哥争,可是他看到了宛宁的样子,他尊重宛宁的选择。
**
“啊!”一道尖叫声划破宛府的四方天,宛宁被吓得一个激灵,陡然清醒了过来,就看到流霞目瞪口呆地站在面前。
“你做什么?见鬼了?”宛宁打着哈欠声音还有鼻音。
流霞点点头,从枕头下抽出一面镶着蓝宝石的把手镜子,面向宛宁,煞有介事:“见到你这个鬼了。”
宛宁一照,“啊!”又是一声尖叫,她忙是捂住脸:“我的眼睛!”
“小姐,你昨晚一宿没睡吗?怎么眼睛肿的跟个核桃似的,眼下的乌青还这么重,脸色也这样憔悴”
宛宁又慌忙拿过镜子,细细看了:“快去取红玉膏和玉女粉来。”
宛蘅岫过来时,宛宁就躺在软榻上敷着红玉膏,笑着打趣:“呀,真是稀奇了,还有一日见你这样正儿八经的护脸,你不是一直都说天生丽质的,真真是女为悦己者容啊。”
宛宁睁开眼朝姑姑哼了哼。
宛蘅岫凑过去,托腮撑在她脸庞,闻着红玉膏的香味,低声道:“你可成了京城的名人了。”
“什么?”
“还装傻?昨晚那么惊天地泣鬼神地一扑,如今长安朝野都传开了,听说今早一上朝,那些官员个个给琇宸道喜,旁敲侧击你的事,琇宸居然没有反驳,心情好的时候还说上两句,大家都说啊,今日的定国公真是让人如沐春风啊。”
话音才落,流霞就急匆匆跑了来:“小姐!咱们府里的门槛都快被踩烂了!”
宛宁顿时坐了起来揭了红玉膏,出了神,宛蘅岫推她一下:“发什么愣,是不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那些各府送来的礼,你或许看不上眼,但意义可不同,今日的礼和邀请贴都是送给‘定国公的女人’的。”
若是平时,宛宁定然很开心,可今日她笑了一下有些勉强。
宛蘅岫轻叹一声:“我果然看得没错,你有心事,说说,昨晚为何抱着琇宸哭?可是有人欺负了你?你说出来,姑姑让你姑父去打她!”
宛宁看着一心为她的姑姑,撒娇地抱住她的手臂靠上她的肩头,软软唤了一声:“姑姑”
“诶,撒娇这一套留着去给你家琇宸。”宛蘅岫还是打趣。
宛宁低声问道:“姑姑,你见过长公主吗?”
宛蘅岫微愣,不意她会问这个,道:“没见过真人,我和景纯相识时,长公主已去世多年了,不过我见过她的画像,被琇宸收藏着,是个比你姑姑漂亮几倍的大美人。”这么一说,她像是开了话匣子,“听闻当年长公主和驸马恩爱有加,驸马不幸战死沙场,皇上有意让她改嫁,她都不愿,后来她也意外坠楼身亡,听说丧礼那日,琇宸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但是,我曾见过他在长公主祭日那日憔悴不堪,眼睛猩红的模样。”她低头去看宛宁,“噗嗤”一笑:“瞧瞧,还没成人家娘子呢,就心疼啦?”
宛宁嗔她一眼,问道:“长公主是坠楼的?”
宛蘅岫低声道:“对外是的,在幽宫坠楼的,但我觉得这事另有隐情,谢家对这件事讳莫如深,我嫁进去三年,景纯都不愿跟我多言。”转眼见宛宁愣住了神,她轻轻推她一下,“你要是想了解琇宸的事,问他不就好了,他一定言无不尽。”
宛宁没有接茬,反而问道:“姑姑,你还记得我娘吗?”
宛蘅岫脸色一变:“提她做什么?那个没良心的坏女人!我才不记得她呢!”
宛宁抱着她的手臂摇撼:“姑姑”
“你想把我晃吐了?”宛蘅岫按住她的手,叹气道,“罢了罢了,我是真不记得她长什么样的,只知道是个绝色美人,不然也不可能把我哥哥你的爹爹迷得晕头转向的,她抛夫弃子的时候,我才两三岁,只记得她非常矫情,一点脏水都不愿意沾,嫌弃邻居脏,从不来往,成日里都在打扮,你爹爹天天给她买首饰。”
宛宁沉
下了脸,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母亲”更没有好印象了,可真让她现在去告诉谢玦,让谢玦杀了温贵妃,她也做不到,而且听姑姑的口气,爹爹昨晚的样子,一定还对温贵妃余情未了,她可以不在乎温贵妃,却不能不在意爹爹。
心情顿时又沉了下去,没了昨晚的打击,此时冷静下来,她反而不知怎么去面对谢玦了,不告诉他就是瞒着他,以后看着他苦苦寻找幕后主使,就好像是背叛了他一样,她恐怕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了,还有,将来谢玦查到温贵妃头上,得知她的过去,知道他竟然爱上了杀母仇人的女儿,他该怎么办?
“唉”
流霞看着宛宁趴在窗台上,不知叹了今日的第几声气了,走过去道:“小姐,出去走走的,你这两日都闷在家里,也不出去玩,也不见客的,不如我们从那些邀请函里随意挑一个去赴宴吧?”
“不去。”宛宁闷闷不乐。
流霞又道:“那不如我们去花飞楼吧,听说菱戈姑娘新得了一批上等的舞姬。”
“不去。”
流霞皱眉又了然地笑了起来:“小姐,公爷上回来说过了,这几日有些忙,不能过来看你,就两日而已,你都忍不了啊?”
宛宁眉心一皱,更烦了,她不知怎么面对谢玦,那日听说谢玦这两日不能来看她,她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的负罪感更重了,那日听了姑姑的话,知道谢玦心中的伤痛,她知道不能一直拖下去,应该尽快想出办法解决,可是怎么解决才是这个问题的症结所在。
“小姐!”
金叔突然的出现,吓了宛宁一跳,她捂着怦怦跳的心脏抱怨:“金叔!”
金叔抱歉地笑了笑,随即正色道:“小姐,定国公府有请。”
宛宁倏然坐直了身子:“谁!表哥不是说这两日”
金叔打断了她的话,低声道:“是老令公。”
宛宁随即一怔,悬着的心落下一瞬又高高提了起来,赶紧让下了榻,让流霞给她梳妆打扮,到了国公府,荣叔已经在等着她了,径直领着她去了明正院。
当日她还住在国公府时,来明正院请过几次安,每回来都被这里的肃穆气氛整得惴惴不安,这一次来,感受着满院的寂静,她更是打了个冷颤,情不自禁放低声音问荣叔:“荣叔,公爷不在府吗?”
荣叔看了她一眼,以为她一来就要找靠山,目光有些冰冷:“不在,小姐进去吧,莫让老令公久等。”
从荣叔今日的脸色看来,宛宁就知来者不善,深吸了几口气,昂首挺胸进了堂屋。
第65章 顶撞我不为妾
莫要看宛宁模样长得水漾娇柔,但她从小心气就高,这自然是得益于在她牙牙学语时,宛中鹤已经开始发迹,将她如珠如宝的呵护宠惯着,养成了她自信骄傲的性子,面对比她强比她贵的人,占个理字,她也素来不惧。十岁那年和小伙伴在湖边柳树下玩,有年长的哥哥凶神恶煞欺负她的玩伴,那比她还高出半个头的玩伴先是怵了,唯唯诺诺一个字也说不来,她顿时生了正义之心,小小的个子叉着腰鼓着脸香香软软的样子,一通臭骂把那几个大哥哥骂得一愣一愣的。
是以,无理她撒娇三分,占了理字便是寸步不让。看着堂上正襟危坐的老令公,她尊敬有余,忐忑有余,却无半点怯懦,稽首礼行得一丝不苟,向来重规矩的老令公也挑不出一点错。
这一点,老令公在第一次见宛宁时,就已经发现了,在听说了宛宁和六公主的不和,和宛宁的人所作所为后,虽是六公主挑衅在先,可这也让他不喜,若是宛宁性子软些,好拿捏些,是个甘愿为妾的姑娘,或许今日这场会面都可以省了。
再是不喜,他尊贵了一辈子,该有的体面还是有的,他指了指左首的位置:“坐吧,看茶。”
宛宁乖巧点头,喝了口茶,眉心微皱,然后放下了。
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老令公问道:“不喜欢?”
宛宁自然知道老令公这儿的茶都是上品,但这个口感她的确不喜欢,太过苦涩了,老令公这样问她也没有说些漂亮话来哄他开心,或许是因之前在凉亭烹茶时,老令公提过要她做平妻的事,她有些坦然不起来。
若是她方才将这杯茶喝了,或者在老令公问了她后,她再度拿起茶杯喝了,老令公会满意些,此时,宛宁的一切,甚至那张花软玉柔姝丽的脸蛋,在老令公看来也是错处了,他连绕弯子都嫌麻烦了。
“宛小姐可有定亲?”
宛宁的心猛地一提,克制着面上不显,可她才十六岁的年纪,正是稚嫩鲜亮的时候,没有这么好的功力,眼底的惊惶都被老令公看在眼里,只能力持淡定:“未曾。”
老令公笑了起来,不知有几分真意,他摆手:“无妨,宛小姐模样标志,家底殷实,既是蘅岫的侄女,老夫也自当放在心上,等有合意的人选,老夫替你做主便是。”
宛宁奇怪,她爹爹身体健朗,她的婚事如何也轮不到八竿子打不着的老令公来做主,看着他老神在在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宛宁忽然心口凝了一团气:“老令公当真要为我做主?”
老令公不意她会这样直截了当,看着她的笑容淡了半分,事实上他的笑意一直未达眼底,终于露出几分冰冷的威严来:“宛小姐,人最该有自知之明是吗?人们总喜欢镜花水月的东西,可于你是摸不着抓不透的,地上的泥泞如何与日月争辉呢,江南的小燕子又如何与雄鹰展翅。宛小姐是聪明人,不该作践了自己。”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面子里子全都撕了,宛宁一张小脸涨红了,气得手指瑟瑟发抖,发挥了她牙尖嘴利的本领:“镜中花水中月,老令公摸得到吗?”
老令公目色一顿,闪过一丝凌厉的光,重重拍案:“放肆!”
荣叔在旁冷冷相劝:“宛小姐,别不识抬举。”更像是威胁。
这几日的烦躁“砰”地涌上心头,宛宁失去了所有耐心,直视这个从未看得起自己的尊者,冷冷道:“老令公是想说让我别对表哥存有非分之想吗?”
老令公铁青着一张脸,紧绷着下颚,怒势汹汹地瞪着她,宛宁看着他,想起梵玥不止一次跟她提过,老令公最是不喜别人挑战他的权威,在他跟前只有服从的份,若是敢顶撞一句这是宛宁自己想的,毕竟梵玥说在她的印象里从未有人顶撞过老令公,谢玦也不曾。
老令公阴沉着脸:“以你的身份,给琇宸做妾倒也不是不可,不过这得等姗音过门之后,得到姗音的首肯,你再行三步九叩之礼给姗音敬了茶,方可行得通。”
宛宁狠狠一怔,没去在意老令公语气里的奚落轻蔑之能是,倨傲的神色溢出一丝脆弱:“他要娶郡主了?”
