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红楼21


    江南水患是天灾,亦是人祸。


    林如海虽是巡盐御史,但到了这时候,也就不在乎身上什么官职了,为防止流民冲城,只能接受两江总督钱明峰的召唤,去往前线发光发热去了。


    忙活了数日,又以工代赈修河堤,好歹将百姓安抚了下来,林如海已经累得双腿打颤,战斗站不稳了。


    “林老弟,以前没这么累过吧。”


    林如海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刚一坐下,就听见身边爽朗的笑声。


    说话的是两江总督钱明峰,此时的他穿戴很是亲民,身上绸缎的官服换成了布衣,脚上绣纹华丽的靴子也换成了最普通的皂靴,之所以没穿草鞋,还是为了维持最基本的体面。


    不过,显然钱总督不大在乎体面,刚一坐下,就脱掉了脚上的皂靴,反过来倒掉里面的积水。


    “这情况穿皂靴还不如穿草鞋呢,至少透气,如今我这脚啊,都快沤烂了,味儿也冲。”钱明峰很是不拘小节,不仅拖鞋晾脚,还掏出汗巾一手擦汗,一手摇着草帽给自己扇风。


    林如海虽做不出这般举动,却也不会去嘴别人。


    哪怕这会儿钱总督那脚都酸够劲儿了,他也能面不改色地笑道:“皂靴虽捂脚了些,却能防止蚂蟥吸血,下官这几日瞧着不少百姓涉水而来,上岸时腿上总会带着几条蚂蟥。”


    说到这里,他叹息一声,眉宇间染上轻愁,俨然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如今死了这么多百姓,好多尸首还漂浮水中,蚂蟥食了死人血,再来叮咬活人,下官害怕要起疫啊。”


    钱明峰起初还想笑林如海‘假道学’,听到最后脸色也是变了。


    “便是没有蚂蟥,我也是怕起疫啊。”


    但凡死了人,没能及时处理,都容易出现瘟疫。


    江南府富庶,人口也密集,若是在这里出现瘟疫,那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与黄河决堤也差不了多少了。


    钱明峰倒也坐得住,哪怕心里惊涛骇浪,面上还是沉着:“江南富庶,百姓密集,咱们还是要早些做准备才是,至少草药该先备起来了。”


    “想要囤积草药何其艰难,咱们没有门路,又无旨意,那些药材商又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便是咱们倾家荡产,也救不了多少人。”


    钱明峰说到最后都开始长声叹息了。


    便是做到两江总督又是如何,他也有力有不逮的时候。


    “京城可有什么旨意?”林如海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灾情严重,京城的赈灾款便是下来了,事情还是需要我们去办的。”钱明峰舔了舔唇,几日的忙碌,他的嘴唇早已干的起皮了:“只是联络药材商这件事,本官却是束手无策。”


    林如海哪里不晓得钱明峰的意思,他是巡盐御史,正是与商户打交道最多的人,虽说平常面对的是盐商,可这商与商之间,总是互通有无的。


    他抿了抿嘴,不敢应承这句话,而是从怀中掏出水囊,拔掉塞子:“大人喝口水吧。”


    钱明峰也不跟他客气,接过水囊就豪饮了一口:“如今太上皇的皇极殿,陛下的太和殿,两方朝会估计都在为水患之事忧心,却也不知这次来的是哪一方的。”


    林如海的堂妹如今正在后宫做贵人,他肯定希望来的是皇帝的人。


    到时候他也能顺利成章的靠上去。


    要是来的是太上皇的人,那他就要夹起尾巴做人了,至少在堂妹站稳脚跟前,他还不适合太跳。


    钱明峰悄悄瞥了他一眼,又说道:“我看你在治水方面还算有天赋,怎的却去了盐政上面呢?”那可是个要命的地儿。


    说富贵,那位置是真富贵,经手的银两都是百万两起,可也是真危险,死亡率是真的高。


    “说来不怕大人笑话,下官……时运不济。”林如海笑了笑,倒没什么不甘,又表了表忠心:“只要能为陛下分忧,便是再苦再难,下官也是甘之如饴。”


    钱明峰笑而不言,又喝了一口水,才将水囊递回给林如海:“储水不易,你省着点喝。”


    林如海赶忙接了过来,他也渴的厉害。


    “既然甘之如饴,便该迎难而上,莫要辜负了陛下一片拳拳之心。”


    钱明峰意有所指地提点,然后笑了一声:“为防起疫,有些准备咱们该做的还是要做,今年两江的税务银子本官还未全部送去京城,便是挪出一些来,也能救万民之急了。”


    这话几乎算的上明示。


    四月份盐引消耗完毕,五月份开始收盐税,直至重阳前押送官银入京。


    林如海便是再不甘愿,也说不出税银已经上京这句话来。


    可挪用税银也非小事,国家税政,专款专用,一旦乱了套,上头怪罪下来他满门的性命都不够填的,更别说天高皇帝远,万一一个错漏,将挪用变贪污,他林如海这一世清名可就没了。


    一时间,林如海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二人休息了片刻,身上也有了力气,就在林如海打算起身继续去忙的时候,钱明峰突然问道:“本官听闻,你林氏有女入了后宫?”


    听闻?


    林如海怔住,从哪里听闻?


    钱明峰哼笑了一声,抬手拍拍林如海的肩膀,便转身戴上草帽大步的走了。


    林如海怔怔地看着钱明峰远去的背影,一时间心乱如麻。


    难不成,这两江总督钱明峰竟是陛下的人?


    林如海心里有了猜测,接下来的日子里,便下意识地观察起了钱明峰,钱明峰也任由他观察,仿佛没察觉到他的视线似得,一心一意扑在前线。


    大运河是长江的支流。


    暴雨停了后,暴涨的河水停止了上涌,而是恢复了平静,可被淹没的村庄农田却一时半会儿救不回来,老百姓们故土难离,千方百计的都想回到家乡。


    等看见村子里倒塌的房屋,死去的鸡鸭,还有至亲至爱那不知漂浮去了何方的尸首。


    到处都在哭,到处都弥漫着绝望悲伤的气息。


    林如海累的拔不动腿,却还是坚持着,看着如同人间炼狱的灾情,京城的赈灾官员还没到位,描写灾情的赋就写了十七八篇,一群科举出身的官员,笔若刀锋,写出的赋叫人读而溅泪。


    尤其钱明峰,明明是个大老粗,写出的文章在早朝时直接看哭了一群人。


    但哭归哭,赈灾款还没到,灾民却等不及,林如海他们几个官员一起捐了款,也不算多,多的五万两,少的也有一二百两,维持个两日是不成问题的。


    也正是这两日的功夫,赈灾款下来了,也救了林如海于危难中,可算是不需要思考该不该挪用盐税了,于是又议论争吵又开始了。


    赈灾款怎么用,还是得吵。


    太上皇有心磨砺皇帝,便将水患一事全权放手给了水琮,这也算是头一回对水琮打开了江南府的大门。


    水琮自然抓住了这次机会,派遣出了自己的心腹押送赈灾款。


    他这次发了狠,用的是陪自己一起长大的伴读,对他绝对的忠心。


    因着江南水患,皇帝忙着赈灾,每次到永寿宫来都是纯睡觉。


    他发现只要在阿沅身边,他的睡眠质量都极好,无忧无梦一整夜,第二天精神抖擞,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似得,所以便是不做那事,只单纯睡个素觉,他都宁愿多走几步路到永寿宫来,这也显得阿沅更加的受宠。


    宫里见风使舵的人很多,便是太上皇如今还强权镇压着皇帝,也不妨碍这些宫人们削尖了脑袋往永寿宫里钻,如今可不知金姑姑和皇帝期盼着阿沅怀孕了,甚至许多不认识的宫人都在暗地里祈祷。


    祈祷着林贵人早日有孕,封嫔封妃,这样他们就有机会入永寿宫侍奉了。


    从调查堤坝溃坝缘由,到征集赈灾粮与赈灾款,再到挑选赈灾官员,以及商讨一揽子灾后重建计划,防疫计划等,皇帝忙的就没停歇下来过。


    本就是抽条长身体的年纪,这一耗神,看起来更加的清瘦了。


    这也导致皇帝愈发的喜爱往永寿宫里钻。


    阿沅歪在美人榻上昏昏欲睡。


    自从确定怀孕后,她便开始嗜睡,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孕期反应。


    “我的主子呀,您这肚子马上就两个月了,您准备什么时候宣太医?”金姑姑手里拿着扇子,哈着腰打着扇子,心里那叫一个纠结:“这陛下三天两头的过来,万一哪天……”


    她是真怕年轻人没轻没重的,再把孩子弄没了。


    “不着急。”阿沅眼睛半眯着,困倦地掀不开眼皮:“还没到时候呢。”


    金姑姑苦着脸看向自家主子平坦的小腹。


    “陛下这些日子正为着江南的事儿愁着,咱们现在爆出来,虽说能叫陛下高兴,但满腹心思还是被水患占着。”前几日刚从皇帝私库里翻出来的十八子在指尖盘着,阿沅打了个呵欠,声音都绵软中透着坚定:“本宫的孩子,自然该得到他父皇全心全意地期待。”


    金姑姑能说什么呢?


    自家主子这肚子,再瞒下去都快三个月了。


    而且瞧着都有些鼓起来了!


    “主子,奴婢瞧着,咱们还是尽早上告比较好,主子身姿窈窕,纤浓有度,再瞒下去,怕是就要被人发现孕相了。”


    自己公布和被人叫破那是两码事。


    “算了。”这金姑姑啰嗦个没完。


    阿沅不耐地坐直了身子,抬手捋了捋头发:“算算日子,其实现在爆出来也行,只是没法子利益最大化就是了。”多少有些心有不甘。


    只是金姑姑说的也对,她这肚子……瞧着好像确实有一点点鼓。


    难道是因为她太瘦了?脂肪层太薄,所以肚子有一点儿变化,都能立刻看得出来?


    阿沅本来计划的好好的,到关键时刻再爆出来。


    如今看来,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了。


    “姑姑,你去乾清宫走一趟,就说本宫身体不舒服,想陛下来看看我。”阿沅从美人榻上站起身来,慢悠悠地往殿内的寝室走。


    既然不舒服,那肯定要躺在床上才行,那里才是她的舞台。


    水琮最近来了几次,她都用药避过去了。


    她能感受到皇帝身体上得躁动,只是因为药物让他不得不‘好好休息’,若再隐瞒下去,皇帝说不定再困也能坚持着忙活完了在睡觉。


    毕竟那药只能让人感觉疲倦,又不能让人没有生理反应。


    金姑姑见自家主子躺好了,便立即去了一趟乾清宫,传话的事情她不放心交给抱琴与待书,毕竟她们身上没金卡,自然没有她这么‘贴心’。


    她以前是乾清宫里管膳食的,在乾清宫中经营多年,也算是老人了,便是御前大总管长安,她也是能说得上话的,所以她蹙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地‘悄悄’去了乾清宫。


    有福一看,立即就迎了上来:“姑姑今儿个怎的有空来乾清宫了?可是贵人有什么吩咐?”


    “不知陛下此时可有空?”金姑姑没直接回答,而是询问皇帝的情况,一副‘若是没空的话就算了’的表情,那犹豫不决的态度着实叫人生疑。


    果不其然,有福神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可是贵人有什么不好?”


    “主子自早上起就不大舒坦,又不愿请太医,我这心里边……”金姑姑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有福。


    有福瞬间了然。


    有些话他确实不该多问,于是面色一凝,语气顿时也郑重了起来:“陛下正在与朝臣议事姑姑稍等片刻,待陛下闲暇便立刻通传。”


    “麻烦大人了。”


    “不麻烦,陛下也关心贵人呢。”说着,便进了屋。


    此时水琮正在接待江南信使。


    赈灾的官员们到达了江南便投入了工作,因为还带了好些太医过去,本来有些疫情的苗子,也很快被扑灭了,紧接着便传来了好消息,首先是水位下降,很多被淹没的村落又重新冒了出来。


    再就是动物以及灾民的尸首处理及时,倒是未曾出现疫情症状。


    “……两江总督钱明峰于治水方面经验十足,如今溃坝已经临时堵了起来,只待水位恢复正常便可以重新修缮了。”皇帝幼时伴读,如今的心腹卫若琼此时瞧着精神还不错,只是身子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整个人憔悴的厉害。


    看得出来,回来后是洗漱过了的,可身上还是有风尘仆仆的味道。


    “溃坝之处可还有其他不妥?”水琮放下手中的折子。


    听闻皇帝问起这个,卫若琼的面色认真了些:“最大的不妥便是此处溃坝处,三年前刚刚修缮过一次,而负责督造的正是甄氏的甄应嘉。”


    要说这甄应嘉也无甚出彩的地方,却有个待他极其疼爱的姐姐,正是宁寿宫的太妃娘娘。


    甄应嘉才学一般,为官手段也很是平常,当初荫恩得了个修书的官职,清贵又体面,奈何太妃娘娘心有不满,央着太上皇给甄应嘉安排了个督造运河堤坝的差事。


    当然,甄应嘉并非主官,而是作为副手被送去镀金的。


    奈何甄氏一族在江南府只手遮天,负责督造的主官却空有技术,没有背景,当年在督造堤坝后不久便惊了马,如今坟头草都几丈高了。


    其中要说没有猫腻,水琮和卫若琼谁都不信。


    “那人有父皇护着,倒是难办了。”皇帝脸色很是难看,既有对甄应嘉的不满,还有被太上皇压制的愤懑,不过他情绪还算稳定,很快便调整了过来:“罢了,徐徐图之便是。”


    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前几日他去宁寿宫请安,看着父皇花白的头发,仿佛突然就发觉……父皇他老了。


    “对了,此次臣倒是在扬州发现了个能人。”卫若琼也不想拂虎须,皇帝便是不能亲政,那也是天上的君,真动了怒他也是没法子伸冤的,于是赶忙转移了话题:“正是扬州的巡盐御史林如海,这可是个妙人。”


    水琮被转移了注意力。


    林如海,不正是永寿宫林贵人的堂兄么?


    也是他准备亲近的官员,于是问道:“哦?你这又是能人又是妙人的,可见你对他印象极好?”


    “这不是钱明峰那个老东西想要坑人家一把,要人家挪用新收上的盐税充作赈灾款么,这人胆子不大,脑子却是好的很,先是主动带头捐款,再就是游说各大商会出钱出力,付出的只是立了几个功德碑罢了。”


    也算是无本万利的事了。


    不过,此事可一不可二,他林如海再能,也没法子给商会带来多大的利益。


    “也难为他想到这个法子了。”水琮一听就笑了:“这钱明峰倒是胆大,竟想着挪用税款了。”


    卫若琼不敢说话。


    毕竟此事不可为,税款牵扯重大,必须入了户部后,再由户部拨款,私自挪用不仅犯了僭越,还开了个坏头,给日后挪用税款做了榜样。


    “钱老也是着急了,江南灾情……惨啊。”


    钱明峰本是行伍出身,对百姓有着天然的同情,看见灾民们的惨状,着急上火也属正常,而且他是两江总督,挪用税款后再用赈灾款补足,他也能镇得住,不会叫林如海吃亏。


    水琮叹息:“此事既未成行,便也不提了,只是再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他低头看手中的折子,折子中写的是江南水患赈灾款的去向,心中想的却是林如海。


    这人还算有些急智,既没有得罪钱明峰,还将钱的事儿给办了,说起来,这两年盐税的数额确实好看了不少。


    “江南事还未了,你休息两日,再去一趟扬州吧。”


    卫若琼闻言立即跪下接旨:“臣遵旨。”


    “你母亲又不好了,你便回去好好陪陪她吧。”水琮摆摆手,便叫卫若琼出去了。


    就在卫若琼离去不久,有福进殿禀告。


    很快,有福又出来了,请了金姑姑进去问话。


    “林贵人可是哪里不好,竟叫你跑这一趟?”金姑姑是皇帝的人,问起话来自然语气熟稔。


    金姑姑却一如既往的谨慎:“回陛下的话,是奴婢自作主张到乾清宫来找陛下,主子自晨起后,便一直很不舒坦,又不愿请太医,奴婢也是实在没了法子。”


    她只是个奴婢,哪里强的过主子呢?


    “哦?不舒坦?”水琮立即搁下笔,立即站起身就绕过御案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询问:“可有哪里疼?”


    金姑姑立刻起身跟上去:“倒是没说疼,只是晨起不到三刻钟,又昏昏沉沉的睡下了,午膳都没用,一直睡到下晌,到这会儿还没醒呢。”


    睡了一整天?


    水琮脚步一顿,愈发地担心起来。


    “去永寿宫。”跨过门槛,水琮的脚步都不带停顿的,直接吩咐了一声。


    机灵的有福立即唱道:“摆驾永寿宫——”


    水琮没乘坐御撵,全靠一双腿,就这样从乾清宫一路走到了永寿宫,等御撵收拾好了,人都跨过门槛转过弯了,一群人赶忙扛着御撵跟在后面追。


    一路快走到了永寿宫,有福的声音刚穿过影壁,水琮的身影都已经出现在正殿大门口了,可把洒扫的小太监给吓得‘噗通’一声跪在青石板上,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响。


    水琮直奔东暖阁寝殿,一把撩开帐子,就看见里面的睡美人。


    只见她睡得安然,脸色也红扑扑的,瞧不出一点儿不舒坦的样子,可抱琴和待书脸上的焦急也不似作假。


    “贵人睡了多久了?”水琮回头问抱琴。


    “奴婢回禀陛下,我们主子这几日睡得时辰越来越长,前几日好歹还记着用膳,今日连用膳时间都忘了。”抱琴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看的待书都有些怔愣,连忙憋气,憋了半天才把脸憋红了。


    水琮脸色微变,竟这般严重!


    他最近忙着水患之事,便是到永寿宫来也只是睡一觉就走,已经好些日子没和林贵人好好说过话了,想必,林贵人也是不愿叫他烦忧,才一直隐瞒着自己不舒服的事。


    水琮心里感动,便立即叫有福亲自去请了太医。


    乾清宫的副总管出面,太医来的就是快,而且来的还是熟人赵太医。


    刚刚踏入永寿宫,再一次听见皇帝焦躁地问话:“太医怎么还没来?”


    赵太医已经佛系了,连膝盖都不带弯的,甚至还有余力一把将已经快要跪倒的方医女给拉了起来,然后带着她径直进了冬暖阁。


    “微臣叩见陛下。”赵太医熟练地行了个礼,听到皇帝暴躁的叫‘起’后,便带着方医女到了床边。


    金姑姑赶忙将阿沅这几日的症状告知太医。


    赵太医一听不是出癣,就不是很有兴趣了,但工作还是要做的,跪在踏板上,一手捋着胡须一手把着脉,过了好半晌才开了口:“换一只手。”


    皇帝正半揽着阿沅,赶忙将另一只手递过去。


    赵太医又把了半天的脉,面上的凝重才渐渐消失,余下的是全然的喜悦。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林贵人已经有了身孕,从脉象上看,大约是两个月了。”


    第22章 红楼22


    有了……身孕?


    水琮直接愣住,好似突然有人举了个大瓮套在他脑袋上,然后重重一敲。


    ‘轰隆——’


    心绪震荡,眼前都仿佛看见了金花四溅。


    待缓过神来,面前已经跪了一地宫人,大家伙儿都用激动且激昂的声音恭贺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水琮这才反应过来,他要有孩子了,他要做父皇了!


    瞬间,一股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随即便化作酸涩涌上眼圈,他下意识地伸手抚上林贵人小腹,这里依旧平坦,里面却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好,好!”


    皇帝激动的无以复加。


    正在这时候,阿沅迷茫地睁开眼睛,似乎还没搞清楚情况,下意识地朝床幔外张望,就看见跪了一地宫人,她刚刚也是被这群宫人的贺喜声吵醒的。


    “这是……”阿沅一开口,就一副被自己嗓音给吓到的模样。


    水琮听着这沙哑的嗓音,也是一阵心疼,赶忙招呼抱琴:“没眼色的东西,不知道给你主子倒杯茶?”


    抱琴这会儿心情正好呢,被骂了也不郁闷,立即爬起来乐颠颠地去冲了杯蜜水。


    水琮趁着抱琴倒水的功夫,抱着阿沅解释道:“你可真是个傻的,有了身孕都不知道?一天十二个时辰你睡八个时辰,竟还想瞒着朕,也不看太医,当真是胆大该罚。”


    语气似乎是在责备,可脸上的笑容却是止不住。


    阿沅呆呆愣愣地看着他,似乎还没醒过神,对皇帝的话反应不及时。


    “陛下是说……婢妾有孩子了?”


    好半晌,阿沅才开了口。


    可开口的一瞬间,眼圈就红了,她宛若不敢置信,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肚子,手也不由轻轻抚摸了上去,好半晌,才抬头看向皇帝:“陛下,咱们有孩子了。”


    水琮也跟着眼圈发涩,从阿沅侍寝那一日起,他便期盼着这一天了。


    这不仅仅是他第一个儿子,还是他帝位稳固的象征,更是他亲政之路的钥匙,有了这个孩子,他便是后继有人的皇帝,是一个父亲了。


    “阿沅,你做的很好,你要成为一个母亲了。”


    而朕,也是一个父亲了。


    这还是皇帝第一次叫阿沅的名字,不再是‘爱妃’,更不是‘林贵人’。


    “陛下,婢妾太高兴了。”阿沅将脸埋进皇帝的怀里。


    “朕也高兴。”皇帝最爱的便是阿沅这副全心依赖他的模样,心头激动极了:“传朕口谕,林贵人怀嗣有功,册封为嫔,封号珍。”!!!


    封嫔了!


    永寿宫的宫人们瞬间激动起来,生怕皇帝是兴奋上头一时冲动,赶忙跪下来大声恭贺:“恭喜珍嫔娘娘,贺喜珍嫔娘娘。”


    将这份口谕给落实!


    册封为嫔,并非诏封。


    是有正儿八经册封礼的嫔位,还有封号。


    珍,宝也——


    这封号就是这样直白。


    但阿沅就喜欢这样简单直白的偏爱,太生僻的封号别人会不解其意,反倒这个最简单的‘珍’字,既表现了皇帝待她如珍似宝,又表现了皇帝对她的珍爱,喜爱之情。


    阿沅实在是爱极了。


    她一脸恍惚地挣扎出了皇帝的怀抱,连床都没下,就跪在床板上,不伦不类的行了谢恩礼。


    皇帝一把将她重新拉回了怀里,轻声责备:“你如今也是有身子的人了,好歹注意些。”


    刚刚那一挣扎,差点没把他吓得心从嘴里蹦跶出来,珍嫔那腰纤细的,他都害怕以后肚子大了,再把腰给折了,于是又叮嘱道:“日后你也该多用些饭食,一人吃两人补,更要上心才是。”


    说到这里,皇帝又觉得自己将金姑姑送来永寿宫,可真是太对了。


    金姑姑本就精于膳食一道,日后有她照顾着,想必珍嫔能用的很好,想到这里,皇帝又开了口:“长安,让内务府将永寿宫小厨房收拾出来,日后随着乾清宫的份例走。”


    长安这会儿也高兴呢。


    谁能想到,自家陛下竟这么快就要有孩子了,立即大声应道:“是,陛下,奴婢现在就去。”


    本就是刚回来的长安,这会儿又重新出了永寿宫,临走之前,还对有福使了个眼色,让他敲打一番永寿宫的宫人们,如今这永寿宫可是后宫顶顶重要的地界了。


    皇帝的兴奋还没发泄完毕,又开口施恩:“赏,永寿宫宫人伺候得力,所有人都赏半年月俸。”


    永寿宫一时间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隔着宫墙都能感受到里面的喜悦。


    “真好呀,要是咱们也能伺候贵人就好了。”


    启祥宫守宫的宫人听着隔壁的喧闹声,眼睛都羡慕红了,如今东西十二宫,竟只有永寿宫有了真正的主子,后面三宫虽说住了不少人,但到底没有主位,也是无根的浮萍。


    “别急,林贵人有了身孕,后面的姑娘们可不就有机会了么?”另一个宫人倒是挺冷静,他已经意识到了机遇的到来。


    女子怀胎十月,皇帝总不能做十个月和尚吧。


    这十个月便是三宫里那些姑娘们争宠的最好时机,哪怕比不上林贵人位份高,也比不得林贵人得宠,但只要承宠有了正经名分,日后便是熬,也能把资历熬上去,难道还怕日后没有主么?


    “这倒是,只期望陛下能分个和善好伺候的主子到咱们启祥宫。”宫人双手合十对着乾清宫的方向拜了拜,真诚祈祷以后能分配个好伺候的主儿。


    “和善不和善倒是次要,主要得有陛下疼惜。”另一个宫人撑着扫把直了直身子,他们管洒扫的,一天到晚弓着身子,实在是太伤腰了:“这主子要是得宠了,出去也是咱们的脸面。”


    他们是太监,正殿轮不到他们伺候,为的不就是这一份脸面么?


    就跟隔壁似得,哪怕见着的是洒扫的太监,他们也得舔着脸上前喊一声‘好哥哥’,这就是主子得宠的缘故了。


    不到一个时辰,永寿宫珍嫔娘娘怀了龙子的事就传遍了整个后宫,隐约有朝宫外扩散的趋势。


    宁寿宫自然也接到了消息。


    甄太妃愤怒地咋掉了宫里的茶杯摆件,皆是瓷器,只听得‘稀里哗啦’一片,叫住在耳房的那些地位妃嫔一个个缩在自己房里瑟瑟发抖。


    她们都曾受过迫害,都快得甄氏PTSD了。


    她们也知道自己不得宠,便是被甄氏给打了,圣人也只会当做没看见,所以这会儿个顶个的老实本分,生怕惹了甄氏的眼。


    有那心眼不好的,甚至希望甄氏再作死一回,去招惹永寿宫的珍嫔去。


    上次甄氏对珍嫔下手,就挨了圣人一耳光,还被罚顶着红脸蛋在宁寿宫走了三圈,闹了好大一个没脸,若不是怕被记恨,她们绝对会当面嘲讽,而不是躲起来偷看。


    “瞧咱们陛下多促狭,给珍嫔什么封号不好,非得给个‘珍’字,这不是剜咱们太妃娘娘的心么?”


    甄太妃受宠这么多年,也是靠生子才晋的位。


    入宫便是太贵人,生头一个儿子封嫔,生二儿子封妃。


    她们本以为甄太妃是圣人真心喜爱的妃子,可谁曾想,上次那一耳光简直将甄氏的脸撕下来扔在地上踩,这次更好,皇帝对珍嫔有孕后一系列的反应,再一次将甄氏的宠爱给比的渣都不剩。


    也是到了这会儿,她们才恍惚察觉。


    原来圣人对甄太妃也就那样,有宠,但要说爱,那肯定没有。


    至于为什么甄太妃对她们的迫害,圣人视而不见……大约,是因为不在乎吧。


    这么一想,大家伙儿愈发心灰意懒了起来。


    甄太妃将自己寝殿砸了个稀巴烂,恶狠狠地瞪向翠儿:“你不是说那贱妇喝了凉药么?为什么她还能这么快就有身孕?”


    凉药虽然不是绝育药,但也是伤身的。


    每逢月事便腹痛无比,血流不止……怎么可能喝下去一整杯,还能如此顺利的有孕?


    “娘娘……”翠儿跪下来,神情很是慌乱。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是亲眼盯着珍嫔喝下凉药的,那副装了麝香的耳环,也是她亲自去送的赏,结果那个珍嫔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对麝香那般敏锐,导致自家娘娘暴露,还被圣人打了一巴掌。


    本以为没了麝香,好歹还有凉药。


    结果呢?


    这才过了几日,那贱·人竟有了身子。


    若珍嫔真能生下皇子……那她家娘娘所出的两个小皇子,还有什么前途可言?难不成以后只能做个闲散王爷么?


    “她有了身孕,我的溶儿和涵儿可怎么办?”甄太妃慌得浑身都在发抖。


    自从生下两个儿子后,甄太妃便在为两个儿子忙碌着。


    她指望太上皇雄心不减当年,废了如今的皇帝,立自己的儿子做皇帝,便是傀儡皇帝也无妨,总归圣人已经老了,她的儿子还小,等得起。


    可是呢?


    上一次那一耳光直接将她打醒了。


    以前她对付宁寿宫的女人们,圣人直接视而不见。


    可上次她只是对那个民间选秀的贵人下手,圣人就打了她……她知道,圣人为的不是那个民间的贵人,而是不许她插手皇帝的后宫。


    圣人能容忍她在宁寿宫内胡来,却不允许她朝皇帝后宫伸手。


    “怎么办?本宫的皇儿该怎么办?”