老令公看着她苍白的脸,心气顺了些,好整以暇道:“不错,赐婚的旨意不日就会宣召。”
宛宁先前的娇蛮全都不见了,像是被风霜摧残过的蔷薇,只剩最后一丝妍丽,惨淡地低下头去。这几日的烦乱不堪,不知如何抉择,方才被老令公点燃的怒火,此时全都冷静了下来。
老令公见她如此,以为她是妥协了,语气也平缓了:“事已至此,你若是想与琇宸为妾,这段时间就多去廖府走动走动,多陪陪姗音,放低身段,让她喜欢你,姗音心善又心软,她是郡主大家闺秀,必不会与你一般见识,在意你先前行为有失,癫狂无状,给她斟茶赔礼就是。”
他将萧姗音捧得高高的,将宛宁踩得死死的。
宛宁心神动荡,一缕神识像是飘在了半空中,晕头转向,只有无尽的酸楚打击着她,重重一击,像是猛然回神一般,抬头看向老令公,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酸涩疼痛的喉间挤出来:“我不为妾。”轻软却坚定。
老令公和荣叔皆是一怔,老令公的脸色骤沉,冷冷盯着她,以为她是仗着谢玦的宠爱才敢如此嚣张,他相信谢玦对她的情意不至于到了色令智昏的地步,不由冷笑一声,讥讽道:“若是你仗着谢玦现下对你还有几分情意,就敢肖想正妻之位,那便是你蠢笨,须知男人的情意最不值得一提,你道他会为了你与家族对抗吗?哼,正是有什么样的姑姑就有什么的侄女。”
宛宁本就被他前半段话打击得七零八落,她知道谢玦爱她,但她的确没有把握,这份爱有多深,又听到他将姑姑牵扯了进来,紧接着是他极尽轻蔑的冷哼:“轻贱。”一锤定音。
犹如赌徒倾尽所有却输得一败涂地的愤怒,夹杂着失意绝望,宛宁
唬地站了起来,怒到了极致心神为之亢奋了起来:“你谢家是尊贵,你当人人都稀罕当你谢家的夫人吗?我偏偏不稀罕!”
在老令公的惊愕中,宛宁继续瞪着眼睛道:“不是你不要我这个孙媳妇,是我不要做你孙媳妇,不要做谢玦的妻子,是我不要他!做妾?”她故作嗤之以鼻,“抱着你那优越感沾沾自喜吧!”她愤怒转身疾步离去,扫落了桌上的茶盏,“啪”的一声惊天地摔得乒乒乓乓。
老令公在这嘈杂声中怒喝:“放肆!混账!”声音戛然而止。
“老令公!”是荣叔的惊呼声。
谢玦正开内阁会议,石通不顾众位大臣在场,匆匆进场在谢玦耳边低语两句,谢玦脸色骤沉闪过一丝冷厉,众目睽睽之下一句交代也没有疾步离场了。
大臣们纷纷面面相觑,有人问温廷誉:“怎么回事?”
温庭筠安闲地笑着摇头,心中却知,能让谢玦失态的,唯有宛宁。
谢玦赶回国公府时,正看到宛宁冲出来,脸色苍白睫羽悬泪,堂屋中是更是嘈杂一片,惊呼的惊呼,喊太医的喊太医,他心猛地攥紧,不由分说拦住飞奔的宛宁。
“宁宁!”
宛宁抬头,对上他紧拧的眉宇,她狠了心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跑了,将自己的路全都堵死了。
“老令公!”
谢玦正要追上的脚步骤停,回首看到丫鬟小厮进进出出,全都脸色苍白,六神无主只会喊着“请太医,请府医”,他随即大步进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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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令公突然病倒一事很快就传了出去,大家惊诧之余都很奇怪,老令公平日里十分注重保养,各种参汤调理着,一年到头难得生病,这次怎的突然病倒了?盖因这病得突然,听说人当时都昏厥过去了,连皇上都惊动了,亲自过府探望了一番,紧接着这探望的大小官员陆续上门,若不是太医说老令公需要静养,非得办三天流水席不可。
众人探视后都奇怪老令公如何病倒的,谢家人没有多说,事实上小辈们根本不知内情,唯一知情的荣叔清楚老令公自傲的性格,断然不肯张扬这背后原因,便三言两语搪塞过去了。
谢玦想起宛宁狼狈离开后老令公就病倒了,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脸色很差,守在房中沉默极了,谢景纯看了他一眼,沉稳了安排了所有事宜和访客的招待,梵玥坐在床边红了眼睛,谢璃也从青庄馆告了假匆匆赶回府,宛蘅岫从下人口中得知宛宁今日来了,一颗心猛地惶惶不安起来,仓促地看向谢玦,谢玦阴沉着脸,冷若冰霜。
等到终于安静下来时,已是月上中天之时,梵玥和谢璃已经回院休息,谢景纯也让宛蘅岫回去休息,谢玦终于开了口,喊了一声荣叔,率先走出了房,荣叔垂眸一回,朝谢景纯作揖才退出跟了上去。
明正院书房中,谢玦沉沉的目光压了下来,荣叔心下凛然,面上处变不惊,这件事,他不能瞒着公爷,还得尽说,垂首不卑不亢开口:“今日老爷请宛小姐过府商讨您和她的婚事,老爷素来疼您,知您对宛小姐上了心,便提议等郡主进门便纳她为妾,半年一载后,若是公爷喜欢抬她为贵妾或是平妻,老爷也不会阻拦,谁知,宛小姐心气高,直接拒绝了,扬言正妻之位她也不稀罕,并且对老爷出言不逊,您知道老爷的性子,被小辈这样奚落侮辱,一时气血不继,这才撅了过去。”
谢玦的眸光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心像是坠入了万丈深渊,忽然觉得头痛欲裂,眉心紧皱,他垂眸按住了额角,荣叔情急上前:“公爷,可要请太医?”
谢玦的声音压抑着,冰冷中溢出一丝脆弱:“去守着祖父。”
荣叔后退了一步,思忖片刻后,壮着胆子道:“公爷,老朽人微言轻,承蒙老爷抬举,才有幸伺候了他几十年,也是看着公爷长大的,如今老朽斗胆说一句,宛小姐对您的感情,不及您对她的五成,便是今日老爷出言冷肃些,她既是小辈也是您的心爱之人,若是重您爱您,万不该顶撞言出羞辱,还望公爷凡事以大局为重。”
谢玦坐在那一动不动,一张英俊的脸结满了寒霜,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荣叔安静的看着他,他身上有一种冷硬的萧索,他不再多言,无声作揖,退了出去。
书房内黑沉沉的,静悄悄的,看在荣叔年事已高,资历深,又得老令公器重,正如他所言,他是看着谢玦长大,谢玦敬他三分,才隐忍着满腔的怒火没有发出来,此时荣叔一走,他抓起手边的茶盏狠狠摔了出去,双手青森发颤。
老令公病倒的事,宛老爷自然也知道了,可他却奇怪极了,第三日时终于忍不住了,走进了宛宁的房中,看到她坐在窗前发呆,便问道:“老令公病了,你不去看看他?”
宛宁顿了一下才回神,笑了起来:“爹爹,您不是不喜欢我和公爷走得近吗?”
宛老爷皱眉:“别笑,比哭还难看。”他了解自己的女儿,“是不是你惹老令公生气了,这几日也不见公爷来看你,是不是他也在生你的气?所以你才不想去?”
宛宁托着腮撑在窗沿上,歪歪看向爹爹:“爹爹您真奇怪,我和公爷闹掰了,正合了您的心意您不该高兴才对吗?”她天真极了,纯净的眼睛闪着水光,还是含着一丝笑意。
宛老爷正色道:“我的心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意。”
此时外头响起一道爽利娇俏的声音:“阿宁妹妹。”
宛宁闻声从窗户看出去,菱戈正朝她灿烂一笑,随即提裙步上台阶走了进来,朝宛老爷行了礼,就直接过来拉起宛宁的手:“瞧你这无精打采的样子,真是浪费时光,快起来,我们去花飞楼消遣一番,新来了一批舞姬,你定会喜欢。”
“我不想出门”宛宁的手被拉得直直的,人还瘫坐在软榻上,就是不起,嘟嘴道,“我要修身养性。”
菱戈眉峰一挑:“你还要成仙了?快起来,流霞快来给你家小姐更衣,你再不起,我就亲自动手了。”菱戈一边威胁一边探向她的襟口。
宛宁匆忙按住胸口,娇嗔她一眼:“女施主自重!”说着,人已经起来了。
菱戈笑弯了腰:“好好好,原来不是修仙,是要出家了,阿弥陀佛。”
宛老爷见菱戈这样插科打诨一番,宛宁终于回了一些人气,他感激地朝菱戈抱拳,退出了房。
菱戈拥着宛宁下了车,赴一进花飞楼,迎面就撞上了怡王和宋含章夫妇,怡王先是一惊继而皱眉,冷笑出声,扬起了声调:“哟,是宛小姐,本以为老令公病了这些时日,我们会在国公府相见,不成想是在花飞楼,年轻小姑娘的心就是宽啊”他这话不可谓不讽刺。
宛宁脸色一白,怡王以为她会反唇相讥,没想到她竟然沉默地别过脸去,怡王顿时皱紧了眉头。
菱戈瞪他一眼:“我这是花飞楼,不是什么国公府,要吃饭看歌舞,你就留下,要说废话就滚。”
“你!”怡王瞪着她,面对她偏是一腔怒火发不出来,气憋地转身上了楼。
宋含章也看出了宛宁的不对劲,事实是,这几日他们也看出了谢玦不对劲,按理说他们正是如胶似漆,老令公突然病了,怎么着宛宁也得去探望,便是没有和谢玦关系,光是姻亲关系,她作为小辈也该去探望,可她愣是没去,他们问起,谢玦也是乌沉着脸,不语。
不对劲,难不成他们闹掰了?可是宋含章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即便是掰了,也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的,那不像是谢玦的作风。他看了眼阑笙,转身也上了楼,阑笙心中所想其实和宋含章一样,加之这几日宛宁都没有出门和她们相聚,她更觉得古怪,上来拥住宛宁,一起往她们常在的雅室而去。
“梵玥要守在国公府,出不来。”菱戈道,和阑笙一同朝宛宁看去,只见宛宁拿着一块莲花饼小口小口咬着,没什么情绪,没有情绪,就更不对劲,正当她们准备细问时,一道炸裂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宁!”姜至风风火火地直接冲到宛宁跟前,握
住她的双臂,震惊道,“听说皇上要给谢玦赐婚了!赐婚的旨意都拟好了,只等着良辰吉日颁布了!可有此事?”
宛宁手里的莲花饼被他震得掉了下去,砸在她的裙摆上,她呆愣愣地看着姜至,喉头一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菱戈和阑笙也怔住了。
姜至看着宛宁呆滞的模样,渐渐喜上眉梢,大笑了一声:“太好了!我的机会来了!阿宁,你嫁给我吧!”