    她换抱住自己的双臂,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小团,仿佛那样就能温暖冰冷的心。


    “娘娘——”翠儿扑上前一把抱住甄太妃的腿,大声地安抚道:“娘娘您别慌,便是那珍嫔怀上了又如何,能不能生下来还另说,便是生下了,能不能养大,养大后能不能成才,谁又能知晓呢?”


    更何况:“如今中宫无主,日后陛下娶了皇后,娘娘你觉得那皇后能容得下生下皇长子的珍嫔么?”


    “况且珍嫔怀孕也不是坏事,后面还有三宫的姑娘们在等着承宠呢。”


    “她肚子里的那块肉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现在放心还早着呢。”


    甄太妃的身子猛地一颤。


    是啊……


    她不该慌的,她还有很多条路可以走。


    第23章 红楼23


    要说封嫔后的日子有什么不一样?


    那定是在份例上了。


    以前许多不能穿的衣料,不能佩戴的首饰,不能放置的摆件,都在封嫔的第二天就送来了,以前皇帝赏赐虽然不少,也大多在规制内,如今升级了,就连皇帝私库里的东西,可选择余地都大了许多。


    估摸着皇帝的兴奋劲儿还没过,一连三天从自己的私库往永寿宫搬东西。


    阿沅照单全收,笑话,现在不多搂点儿,等过段时间有新的宠妃了,她这明日黄花就要被抛诸脑后了。


    她可不觉得这皇帝是个守身如玉的。


    “主子,快来尝尝这杏仁牛乳。”抱琴端着玉碗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笑,声音都比平时轻柔许多,好似生怕吓着自家主子肚子里的小主子:“昨儿个主子说杏仁牛乳腥,司棋连夜改了方子。”


    杏仁牛乳是阿沅之前很喜欢喝的一款饮品,怀孕后口味变了,便觉得杏仁牛乳腥,可心里又实在想这一口,司棋之前虽管着小厨房,却是私下里的,阿沅想吃什么也只有司棋一个人研究,如今皇帝开口给了小厨房份例,内务府便分配了两个江南菜做的好的厨子,如今司棋能管的事反倒少了。


    司棋生怕自己没了差事不受重视,这几日正想方设法地讨主子欢心呢。


    抱琴送杏仁牛乳,也是想帮司棋。


    阿沅接过玉碗抿了一口,确实比以前更顺口了,不仅没有腥味儿,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这喝着倒是更顺口了。”只是到底口味变了,喝了几口还是觉得腻:“司棋泡茶手艺也好,她在这方面有天赋,叫她认金姑姑做个师父,日后给我煲个养生汤也是好的。”


    抱琴心中为司棋高兴,面上却还是一派沉稳:“是,娘娘。”


    等出去后,才一路小跑着去告诉司棋这个好消息。


    她们四个是一起被大总管选中来服侍娘娘的,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也自成一个小团体,自然希望每个人都得娘娘重用。


    金姑姑看着她雀跃的背影,笑着进了门:“抱琴这丫头还是不稳重。”


    “才十几岁的姑娘,这岁数还是孩子呢。”


    阿沅打了个呵欠,歪在一旁的靠枕上,说话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倒显得自己像个老人家。


    金姑姑爬上炕沿,帮着阿沅调整了一下背后的靠垫,她见娘娘的姿势有些别扭,怕她不舒服,嘴上却笑道:“娘娘也才比她们大了一岁呢。”


    “本宫自然青春貌美。”阿沅撇眼看她。


    金姑姑噎了一下。


    总觉得两个人想的不是一个意思。


    “娘娘,您升了位份,这宫里的人也该增加了,内务府那边准备好了一些人,就等着咱们过去挑了。”


    阿沅摆摆手:“你去挑吧,不必带过来了。”


    怪不得抱琴急着帮司棋来送杏仁牛乳呢,这是怕来个有野心的新人啊。


    如今阿沅身边的大丫鬟满员了,倒是二等丫鬟还有两个名额,她们也怕自己不受主子看重,到时候被贬为二等,那真是丢人又丢了前途。


    “您就放心吧主子,奴婢定挑几个老实本分不惹事的。”金姑姑干劲满满。


    只不过她很快又叹息了起来。


    阿沅疑惑地看向她:“叹什么气?”


    “没甚。”金姑姑凑到跟前去给阿沅捶腿,说起关于系统的事。


    系统跟随阿沅的时候是完好无损的,里面不仅可以抽‘嬷嬷卡’,还有‘太监卡’、‘太医卡’、‘宫女卡’这些卡池,她之前跟的那些宿主们都是按部就班的做任务攒积分抽卡。


    卡池多,就会分散抽卡专注度。


    所以以前的SSR很少被抽出来,大多数都是四张紫卡组成一个team,运气好,技能合拍,宿主能一通乱杀直接登顶,运气不好,紫卡们属性不合,配合起来默契度差,直接送宿主下去都有可能。


    现如今:“……主子这一通乱拳打死老师傅,咱们日子倒是自在了,只是许多事也难办了。”


    不得不说以前的宿主们还是很有才的,四个卡池组合起来的team相当给力。


    人都是贪心的,卡也一样。


    SSR金姑姑已经开始幻想一个系统修复,主子为她抽出另外三个卡池的SSR,跟她一起为主子打配合了。


    她甚至连‘太监SSR金卡’的绑定目标都选好了。


    ——那就是长安大总管!


    “紫卡那么牛逼?”阿沅震惊了,她一直觉得紫卡是最不可控的卡,毕竟出生点随机,谁也不知道醒过来的紫卡嬷嬷会自带什么技能,又是怎样的心性。


    金姑姑小紧张了一瞬,立即反驳:“当然不是,得组成团队才行。”


    光一个紫卡嬷嬷顶什么用?


    说不定是个刷恭桶的呢?


    阿沅翻开系统仓库,里面灰卡绿卡最多,紫卡只有寥寥十几张,卡面看起来也很神秘,介绍全都是问号,但好歹是个人形。


    阿沅有点蠢蠢欲动:“要不,我们试试?”


    金姑姑蹙眉:“这万一……”真是个刷恭桶的呢?


    那卡牌可就废了!


    “反正都要用,先实验一张。”阿沅本就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立刻使用了一张卡。


    只见紫光一闪,卡就消失了。


    “接下来就是等了。”


    运气好,是个地位高的嬷嬷,估计很快能上门,则运气要是不好,真是个冷衙门的老嬷嬷,那可就有的等了。


    阿沅点点头,关掉系统,将这件事略过,她向来是个不过心的性子。


    下了炕,扶着金姑姑的手出了正殿,绕着院子慢悠悠地溜达,她不害喜,只是老觉得身子懒懒的,不愿意动弹,可她也知道,人不能老窝着,便强迫自己每天出来散步一刻钟。


    金姑姑扶着自家主子的胳膊,不一会儿额头就冒出汗来。


    阿沅也热,手心都冒汗了。


    她抽出帕子擦了擦额角:“这破天真是越来越热了。”


    春汛刚过,怕不是又要大旱了吧。


    “今年恐怕不大太平。”金姑姑也有这种预感,着实今年天热的太早了些。


    目光又落在自家主子的肚子上,心里祈祷,至少在孕期这段时间,老天爷得安生点儿,否则定有那起子贼人,将这天灾栽到主子腹中的皇子身上去。


    金姑姑见过许多腥风血雨体质的宿主,那可真是……鸟屎砸在帽檐上,都是宿主妨克的祸。


    又绕了两圈,一直很安静的阿沅突然开了口。


    “后面那三宫可有什么动静?”


    “闹得自然厉害,这天儿越来越热,那群姑娘又没个身份,该用什么份例内务府那边也为难,给高了怕娘娘不高兴,给低了……那屋子也着实闷热的厉害,怕闹出人命,这几日为着冰盆的事天天吵的厉害。”


    说到这里,金姑姑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说后三宫的姑娘们都是自家主子的‘敌人’,但也都是好人家的女儿,在娘家时不说呼奴唤婢,却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


    “宁寿宫那边就没什么表示?”甄太妃如今可还掌管着宫务呢。


    “目前瞧着,没什么动静。”


    金姑姑也觉得甄太妃有些过了,后三宫哪怕没名没分,也是皇帝妃嫔后备役,最起码拿个章程出来,如今这不闻不问的,算个什么事?


    阿沅也觉得甄太妃脑袋坏了。


    她怕是觉得这宫权拿着太烫手,迫不及待想丢了。


    她如今可不是贵人了,而是一宫主位,虽只是个嫔位,但也是能插手宫权的!


    “你去小厨房,叫人多熬一些绿豆汤,湃凉了送到后三宫去。”


    阿沅不介意拿着皇帝的份例做人情:“就说本宫怜惜她们远离故土,今年又实在炎热,这些绿豆汤便赏了她们了。”


    金姑姑立即领命:“是,娘娘。”


    “看看有没有好苗子。”这才是重点。


    金姑姑点点头。


    作为娘娘的SSR,她自然与娘娘心有灵犀,娘娘是个什么意思,她心知肚明的很,当然,到了后三宫那边,娘娘的话还是要经过一些艺术加工的,否则就不是施恩是结仇了。


    金姑姑走后,阿沅托着腮又打开了系统面板。


    上面的卷轴越多越多了,而且密集在后三宫。


    看来怨念确实很强,不然也不会被系统捕捉到,只可惜,都是小任务,奖励也很少,完成一个只给五十积分。


    不过……


    积少成多,那些姑娘们也确实该有个名分了。


    与其让水琮发泄完了即将成为人父的喜悦后,主动召幸后三宫的秀女,倒不如趁着如今他们感情正浓的时候主动出击,加深水琮对她的愧疚感,好再为她的孩子索要一份‘父爱’。


    她也曾想过,要不要给水琮一份长期避·孕药。


    后宫妃妾多了,孩子自然也会多,孩子的年岁相差太近,总归不是个好事。


    可再一想,等她这一胎生下来,有了亲政的借口后,朝臣必定会再次奏请选秀,这一次选秀的对象将不是民间秀女,而是真正的勋贵家族女儿。


    说不得还会迎娶中宫皇后。


    到那时候,这后宫的戏台子才算是真正的搭好了。


    后三宫的姑娘们算什么?不过是前菜而已。


    她真正的对手会随着她腹中的胎儿一起到来,那时候的后宫,才是她真正的战场。


    当然,避·孕药还是要给的,但只能给个短期的。


    在她的孩子出生后,在高位妃嫔入宫前,这段时间皇帝的父爱,必须全部留给她的孩子。


    她是个贴心人,一定会在高位妃入宫前几个月解掉皇帝身上的药,让后宫多几个孕妇,一起迎接这些出身高贵,一进宫就身居高位的娘娘们。


    金姑姑走了,阿沅身边不能没有人,于是便叫抱琴来陪着阿沅继续散步。


    在抱琴的陪伴下又绕了两圈才回了屋,侍书赶忙拿了湿帕子来给自家娘娘擦身,外头热,屋里凉,这一冷一热的容易坐下病来,如今主子身子重,可万万不能生病。


    等身上清爽了,阿沅也有些困了。


    抱琴和侍书服侍着她进了帐子躺下来,一直睡到晌午才起了身,她打了个呵欠,吩咐抱琴::“你让小厨房炖一碗绿豆银耳甜汤,湃凉了送到乾清宫去,就说本宫想陛下了,请陛下到永寿宫来用午膳。”


    抱琴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哪里听过这样直白的话,耳根子都红了,面上却是一本正经:“是,娘娘。”


    说着,便打算去往小厨房,只是刚走到门口,又被阿沅喊住了。


    “你将这个一并给了陛下。”


    阿沅递出一方素帕,只在角落里绣了几朵小花。


    抱琴不明所以,但也没多嘴问,拿着帕子就走了。


    [一方素帕寄相知]


    如今她怀孕了,脱离了身体上的低级趣味,她也该跟皇帝玩点高雅的了……


    比如谈个恋爱啥的。


    她发誓定要将皇帝钓成翘嘴!


    小厨房很快炖好了绿豆银耳汤,抱琴拎着食盒带着素帕就去了乾清宫,红着脸将自家主子吩咐的话尽数告知了长安总管,然后又将装着素帕的盒子递过去:“这是我们娘娘送给陛下的,说陛下看见便懂了。”


    长安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托着盒子进了的屋。


    “你这拿的是什么?”水琮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就被长安这造型给逗笑了。


    长安脸上也满是笑容,说实话,他以前只见过宁寿宫娘娘们往养性殿送汤,这还是头一回做信鸽,帮着自家陛下的娘娘们送汤呢。


    “回禀陛下,永寿宫娘娘送来了绿豆银耳汤,还说她想陛下了,想请陛下去永寿宫用膳呢。”


    便是长安一个阉人,也被这直白的话给闹了个大红脸。


    水琮眼睛亮了亮:“哦?绿豆银耳汤?”


    “是,想必娘娘是看天气炎热,特意嘱咐小厨房炖了这消暑的甜汤。”


    “那还不呈上来?”


    水琮刚好处理完了一批奏折,新的奏折还没搬过来,所以桌面上还算清爽,长安招呼有福收拾了桌面,才亲手取出食盒里的玉碗,先用小勺取出一点叫试毒小太监用了,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端到了御案上。


    “娘娘给湃凉了,这会儿喝正清爽呢。”


    水琮听长安这么一说,便立即端了碗喝了一口,清甜润滑又清凉,直将一早上的暑气都给散了,他喝着汤,又看向另一个小盒子:“这也是珍嫔送来的?”


    “是。”长安又呈上盒子。


    水琮放下碗,结果盒子打开一看,竟只有一方素帕,他先是一愣,随即就笑了。


    而且笑的很开怀。


    他一把抓起素帕塞到怀里,银耳汤也不喝了,直接起身往外走:“不是说娘娘想朕了么?走,去永寿宫。”


    长安:“……”


    倒也不必解释这一句。


    急忙追上去,有福这个机灵的早就准备好了御撵,水琮出了门就上了御撵,直奔永寿宫。


    阿沅早早的在正殿门口等待着,随着一声‘陛下驾到——’,她盈盈屈膝行礼,谁曾想身子还未蹲下去,就被大步跑来的水琮一把拉了起来:“你身子重,便不必行礼了。”


    说着又带上一点责备:“你怎的出来迎接?多顾着些自己的身子。”


    阿沅原本满是喜悦笑容的脸,此刻渐渐笑容消失,垂下眼,嘟起嘴,手里的帕子绞的乱七八糟,有些委屈地嘟囔:“嫔妾,嫔妾只是想陛下了……”


    水琮听了这话,哪里还舍得责备,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是朕不好,误会你了。”


    阿沅乖顺地被拉进了屋子。


    西暖阁已经收拾好了,因着白日里阿沅多数在西暖阁看书,所以冰盆也放在了西暖阁,午膳自然也摆在了西暖阁。


    抱琴和侍书端了漱口水和水盆过来给帝妃二人净手。


    二人坐下后,先是小太监试毒,然后帝妃二人才一起坐了下来,阿沅执筷给水琮夹了一筷子清炒芦笋:“天儿热,嫔妾也吃不得油腻的,这芦笋是今早儿刚采摘回来,特别新鲜。”


    水琮很给面子的吃了一口,不过,他喜爱肉食,对这类蔬菜观感一般,吃完这一口就不肯吃第二口了。


    “这屋子是你书房,如今染了饭菜味道,倒显得不雅,冰盆可是不够用?”水琮举着筷子看看四周,西暖阁被阿沅收拾的十分雅静,碧纱橱里只铺了草席,上面矮几上还放着棋盘,棋盘之上是一盘残局。


    再往里看,还能看见一方书桌,书桌上笔墨纸砚齐全,桌角插瓶里插着海棠花,窗帘挂着月白纱,微风一吹,纱帘微动,将海棠笼罩其中,影影绰绰,十分清雅。


    这样的环境与饭桌当真格格不入。


    阿沅闻言叹息:“嫔妾的冰例自然够,只是听闻后三宫那边为着冰闹了好几次,嫔妾便想着自己省着些,那边也能安生些。”


    后三宫的事水琮也知晓,只是她们越闹,他就越是不喜。


    女子当以贞静知礼为上,可偏偏那群人为这点小事就吵嘴,甚至还会动手互殴,犹记得上次就有个秀女被挪出了六宫住到延庆殿去了,如今伤好了已经被打发去了四执库当宫女,日后前程是彻底没了。


    所以当水琮听到阿沅这样说,第一反应就是后三宫又闹事了。


    也正是这时候,金姑姑回来复命。


    “绿豆汤都送到了?”


    金姑姑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灿烂:“都感激娘娘呢,有几位姑娘想着娘娘恩德,还说要给娘娘绣荷包做谢礼呢。”


    阿沅这才松了口气:“谢不谢的不重要,别闹了才是好,陛下忙碌,着实不该为后宫之事烦忧。”


    水琮感动地伸手捏了捏阿沅的手,又为她夹了一筷子芦笋:“娘娘为朕着想,朕心甚慰。”


    阿沅顿时羞红了脸,看向皇帝的眼神水润润的。


    看的皇帝心头意动,奈何一垂眸就看见那尚算平坦的小腹,那里面可是有着他的皇儿呢,心头的燥热立即便又消散的无影无踪。


    用完午膳,又陪着阿沅小憩了一会儿,到了读书的时间皇帝才悄悄起身。


    “别吵着你们娘娘。”


    水琮叮嘱了一番金姑姑,才坐上御撵准备回去乾清宫。


    走到隆福门附近时,就看见长街上几个宫装女子正相携往永寿宫的方向而来,皇帝叫了停,叫长安唤了那几名秀女上前来问话。


    几个秀女一听说是皇帝,吓得立即跪在地上行礼:“民女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起吧。”


    水琮居高临下,声音冰冷威严,看向她们的眼神里都带上探究:“你们是去永寿宫?”


    “回陛下,珍嫔娘娘早晨送了绿豆汤,我们几位姊妹结伴来给娘娘谢恩。”其中一个胆大些的,颤抖着声音回道。


    “娘娘没醒呢,你们先回吧。”


    说完,也不理会着几个秀女,便直接从隆福门离开了。


    等御撵的身影消失,几个秀女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陛下都说娘娘睡了。”


    总不能忤逆陛下,非要去给珍嫔娘娘谢恩吧,那样不说惊了珍嫔娘娘的觉,还叫陛下觉得她们不懂事。


    不过……


    “陛下待珍嫔娘娘可真好。”


    虽然语气很是平淡,可从陛下口中唤出‘娘娘’二字,就叫人有种缱绻之感,仿佛并非一个普通称呼,而是一种带着情趣的昵称。


    “是啊。”她们是极羡慕珍嫔的。


    明明都是一起入宫的,偏偏有人一步登天,不仅成了娘娘,还有了皇子,而她们……


    接下来的数日,阿沅便开始了自己的恋爱套路。


    那一方素帕也被水琮贴身带着,叫长安看了都觉得奇怪的很。


    水琮也是日日来永寿宫,偶尔晚上还会留宿,阿沅怀孕了,却依旧让水琮放不开手,那种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的感觉,对一个多思多虑的皇帝来说,简直太重要了。


    水琮自己都觉得,恐怕他对珍嫔是有了真情,否则又怎会如此眷恋?


    可他到底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年轻气盛,身体强健的男人。


    所以当听说水琮召寝了储秀宫一个姑娘后,她也没什么特别失望的情绪。


    本就不是情爱男女,又哪里来的情绪波动呢?


    倒是抱琴,很是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一副想要劝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样子。


    阿沅笑笑没说话,径直吹了灯就睡下了。


    只是次日水琮下了早朝后,就看见有福在后殿门口来回的踱步,在看见水琮与长安的身影后,仿佛看见了救世主一般。


    上前来就飞速行了个礼。


    “出了什么事?”


    不知为何,水琮心里沉甸甸的,这是从昨晚起就有的,他将之称为‘不祥的预感’。


    下意识地想到了永寿宫。


    “陛下,金姑姑来报,永寿宫娘娘晨起不适,宫门一开就去请了太医。”


    第24章 红楼24


    水琮急匆匆来到永寿宫,一进大门就碰见正够着脑袋朝外张望的永寿宫总管全禄。


    “奴婢叩见陛下。”全禄立即就跪下了。


    水琮没理他,而是径直绕过影壁往正殿而去,倒是长安停住脚:“你在这儿张望什么呢?”


    全禄晓得长安怕是误会他在窥伺帝踪,赶忙解释道:“奴婢遣常乐去太医院请太医,只不知为何,这都小半个时辰了,竟还是没回来,奴婢正担心着呢。”


    长安蹙眉:“这么久太医还没来?”


    全禄耷拉着脑袋,这开了宫门才能出去,他们这些当奴婢的,最怕主子半夜起病,想寻个太医都千难万难。


    长安没再问了,一路小跑着进了永寿宫内殿。


    此时的水琮已经将阿沅搂在了怀里,只见他眉心微蹙,面上是浓浓的担忧,搂着阿沅的双臂也是轻柔中带着小心翼翼。


    再看被陛下抱在怀中的珍嫔娘娘,平日红润的面容如今惨白一片,柳眉轻蹙,双眸仿若含了水雾,身子柔弱无骨地靠着,整个人看起来难受且脆弱,就好似那捧心的西子,我见犹怜。


    水琮心疼地问:“这是怎么了?昨日傍晚不是还好好的么?”他此时身上还穿着朝服,玄色朝服上面绣着龙纹,平日里尚青涩的眉眼,如今瞧着都多了几分威严。


    这样简单的一句问话,也叫室内的宫人跪到一片。


    阿沅却不害怕,而是直起身子仰起头,泪眼盈盈地望着他:“是嫔妾自己身子不争气,陛下又何必吓唬嫔妾的宫人。”


    水琮赶忙将她重新揽进怀中,见阿沅靠着不舒适,又招手让长安上前来替他取下冠冕,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自然知晓阿沅是温顺懂事的性子,如今这样的语气,怕是心里存了气。


    她的身子依旧纤细婀娜,此时攀附着他,就好似拿攀附大树的菟丝子,娇娇可怜,他语气愈发轻柔几分:“是朕的不是,语气重了。”


    阿沅愣愣地看他,似乎没想到他竟会道歉。


    眼神瞬间软了下来:“陛下……”伸出双臂拥住了水琮的脖子,呢喃的呼唤中满满都是依赖:“嫔妾只是想你了。”


    水琮没说话,而是挥挥手叫人下去,再顺着她的动作拥了回去。


    他哪里不知晓珍嫔是为何难受,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昨晚上他刚招寝新人,珍嫔就病了,左不过是女人间争风吃醋的把戏罢了。


    所以他并不生气。


    “如今可好些了?”片刻后,水琮才开口问道。


    阿沅见好就收,轻轻地点了点头。


    水琮这才笑了,松开手将她扶正,仔细观察她的脸色,又抬手擦了擦她的唇,确实是苍白了些,可见吃醋是真的,不舒服也是真的,他又问:“你肚子可疼?”


    “不疼,只是晨起孕吐的厉害。”阿沅摇摇头,重新依偎进水琮怀中:“陛下,嫔妾还未用早膳呢?早晨用的全都吐了,这会儿见着陛下了,才感觉到了腹内饥饿。”


    水琮拍拍她的背:“那便起身用膳吧。”


    阿沅却不肯动,靠在他的身上。


    水琮怜惜她,便让宫人送了一碗鸡丝粥进了寝殿,就这么在床上喂她用了早膳。


    金姑姑手里举着托盘,满脸紧张地看着他们,抱琴也在旁边举着痰盂,生怕自家主子忍不住,直接在床上就吐出来。


    二人这般严阵以待的架势,也叫水琮跟着紧张。


    好在阿沅争气,用完了一碗也没有吐的意思,水琮松了一口气。


    用完膳不久赵太医就来了,他先给阿沅请了个平安脉,见脉象无碍才松了口气,给水琮解释道:“这女子有孕,反应各有不同,娘娘晨起孕吐乃是平常现象,只是……孕期最忌多思多虑,娘娘还当心情疏阔些才好。”


    赵太医说着,小眼神忍不住瞥了一眼皇帝的膝盖。


    哪怕他大早上刚来上值,都听说了后宫要再出一个妃嫔的事,刚坐下来屁股还没热呢,就被请来了永寿宫,他都不需要把脉,就知道这位珍嫔心情肯定不爽。


    多思多虑……


    水琮终于找到从昨晚上起就心情沉重的原因。


    原来他竟是害怕珍嫔伤心的么?


    一时间他的心情有些乱。


    挥挥手,赵太医就下去了,屋子里又重新只剩下帝妃二人,阿沅吃了一碗鸡丝粥,面上也有了血色,冲淡了那抹病气,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活力。


    水琮心里还没想明白,笑容已经爬上了嘴角:“这会儿可还难受?”


    “不难受了。”


    阿沅噘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水琮,嗔怪道:“都怪陛下,今日陛下陪着嫔妾用膳,嫔妾才不会吐,若养成了习惯,日后陛下不来了,嫔妾可怎么办?”


    声音黏糊糊的,更像是撒娇。


    水琮捏住她的手把玩:“那朕便日日来陪娘娘用膳。”


    阿沅这才高兴地笑了,膝行两步扑到了水琮怀里:“陛下可不许骗嫔妾。”


    “朕一言九鼎。”


    水琮心下叹息,就当是为了珍嫔腹中的胎儿。


    阿沅是孕妇,用完膳后就开始犯困,水琮一直陪到她睡着了,才起身重新戴上冠冕,打算回乾清宫换身衣裳再去乾清门议事。


    出了永寿宫大门,长安快走两步,上前小声询问道:“陛下,昨夜那位姑娘……”打算怎么安置?


    昨夜……


    水琮眉心又蹙了起来。


    其实昨夜他很不爽,犹记得跟珍嫔的初夜,他们俩都不懂,但他依旧感受到了快乐,尤其阿沅那一头如瀑的黑发,他的手探入时宛如伸进了云朵里,柔软的不可思议。


    而昨夜呢?


    呆板无趣的性子,矜持木讷的动作,还有那一摸一手油的头发……水琮不耐烦:“封答应,赐住延禧宫。”


    “是,陛下。”


    长安咋舌,看来这位新主子可不得陛下喜爱啊。


    至少……跟珍嫔娘娘当初可比不了。


    立即安排了人去延禧宫整理西配殿,又忙不迭地服侍着皇帝换上了常服,跟着他去了乾清门,只剩下有福去应付那位还在乾清宫配殿里等着的卫答应。


    阿沅演完了一出吃醋的戏,送走了皇帝后,便立即生龙活虎了起来。


    就仿佛那完成月度KPI的员工,心情都放松了许多。


    永寿宫的宫人们也高兴的很,就早上陛下对自家娘娘那心疼的样儿,就知道自家娘娘啊,前途可稳着呢,没见陛下都答应娘娘日后天天来陪娘娘用膳了么?


    待听见那位新侍寝的姑娘初封为答应,还住到了延禧宫,宫人们心里就更开心了。


    延禧宫距离四执库最近,那里还有太监聚居的庑房,早晨送水的水车也从延禧宫旁边经过,东西十二宫,延禧宫是最吵的一宫。


    只看这个分宫,就晓得这为卫答应不得陛下喜爱。


    侍书也高兴,得了消息就立刻来禀告阿沅:“……那卫答应不是威胁,娘娘大可放心了。”


    “本宫有什么可放心的,这宫里的女人来来去去,没有了卫答应,还会有其他的女子,三宫三十多个秀女,总有陛下喜欢的那一款……”


    阿沅托着腮,神情落寞:“罢了,本宫也不过一妃妾,又有何资格说这些呢?”


    “主子……”侍书听着都快哭了,自家主子太可怜了:“主子待陛下的心日月可鉴,又怎能说这样自怨自艾的话呢?”


    “是啊,主子,陛下一下朝听到主子不舒服便来了咱们永寿宫,可见待主子也是有情的。”抱琴也跟着劝慰。


    阿沅叹息,强打起精神吩咐道:“去吩咐小厨房,中午陛下要来用膳,得精心准备才行。”


    吩咐完了又歪了回去。


    一直演戏真的很累。


    目光放空,别人瞧着好似在发呆,实际上却在疯狂翻仓库,长效避·孕药得立即给皇帝安排上了,卫答应显然不得皇帝宠爱,估计很快会换人。


    与其防备那些女人,不如直接源头上解决!


    对不住了小皇帝,她会挑一款加强功能,却杀死种子的避·孕药,就当是给他的补偿了!