方才的震惊还未过去,菱戈和阑笙再度倒吸了一口气,差点背过去。
“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了。”一把冷冽威严的声音响起,几人心头一跳,齐刷刷看过去,就看到雅室门外,谢玦长身玉立,星寒的眸中不见丝毫温情,一动不动地看着宛宁,冷若冰霜的眼中似是闪过一丝钝痛,很快,让人捕捉不到,只剩森冷的寒意。
第66章 闹掰(上)“谢玦!你可是堂堂公爷!……
谢玦走了进来,本来就清冷的气质此时更是阴云密布,随着他一步一步,菱戈和阑笙对视一眼,连大气都不敢喘,坐在席榻上默契地往后挪了挪,谢玦的目光只停留在姜至和玩交握的手。
自从被温贵妃强行灌输了“真相”后,宛宁已经从一开始的愤怒崩溃到害怕,再到后来的难以抉择不敢面对谢玦,经过顶撞老令公后,她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做。
可即便如此,她见到谢玦时还是心虚了,不知是因为她将老令公气病了,还是害怕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想要缓解情绪地悄悄瞪了菱戈一眼,菱戈顿时一凛,干笑了起来,壮着胆子僵硬地扭过头去直视谢玦。
“呀,什么风把公爷您吹来了,这事先也没得到信儿,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她这故作老练的话说的有几分发颤,期间不停用眼神瞥宛宁,似乎在说:看到了吧,我也不知他怎么来了,可不是我诓你出来为了给他制造个机会啊!
而她俩这一段无声的眼神交流,却被谢玦看在眼里,他脸色更沉,面无表情声音极冷:“你们都出去,我有话和宛宁说。”
阑笙识相地立刻站了起来:“我正要去找含章呢。”经过菱戈身边时拉过菱戈就要走,却见姜至昂首阔步上前来,两人又同时站住了脚。
“公爷,听说您好事将近了?这节骨眼上和别的姑娘独处一室,怕是有损清誉吧?”姜至扬了扬嘴角,桀骜不驯细看之下却有几分打抱不平的不快。
他是喜欢宛宁,想要趁虚而入,但经过上回因为自己使坏害得宛宁伤心不愿理他,他忽然就觉得,趁虚而入,也得光明正大。
谢玦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冷冽的目光只看着宛宁,见她只是低着头,瞧不出半分情绪,他瞳孔骤然紧缩,一把拎起姜至的衣襟,不费吹灰之力把他丢了出去,菱戈和阑笙几乎是同时快步走了出去,姜至还在叫嚷,谢玦“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菱戈三人在外感受到了一阵阴凉的劲风,呆愣住了,阑笙木然道:“你家门的质量真好。”
“嗯,都是怡王出的钱。”
阑笙忽然回头,好奇道:“我一直想问问你,你对怡王从无好脸色,用他的钱却是得心应手,怎么都不会不好意思呢?”
菱戈理所当然摊手:“他欠着我的,又心甘情愿,我给个机会他补偿,让他心里好受些,他该感激我才对,我为何要不好意思?”
阑笙一呆,笑了出来:“说得有理。”
两人就要走,见姜至紧贴着门板,眼神交汇,心领神会一人抓住姜至的一只手就要拖他走,姜至叫唤道:“别拉我!我要守着,万一谢玦欺负了阿宁,惹阿宁伤心,我要第一时间冲进去安慰阿宁!”
菱戈闲闲道:“用不着你安慰。”
“怎么用不着,人在伤心的时候最需要人慰藉,适当的时机我冲进去,说不定阿宁就移情于我”
胡说八道的一番话却叫雅室中的宛宁嘴角抽了抽,红了脸,这一红脸谢玦只当她是不好意思,脸色铁青,压抑着怒火,才是还能力持声音温和:“那日发生了何事?”
宛宁感觉到他的走近,气息萦绕间,她心中一顿酸涩,往后退了一步,谢玦脸色一僵,站住脚,再未动。
她明明已经打定了注意的,可还是因为自己这一步,更加伤心,抬眼微微一笑,忍着喉间的酸涩,轻声道:“老令公身体还好吗?”
谢玦拧眉看着她,低沉道:“你若是关心他,就去看他。”
宛宁垂眸:“不了,我也不是大夫,也不懂岐黄之术,就不去添乱了。”
这一刻,谢玦隐忍的怒意终于显露了三分,克制着低喝:“旁人不去也就罢了,你是什么身份!我们”
“我们什么也不是。”宛宁匆忙打断了他,抿紧的唇微微发颤,她强逼着自己直视他,却在看到他眸底一震时,还是别过眼去。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谢玦心神震动,压着声音怒喝。
宛宁抿紧了唇不语,脸色有些苍白,谢玦深吸一口气,调节好情绪,朝她走近一步,耐着性子低声温和:“是不是那日祖父跟你说了什么?我说过,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不用在意”
“你祖父没有说不该说的,是我不高兴说了一些猖狂的话,惹得你祖父生气了。”
谢玦微愣,好声好气道:“祖父年轻时位高权重,养尊处优了一辈子,性子难免清高些,你忍耐些,凡事有我为你做主,你何必与他顶撞。”
宛宁嗤笑一声:“原来公爷是来兴师问罪来了,你们谢家是尊贵无匹,可我也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我为何要忍耐?”
“他是我的祖父,若是你心中有我,你就该考虑到我的立场。”想起荣叔说的话,谢玦的心钝钝的疼痛,语气已有些生硬。
宛宁抓了抓手指,入了秋起了寒风的天气,她的手心沁出了一层汗:“我没有考虑那么多。”
她这个无所谓冷冰冰的态度,好似就要跟他断了似的,谢玦眉心紧皱看着她,呼吸微滞,忽然外头传来石通小心翼翼的声音:“公爷,老爷醒了,找您。”
谢玦一顿烦躁,冷然道:“知道了。”他盯着宛宁半晌,宛宁只是低着头,他愤然一句话都没有说,愤然转身离开。
躲在隔壁房间的几人目瞪口呆,菱戈阑笙和姜至方才压根没走,躲进了隔壁房,怡王和宋含章是听说谢玦来了,才匆匆下了楼,加入了隔壁房间。
怡王摇着头木然道:“想不到琇宸还会吵架”
宋含章接口:“还没吵过。”
阑笙却心惊:“阿宁在想什么?那样子似乎跟从前的你一样”
菱戈见她突然扯向她,瞪她一眼,见怡王意味不明地盯着自己,也瞪他一眼。
怡王冷嗤:“可不是那要死不活拧巴别扭的样子。”
菱戈怒道:“要我说阿宁就是清醒了!挺好的!”
怡王也恼了:“好在哪?我们这样的身份,婚事由不得自己的性子胡来,可若是宛宁嫁给琇宸,除了不能给她正妻的名分,还有什么不能给她!真不知道你们脑子在想什么!”
见他俩又要为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吵起来,宋含章赶紧插到他们之间打断了他们,怡王气得转头,就看到若有所思的姜至,眉峰一挑:“你小子该不会在想着怎么趁虚而入吧?”
姜至直起腰杆,挑眉冷笑一声,那意思仿佛在说:你管我?
事实上,姜至的确在想趁虚而入的事,并且付出了行动,每日都去宛府拜访,变着法地带着宛宁出游,今日游船,明日策马,再就是逛园子,就连平日里最不耐烦做的事,逛铺子,姜至都陪着宛宁去了,在身后跟着充当了一回小厮的活。
而谢玦,那日回去后,老令公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沉着,一个字也没提到宛宁,谢玦也不问,祖孙俩头一次这样沉默,但老令公心知肚明,这件事的症结已经不在自己身上,否则谢玦不会这样沉默,这一点,老令公乐于成见,当日宛
宁敢那样顶撞他,可见她是铁了心不会进谢家的门了,他用不着再去做坏人,影响祖孙的感情,所以在谢玦作揖告退时,他平静地开了口。
“你若是执意要娶宛宁,我不会再拦着。”
谢玦脚步一顿,蓦然抬眼,心魂震荡不已,不是惊愕于祖父的妥协,而是这妥协背后的意义,说这话时的放松,一定是宛宁和祖父说了什么,所以祖父才会这样气定神闲!
这一震动,谢玦回应“是”时都有几分强撑的坚硬,离开时的脚步也是。
这几日朝中官员都有些小心翼翼,因为定国公的火气有些大,就连奏折写错了一个字,也会怒骂的程度,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定国公,完全像是变了个样子,和从前那个矜持疏离的定国公大相径庭,从前犯错,顶多被他冷冽的目光扫一眼,虽然也胆战心惊,但总是有心理准备,好过现在这样突然冰火两重天。
但是这日,工部尚书却告诉了他们原因。
“想来是跟那位曾经在定国公府做客的表小姐有关。”几位大臣结伴从内务属出来,才松了一口气,就听工部尚书低声说着。
几人立时站住了脚,左看右看,不见其他人后,大理寺卿就问道:“五公主大婚那日,不是说公爷和表小姐已经”他用两只手指对了对。
鸿胪寺卿问:“这么说公爷对表小姐是来真的了?”
刑部尚书道:“我觉得不然,男人嘛,真真假假你说的清?何况公爷是何等人物,怎会因一个小小女子牵动情绪。”他比了比小拇指又笑道,“听说你们夫人近日拜访宛府有些勤快?可别浪费了时间,还得罪了人。”他这“人”指的自然是荆南王妃了,几人心知肚明。
他又道:“我看谢家和荆南王的联姻势在必行,她一个表小姐,哪能和宣和郡主抢?”
工部尚书恍然大悟:“怪道我夫人说,近几日常常看到宛小姐和姜家小郎一起出游,已经出双入对的!我还以为公爷正是为此事不快。”
“姜在野?”众人吃惊:“也没听姜侯爷透露过啊!”
“姜侯爷一门心思只有小儿子,哪里把在野放在心上?”
鸿胪寺卿煞有介事地点头分析:“那如此说来,宛小姐和在野也般配,在野不受宠,姜侯爷也不会过多干涉,兴许还巴不得他娶个没权没势的妻房,而宛家一介商贾,能攀上侯府这样的勋贵人家,也是跨了阶层,知道定国公府对他们来说太过天方夜谭了,商人,终究是会权衡利弊的。”他呵呵笑着转身,蓦地浑身一僵,血流倒流冰凉透底,白了脸色唇齿打颤,“公,公”
其余人也是大惊失色,立即转身,就看到谢玦站在廊下,瑰伟的身姿犹如一座冰山,脸上寒霜密布,眼中更是如冰封的尖锐岩石,众人打了个冷颤,齐齐行礼:“公爷!”
久久不见动静,有人悄悄抬眼谢玦已经消失了,众人长长输出一口气,擦着额头吓出来的汗,有些退软的更是扶着廊柱坐下,明明他们的年纪都比谢玦长,可偏偏谢玦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们毛骨悚然。
姜至陪着宛宁坐在街边的小吃摊吃五般馄饨,就着桂花酒,兴趣乏乏地用汤勺调着碗里的汤,嫌弃地看看周围不太干净的环境:“你长得娇滴滴的,怎么还喜欢在小摊吃东西,多脏啊。”
宛宁喝了一口桂花酒暼他一眼:“嫌脏,你还坐着作甚?”