    一整个早上,阿沅的情绪都挺亢奋,永寿宫只以为她是高兴中午陛下来陪同用膳,哪里知晓阿沅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快临近中午,她摆开茶具,又要了一把琵琶。


    既然打算谈恋爱,那肯定要秀一波才艺了。


    皇帝果然守信,从乾清门出来便直奔永寿宫,等绕过影壁,便看见阿沅在等着了,她这次倒是听话,未曾站在正殿台阶下等着,而是等在了门槛内,手扶着门框,朝着影壁这边眺望。


    待看见他的身影,便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若非还顾虑着身孕,怕是已经从里面飞奔着向他而来。


    “嫔妾给陛下请安。”


    水琮看见她就笑了,赶忙说道:“免礼免礼。”


    拾级而上,二人的手牵在了一起,阿沅引着他入了西暖阁,水琮一进去就看见茶具和琵琶,不由挑眉:“这是……”


    “小厨房还需等会儿,嫔妾便想着为陛下烹茶,再为陛下弹奏琵琶。”


    阿沅有些脸红,十分不好意思:“早晨是嫔妾任性了,特想奉茶请罪。”


    “阿沅何罪之有。”


    水琮心中愈发畅快,拉着阿沅在碧纱橱里坐下:“正好朕口渴了,阿沅便为朕烹茶吧。”


    阿沅自无不应。


    她动作优美,手下速度干练迅速,很快茶香四溢,将一碗加了料的茶水推到水琮面前:“陛下,快尝尝嫔妾的手艺。”


    水琮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清香怡人,却是好茶。”


    “那陛下喝茶,嫔妾再为陛下弹奏一曲。”


    阿沅拿起帕子擦干了手,又拿起琵琶开始幽幽地弹奏了起来。


    今日天不热,虽有太阳却风大,西暖阁的窗户敞开着,微风从窗口吹进来,吹拂起碧纱橱的纱帐,也吹拂起阿沅的发丝。


    水琮半依在靠枕上,手里端着清香怡人的好茶,眼睛看着美人演奏的场景,耳朵听的是美妙悠扬的琵琶曲。


    舒坦啊……


    水琮再一次确认,比起卫答应,他可太喜欢珍嫔了。


    ***


    卫若琼在家休息了两天便重新上船,一路直奔江南府。


    此时灾区情况好转,大半被淹没的村庄都重新浮出了水面。


    百姓真的是世上韧性最强的存在,对于亲人的逝去,财产的损失,他们哭也哭了,伤心还在,可日子总要过,再加上这处宗族聚集,大半村庄都是同姓人家。


    在族长的组织下,先是收拢亲人尸首,再就是开启祠堂,修缮祖宗牌位,抢救族谱族规,一切忙完了便开始办丧事。


    霎时间,每个村落里都挂了白,走到哪儿都能看见有人出殡。


    钱明峰和林如海也没回去。


    一个是身为两江总督,一定是主持赈灾之事的官员,另一个则是被钱明峰强留下的最好帮手。


    林如海:“……”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御史!管的还是盐务!


    被借调干活也就罢了,干完活了还不许回去就有点过分了。


    钱明峰依旧一副乐呵呵大老粗模样,笑道:“如海你有大才,只管盐务着实屈才了些,待此事了,本官必定为你向陛下请功。”


    林如海越看钱明峰越觉得他不是好人。


    心说他只想做个平平无奇的外戚而已,可看见那些村落惨状之后,林如海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说到底,他并非那种一心庸碌的官员,心中还是有一番抱负的,这样惨烈的场景,但凡有些良知,都不忍抛下这一摊事务。


    钱明峰也在观察着林如海。


    他是行伍出身,却与林如海的境遇十分相似,林如海当年参加科举考中探花,作为天子门生参加琼林宴,当时的天子还是太上皇,而钱明峰呢,他当初在西北军中任副将,跟着大将军回朝封爵,参加阖宫饮宴时,拜的天子也是太上皇。


    只是他比林如海幸运的是,他早早的投诚了当今陛下,成了铁杆的保皇党。


    哪怕当时的当今陛下才十三岁,还是个半大小子。


    这些年他从武转文,一路走到两江总督的位置,如今又接了密令,考察起了林如海……这位宫中妃嫔的娘家人。


    起初钱明峰是看不上林如海的。


    外戚之流,譬如甄氏。


    可这些日子观察下来,这位林大人倒是个难得的干实事之人,钱明峰倒是起了惜才之心。


    盐务是个坑。


    太上皇一日不死,盐务便一日是死局。


    钱明峰不忍看见这样一个能臣死在盐务上,便想着先借着赈灾之事,将人留在身边,日后无论是治水还是换个职位皆可。


    又忙了一整天,林如海迈着沉重的步伐回了临时的居所,一进屋,就看见林安打好了洗脚水。


    林安是林如海这次带出来的小厮,也是大管家林福的儿子。


    “老爷,快泡脚解解乏。”林安将脚盆放在椅子前边,又赶忙来扶林如海坐下,给他脱下皂靴,挽起裤腿,又掐着他的脚脖子,将他的脚摁在了热水里。


    “嘶——”


    林如海倒抽一口气,脸皮都跟着跳动了起来。


    是烫的,也是疼的。


    可就算再烫再疼,他也得继续泡,只因着水里放了很多的药草,能舒经活络。


    林安的手一点儿都没抖,这些日子他已经练出来了,但凡他有一点儿心软,明日老爷的脚肯定会更难受,反倒他狠下心来,明日老爷才能舒坦。


    为了转移老爷的注意力,林安赶忙说起家中的事:“老爷,太太前几日接到了京城荣国府的家书,说家里的姑奶奶如今已经成功侍寝,还成了贵人呢。”


    刚好那股子痛劲儿过去了,林如海睁开眼睛,面上不掩喜悦:“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只不过扬州路远,书信在路上走了好些日子,姑奶奶封贵人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说不得如今都成了娘娘了呢。”林安声音里也带上了兴奋,说的话也相当真情实感。


    在林安眼中,自家老爷太太便是顶顶尊贵的人,那么自家姑奶奶当娘娘不是理所当然么?


    林如海却不似林安这般,他理智的很。


    林家本就不是大宗族,如今算得上出色的也就他与林瀚了,就连叔父林焕也因为当年叔母一事而断了前程,再加上堂妹是民间选秀入宫的,天然身份上就低了一节,初封为贵人他都十分惊讶,更别说封嫔封妃了。


    林如海想着,恐怕得生下皇子才能封嫔,这辈子最高也就妃位了。


    除非……


    除非他同林瀚能够同时身居高位,成为陛下不可或缺的左右臂膀,否则,他们又怎么跟那些勋贵抗衡呢?


    人到用时方恨少!


    林焕跟马氏的那俩儿子他看不上,他自己又生不出儿子。


    林如海靠在椅背上,泡脚的疼痛都激不起丝毫的情绪来,他现在只恨不得林瀚能早日成婚,娶个好生养的妻子,生他个十个八个儿子出来。


    “老爷,您怎么了?”林安被自家老爷给吓到了。


    姑奶奶当了贵人难道不该开心么?


    林如海长叹一声,摇摇头:“老爷我没事,只是想着姑奶奶如今当了贵人,日后有了皇嗣封嫔成了主位娘娘,我们林氏一族却不能给予太多助力,着实忧心。”


    林安一听就想到自家老爷那堪称凄凉的子嗣。


    忍不住提议道:“太太体弱,大姑娘也是身子骨不好,日后便是长大了,娘家无人撑腰日子也是难过,老爷不若寻两户良家女子聘为良妾,日后也好为林氏开枝散叶?”


    也就是林安自小在林如海跟前长大,才敢说这样的话,但凡换个人来,都怕被贾敏知晓了再乱棍打死。


    林如海确实有些心动。


    只是想到守孝那些年,皆是贾敏陪伴在身侧,夫妻俩这么多年来亦是琴瑟和鸣,相敬如宾,虽说各有私心,但利益一致,彼此有请,他着实不愿意叫妻子伤心


    “此事不急。”林如海没一口回绝,而是打算等赈灾的事情结束了,再作打算。


    泡了脚,林如海重新换上干净的衣衫,收拾好自己后便出了门去赴宴。


    钱明峰做东,在家中设私宴招待几位借调来帮忙的官员,林如海泡的双脚发麻,穿着干净蓬松的布底靴子,一路走来好似踩在棉花里似得。


    到了钱明峰的私宅,远远地就看见一队马车停在了门口。


    钱明峰此时正叉着腰站在大门口,满面笑容地跟一个紫袍青年说着话,只见那青年头戴玉冠,袖子被束在束袖之中,腰缠蛇纹腰带,腰带上悬挂一柄宝剑,俨然还是一员小将。


    林如海先是一愣,随即想到钱明峰当两江总督之前还是一员武将,便以为这人是钱明峰家中的子侄。


    他裹足不前,不愿打扰钱明峰与家人说话,却不想,钱明峰反倒先看见了他。


    远远地便打招呼:“如海。”


    林如海只好上前一拱手:“下官见过总督大人。”


    “行了,你我之间无需那些虚礼。”钱明峰一如既往的豪爽。


    林如海直起身子,还未来得及询问紫袍青年的身份,就听见那紫袍青年面带笑容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如海,开口问道:“你便是宫中珍嫔娘娘的兄长,巡盐御史林海林大人?”


    珍嫔娘娘?


    林如海直接愣住。


    紫袍青年,也就是卫若琼看着他这副呆样,忍不住笑道:“想必你远在扬州不知京中情况,珍嫔娘娘已经身怀龙嗣,如今已经贵为嫔主了。”


    霎时间,林如海只觉心如擂鼓。


    “您,您是说,我家姑奶奶不仅成了嫔主,还怀了龙嗣?”


    卫若琼也不介意林如海对珍嫔的称呼,人家是珍嫔的娘家兄长,私下里唤一声‘姑奶奶’也是应当,只不过如今震惊太过,才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礼数,他也并非那般苛责之人,不会抓着这点儿小错漏就得理不饶人。


    钱明峰看看呆滞的林如海,再看看逗人玩的卫若琼,干脆一手拉一个:“莫站在门外寒暄,咱们进屋里说话。”


    他人高马大,力气也出众,卫若琼和林如海直接被拎了进去。


    一直到坐在了花厅里,林如海都在兀自亢奋着。


    他倒是想询问卫若琼关于珍嫔的事,可再一想,卫若琼是官员,对宫内之事又能知道多少呢?


    卫若琼也不理会,只端着茶碗喝茶,顺便跟钱明峰说话。


    他与钱明峰都是皇帝心腹,这次赈灾之事正是由他们二人负责,如今卫若琼提前到了江南府,赈灾银子和赈灾粮还在路上,二人得在赈灾船到达之前,将赈灾计划给提前做出来,省的东西到了却无计划,只能搁置等待,反而夜长梦多,还要花精力保护这批赈灾物资。


    林氏封嫔的事刚刚钱明峰也听在了耳中。


    所以他有心抬举林如海,便提议道:“卫老弟,如海于治水上面也有一番心得,不若叫他一起来听听?”


    第25章 红楼25


    卫若琼挑眉。


    嚯,早些时候还想着坑人家的盐税银子,如今倒又拉拔人家了?


    这老匹夫向来喜爱能干实事的,可见这林如海是真有些本事了,也不枉他在陛下跟前说林如海好话,想想如今宫中珍嫔娘娘的得宠程度,卫若琼觉得,自己也该跟这位林大人打好关系才成。


    于是他挪了挪屁股:“啊呀,林大人快请坐。”


    林如海赶忙上前几步拱手道:“多谢钱大人赏识,也多谢卫大人给下官机会。”


    “到是个知恩的。”


    卫若琼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京城里一堆蠢蛋,他在京城待久了都觉得自己沾染了一身蠢味儿,如今好容易外放出京,自然要多待几日的。


    不过,他还是谨慎的,哪怕钱明峰这个老匹夫对林如海有些青睐,这头一晚他也不曾多谈论赈灾之事,反倒是在接下来的小宴上喝了个酩酊大醉,最后被小厮带回客房休息去了。


    赈灾款下来了,钱明峰也高兴,喝了不少酒,意识却还算清明。


    他背着手,笑看着林如海:“如今你家姑奶奶做了娘娘,日后怕是本官还得仰仗林大人照应了。”


    “大人哪里的话,下官虽算不得什么能臣,却也知晓持身立正的道理,娘娘身在后宫本就如履薄冰,下官作为娘家兄长,又怎能仗着娘娘的势呢?”林如海这话说的大义凛然,也十分真诚。


    钱明峰大笑着拍拍林如海的肩膀:“本官没有看错你呀,行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早还有事务要忙。”说完,便转身大步进了院子。


    林如海站在门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这会儿他已经完全酒醒了。


    “老爷。”前来接人的林安赶忙上前扶住林如海的胳膊。


    林如海手心全是冷汗:“快些回去吧。”


    林安扶着林如海上了马车,自己则是坐在外头赶着车,林如海闭着眼睛,轻轻捶了捶额头,席间喝的不是什么好酒,这会儿已经有些头疼了。


    一直到了住所,还未下马车就听见林安惊呼一声:“爹,你回来了?”


    林如海倏然睁开眼睛,伸手便一把掀开车帘子,探出身子去:“林福。”


    “哎,老爷。”林福不理会儿子,赶忙上前来扶住自家老爷,他身上还穿着灰衣,头上戴着小厮帽,看起来低调极了,一点儿都不像巡盐御史府的大管家,他没等林如海询问,便主动解释道:“老爷,老奴偷偷下了船,又换上小厮服,乃因有要事与老爷相商。”


    林如海立即了然,显然,这件事不能显露于人前。


    于是也顾不上寒暄,便立即进了屋,林安蹲在院子里守着,而林福则小声将京城之事粗略的叙述了一遍,最后说到了阿沅:“……娘娘如今怀了身孕,在宫中尚算安稳,只是前些时日,她托福旺的掌柜给老奴递了个消息。”


    说着,便将书信递给了林如海。


    林如海飞速展开看了一遍,片刻后,将书信平摊在桌面上,手指在信纸上不停地敲着,这是他思考时习惯性的动作。


    信上寥寥数语,为的是姑苏南至县县丞的家中事。


    这位储县丞有一个女儿与珍嫔为同期秀女,二人在选秀时关系极好,只可惜储秀女被太上皇选中,如今入了宁寿宫被封为太贵人,很是受宠,只是这位太贵人十分忧心家中病重的母亲与三位年幼的弟弟。


    阿沅的意思很简单,让林如海想办法去看一看储家的情况。


    若是那位储县丞真如储太贵人所说的那样,是个狼心狗肺的,便想办法将储家母子四人从储家那个大坑里解救出来,若储县丞还有一丝良心,也希望林如海能够照料一二。


    珍嫔的书信谁看了都得说一声珍嫔心善。


    可林如海却从其中看出了其他意思,显然,珍嫔是希望林如海能将储家母子四人掌握在手里。


    太贵人啊……


    没想到他这位堂妹的手……竟伸的那般长,这才多久啊,爪牙都到了太上皇身边去了。


    林如海揉揉脸,当着林福的面将书信给烧掉了,然后吩咐林福:“你去南至县一趟。”他凑到林福耳边,小声的将打算给说了出来,说完后眼神锐利:“记住,此事只需成功,不许失败。”


    林福也心如擂鼓:“是,老爷,老奴亲自去办。”


    说完,又趁着夜色离开了小院,连夜赶往了姑苏。


    林如海这一夜都没能睡着,只觉得精神亢奋的厉害,他喝了酒,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往日不敢想的事情,如今也敢想了。


    先是想到珍嫔娘娘有了身孕,若一举得男,那便是当今的皇长子,自古以来,长子与嫡子都是不同的,未来……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再就是自己膝下凋零,唯一的子嗣还是个病歪歪的女儿,他又想到日后皇子年岁渐长,自己老了,却无子嗣继承荣光,又有些悲从中来,忍不住将脸捂在枕头里哭泣。


    最后更是想到贾敏与自己琴瑟和鸣,夫妻和乐,若为了子嗣便纳妾的话,妻子又是否会伤心,他又有些舍不得,就这样思绪烦乱了一整夜,一直到天光乍亮,才浅浅入眠。


    接下来的几日,林如海一直兢兢业业的忙碌着,卫若琼也一直观察着。


    “这倒是个干实事的。”卫若琼私下里与钱明峰说起了林如海:“也不到我跟前晃悠,真是个傻子。”


    他卫若琼可是皇帝伴读!


    钱明峰冷哼:“你才是个傻子。”


    人家的妹妹如今是皇帝宠妃,肚子里还很可能怀着皇帝长子,需要巴结一个伴读?


    卫若琼看明白了钱明峰的意思,顿时也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赈灾款还有两日便能到达灾区,钱明峰再次将林如海唤来,这一次便没有其他借调的官员了,只有他们三人,卫若琼依旧是当初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手里端着茶碗,表情漫不经心。


    他简略的将皇帝的安排说了一番,着重点了甄应嘉。


    “这位甄大人来头不小,背后还有太上皇,一时半会儿咱们是没法子,不过倒是可以先收集罪证。”卫若琼手里端着茶碗,语气有些吊儿郎当,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林如海。


    林如海不曾注意到,只连连点着头。


    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甄应嘉听着有些耳熟。


    卫若琼见林如海还一副傻憨模样,不由有些不悦,觉得林如海在装傻卖痴,便略用了些力气,将茶碗放在了桌案上,发出‘砰’的撞击声。


    这一声引得钱明峰挑眉,也引得林如海满眼意外。


    卫若琼目光如炬,自然将那抹意外看在眼底:“说起来,林大人与这位甄应嘉甄大人还有些渊源。”


    渊源?


    林如海抿唇,开始头脑风暴。


    他自小在京城长大,五岁开蒙,十四岁开始科举之路,一路顺风顺水考中探花,虽后来因守孝在父母坟前结庐守孝,却也只一心读书,未曾与他人过多来往,再后来得授官兰台寺大夫,不过两年功夫,他便得了巡盐御史的差事。


    思来想去……


    他是真不认识这位甄应嘉。


    但也觉得耳熟。


    所以到底是在哪里听到的呢?


    卫若琼见他迷茫不似作伪,心底那点儿不悦消失,甚至有些无奈:“林大人,贵夫人出身荣国府,这位甄大人所在的甄氏乃是贾府的老亲……”


    话语未落,林如海骤然惊醒。


    是了,他曾在贾敏口中听说过金陵有几户老亲,只是他自诩为清流,不喜与勋贵来往,这些年除却与荣国府有人情往来,荣国府那些亲眷他是一个都不曾放在心底。


    便是荣国府……贾敏自从嫁到林家后,也只跟着林家的份例走,哪里还有当年在荣国府中的奢靡生活。


    “卫大人原谅介个,下官对夫人娘家的亲眷……不甚了解,这些年来,也未有来往。”林如海此时面红耳赤,心中也很是忐忑。


    谁能想到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居然犯了这样的大错?


    虽说甄应嘉背后有太上皇,可只听卫若琼的话便知晓,皇帝心中对甄氏记恨着呢!


    “林大人当真是个‘孤直’之人,不仅与夫人娘家的亲眷无甚来往,好似与同宗的珍嫔娘娘也无甚来往?”卫若琼见林如海话语真诚,却没完全信任,后期他自会调查。


    林如海汗颜:“娘娘年幼,下官年长,虽为兄妹,可到底有男女大防,如今下官带着娘娘胞兄读书,瀚哥儿有天赋,下官也是欣喜的很。”


    尤其他自己还没儿子,能收个有天赋的学生,还是自家人,他可不就高兴了么?


    卫若琼‘唔’了一声便不再问了,而是重新说起甄应嘉之事:“那甄氏盘桓金陵日久,家族枝繁叶茂,脉系众多,若想收集罪证,非一朝一夕之事,本官处理完此次赈灾之事便要回京,关于甄氏……还得交由你俩来查。”


    他看看不吱声的老狐狸钱明峰,再看看一脸萌新却目露精光的林如海。


    心中立即有了决断。


    “林大人,本官听闻令夫人与令嫒身体不大好,有心想引荐个致仕的老太医给你,你可愿意?”


    林如海闻言一怔,随即大喜。


    赶忙拱手:“多谢大人,下官求之不得。”


    卫若琼站起身来:“林大人,宫里的娘娘盼着你好呢。”学着钱明峰平日里的样子拍拍林如海的肩膀:“可别辜负了娘娘与陛下的期待。”


    林如海闻弦音而知雅意,只觉得肩膀上骤然一沉。


    那是压力么?


    不,是陛下给他的机会与信任。


    他深吸一口气:“是,下官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卫若琼可不在乎这些口头保证,他只看实际行动!


    ***


    永寿宫内。


    阿沅看着系统面板,只看见历史记录上面……


    [积分+50、积分+50、积分……]


    是的,她终于有进账了


    皇帝每睡一个秀女,她的任务卷轴就少一个,积分就会加五十,阿沅日日盯着积分余额,只期望着尽快攒满五百积分,来个十连抽,万一就由非转欧,一发入魂出一个顶级金卡SSR呢?


    但是!


    最终这个积分停在了[四百五十]。


    “砰——”阿沅重重地一拍桌子,气愤地看向金姑姑:“他又受了什么刺激?是后三宫的姑娘们不好看?还是不够温柔?还是不够顺从?”


    就差一个了,这皇帝是不是颅内生疾?


    金姑姑赶忙为自家主子奉上一杯消火茶:“主子息怒,奴婢想着,恐怕是因为延禧宫住不下的缘故。”


    自从皇帝宠幸了卫答应,便开了荤,接二连三的又宠幸了几个秀女。


    但皇帝好似都不大满意,因为全都只封为了答应,一股脑的塞进了延禧宫……如今的延禧宫,除了前后正殿没住人,其他的偏殿、耳房、稍间都住满了人。


    阿沅都忍不住将‘三宫’改为了‘四宫’了。


    “东西十二宫,宫宫有空屋,他是怎么想的,非要往延禧宫里钻?难不成那是什么好去处?”阿沅气的双目都要喷火了。


    金姑姑其实也不知皇帝是怎么想的。


    那些姑娘环肥燕瘦,有纤细婀娜的,亦有丰腴富贵的,能在一千多名秀女中厮杀出来的,又有几个不是美人?顶多比不上自家主子而已。


    阿沅吸了吸鼻子,本就在孕期,情感起伏无法自控,这会儿委屈的眼圈通红:“本宫都快气孕吐了!”


    金姑姑心疼坏了,赶忙上前扶着自家主子。


    “娘娘莫要伤怀,不就五十积分嘛,不若再找找其他的任务?哪怕只有五积分的奖励,奴婢也去帮主子给办了。”


    阿沅摆摆手:“算了,就这样吧,他也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凑满了。”


    除非万不得已,她绝不会做五积分的任务!


    既然皇帝不招新人侍寝了,那她也该趁机刷一刷恋爱值了,因着之前的承诺,最近皇帝都陪着阿沅用膳,皇帝的御膳房加上永寿宫的小厨房,养的阿沅面色红润,看起来格外的漂亮。


    随着胎相稳固,害喜症状也渐渐消失。


    皇帝看向阿沅的眼神也渐渐冒绿光,以至于最近阿沅都不太愿意跟皇帝见面,生怕这小子狼性大发,对着一个孕妇动手动脚。


    所以想要刷恋爱值,还得趁着皇帝连续招幸新人,连日劳作,肾有些发虚的时候才能刷。


    “陛下……”


    水琮刚进永寿宫正殿的大门,就听见爱妃一声呼唤,他快步走进西暖阁,就看见阿沅坐在碧纱橱里,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身侧,身上穿着一件水白色的外衫,里面只着寝衣,歪在大靠枕上,整个人看起来慵懒极了。


    “陛下恕罪,臣妾身子重,起不来身给陛下请安。”阿沅手虚虚地落在小腹上,明明才三个月,那处竟已经有些些许弧度。


    水琮哪里舍得怪罪阿沅,干脆脱了鞋,也跟着歪了上去。


    阿沅虽歪在靠枕上,却也不是单纯的躺着,只见她的身侧放着一方小几,小几上面有果盘,还有一本话本子,水琮歪在小几的另一边,十分自然地拿起话本子,看了看封皮:“《会真记》?”


    他蹙了蹙眉:“你怎的看这书?结局太悲,看了恐会伤伸。”


    阿沅无所谓地耸耸肩:“不看结局就是了,再说只是话本,又不能当真,嫔妾可不是那较真的人,左不过图一乐呵罢了。”


    水琮笑开,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倒是想得开。”


    阿沅干脆捉住他的手捏了捏,活像个登徒子。


    “你这是学的张生还是莺莺?”水琮又反手捉了回去,能问出这样的话来,可见水琮也是看过《会真记》的。


    “当然是风流倜傥俏张生。”


    阿沅做出个小生模样,却不等水琮反应,自己先笑开了花,这份好心情也感染到了皇帝,他正因为江南水患之事而烦心,看见阿沅那无忧无虑的模样,仿佛自己也跟着放松了。


    “快端午了,江南进上了一批宫花,朕瞧着挺适合你,回头叫长安全送到永寿宫来,你尽管挑,喜欢的便留下,不喜欢的赏给下头宫女便是。”


    皇帝心情好了,便是一波赏赏赏。


    阿沅瞥了他一眼,黛言黛语起来:“是独独嫔妾有的,还是其他妹妹们都有?”说着,还瞥了一眼延禧宫的方向。


    水琮一把掀开小几,凑过去将人搂进怀里:“自然是独你所有,别处朕都不爱去。”


    那些答应们皆只侍寝了一夜便被抛诸脑后,如今都缩在延禧宫里,等待着皇帝的再次招幸,只可惜,皇帝再没有想起她们来。


    小醋怡情。


    之后便是静静的相拥,水琮将美人抱在怀里,手不停着抚摸着她如瀑的长发,他当真是爱极了这样的手感,顺滑,柔软,浓密……握着发丝便好似握住了一朵云。


    这是别的女人身上没有的感觉。


    那些女人,千篇一律的木讷无趣,无论有着怎样的外表,她们总能将他的兴致勃勃变成兴致缺缺,最终沦为一场枯燥无味,乏善可陈的游戏。


    阿沅虽然怀了孕,却是多才多艺的,当年在扬州的艺术培训私教课没白上。


    下棋,插花,弹琴……甚至连唱曲儿她都会。


    皇帝只觉得跟珍嫔在一起,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天就黑了。


    “陛下,今晚您还走么?”阿沅牵着皇帝的袖子,脸上满是依依不舍。


    水琮反手抱住她:“今晚朕留在永寿宫陪你。”


    阿沅高兴了,立即将宫人们支使的团团装,一直到躺在了床上,还不停地动来动去。


    看的水琮心都软了,他抱住她:“朕留下就这么开心?”


    “当然了。”阿沅埋在他怀里。


    水琮拍拍她的后背,按理说不该留在有孕宫妃的宫里的,但谁叫珍嫔需要他呢?自然也就只能破例了,更何况……如今宫里妃嫔少,也没人会盯着永寿宫。


    “睡吧。”他安抚地梳理着她的头发,一直到她沉沉的睡去才停下。


    阿沅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这些日子以来,她也发现皇帝对她头发的喜爱了,每次过来都要将她搂进怀里,静静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活像个恋发癖患者。


    次日,水琮再一次神清气爽地离开了永寿宫,这一夜他睡得极好,就仿佛多日来的疲倦都在这一夜尽数去除,整个人从身体到精神,都恢复到了最完美的状态。


    阿沅则是一直到晌午才起身,懒洋洋地被扶到了梳妆台前,她打了个呵欠:“不必梳繁琐的发髻,反正不出门,怎么清爽舒适怎么来吧。”


    “是,娘娘。”侍书一边应声一边手指翻飞地在阿沅的头上缠着红绳,原本应该盘成发髻的头发也随意的披散在脑后,只用一根红绸随意的扎着。


    “这样就行了。”阿沅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又指挥着侍书给自己簪了一朵绒花,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娘娘,奴婢又学了几个新发型,待有空梳给娘娘看。”侍书见阿沅只需要简单的发型,心底有些着急,自从抱琴表现出无与伦比的表演天赋后,她就有了危机感。


    她演技不行,便想着从其他方面入手,恰好她的美商很是不错,又勤恳好学,便求着金姑姑帮她寻了师父,跟着学了一手梳头化妆,服侍搭配的手艺。


    只可惜娘娘如今怀了身孕,穿着打扮皆以舒适为主,叫她难以展露。


    “那感情好,陛下不是说过了端午就要去行宫避暑么?到时候侍书便给本宫梳个轻巧好看的发髻吧。”阿沅是不介意身边的宫女良性内卷的,反正最后受益的都是她:“再去库房挑几匹色彩清雅的料子裁了做衣裳,留着行宫里面避暑穿。”


    侍书连忙点头,这可是她的专业领域。


    “对了,抱琴呢?”


    阿沅从梳妆台前站起来,侍书赶忙扶住她的手:“回娘娘,抱琴姐姐一早便去花草房了,如今烈日炎炎,太平缸里的水到了中午都有些烫手,得寻一个鱼缸将鱼儿捞出来,否则都快要熟了。”


    “那是该早日挪到屋里来……”


    太平缸虽然水多,但一直暴晒,在这么下去,怕是活鱼得变鱼汤。


    起了身,阿沅用了早膳,便扶着金姑姑的手臂在院子里溜达,她昨晚上对水琮可没小气,不仅让他一直处于深度睡眠,还偷偷给他喝了营养水,想必今天有精力折腾了。


    这后三宫里可还有好些个卷轴等着他呢!