姜至嘿嘿一笑:“我嫌这儿脏,我不嫌弃你啊,看到了,我多好,牺牲自己陪你。”
宛宁撇嘴:“少爷您可别牺牲了。”这几日他天天陪着自己四处游玩,说实话,来京城这么就,她的确都没好好逛逛那些山川景致,拗不过姜至的固执,起先她还有些勉强,后来也沉浸其中了,冲淡了些这几日的伤感,对姜至自然感怀在心的。
姜至吊儿郎当颔首:“为你牺牲是我的荣幸。”
宛宁抓起一旁的饴糖猝不及防塞进姜至的嘴里,见到姜至手足无措接着,她笑了出来:“吃个饴糖黏住你的牙,看你还胡说八道!”然后笑弯了眼睛。
“快快,粘手了粘手了。”
宛宁赶紧去老板那借了水打湿了手帕给姜至擦手,抬眼就看到谢玦站在不远处,英俊明净的脸极沉极冷,宛宁一愣,笑容顿敛,垂了眼眸,心头一慌,塞给姜至的手帕用了力就陷入了他的手心,姜至趁机握住。
谢玦眸光顿时淬了冰,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姜至立时感觉到了,转过头去,愣了愣,谢玦没有近前,像座冰雕站在那,好像等着宛宁自己过去,他拿着饴糖的签子起身问宛宁:“要过去吗?”
宛宁摇摇头:“我们回去吧。”
姜至挺意外的,但还是陪着宛宁离开但他们的马车在那一头,必须经过谢玦身边,他贴心地走在了宛宁这侧,隔开谢玦,可经过谢玦身边时,还是听到了谢玦冰冷的声音。
“上车。”
姜至看了眼宛宁,转头对谢玦道:“不好意思,公爷,我们有车。”
谢玦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宛宁,耐着性子再度道:“上车。”他压着怒火,显得声音森冷坚硬。
宛宁低着头铁了心还是往自己的马车走去,谢玦攥紧了拳,青筋凸起,他立在那脸紧绷着下颚线条冷冽如冰,石通站在自家马车旁,见此情形大气都不敢喘。
在宛宁快要上车时,谢玦突然转身,疾步走了过去,扣住宛宁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耐心已经到了极致,低声怒吼:“我让你上车!”宛宁挣扎两下,谢玦冷厉道,“别逼我抱你上车!”
姜至怒上心头,正要上前帮忙,季平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姜至的肩,他顿时动弹不得,宛宁本来还要挣扎,见姜至被季平控制住,生怕谢玦一怒之下做什么,只能冷冷道:“我自己能走。”说着就要甩开他的手,可谢玦依旧扣着她的手腕。
姜至身形不能动弹,只能动嘴皮子:“谢玦!你可是堂堂公爷!不能强迫黄花闺女!”
谢玦淬了冰的眸子睨他一眼,克制住杀心,拉着宛宁上了他的车。
第67章 闹掰(下)“滚”。
甫一进车里,宛宁就要挣脱开谢玦的手,却被谢玦拉进了怀中,她怔然抬眼,撞上谢玦乌沉不快的眼眸,几乎是立刻她推开谢玦。
谢玦大概不意她有此举,怔在当下,想起官员的窃窃私语,想起方才她和姜至坐在一起言笑晏晏的模样,顿时窜起了心头火,一把重新将她拉入怀中,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不让她动弹,另一只手控制住她乱挥的手,低沉怒吼:“你到底在闹什么!”
宛宁倏然停止了挣扎,目光有一瞬失神。
谢玦再次收敛情绪,耐着性子低声道:“不管发生何事,我都能解决,若是你心里有气,说出来,我也能帮你出气,只是别”他忽然深吸一口气,止住了话头,眼中闪过一丝沉痛。
宛宁看着他,忽然心底一阵钝痛,用力吞咽想要压下不断冒上来的酸疼,可那酸疼划过喉间时像是一把把刀片割的她疼得红了眼:“没有气,就是觉得无趣了。”她闭一回眼,抬眼直视谢玦,“公爷,你知道的,我做什么都是一时兴起,喜欢的东西很快就会不喜欢的,梵文也好,琵琶也罢,跳舞画画都是这样,我性情如此”
她看着谢玦脸色一点一点苍白,握着她的手慢慢攥紧,她吃痛起来,却忍着,继续道:“当初我初进国公府,表哥总是教训我,动不动就让我认错,抄写罚跪,我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我讨厌你,所以故意亲近你,不过就是不想让你罚我,谁知你当真了,我觉得好玩,就玩玩咯现在腻味了,就不想玩了。”
谢玦冷峻的脸结满了寒冰,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圈都猩红了,愤然低吼:“宛宁!”他心底钝钝的痛,不可遏制如排山倒海将他淹没,眼底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五公主曾经跟他说过的话,祖父的话,荣叔的话都成了海浪中尖锐的岩石,割的他遍体鳞伤。
“那你现在想跟谁玩了?姜至吗?”他怒吼着逼切她,将她死死往车壁上摁,压低着声音,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你就不怕我杀了他吗!”森冷极了。
宛宁打了个冷颤,眼底闪过一丝恐慌。
看到她眼底的恐慌,谢玦的心更痛,她担心他!她居然担心他!像是怕她再说出什么话来,他狠狠将她甩开,暴喝一声:“滚!”
宛宁被甩地扑在软软的锦垫上,明明不疼的,可心却痛得要窒息似的,再也忍不住眼泪地夺门跑了出去,下车时差点栽倒,石通惊呼一声:“表小姐!”
可恶的是!谢玦明明恨极了她,这一声惊呼竟让他心头一慌,急切走出来,就看到宛宁已经飞奔离去的背影,他缓缓攥紧了手,秋阳底下,他的脸是森森的寒意。
宛宁一股脑往前跑,也不看路,也不看人,只要有路就跑,也不知跑去了哪条街,“砰”的一声,撞进了一个怀中,她泪眼模糊头也不抬匆匆说了声“对不起”,来人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臂,不让她再跑。
“阿宁!”是姜至,他眉头紧拧,“是不是谢玦欺负了你?”那架势似是要去跟谢玦拼命!
宛宁摇头,眼泪汩汩地流。
姜至半是玩笑道:“哦!一定是你和谢玦闹翻了对不对?做得好,你早该睁大眼睛了,谢玦怎么会是你的良配呢,你看看我,我是不是有机会了?”他玩世不恭地挑眉。
宛宁近乎哀求道:“在野,现在别说这个好不好”
姜至一听,这言下之意果然是两个人掰了,他眼中顿生光彩:“好!来日方长!”
宛宁心里烦乱不堪,脸色苍白,呼吸紊乱,她抽不出理智来和姜至说话,偏生此时一个小厮走了过来:“小姐,老爷让我来接您回府。”
她如蒙大赦一般,想也不想就上了车,姜至倒是想跟去,宛宁却回头恳求道:“别跟着我。”
姜至只能作罢。
上了车,静了下来,宛宁的思绪还是混乱的,不知走了多久,外头的小厮道:“小姐,到了。”
宛宁下车来,顿时一怔,这哪里是宛府,分明是条幽静的小巷,她转头看去,才发现这个小厮面生的很,她顿时警惕冷了脸:“你是何人!为何冒充我宛府的下人!”说着就要往回走,身后传来一阵疾步声,她转身看去,竟是温贵妃身边的春和。
春和恭敬极了,朝她行了万福礼:“小姐,夫人久候多时了。”
宛宁百般不情愿,却架不住春和的热情,加上她也想知道温贵妃找她做什么,半推半就地进了那间宅子。
房中已经备下了一桌佳肴,温贵妃一见她,喜上眉梢,温柔如水:“宁儿,你来了,快来,我打听了你的喜好,这都是你爱吃的。”
宛宁一见她,浑身的血液都紧张了起来,理智也回拢了,冷冷道:“我没胃口,你找我做什么?我不觉得我们有坐下一起用膳的必要和感情。”
温贵妃大恸,眼中盈满了泪水,渴求道:“你一定要对娘这样残忍吗?你是我的女儿啊”
“我不是。”宛宁激动起来,“你抛弃了我,你不是我娘!”
温贵妃平静地看着她:“你不愿认我,是你自己恨我,还是为了谢玦,怕认了我,不能面对谢玦?”
一提谢玦,宛宁彻底受到了刺激:“那你为何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温贵妃柔柔一笑:“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是希望你幸福的,我听说你最近和姜至走得很近,我想是因为我所以你故意疏远了谢玦,其实不必如此,我知你心中之人是谢玦,我可以成全你,等你嫁给谢玦,你成日在他身边,就也能制止他查到真相,只要他不知幕后主使是我,你们之间是毫无阻碍的,你也不必为难”
宛宁啼笑皆非地看着她,若她不是她的娘,她简直要骂一句“厚颜无耻”,她冷笑一声:“你怕他查到你头上,到时候你非但贵妃地位不保,恐怕性命也难留,所以你要让我到他身边去做你的细作是吗?又或许是保命符。”
温贵妃没有说话,看着宛宁的目光依旧温柔如水。
宛宁却如坠冰窖,她不想去深究自己为何心痛,冷硬道:“温贵妃聪慧,想必也知晓我为何疏远了表哥,”她直视她,面无表情,“你和表哥的恩怨,我不会参与,我既不会告诉表哥你的事,也不会阻止表哥,有什么样的结果,我也不会干预。”
温贵妃听到她的前半句其实已经放了心,但还是露出了一丝伤痛:“宁儿,你当真如此狠心?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吃了多少苦头,若是我当真如此绝情,当初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你,我想成全你,并非为了我自己,只是想给你一个荣耀的将来啊,谢玦不论各方面都是一等一的,只有他才能配得上你。”
宛宁冷冷看着她:“可我配不上他,因为我的母亲杀了他的母亲。”
她说完,再也不愿多留一刻,转身疾步离开,春和要去追她,被温贵妃拦住了,温贵妃神色趋于平静,缓缓擦去眼泪,眼底一片清冷,她坐了下去,冷笑一声:“倒是犟种呢。”
春和拧眉道:“我之前就说过,小姐不是能让人摆布的,否则也不会和六公主闹成那样,现在又铁了心和公爷划清界限,”她猛然一怔,“莫非小姐看出了您想利用她来牵制公爷?”
温贵妃没有说话,缓缓端起酒杯,春和问道:“那现在如何?最近公爷的动作好像有些多。”
良久的安静后,温贵妃轻叹一声,悠然道:“由得她且闹一阵吧,我也好瞧瞧谢玦对她的感情到了何种地步,若是到时能推一把就推一把,推不了,就斩草除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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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即便是市井中传出一些风月传闻,都能从街头传到巷尾,可遑论这回的风月传闻事关定国公和姜侯爷家的大公子,那更是在勋贵圈传得沸沸扬扬。
前段时间还见定国公对那位表小姐极致呵护,今时今日就听说表小姐移情别恋,将定国公弃如敝履。
还有说者定国公伤心难耐已经病倒,而表小姐视若无睹,继续和姜小郎成双成对出游。
但也有说是因皇上已经拟好了赐婚旨意,定国公对表小姐失了新鲜感,最重之人还是宣和郡主,这不病倒之日,宣和郡主几乎日日上门服侍汤药。
哦,原来表小姐才是被抛弃的一个,这才对嘛!