    作为皇帝怎么能懈怠呢?


    绕完几圈,背后出了薄汗,阿沅才回屋清理了一番,换了身衣裳打算看一看账本,虽说入了宫,但林如海给了她嫁妆,这一点她已经跟水琮报备过了,水琮特许每个季度送一次账本入宫,让她能够打理自己的嫁妆。


    林如海不是小气的人,光京城的铺子,宅子就有好几处,更别说还有郊区的庄子,那些庄子虽说都是小庄子,但都是上好的水田,每年光种地就能有不少收入,更别说庄子连成片,中间还有不少庄户人家,靠着佃田过活呢。


    阿沅不缺钱,所以日常打赏下人也大方。


    如今永寿宫已经成了后宫人人向往的好去处了。


    与之相反的是延禧宫,那边虽然有不少主子,但都不受宠,而且手里拮据,莫说打赏了,想要拿钱去御膳房加个菜都难,虽说每个月都有份例,但答应的份例又能有多少?比各宫里的女官还不如。


    就在阿沅看账本的时候,抱琴喜滋滋地进来了:“娘娘,有福公公来给您送宫花来了。”


    “看来陛下还没忘记。”阿沅合上账本,请了有福进来。


    有福身边有个穿紫衣的嬷嬷,只见她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有一个木匣子,此时敞开着,里面整齐摆放着二十几朵宫花,各种花都有,他讨巧地介绍道:“娘娘您看,一年十二个月,每月都有不同的花,各个制作了两朵,组成了两个整套,正该全配了娘娘才是。”


    阿沅捏起一朵荷花簪仔细端详,能送进宫来的宫花自然是完美的。


    “本宫很喜欢,有福总管代本宫向陛下谢恩了。”


    说着,看了眼抱琴,抱琴自然的上前送上了装着银票的荷包。


    有福接了赏,笑容愈发真诚了。


    “奴婢需回乾清宫复命,便先回去了。”有福送完了东西便打算回乾清宫。


    金嬷嬷抢先一步出来相送:“有福总管慢走。”


    有福笑着点点头,便径直走了,反倒那位紫衣嬷嬷磨磨蹭蹭的,好半晌都没离开永寿宫大门,一直等到有福转过弯往月华门而去,紫衣嬷嬷才一转身,重新回了永寿宫。


    “主子。”紫衣嬷嬷进来后便对阿沅跪下了,只是表情有些郁闷:“奴婢紫衣,叩见主子。”


    金姑姑早早让抱琴她们下去了,这会儿正殿里只有她们三个人。


    阿沅喝着牛乳,看向紫衣嬷嬷:“你在哪儿当差呢?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到永寿宫来?”


    没错,这位紫衣嬷嬷正是阿沅用掉的那张[SR紫色嬷嬷卡]。


    “回主子话,奴婢在……”紫衣嬷嬷有些说不下去,闭了闭眼,最后还是一咬牙说道:“奴婢在御花园绛雪轩当差。”


    她虽然不是刷恭桶的,但也不是什么得用的嬷嬷,也就比冷宫稍微好点儿。


    紫衣嬷嬷垮着一张老脸,浑身散发着不爽的气息。


    她心里暗恨,若不是她没有门路,手里也没有银子,也不至于做这样的粗使活计,不过现在好了,她有了主子的赏识,日后步步高升有望了。


    “那岂不是极为靠近宁寿宫?”阿沅眼睛一亮。


    那可是个好地方啊。


    紫衣嬷嬷听出了主子语气里的兴奋,也跟着心下一松:“绛雪轩确实靠近宁寿宫,平日里宁寿宫的娘娘们无事便会到御花园来逛逛,不过她们怕冲撞,便也只在绛雪轩周围。”


    所以她对宁寿宫的娘娘们可了解的很,比后三宫还有延禧宫的还了解呢。


    她生怕主子不满意,立即说了不少她所知道的宁寿宫八卦。


    阿沅:“……”


    她打开系统面板,找到紫衣嬷嬷的卡面,只见原本全是问号的卡面变了,技能那一栏大喇喇的[散播谣言]、[长舌妇]两个技能挂在那。


    好嘛,这又是个大杀器!


    阿沅轻咳一声:“暂且不需要你做什么,只需你继续在绛雪轩待着,注意着宁寿宫的消息,若有重要的事,便立即通知金姑姑便可。”说着,她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紫衣嬷嬷:“你也辛苦了,这银票你拿去用,若是不够再跟我们说。”


    紫衣嬷嬷顿时感动的眼圈都红了。


    这主子也太好了吧!


    她还什么任务都没做呢,居然就给她发奖金了。


    “主子您放心,宁寿宫里一个消息都别想逃过奴婢的耳朵。”紫衣嬷嬷发了狠,既然主子想知道宁寿宫的消息,那么那些娘娘们一天上几次恭桶她都得打探清楚。


    阿沅点点头,却还是叮嘱一句:“没本宫的吩咐,可不能乱说话。”


    那俩技能让她有些不敢信任紫衣嬷嬷的嘴。


    紫衣嬷嬷立即抿紧了嘴巴,表示自己没事儿坚决不乱说话。


    “对了,你既然在绛雪轩干活,怎会跟着有福公公来送宫花?”阿沅叮嘱完了,终于想起来询问这件事。


    紫衣嬷嬷憨憨地笑了一声:“奴婢与有福公公是同乡,奴婢跟有福说想找个好去处,有福公公便带了奴婢来永寿宫,给了奴婢一次寻找良主的机会。”


    阿沅眨了眨眼。


    同乡啊……


    她有点get到紫卡的好处了。


    “可本宫却不会调你来永寿宫,而是希望你继续回绛雪轩,你又该怎么跟有福公公回禀呢?”


    紫衣嬷嬷笑的就更开怀了:“奴婢惫懒,永寿宫规矩森严,奴婢听了后心中惧怕麻烦,临到门口打了退堂鼓,没敢进到正殿来打扰娘娘。”


    阿沅满意地点头,夸赞道:“真不愧有一张巧嘴。”


    “多谢主子夸奖。”


    对于紫衣嬷嬷来说,这话是最好的夸奖。


    阿沅又问了几句宁寿宫的事,便让金姑姑带着紫衣嬷嬷退下了,到了门外,紫衣才满是艳羡地看着金姑姑:“你可真好,能贴身伺候主子。”


    “你努力升级,早日升阶做金卡,日后也能贴身伺候。”金姑姑安慰道:“再说了,你如今的技能也不适合留在主子身边。”


    那就是个大麻烦。


    紫衣嬷嬷赞同的点点头:“我这样的就该隐藏于幕后,搅弄风云才是。”


    她表情狠辣中带着阴郁,很有些大BOSS的味道。


    金姑姑见了眼睛疼,连忙赶人:“赶紧回你得绛雪轩去。”


    紫衣嬷嬷‘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高傲地走了。


    阿沅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紫卡嬷嬷,发现这紫卡嬷嬷不仅不鸡肋,甚至还有不一样的用处,她甚至有点想把剩余的紫卡一口气全发出去,最终还是忍住了。


    毕竟她还年轻,万一未来抽不到紫卡了呢?


    她得省着点用才行。


    用了午膳后,阿沅又睡了一觉,起身后便听说皇帝晚上又招了一个后三宫的秀女侍寝,再一听名字,居然是王惜灵。


    “看来她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可终于要有个正经身份了。”


    阿沅为王惜灵感叹:“只不知晓明日分宫她会被分到哪里去,延禧宫里可真的住不下了。”


    “左不过是东六宫,不会分到西六宫来扰了娘娘清净的。”金姑姑对皇帝的心思把握的很准,除非那个王惜灵格外惹皇帝喜爱,否则估计也是个集体宿舍的命。


    果不其然,次日皇帝只给了王惜灵一个答应的位份,延禧宫住满了,便被塞去了永和宫的偏殿。


    不过……


    王惜灵在钟粹宫时住的是稍间,如今搬去了永和宫的西偏殿,房间比以前大了将近三倍,想必该是满意的吧。


    王惜灵满意么?


    那自然是很不满意。


    永和宫年久失修,有一股腐朽味道。


    与精装修过的永寿宫不同,永和宫曾经住过一位真真国的和亲公主,这位公主可不是省心的,利用放射性石料会导致胎儿畸形的特点,在后宫搅风搅雨了好些年,才被太上皇发现关进永和宫幽禁,一直到前几年才去世。


    父子俩嫌弃永和宫晦气,再加上修缮宫殿要钱,才将永和宫封了宫。


    谁曾想,如今竟又开了门,让王惜灵住了进去。


    王惜灵搬宫,见到永和宫那萧条景象,心中是止不住的失望。


    她不求能与珍嫔的永寿宫一样奢华,但至少也得是个清幽宜居之所呀,可现在呢?


    王惜灵眼圈都红了,本就因为侍寝而身体疲累,这会儿只恨不得晕死过去,再醒来发现自己还在乾清宫,永和宫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可偏偏她身子强健,想晕都晕不过去。


    “王答应,您住在西偏殿。”所以别瞪大眼睛盯着正殿了,那不是您能住的地儿。


    西偏殿?


    王惜灵愣了一下,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只是个答应,好像没资格住正殿,等看清西偏殿的模样,她顿时更伤心了,不仅和正殿一样破,还不如正殿一半儿大。


    内监指着地上跪着的几个小宫女小太监:“这是内务府分配来伺候答应的。”他也没给介绍,而是直接一甩拂尘:“屋子里已经收拾妥当了,份例稍后有人会送来,答应也累了,便早些休息吧。”


    说完便行了个礼退下了。


    前些时候初封卫答应时,内务府还去烧了两天热灶,可谁曾想是个不中用的。


    如今答应一个接一个的,内务府都佛系了。


    除非再有个初封为贵人的妃嫔,否则他们绝不会上赶着巴结。


    内务府的内监走了,偌大的永和宫重新恢复了寂静,王惜灵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平复了自己的怨气,开始询问起地上的宫人。


    三个宫女三个太监,年岁都不大,各个瘦瘦小小,看起来畏畏缩缩,皆不得用。


    王惜灵挑了其中年岁最大的秋雨贴身侍奉。


    进了西偏殿,王惜灵心理落差更大了,攥着拳头,咬牙切齿:“这宫里这么破,可怎么住人?”


    “主子,这里虽……陈旧了些,可好歹门窗都是完好的,里面也打扫干净了,只是没什么人气儿而已,等咱们住下后好好拾掇拾掇,很快就能恢复生气了。”秋雨小声劝慰着自家主子。


    王惜灵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永和宫,永寿宫,就差了一个字。”


    可实际情况却千差万别。


    秋雨缩脖子……自家主子也真是敢想,她只是个答应而已,怎能跟珍嫔娘娘比呢?


    “收拾吧,待安置下来后,再到延禧宫看看去。”王惜灵现在迫切去前面的延禧宫看一看,看看其他答应的居住环境,既然不能跟永寿宫比,总得比延禧宫强吧!


    第26章 红楼26


    五月初五,端午节。


    永寿宫的小厨房从昨天晚上就开始泡糯米,洗粽叶和竹祧,天一亮就开始包粽子。


    院子里人来人往,所有宫人都提早半个时辰起身,可就算如此,永寿宫里也是静悄悄的,人们来往无声,就连说话都互相耳语,只因永寿宫的主位娘娘珍嫔还未醒。


    等到阿沅起床时,已经天光大亮,满院粽香。


    “娘娘,今儿个是端午,要洗草药水。”抱琴端着铜盆从外头走了进来,铜盆内是褐色的艾草水,这会儿已经放凉了:“金姑姑说娘娘怀着身子不能泡浴,便叫奴婢给娘娘擦洗身子。”


    阿沅面上还带着睡意,精神还没完全醒过来。


    艾草的味道有点怪,又有点香。


    她伸出手任由抱琴拧干了帕子为她擦手擦脸,等一套都忙完了,她才彻底的清醒了:“洗漱用的艾草水,香囊里也放了干艾草,今天真是被艾草腌入味儿了。”


    “皆是为了避五毒,娘娘就忍着些吧。”抱琴见自家主子满脸的嫌弃,好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金姑姑呢?”


    阿沅看了一下四周,没见到金姑姑的身影。


    “姑姑去内务府取东西去了,估计也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看见金姑姑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抱琴一看就赶忙退下了,那盒子里一般装的是账本子,皆是主子的嫁妆收益,这部分向来都是金姑姑管着的,她们也知道要避嫌,所以在主子看账本的时候,便会自觉的退下。


    “主子,扬州那边来了消息,说林大人已经将储氏母子四人接去了扬州。”


    金姑姑将盒子放在阿沅身边的小几上面。


    阿沅一边打开盒子,一边‘哦’了一声:“怎么回事?”


    “储太贵人没猜错,那位储县丞当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林福大管家到南至县的时候,刚好碰上储家大儿子在医馆求医,正跪在人家医馆门口磕头呢。”


    金姑姑叹息:“若非林福长了个心眼,那储家夫人怕是都没命了。”


    谁能想到,宫中太贵人的母亲竟能因为没有银钱医治而丧命呢?


    “储县丞停妻再娶,当初太贵人上了船便拿着聘金娶了二房养在了外边,只是命不好,前些时候陪着那二房回娘家的时候,半道上拉马车的马儿发了狂,连人带马车,直接冲入了河里,二人都淹死了。”


    阿沅:“……”


    这储夫人是个狠人呐!


    都不用猜,阿沅便知道这马儿发狂定是储夫人的手笔。


    至于为什么会下这样的狠手……或许是人之将死,拉个垫背,或者不愿看着丈夫拿着女儿的卖·身钱肆意挥霍,亦或者是不想储县丞停妻再娶的事被发现,再误了儿子们的前程。


    总归,储县丞这一死也算是一了百了了。


    如今又被接去了扬州,有林如海照拂,以后得日子也算能好好过下去了。


    “此事你交给紫衣嬷嬷,叫她想办法传到储太贵人耳中去。”


    做了好事不告诉苦主,便如那锦衣夜行。


    阿沅可不是大方的主。


    金姑姑应了一声,正准备去办事,就看见阿沅将腰间的香囊给扔到了一边。


    “娘娘,今儿个是端午,佩戴艾草香囊是习俗。”


    阿沅无奈,只好将香囊又拿了回来挂在了玻璃炕屏上,屋子里到处弥漫着艾草的苦涩味,她不愿意待在室内,洗漱完了便叫全禄和常乐搬了桌椅坐在了院子里。


    今日的永寿宫内也是装扮一新,所有的门前都挂上了艾草与菖蒲,还在墙上贴了午时符。


    “娘娘,侍书编了辟邪的五彩丝线,您瞧。”司棋来送粽子的时候,捋起袖子露出栓在手腕上的五色绳。


    “不错,这绳子编的很是精致,你去叫侍书再编两个来,本主有用。”说完,又吩咐小厨房:“再煮几个咸鸭蛋,再依着五色绳的颜色配几根打络子的绳子来,本宫给腹中的皇儿编两个蛋袋子。”


    蛋袋子?