众人更愿意相信后一种说法,毕竟,定国公能被抛弃吗?那可是贵女都趋之若鹜的,定然是那位表小姐被抛弃了,心有不忿,才故意传出那种传闻来挽回女儿家的颜面。
宣和郡主和表小姐选谁,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嘛!
“怎么就一目了然了!我哪儿比萧姗音差了!”
流霞咬着苹果目瞪口呆地看着宛宁,见她脸气鼓鼓的,红彤彤的,比她手里的苹果还可口的样子,她吐出嘴里尚未来得及咬的苹果块,奇怪道:“小姐,你不是不要和公爷在一起了吗?作甚还这样在意?”
宛宁微愣,拿起苹果和水果刀有一下没一下地削着,嘴硬道:“那,那是不要和他在一起,但是他们说我比不上萧姗音就是另一回事了!我也要面子的嘛!”
有时候小姐要强,流霞也懂,咬着苹果道:“但是小姐,他们这样说也不怪他们,毕竟皇上赐婚的事说下来就下来了,公爷迟早要娶郡主的,那这样看来小姐主动和他断了,还是小姐明智!”说着,她喜滋滋起来,没心没肺地夸赞,“小姐,你真有先见之明!”
宛宁心下咯噔一下,干笑了两声,低头咬牙把手里的苹果削得七零八落的。
“呀!小姐!好好的苹果都被你削成核了,我都说让我来嘛。”
宛宁不耐地扔了水果
刀:“你来吧!我去练字了!”
流霞点头:“小姐是该好好练,一百个不同字体的寿字,写起来还要好看一个不能出错,是还需要费些精神的。”流霞拿着苹果跟过去,先帮宛宁磨墨,问道,“小姐,这回姜老夫人的寿辰宴,特意给你送了请帖,是不是说明”
宛宁抬眼:“说明什么?”
流霞望定她两眼,见她眸光纯净,显见着没有多想,叹口气:“没什么,你练吧。”
宛宁抱怨:“都是姜在野说什么当初太妃夸赞我写得梵文写得好,他祖母就想要一幅百寿图,直接找名家写一幅不就好了。”害她这几日都在家练字。
“诶,名家手笔和小姐的还是很不同的。”流霞道,“要我说姜公子也是好意,这不,小姐在家练字能平心静气,也省的胡思乱想。”
宛宁默了默,自从那日和谢玦分别后,已经快五日了吧,若不是有这项任务,她的确不知会成什么样,听到一阵爽朗的声音,她叹息:“若是没有他,我会更平心静气些。”
话音刚落,姜至已经跨步走了进来,眉心一挑:“诶,你是在为我祖母置办寿礼,费尽心神,我怎能不来出把力。”
说话间,姜至一直观察着宛宁的神色,她看上去虽然清瘦了些,但精神还好,他不知她知不知晓谢玦前两日病了,听说是累病的,三日来不眠不休处理政务,还抽空去了一趟五十公里外的平城,以雷霆手段杀了几个贪官污吏,追回赃款,就是在策马赶回时,累倒的。
但他不会主动问,断没有给情敌制造机会的,宛宁不去看他最好。
萧姗音从马车下来,优雅地走近花飞楼,秀气温柔地和菱戈说今日琇宸的胃口不太好,听说平时公爷时常在花飞楼消遣,所以特意来买几种糕点。
她说这话时是在大堂说的,声音不轻不重,但相邻的几桌客人都听到了,菱戈礼貌地笑了两声吩咐了下去,请萧姗音坐下。
萧姗音没有去雅座,直接在大厅的空桌坐了,仪态端庄,一丝不苟,嘴角总是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菱戈抿了下唇笑道:“郡主稍坐,我去厨房催催。”
萧姗音颔首:“菱戈姑娘自便。”
不一会,菱戈亲自拿着一个汀兰的食盒来了,交给了萧姗音,萧姗音道:“多谢。”让人付了银子。
菱戈大大方方收了,回头就遭到了怡王的奚落:“你怎么还收她的银子?”方才他们坐在二楼雅室,从窗户那都看到了。
“我为何不收?送上门的生意!我又不是跟钱过不去!”菱戈冷笑,“她要扮贤惠,要让所有人知道她和公爷的关系,故意来这一遭,我可不得陪着些?哼,还没进门呢,就喊上‘琇宸’了,可不就是喊给店里的客人听的?”
怡王皱眉:“说的什么话,即便如此,那又如何?之前她和琇宸的婚事是父皇和老令公还有荆南王的默契,现下连圣旨都拟了,就差宣读了,她已经是未来的定国公夫人了,你生什么气呢?你那好妹妹都不在意了,要你在这打抱不平呢?”
菱戈桃花眼一瞪:“我就打抱不平怎么了?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宋含章和温善则齐齐不满地“啧”了一声:“慎言啊。”
怡王道:“你也别拿我撒气,我且问你,琇宸病了,她可有过府一探?如此狠心!我知你心里在想什么,难不成还要琇宸摇尾乞怜求她吗?那可是琇宸,你觉得可能吗?”
菱戈语塞,她的确是这样想的,辩驳道:“那身份摆在这,公爷不出手,难不成要阿宁去求他吗?那岂不是让人笑她恬不知耻?”
“别搞错了,他们闹成这样,很可能是宛宁造成的!”怡王拧了拧眉,沉吟道,“或许是她知道琇宸就要被赐婚,省得被羞辱,所有先发制人也不一定,你们说呢?”他转头看向温善则和宋含章。
两人立刻摇头:“不清楚,别问我们,你们两分说。”他们可不去掺和这两人的事。
“谁要和他辩。”菱戈冷哼一声,起身离开了。
等她一走,怡王沉静了下来,思忖良久,又问他二人:“你们说,琇宸能是因为宛宁病倒的吗?”
温宋二人不语。
“不能吧,琇宸能因为一个女人?不可能,定然是这次的政务处理得急,关系民生。”怡王自说自话,又分析道,“萧姗音能去国公府照顾他,可见他是想通了,衡量过了,跟宛宁比起来,还是谢氏一族的荣耀更为重要!一个小姑娘嘛,可有可无。”
温宋二人互看一眼,依旧不语,见怡王站了起来:“做什么?”
“去看琇宸。”
“一起吧。”
这几日他们天天都往国公府跑,莫说他们,便是皇上也亲自去看过谢玦,上回老令公病倒才消停的访客,又络绎不绝地上了门。
怡王三人穿过热闹的大堂,径直往观澜院走去,才进了院子,就看到谢玦已经坐在了堂中,他们一惊,疾步过去。
“能起来了?”
谢玦冷淡道:“嗯。”
温善则和宋含章觉得谢玦不太一样了,若是前段时间的谢玦虽然也清清冷冷的,可眼中总是温和偶尔含笑的,此时他冷得几乎不近人情,连宛宁不曾来时的那一份平和都没有了,只有淡淡的冷厉。
不过怡王感觉不到,他觉得谢玦和从前一样,低头一看桌上的甜汤和点心,这不就是萧姗音买回来的嘛,便问道:“郡主呢?”
谢玦头也未抬道:“回去了。”
温善则和宋含章暗暗吃惊,这是真的要接受这门婚事了,若是如此,未必没什么不好。
怡王嘿嘿一笑,坐了下去,问道:“那你现在这身子如何?可能出门?”
谢玦睨他一眼:“明日就能上朝。”
宋含章道:“这么急做什么?多修养两日。”
谢玦淡淡道:“没事。”
温宋二人又是一愣,有一种他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感觉。
怡王依旧没发觉,甚至问道:“那三日后就是姜家老夫人的寿宴,你也能出席了?”
“嗯。”
怡王探究他两眼,缓缓道:“听说宛宁也收到了请帖。”
谢玦握着勺子的手微顿,放下了勺子,拿起手边盘子上的巾帕擦手,冷冷丢在了盘子里,低沉的声音冷冽威严:“与我无关。”
怡王微愣后,哈哈笑了起来:“可不是,可不是。”
三人疑心道,这是真不把宛宁当回事了?莫不是他们之前误会了?其实谢玦本来也没把宛宁太当回事?
这时石通捧着一个长方形的锦盒走了进来,征求意见道:“公爷,可是将这个送去给郡主?”
谢玦也没看,淡淡应声:“嗯。”
“什么东西?”怡王手贱,翻开来看了下,是一套珊瑚头面。
三人面面相觑,看来这回真的是时过境迁,拨乱反正,木已成舟了三人心情复杂地离开,虽说一开始他们也不看好宛宁,但此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怡王问温宋二人:“你们说宴会那日,琇宸和萧姗音会同时出席吗?”
二人又很默契地沉默了。
第68章 成双两对
姜老夫人寿辰宴这晚,侯府张灯结彩,人流不息,欢笑声歌舞声都是不绝于耳的,一处凉亭下,几位夫人居首,看着湖边的歌舞,一边唠嗑。
“听说了吗,今日公爷是和郡主一道来的!两人一起下的车,公爷还扶了郡主一把,郡主那脸上的神采简直和你成亲那会一模一样,俏着呢!”
几人笑了一阵,又叹息一声:“终究到头来,还是廖明意占尽了风头,你们是没瞧见,方才她就坐在太妃当下,众星捧月着呢,日后更是眼里放不下人了。”
“谁让人家女儿争气呢!”这话不可谓不酸。
有人稀奇着压低了声音道:“这论才
情她也不比五公主高明多少,论美貌也及不上五公主,怎么就成了她的了呢。”
“美貌这事,见仁见智,要我瞧着却是比五公主好看些。”
忽然有位夫人左顾右盼一番,神秘兮兮道:“要我说,她俩都不及那位曾经的表小姐好看。”她年轻些,胆子也大些。
别的夫人立刻干咳了一声,好像忌讳似的,事实上的确如此,谁也不知宛宁和谢玦之间怎么回事,一个相处不当就容易得罪人,又听说近几日姜至跑宛府跑得勤,这下更加扑朔了,不好说,太不好说了。
彼此交换眼神间心知肚明,眼一暼就看到了梵玥,无精打采提着一只花灯晃悠,便有夫人招呼她:“梵玥小姐怎么一个人,过来吃茶?”
梵玥摇摇头,也不过去,就站在原地给她们行了个礼,她这个礼虽行得敷衍,但那些夫人哪里敢跟她计较呢,友好笑了笑,梵玥继续往前走,摇着手里的花灯,突然着了起来,火势“轰”的一声冲了上来立刻将花灯燃尽。
“啊!”梵玥一喊,周围的小姐们也都吓得慌了神白了脸色,身后闪过一抹人影,夺过她手里的杆子,将燃起来的花灯提到石子路上踩灭了。
“你知不知方才多危险!花灯能摇吗?”玉昭劈头盖脸就骂了梵玥一顿,脸色极沉,拉过梵玥的手就仔细查看,“有没有伤着?”接着又蹲下身去看她的裙摆。
梵玥愣了一瞬,心突突直跳,才看清玉昭焦急的神色,心头一顿,立即回过神来,反驳道:“一个花灯能有多危险?还有你踩坏了我的花灯!你赔!”
玉昭见她神采奕奕,不似方才的失魂落魄,放了心的同时也皱起了眉:“万一酿起大火灾呢?毁了老夫人的寿辰宴,大小姐恐怕没法交代,是我帮了你。”
梵玥哼了哼:“那大火灾不是没起吗?但是你踩坏了我的花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她心情不好,就要强词夺理,就要无理取闹。
玉昭自然知道她的性子,耐着性子只能顺着她:“好,我去拿一盏给你。”
“那怎么一样呢!我的那盏是特别的!”
“如何特别?”
“我提过。”
“什么?”玉昭目瞪口呆。
梵玥见他这样,心情好了一些,好整以暇道:“我提过,所以特别,玉都尉这样质疑的目光,是觉得我不配吗”
玉昭抿紧了唇:“那我拿一盏新的给你你重新提了,一样特别。”
梵玥慢条斯理道:“我不想提了。”
玉昭咬牙:“那你想如何?”
“你亲手做一盏赔我吧。”梵玥挑眉,一点光亮照进她的眼底,亮闪闪的。
玉昭目色一顿,忍下气道:“好。”
梵玥心情好了,转身欲走,就听到下人从身边经过,嘴里还说着:“听说宛小姐来了,大公子亲自去迎了。”
“快去瞧瞧,听说这位宛小姐长得十分美丽”
梵玥愣了一瞬,也赶紧加快了脚步,玉昭看着她脸色又暗了下来,不动声色跟着她去了。
棠微堂那,宾朋齐聚,清音阁的花魁娘子正清歌一曲,给她伴奏之人正是近日名声鹊起的琵琶手,袅袅天籁听得满堂寂静。
荆南王妃坐在太妃身边,瞧着那两个貌美如花的乐姬,目光逐渐移向一侧凉亭下,正坐着几位青年郎君,怡王早听得入了迷,眼睛定在了乐姬身上,至于宋含章和温善则最不如他夸张,但总有欣赏之色,荆南王妃将目光停在了谢玦脸上,不由悄悄送了一口气,垂眸喝茶时,唇角勾了一笑,也是,庸脂俗粉怎么入得了谢玦的眼。
再看过去时,目光停在了谢玦身边的萧姗音身上,荆南王妃看着女儿优雅高贵,简直将在场所有的小姐少夫人都压了下去,好不畅快,也只有她的女儿才配坐在谢玦身边。
正兀自得意,身后传来窃窃私语,近日随夫进京述职的夫人。
“那是阑笙吧?”
“是啊。”
“好几年没见了,竟然出落得这般美貌了。”
“她小时候不就是出挑的小美人,和谢家大小姐站在一起,常被说成双生牡丹的”
荆南王妃余光瞥了侧后一眼冷了脸,再看向阑笙时,极尽不屑,什么娇俏,不过就是小家子气,如何与她的姗音比肩?何况她的姗音很快就要成为定国公夫人了,更是她们只能仰望的存在。
这时一声高调的“祖母”打破了安静悠扬的环境,众人看去,就见姜至领着宛宁走了进来。
方才夸赞阑笙的夫人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被荆南王妃听在了耳里,看过去,就见宛宁肌肤胜雪,白玉般的脸上透出蔷薇之色,瞬间将在场所有的精致都衬的黯然失色了,如此耀眼夺目,让荆南王妃攥紧了锦帕。
姜老夫人看着宛宁走来,浅笑盈盈间姝丽无俦,忽然觉得即便她身份低微些,在野实在喜欢,娶为正妻,也未尝不可,最主要是省得在野和他老子之间闹得不可开交,叫别人笑话。
她看了眼太妃,太妃也在看她,其实太妃也觉得既然在野这样中意,不如全了他的意,万一再逼他一回,再做出什么惊天地的事来,反而贵族间彼此闹得难看,毕竟不管如何,在野都是侯府的继承人,到时太妃出面,找个皇室王妃收宛宁做义女,向皇上请旨封宛宁做个郡主,也不是难事。
她们姐妹俩已然思忖的周全,看到宛宁走到跟前跪拜时,笑容已经十分和蔼可亲。
谢玦在宛宁一入院子时,看了她一眼,拧了回眉,就避开了目光,偏巧看到了太妃和姜老夫人的神色,眉心越拧越紧。
怡王端着酒杯悠哉道:“哟,瞧老夫人那欣喜的模样,不像是假装的,看来是真中意了宛宁,那百寿图,一看就是花心思写了的,没有个三五日怕是写不出来,怪不得”他止住了话头,可温宋二人都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语:怪不得没有空去探望琇宸。
几人默契地看向谢玦,只见谢玦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似乎压根没有注意那头的事,萧姗音默默看着,唇角微勾。宛宁终究算不得什么。
阑笙始终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两人闹成了这样,起先她们还不知情,是谢玦病倒了她们不见宛宁来,便和梵玥去了宛府,这才听说了他们之间已然断了!
怎么断的,为何断的,宛宁像是说得明白了,可她们两人听不明白。毕竟在她们两人眼里,天大的事到了谢玦这里都能迎刃而解的!但宛宁就是下定了决心不回头似的,她们还要逼问,就被突然起来的姜至打断了。
阑笙放眼看去,姜至已经领着宛宁坐到了偏厅,又是给端茶,又是给拿点心的,哪里还有从前那嚣张跋扈的小霸王样子!难不成当真是因为宛宁变了心?她又将目光收回,就看到谢玦似乎目光沉了一沉,她不确定谢玦有没有看到,只看到表姐剥了橘子掰了一瓣给谢玦,她也是一愣,她的表姐可是最孤傲的!
可谢玦居然也神色自然地接了过去。
明明算得上温馨的画面,为何阑笙只觉得诡异?
那头姜至已经拉着宛宁起身带她从侧门离开了,从始至终她似乎都没有往这边的凉亭看过一眼。
谢玦咳了两声,脸色有些苍白,萧姗音立刻关切道:“是不舒服了?我们要不要先回?”
谢玦声音低沉没什么温度:“无妨。”
怡王提议道:“那不如我们去园子里玩蹴鞠?你身体不好,就当判官好了。”他大发慈悲地看着谢玦。他说的蹴鞠是用一颗绣球将布下阵列的空酒坛全部击倒的游戏,可是需要体力和脑力的。
谢玦轻笑一声:“怎么,怕输给我?”
还能开玩笑?看来是当真事过境迁了?
没想到姜至也领着宛宁去了园子里,准备教她玩蹴鞠。
“今日你可是来我家做客 ,别不高兴了。”
宛宁笑道:“谁说我不高兴了?我不是一直笑着嘛。”
姜至没有拆穿她,其实他看到了,宛宁自从走进棠微堂,就看到了谢玦,之后眼睛目不斜视,再也没有偏移过半分,他生怕她再在那坐下去,眼珠子都得僵了。
“宛宁?”一旁传来冰冷嘲讽的声音,姜至和宛宁看过去,就看到六公主款款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位小姐,她看了宛宁一眼,冷笑一声,讥讽道,“前段时间你不是还缠在表兄身边嘛,怎么这就换人了?又缠上姜至了?”
“六公主,你别胡说!”姜至对着别人时还是趾高气昂的样子。
谁知六公主早已不是当初把姜至看得很重的六公主了,甚至因为姜至喜欢了宛宁,讨厌起了姜至,她冷冷暼他一眼,倨傲道:“一个不受宠的长子,有什么资格在本公主面前叫嚣?”
“你!”姜至震惊之下脸色铁青,怔住了。
宛宁也愣住了,没想到六公主居然对姜至这般无情了?
六公主继续讽刺:“宛宁你真是好本事,说说看,你怎么将男人耍得团团转的?这种本领可不是什么人都会的,怕是教坊司的花魁娘子也得甘拜下风吧?”
宛宁脸上阵青阵白,于谢绝这件事上,她有愧,竟然哑然不知反驳了。
六公主忽然虚心请教:“我就是好奇,你和我表兄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转了风向了?你当真不喜欢我表兄?”
宛宁沉下气,郑重道:“六公主请慎言,我与公爷并无儿女私情。”
“这么说你根本不喜欢我表兄?”
宛宁抿紧了唇,半晌,“嗯”了一声,六公主笑了起来,十分天真活泼。
“让让。”身后传来一把低沉冷冽到刺骨的声音。
宛宁心头一惊太阳心猛地一跳,僵直着身子转过身去,就看到谢玦站在身后,他身后的怡王等人脸色铁青地瞪着宛宁,宛宁打了个冷颤,不经意对上谢玦的目光,凌冽的寒意刺的她遍体生凉。
萧姗音笑容温柔地给六公主行了礼:“六公主也在,我们正要去玩蹴鞠,一起吗?”说着又看向宛宁,“宛小姐也一起去吧,琇宸,可以吗?”她温柔地看向谢玦,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那一句“琇宸”像是尖锐的芒针扎进宛宁的心尖,她忙是回头朝姜至笑了笑,掩饰自己的慌乱和脸色的僵硬。
谢玦瞳孔骤紧,眸色骤沉。
姜至看到了宛宁的求助,上前笑道:“多谢郡主的美意,只是阿宁她不会,我们就不打扰你们的雅兴了。”
萧姗音正要可惜,谢玦冷冷开了口,像是夹杂着薄怒:“不会可以学。”他已经掠过宛宁走了过去。
宛宁尚在愣怔,阑笙已经上来挽住了她的胳膊,低声道:“一起吧。”
第69章 被砸谢玦被砸
宛宁脾气有些犟,她不愿意做的事,别人越是强迫她她越有逆反心理,一如她看出了温贵妃对她的利用,一来她不想谢玦为母报仇的时候因她有顾虑而为难,二来,她偏不愿意让温贵妃如意,就像是故意要跟温贵妃唱反调一样,温贵妃越不痛快,她就越痛快,更像是一种报复,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在和温贵妃较劲。
也如此时,她看着萧姗音站在谢玦身边温婉高雅,听着谢玦冷冷的话语,阑笙挽上来的手,她知道她不该生谢玦的气,可她就是不想一起去,尤其当萧姗音若有深意的笑眼看过来时,她分不清萧姗音眼中的是善意,还是恶意,纯粹不想让她有在自己面前表演的机会,所以她不愿去。
“不了,我累了,我想”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完,那边怡王一下搂过了姜至的肩。
“听说你小子蹴鞠也不错,比一比啊?”怡王的语气说不上友善,期间还暼了宛宁两眼,姜至却是不怵,神色高傲,一下就被激起了斗志。
真是年轻啊。
宛宁这才反应过来,怡王他们都是向着谢玦的,此时看姜至的眼神可不跟眼中钉的一样,这件事跟姜至没关系,是宛宁连累了他,既如此,她没有道理丢下姜至一个人她跑了,她还是有义气的,她马上转了话头,朝阑笙盈盈一笑:“好啊,一起吧。”转眼刚好对上了谢玦的目光,她微愣,谢玦已经冷冷转过眼去。
阑笙见她愣在那轻轻推她一下:“怎么了?”
宛宁恍惚一笑,摇摇头,莫名其妙,他生气了?他凭什么生气?不是他让她们去的吗?也已经和郡主出双入对了,因为她的“抛弃”他看上去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没什么损失,做什么一副不快冰冷的样子。
怡王搂着姜至的肩膀走在前头,阴阳怪气地低语:“你小子胆子不小。”
姜至听懂了,也装没听懂:“我胆子从小就大。”
宛宁心里也闷着气,怡王连击六个酒坛,她也没反应过来,直到众人鼓掌叫好,她才慢半拍地鼓起掌来,这才发觉大家的掌声已经尽了,就她一人跟个傻子似的在那鼓掌,顿时她的掌声也缓缓停了下来,尴尬地笑了两声。
偏生这时,她看到谢玦唇角勾了一下,似乎笑了一下,她一愣,更气了,这就成仇人了?她出丑他还幸灾乐祸上了?
六公主嗤之以鼻:“瞧她那呆呆的样子,真滑稽。”
姜至见不得她尴尬,立时做成生气不满地样子抱怨:“你怎么能给怡王殿下鼓掌呢!你跟谁一伙的!”
宛宁顿时明白了,借坡下驴:“大家都鼓了,我不好不鼓,好好好,我之后只给你鼓掌。”
姜至满意了:“这还差不多!”他话音刚落,一个绣球“咻”地一下飞了过来,正砸中他的脑门,他顿时怒喊,“谁!”
众人皆是一愣,齐刷刷朝绣球飞来的方向看去,顿时瞠目结舌,谢玦看着自己的手掌,轻描淡写:“大病初愈,失了准头,不好意思。”他语气冷冷的,丝毫没有歉意。
姜至正要跳脚,忽然眼波一转做出大发慈悲的样子:“公爷虚弱,我不会与公爷计较的。”
宛宁抽了抽嘴角,躲在他身后悄悄拉他的衣袖,低声道:“过了过了。”
谢玦目色乌沉的看了眼姜至的袖子,冷若冰霜。
怡王扬声道:“姜小郎口气倒是不小,不如来一场干扰局如何?你和含章。”
所谓干扰局就是两人各自为战,同时踢出绣球,击中酒坛多数者为胜。
姜至唇角一勾,神采奕奕:“不如我和公爷来一局如何?公爷大病初愈,免得旁人说我胜之不武,我让公爷一筹如何?”
怡王冷嗤:“年少轻狂。”
宛宁狠狠扯了他的衣袖,他猛地一个趔趄,宛宁干笑两声拍着他的衣袖:“这里皱了。”然后飞快压低声音,“你做什么!”
谢玦一眼望过来的目光幽暗的深不见底,声音森冷低沉:“开始。”
萧姗音按了下他的手臂,在他看过来时,她微微一笑:“你身体还没痊愈,太医说最好不要牵动内息。”
“无妨。”谢玦淡淡道。
宛宁呆了一瞬,姜至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遮下阴影,玩世不恭道:“待会可得用力给我鼓掌啊!别客气,别矜持!”
宛宁“噗嗤”一笑,心头
的阴霾散了些。
谢玦和姜至对立而至,中间按照行军布阵图的一种阵法布下了几十个酒坛,下人分别向两人送上一颗绣球,姜至颠着手里的绣球不可一世:“让你一筹。”
谢玦垂眸轻勾唇角,溢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那笑意里的轻视不言而喻,姜至顿时受到了刺激!
“别说我不尊老爱幼啊!”
怡王嚷道:“怎么还没打呢,就为败场挽尊了?你倒是不必尊老,琇宸大病初愈,已算得让你三成,直接开始吧!”
宛宁朝谢玦看去,第一次见他如此全神贯注盯着一颗球,她才能毫无心里负担地打量他,他似乎是清瘦了些,英俊明净的脸倒是看不出憔悴之意。
“怎么,你现在才来关心琇宸?”怡王不知何时站到了宛宁身后,低声微凉,冷讽道,“瞧你方才那担心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对琇宸多深情呢?”
宛宁轻咳一声:“好奇,没见过生病的公爷,不行吗?”
怡王顿时竖起了眼:“你!”他狠狠瞪着宛宁,宛宁专心看着酒坛上两颗绣球在飞,偶有碰撞,又同时击碎酒坛,一连好几个,宛宁正入神时,怡王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宛宁,真是看不出来,你可真狠心。”
宛宁揪紧了手指,指甲几乎掐进指甲缝里,脸上还是云淡风轻,欢呼一声:“好!”
即便他们之间闹成这样,阑笙还是向着宛宁的,推开怡王道:“你是裁判,看紧些。”
怡王懒懒地理所当然:“有什么看的,还不是”他蓦然一顿,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温宋二人,“怎么回事?他们居然势均力敌?”
宋含章淡笑:“倒是看不出在野对行军布阵这么精通,球技和策略不遑多让。”
温善则也道:“进攻迅猛,退守也及时得宜,胜负还真不好说。”
怡王却不信:“该不会是琇宸大病初愈,力有不逮吧?”毕竟这项游戏除了要脑力外还需要体力。
温宋二人随之看向谢玦,不由一顿,谢玦有没有力有不逮,他们看不出来,但是他们第一次在谢玦脸上看到胜负欲,不同以往游戏时掌控全局的云淡风轻。
这项游戏不能用手,球也不能落地,只见回旋的绣球落地那一瞬谢玦铲地将绣球猛地踢起,顿时绣球以闪电之势几度回旋进攻,几乎让人看不清路数。
姜至亦不甘示弱,借住一旁树干的力度跃身而起,目光一定,将绣球猛地踢出,直朝谢玦绣球的漩涡中心。
“打中了!”怡王心头一紧!
“不!还没有!”温善则眉心一皱!
所有人都将目光盯紧了那两颗绣球,姜至的是黄绸,谢玦的是红绸,只见黄绸快要击落红绸时,红绸猛地转了方向,接连击击碎剩余的五个酒坛突然朝姜至飞去,猝不及防砸中了姜至的小腿,他腾地“嗷”一声,摔在了地上。
宛宁目色一惊,慌忙朝他跑去,急忙将他扶了起来,满是焦急关切:“怎么了?受伤了?”
忽然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琇宸!”
宛宁瞬间回头,就看到黄绸的绣球砸中了谢玦的胸口,他后退了两步,脸色苍白,怡王还在叫嚷:“你怎么不躲!”
谢玦目光紧紧攫住她,宛宁蓦地心底一颤,下意识就要过去,却猛地一个趔趄,低头一看裙子被姜至的膝盖压住了,姜至忽然“哎哟”地叫了起来,“疼疼疼,阿宁,不知道是不是腿骨折了”
宛宁看到萧姗音扶着谢玦的手臂,担心地红了眼圈,她心底一沉,只能重新蹲下去:“快让你家下人去宣太医!”
家丁们和姜老夫人得了信都赶了过来,宛宁再回头看过去时,谢玦一行人已经离开了,不知道他伤得重不重
“伤得不重,老夫人请放心,大公子的腿骨没有折,就是肿了,敷两贴药,休息个几日就好了。”太医在一旁说着。
姜老夫人红着眼睛念了句阿弥陀佛,然后狠狠打了下姜至的屁股,宛宁站在一旁被这一巴掌的响声吓地回了神,就看到姜至又是“嗷嗷”叫,姜老夫人骂他:“死小子一天到晚胡说!”
太妃也在一旁轻轻指责:“就是,吓坏你祖母如何是好?这么大了一点也不稳重!”
姜至嘿嘿一笑:“这不是要两位老太太疼疼我嘛,嫌我不稳重啊,给我娶房媳妇呗。”
姜老夫人又是一顿打,但下手都是轻飘飘的,太妃也坐在一旁笑,从姜至受伤到现在,宛宁都没有见到姜侯爷来探望过,她撇撇嘴,这姜侯爷真是偏心到家了,可恶至极,但能看得出来,姜至是太妃和姜老夫人的宝贝,总是能安慰些。
太妃笑呵呵地看向安宁:“阿宁啊,让你看笑话了,过两日我要办一场秋日宴,你也来吧,”见她要推辞,她便握住了她的手道,“就是大家聚聚玩乐,不必有负担,明日我让人送张请帖给你。”
宛宁先是被她亲切的一声“阿宁”喊的愣了一下,又听到太妃的郑重邀请,她即便不想去,也不好再拒绝,只好福身道:“多谢太妃娘娘抬爱,既然在野没事了,那我先告退了。”她行了礼。
姜老夫人也朝她友善地点头:“宛小姐有空常来玩。”
姜至嚷道:“这就走了?记得来探病!”
宛宁抽了抽嘴角,又行了一回告退礼,退出了房间,对太妃和姜老夫人的态度虽然起疑,但也没有多想。
她走出姜至的院子,姜家的宴席还没有散场,仍旧是热闹繁荣的景象,接二连三的烟花绚丽多彩,她抬头看了一会,深吸一口气,离开了姜府,姜府的下人已经通知她的车夫驾了车来,流霞从车上跳了下来:“小姐,回去了吗?”
“嗯,回去了。”宛宁踩着脚蹬上车。
流霞问:“宴会好不好玩?”
宛宁摇头:“不好玩,无聊透了。”
“直接回家吗?”
“嗯。”
马车缓缓驶出了姜府门庭明亮的地界,钻进了夜色中,一旁的小巷里却安静停着一辆马车,里头传来怡王的声音。
“怎样,我说这小丫头狠心吧!明明看到琇宸被砸了,居然无动于衷,只顾着姜至那小子,出来也不说去国公府打探一下琇宸的伤势,没良心透了,亏得之前琇宸还对她那么好。”
宋含章干咳了两声:“别胡说,这么晚了,阿宁也不好去国公府。”
怡王不以为然:“借口,都是借口啊,你们输了啊,记得给彩头。”
此时一把低沉的声音怒吼一句:“都给我下去!”
不一会,怡王和宋含章温善则就灰溜溜下来了,眼看着石通将马车驾走了,宋含章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没看到方才琇宸的脸色多差?怎么给你使眼色都不警醒!”
怡王摸了摸鼻子,有点冤枉:“打赌之前,琇宸不是都默认了嘛。”
温善则凉凉道:“默认和结果不是他想要的,是一回事吗?”
怡王嗤之以鼻:“你们也太小看琇宸了,琇宸才不会在乎呢,不过就是第一次被不屑一顾,还是个小姑娘,心里过不去罢了,诶你们俩去哪?”
“回家。”
“怎么回去?”
温宋二人同时回头冲他吼道:“都被赶下车了,你又让我们的马车回去了!只能走回去了!”
怡王嘿嘿一笑,插手瞪眼:“好歹我也是亲王!客气点!咱们兄弟难得夜游长安,一起走走,正好练练脚力,过两日的秋日宴说不定用的上呢!免得跟今日琇宸被砸一样,哈哈哈”
温宋二人:“闭嘴吧。”
第70章 摔伤“宛宁,你就只会跟我横!”……
作业谢玦被绣球砸了,怡王一早就去了国公府,先是给老令公请了安,坐着喝了一回茶,才往观澜院去,进了院碰到了织罗给他请安,他颔首而过,忽然又折返:“回来。”
织罗忙是往回走两步:“殿下有何吩咐?”
怡王凑近低声道:“昨夜你家公爷回来心情如何?”
织罗睁着眼睛奇道:“心情?”她想了一回,“没什么特别的,”便笑道,“殿下您知道我家公爷的,便是有什么事,奴婢们也瞧不出来。”
问了也白问,怡王摆手让她退下了,自己径直进了寝室,就见屏风后的谢玦身姿如松如玉正在更衣,怡王笑了一声,自顾在一旁的罗汉床坐下:“我终于知道为何只有织罗那小丫头能近前伺候了。”
谢玦不语,修长的手臂套进长衫,石通自然也不敢多言。
怡王道:“看到你这模样还能淡定不生攀附之意的,怕是只有织罗了。”
谢玦身形微顿,低沉淡漠的声音传了出来:“世上能人众多,你见得我好,未必就入得了她人的眼。”
怡王蓦地一怔:“你这‘她人’该不会是指”
“你这么早来做什么?”谢玦束上那根丹色宝石蹀躞带,怡然而出,矜贵清华。
“哦,你昨晚不是被砸了,我来瞧瞧你,请太医没有?”
谢玦面色淡漠:“一点小伤。”
怡王道:“万一有内伤呢?可不能忽视,我见那姜至的力度很是迅猛。”
谢玦冷嗤:“凭他,还伤不得我。”
怡王撇撇嘴,是是是,也不知昨晚是谁看着宛宁关心姜至怔住了神,没看到飞过来的绣球,结结实实挨了一记。眼风一转,瞥见了书桌上的公文,恍惚间看到“姜侯爷”的字眼,他心头一跳,拿起来看了,顿时脸色一白,还没看完,公文就被抽走了。
他呆愣地抬头,对上谢玦冷若冰霜的脸,看着他面不改色合上公文,置于书桌。
“你要对姜家动手了?”怡王怔怔开口,谢玦不语,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惧,“是因为宛宁?因为姜至抢了宛宁?”他将这个猜测说出口时,整个身心都在震动,声线都是微颤的。
谢玦看向怡王的目光有一种令人惊悚的平静。
怡王后知后觉:“所以,这次姜侯爷南下修缮大桥,是你设的局?”他不是震惊于谢玦对姜家动手,而是震惊于谢玦因为宛宁对姜家动手,他久久回不过神,忽而苦笑一声,叹息道,“琇宸琇宸,当初我们还笑话含章来着,没想到你也栽了。”又皱起眉道,“我还以为你对宛宁不过是三分情意,断了也就罢了。”
谢玦从画桶里抽出一幅卷轴递给怡王,怡王莫名:“什么?”一边打开看了,不由盯着深思起来,“这个人,有些面熟啊”半晌后,顿时恍然,“哦!是他!”他顿时正色,低语道,“跟幽宫那件事有关?”
幽宫那件事,只有怡王知晓,连温善则和宋含章都不知情,毕竟这件事牵连太广,谢玦能相信温宋二人,却不能相信温家和宋家。
怡王见谢玦将画拿了回去,重新卷起扔进了一堆画轴中,毫不起眼,还是疑惑道:“当真只是如此?你敢说和宛宁一点关系没有?”
或许没有宛宁那件事,谢玦会慢慢等时机,而不是送个坑给姜侯爷让他跳。
谢玦没有回应他,只是拍了下他的肩膀:“走了。”
怡王还追在他身后问:“那这次的秋日宴你会参加了吧?往年你都没兴趣,都不去,嘿嘿,今年总去了吧?”
“这么说他往年都是不去的?”宛宁坐在花飞楼的雅室里,咬着莲花饼问阑笙。
阑笙点头,有点儿不高兴道:“他不去,你就放心了?你怎么好像做贼心虚似的,你当真没有做对不起公爷的事?”
宛宁坐直了身子眼睛一瞪:“当然没有!”
阑笙立刻凑近她问:“那你说,你为何和公爷闹掰了?”
宛宁低头专心吃饼,掩饰心虚:“就是之前跟你们说过的,我这人很没有耐性的,新鲜感也很低”
阑笙苦恼道:“阿宁,你为何要这样说自己?我看得出来,你心里还是有公爷的,不然你也不会借口问他去不去宴会,来问他的身体状况了。”
宛宁扯了扯嘴角,干笑了两声,既然叹一口气,按住了阑笙的肩膀,装模作样正色道:“阿笙,人心很复杂的,你不会明白。”
阑笙气得打她,她嘻嘻一笑,继续喝桂花饮,阑笙一时也分不清她是强颜欢笑还是真的不在,她轻哼了一声:“你就作吧!梵玥几天没理你了吧?你连她也不要了?”
宛宁笑容顿了顿,想了想,自从谢玦生病她没去探望,梵玥就没找过她了,她也不敢去国公府,上回姜老夫人的寿辰宴,她也没见到梵玥,难不成她真的不想理自己了?宛宁有些难过,想着秋日宴正是机会。
是以秋日宴那日她早早就到了,既是太妃办的宴会,宴会设在了皇家园林浔间韵,宛宁下了车就在宫婢的引领下进了院子,经过一处林子时,听到里头传来一阵欢呼声。
“母妃,母妃,你看我厉不厉害!”
宛宁看过去,就看到一匹小马上骑着一个垂髫男孩,大概八岁的模样,机灵可爱,正摇着手臂朝一侧的游廊看去,宛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倏地一怔,正要避开眼,却看到温贵妃满怀柔情的目光含着笑意,她心尖一颤,那种温柔与她之前在温贵妃脸上见过的所有温柔都不同,她的心渐渐发颤,听到温贵妃柔声说着“九儿好棒”,那是她的儿子,九皇子,忽然一股酸楚涌上鼻尖,宛宁攥紧了手帕。
她想起温贵妃也曾温柔地看过她,只是那是截然不同的
不要紧。她告诉自己,反正自己不在乎,她从未当她是她娘,所以温贵妃对谁好,都与她无关。
等她回过神来时,突然响起了一声尖叫,就见那匹小马疾驰而来,九皇子扯着缰绳在马背上颠得东倒西歪,吱哇乱叫,所有人都慌了神,宫女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那匹小马已经朝宛宁冲了出来,一个颠簸,九皇子没扯住缰绳,狠狠被甩了出去,宛宁不及思考,冲上前飞身抱住他,七八岁头的小男孩对宛宁来说已经非常重了,猛地砸在宛宁的怀中,两人同时摔了出去。
“九儿!”
“九皇子!”
所有的惊呼声中没有喊宛宁的,宛宁护着九皇子被压在了身下,九皇子回神就看到一个漂亮的像仙女的姐姐皱着眉,他忙是起身跪在宛宁身旁使出吃奶的力拉她:“姐姐你没事吧?”
宛宁心头一咯噔,因他一声姐姐而慌了神,忘了手肘的痛,她被九皇子拉着坐起来,顾不上自己,连忙去看九皇子:“你有没有受伤?”
九皇子握了握拳,骄傲道:“我一点都没有受伤!都是姐姐保护了我!”他说着抱住了宛宁,“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
宛宁被软软抱了满怀,心头一软,正要回抱,就见温贵妃一脸苍白地冲了过来,身后跟着一群宫婢,她将手收了回来推开了九皇子,温贵妃立刻将九皇子抱进了怀中。
“九儿,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儿痛?”她担心害怕极了,满眼都是九皇子,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宛宁。
九皇子很懂事了,连忙安慰她:“母妃母妃别怕,我没事,是这位仙女姐姐飞过来抱住了我,我一点儿也没受伤”
宛宁的一颗心提了起来,下意识看向温贵妃,温贵妃还是看着九皇子,着急忙慌喊着:“快,快传太医!”
宛宁的一颗心往下沉,像是有一口大石堵在了心口,堵的她喘不上气。
温贵妃整个人都是紧张的,抱起九皇子就走,完全忘了还有一个宛宁,忘了受伤的其实是宛宁,看着她们一行人匆匆离开的背影,逐渐模糊,宛宁才反应过来眼睛湿了,她抬手抹去眼泪。
忽然手肘传来一阵刺痛,她痛得低呼:“啊,疼疼疼”转眼看去,忽然
就呆住了,谢玦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正握着她的手低头掀开了她的袖襕,目击一片渗血擦伤,脸色顿时难看的吓人。
“你蠢吗!自己会不会武功自己不清楚?何至于把自己糟蹋到这个地步!”谢玦疾言厉色地骂她,宛宁蓦然一愣,方才的委屈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嘴唇一抿,眼眶顿时红了,泪眼簌簌地流,谢玦满腔的怒意顿时慌了。
他一把抱起宛宁,疾步朝前走去,压抑着怒火声音森冷低沉:“那小子皮糙肉厚,摔不死,你倒是会逞英雄!”
宛宁朝上看去,见他一张英俊明净的脸满是寒霜,心里一甜,低声软糯道:“表哥,他是皇子。”
谢玦冷冷暼她一眼:“那又如何?”
宛宁道:“那我救了皇子,皇上会不会赏我白银千两?”
突然谢玦将她丢了出去,陷入了一方软绵绵之地,原来他已经抱着她进了一处院子的房间,她没摔疼,有些愣怔地看着谢玦。
谢玦冷冷盯着她,青寒的眸中尽是怒意:“再多的银子能跟你相比吗!”
宛宁愣住了,脸上逐渐热了起来,她低下头去,心突突直跳,嘴角正要扬起,不对啊,她和谢玦明明已经闹翻了她立时挂下嘴角。
她绷着脸道:“我没事,就是一点擦伤,我还要去赴宴”说着她就要站起来。
“坐好!”谢玦拧眉冷喝一声。
宛宁被吓得一震,僵住了,满是抱怨:“你做什么那么凶!”
谢玦顿时如鲠在喉,“新仇旧恨”满腔的怒火,在她盈盈泪目下,全都憋在了心里,自顾灼烧,他的唇抿成了一条冷峻的线条,面色紧绷,眼底沉痛地看着她,半晌垂眸笑了一声,藏着嘲弄,从喉间挤出一句话:“宛宁,你就只会跟我横!”
这听上去有种妥协的亲密之感,宛宁在心中腹诽:谁说的,我还会跟我爹爹横呢!
外头季平的声音传了进来:“公爷,太医到了。”
宛宁讶异抬头:“你何时请的太医?”
谢玦气得半死,还是力持温和道:“季平见此情形,不用我吩咐,你以为都跟你身边那个流霞一样没有眼力见?”
宛宁再度抗议:“你今大脾气好大。”
谢玦气得别过脸去,扬声道:“带他进来!”
季平这才领着太医进来了,走到谢玦身边又道:“公爷,我已经让霍仲去取表小姐的衣服了。”
宛宁一听,才发觉自己的衣袖和裙子都有不程度的破损,不由朝季平感激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