    司棋愣了一下,她倒是没听过这样的风俗。


    “江南那边儿有这样的风俗呢,一般给小娃娃辟邪用的。”


    一听说是给小主子用的,司棋立即去找侍书去了,很快厨房那边又开了火,阿沅也拿到了打络子的丝线,在某方面来说,她也算十项全能了,手指翻飞着,不一会儿就打了好几个蛋袋子。


    侍书在旁边看着,学着,不一会儿也就会了,毕竟本就不难学。


    阿沅打完了两个素的,又挑了几根线,让侍书拿了一把玉珠来,编制的时候,将玉珠编制了进去,很快,一个低调奢华的……蛋袋子出炉了。


    等一切都忙完了,阿沅才取了一根五色绳,一个巴掌大小的绣盘龙香囊,还有那个加了玉珠的蛋袋子,用一个精美的木匣子装了起来,又叫小厨房拿了几个卖相最好的粽子,用竹编小篮子拎着,叫全禄送去了乾清宫。


    作为一个完美对象!


    阿沅不仅会给皇帝补身子,还会为他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


    全禄走了后,她立刻站起身来吩咐抱琴与侍书:“将寝殿的帐子换成月白绣荷花的,被褥则换成柳黄绣葡萄纹的那一套。”


    这两个颜色都有助于原本烦躁的心情平静下来。


    想必今天忙了一整天的皇帝,极其需要一个能放松的地方,也需要她这个温柔的解语花。


    乾清宫里,水琮身上的朝服还没换下,他刚主持完拜神祭祖事宜,等休息一会儿,还要去参加祭龙仪式。


    天气很热,朝服很繁重,一时半会儿又不能换上轻便的常服,所以哪怕乾清宫里放着冰盆,也惹得水琮额头冒汗,热的狠了,脾气自然好不了。


    所以这会儿乾清宫的气压很低,便是长安都垂着脑袋一声不敢吭。


    “陛下,永寿宫的全禄求见,说是珍嫔娘娘送了东西来。”外头传来有福的通报声。


    水琮还没什么反应呢,长安倒是先高兴了起来。


    珍嫔娘娘可真是大救星哩。


    “宣。”水琮听到阿沅的名字面色稍缓,只是语气还有些沉闷。


    很快全禄就捧着匣子进来了,篮子则被有福拎着。


    “珍嫔送了些什么?”冠冕轻轻晃着,水琮今日装束着实不适合大动作,便只在椅子上坐着,目光却已经落在全禄手中的木匣子上。


    全禄先给皇帝请了安,然后才将手中木匣子奉上:“……娘娘说今日是端午,便亲手做了这几样辟邪之物献给陛下,祝愿陛下平安顺遂。”


    不大的木匣子中躺着五色绳,香囊,装着咸鸭蛋的玉网袋。


    水琮几不可查的愣了一瞬,他拿起五彩绳:“珍嫔怎么想到编织这些东西?”


    “娘娘说是江南的风俗,如今她腹中有了小皇子,编织这些也是为了小皇子祈福。”


    是了,珍嫔也是江南人……


    水琮的乳母也是江南人,他自然知晓江南的风俗,在江南,这三样辟邪之物一般都是母亲为小儿准备的,端午午时戴上,一直到端午后的第一声惊雷响起,才用剪刀剪断五彩绳,扔到河流中,让五彩绳随波逐流,带走身体内的‘毒气’。


    在乳母被杖杀之前,他每年都会收到乳母的辟邪三件套。


    谁曾想,时隔多年,他竟再一次收到了。


    “不错……”水琮心头闷闷的,一抹酸涩涌上心头,他闭了闭眼,将五彩绳攥紧在手心:“珍嫔有心了。”


    “你先回永寿宫,告诉珍嫔,晚上宫宴后朕去看她。”


    “是,陛下。”


    东西送到了,全禄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又带着陛下晚上要来永寿宫的消息回去了。


    全禄走后,水琮盯着木匣子中的三件套看了许久,才吩咐有福:“先将匣子送到寝殿,私库里还有两套粉宝石的头面,取了送到永寿宫去。”


    有福立即应下。


    长安见陛下心情不好,便知晓陛下又想到那位被杖杀的乳娘,他是乳娘被赐死后才来到陛下身边伺候的,所以此时也无法安慰陛下。


    只不过,他曾听过一耳朵,那位乳娘的夫家与娘家当年也一并被清算了,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曾放过。


    以己度人,圣人……未必不知晓甄氏跋扈,所以怕再出一个甄氏。


    水琮忙了一整日,到了晚上还要设宴宴请宗室王爷们。


    因着当年义忠亲王谋反一事,太上皇发了狠,将宗室的王爷们杀的差不多,如今剩下的,不是老就是病,仅剩下的几个年轻王爷,还是水琮的皇兄们。


    太上皇忌惮成年的儿子们,当初禅位给水琮后,便将年长的儿子们全都过继出去了。


    老王爷们并非没亲儿子,只不过都是庶子,本打算上奏庶子改换玉牒记入王妃名下充作嫡子,可谁曾想,当年疯狂的太上皇直接釜底抽薪,将自己的儿子过继过去做世子。


    老王爷们自然是不满的。


    可不满能怎么办呢?太上皇是真疯了……当年整个京城都被杀得血气弥漫,半年了,吹来的风里都夹杂着血腥味儿,老王爷们吓破了胆子。


    老王妃们都是挺淡然,反正都不是自己亲生的,她们宁愿养皇子。


    端午晚宴肃穆又沉闷,水琮还未大婚,后宫虽有一些妃嫔,但唯一算得上高位的珍嫔还因有孕未能出席,往年诰命宗妇们需前往宁寿宫拜见甄太妃,可今年却得了旨意,特许各诰命宗妇留在家中陪伴家人过节,无需入宫了。


    “大哥,你瞧宁寿宫那两个。”曾经的三皇子,如今的庸王水淳歪了歪身子,小声跟曾经的大皇子,如今的安王水渊咬耳朵。


    今年不需要带王妃入宫,他们兄弟几个便坐的极近。


    此时庸王让安王看的,正是坐在水琮下首的两个小皇子,将将四五岁的年纪,长得珠圆玉润十分可爱,神情天真中带着懵懂。


    因着太上皇向来不出席宫宴,今年诰命宗妇又无需进宫,甄太妃便将两个儿子塞到前朝宫宴来了。


    只是年岁太小了……


    也未曾见过这样的大场面,两个小皇子这会儿坐着,憋着小嘴,眼圈都有些红了。


    “长大了。”安王瞥了一眼,端起酒杯一口饮尽,嗤笑一声:“想必皇帝这几年的日子不好过。”


    “是啊……”


    庸王也跟着端起酒杯,长叹一声:“当初本王还有些不甘心,这些年也算想明白了,其实日子最不好过的就是陛下,咱们能在自己府里当家做主,妻妾和睦,子女孝顺,不比当皇帝来的快活?”


    反正老爹没死,弟弟还没亲政,只要他们不想着谋反,他们日子简直可以称得上逍遥了。


    除了手里没有权利。


    “本王听说宫里珍嫔怀上了,咱们这位弟弟也要当爹了。”


    一直不吱声的五皇子康王水洌也坐不住了,歪过身子就跟着八卦:“这中宫无主,皇长子就要降生,日后这皇后得多膈应呐。”


    “你闭嘴!”庸王立即捂住弟弟的嘴,厉声呵斥:“你不要命了,什么话都敢说。”


    康王委屈巴巴,他说的是事实啊。


    “本王倒觉得不是什么坏事。”安王双手环胸,看着上面威严的皇帝弟弟,声音有些高深莫测:“这些年……有太上皇压着,宫里已经安静太久了。”


    “斗起来才好呢。”


    只有斗起来,他们这些老皇子才能有一展才华的机会。


    他撇眼看向一直喝茶不说话的六皇子顺王水洛:“老六你说哥哥说的对呗。”


    顺王抿嘴笑了笑:“顺王府向来是忠臣良将,自然盼着为陛下分忧。”


    一群被过继出去的王爷一边斗着嘴,一边用复杂的目光看向皇座上的水琮。


    这个做了许多年傀儡皇帝的弟弟,到现在都没能亲政成功……他们的目光又落在皇帝下首的两个小皇子。


    他们都在猜……猜太上皇还有多少耐心。


    宗室王爷们与勋贵大臣们参加完宫宴,便立即回了家,因着家中主母无需入宫觐见甄太妃,今年便在家中摆了席面,只等着宫宴结束便回家吃个团圆饭。


    宫宴虽是荣耀,但着实吃不饱。


    这些大人物们回到家,换了常服便立即上了桌。


    荣国府倒是早早的散了席面。


    往年贾母会同贾赦一起去参加宫宴,可谁曾想,今年皇帝突然下旨诰命无需入宫觐见,贾母前些日子便将诰命吉服拿出浆洗熏香完,打算留在端午觐见时穿的,如今也派不上了用场。


    贾母心情不好,这晚上的团圆宴便吃的也不好。


    王夫人伺候着婆母漱了口,又拿了帕子为她擦了嘴,才劝道:“陛下也是体贴娘娘身子重,这才取消了觐见。”


    “哎,这往年后宫无人,这诰命也入了宫,如今后宫多了几个主子,反倒不行了?”


    贾母心里存了气,语气里也带上埋怨:“我本想带了元春入宫,先去拜见太妃娘娘,咱们贾家与甄家是老亲,四王八公自来同气连枝,若太妃娘娘能提点两句,元春日后的路也平坦些。”


    王夫人闻言心中也是失望。


    不过:“老太太不是说陛下忌惮太妃娘娘,想叫珍嫔庇佑元春的么?”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贾母托着腮,身子歪在榻上,面上无笑,显然气的不轻:“咱们贴着太妃娘娘,不代表咱们就不跟珍嫔来往,如海是我的女婿,那珍嫔是如海的妹子,我们两家是实打实的亲眷,这是谁都否认不了的。”


    “我只是没想到,那丫头竟这般有本事。”


    这么快就有了身子,还封了嫔。


    之前史鼏的提议她一口回绝,如今想来,她是真有些后悔。


    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想徐徐图之修复关联,可偏偏端午晚宴还取消了。


    “若她肚子里的生下来,日后就是圣上的长子。”


    贾母抿了抿嘴:“这对元春也是好事。”


    “怎么就是好事了?”王夫人不解:“她若生下长子,日后又怎会甘心帮衬元春?”


    贾母瞪了她一眼,好似在看一个傻子。


    “如今陛下才多大?便是生下长子又如何?若陛下能有太上皇的寿数,那时候皇长子都快四十了,哪里比得上年轻的弟弟?”再说了:“她是什么出身,咱们元春又是什么出身?她怎么能跟元春比?没得失了身份。”


    贾母觉得二儿媳妇脑子不太行,顿时不放心起来。


    “元春还是留在荣庆堂吧,姑娘大了,有些东西也该学起来了。”


    王夫人哪里舍得。


    这可是她唯一的女儿,如珍似宝的养着,可婆母有令,她不敢不从,只低头讷讷答应了。


    很快,贾元春就带着丫鬟来了。


    她笑着挽住贾母的胳膊撒娇:“那孙女日后可就要叨扰祖母了,祖母可别嫌弃元春愚笨才好。”


    “你姿容出色,品行极佳,更是贴心懂事,祖母只有爱的份儿,又怎会嫌弃你?”贾母将贾元春一把搂进怀里,只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另一边,水琮离了宫宴,便径直到了永寿宫。


    比起前朝那般宏大的宫宴,永寿宫的氛围就温馨多了,只见西偏殿门口摆着几张长条案几,围着中间的圆桌呈一个半圆形,每张案几上面都摆着茶水点心,还有瓜子核桃之类的坚果,最重要的粽子也没缺席。


    阿沅坐在主位的圆桌,永寿宫没当值的太监宫女们这会儿正坐在案几后面的小杌子上,他们正看着中间表演口技的常乐。


    水琮进门时,刚好听见常乐在学狗叫,众人笑作一团。


    守着门的小太监刚好在偷看,直到笑完了才发现影壁旁边站着两个人,吓得他‘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地喊道:“奴婢叩见陛下。”


    随着这一嗓子,场面骤然一静。


    所有人的屁股都从杌子上滑了下去,地上顿时跪倒了一片:“奴婢叩见陛下。”


    仔细听,还能听到中间的恐惧。


    “嫔妾给陛下请安。”


    阿沅倒是不怕,只起身给水琮行了个礼,得了水琮一个抬手的动作后,才对那些宫人们说到:“你们先下去吧,把院子里收拾了。”


    说完,才在金姑姑的掺扶下绕过圆桌,来到了水琮跟前。


    “陛下,你可算来了,嫔妾都等你好久了。”阿沅捏着帕子,矫揉造作地倒打一耙。


    水琮直接气笑了。


    他用眼神示意阿沅回头,想叫她看看那些手忙脚乱收拾残局的宫人们。


    阿沅偏不回头,伸手牵住水琮的手便将他往正殿拉:“陛下咱们回去吧,天热了,已经有了蚊子,万一被咬的又疼又痒,那可就受折磨了。”


    水琮顺着她的力道进了屋子,便感觉一阵香气扑鼻,原本紧绷的精神骤然放松。


    果然……还是永寿宫里舒服。


    “你这宫里倒是热闹。”


    水琮显然还没忘记刚刚阿沅倒打一耙的事呢。


    阿沅拉着他坐在了炕沿上,靠在他的身边:“陛下,嫔妾这不是想着,您在前面宫宴上热闹,嫔妾便在自己宫里热闹……”


    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嫔妾就是无聊的紧。”


    皇帝见她耷拉着脑袋,明明好似在认错,却又有点倔强不服输的感觉,显然,她是真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


    干脆捏捏她的手:“早知道你这么有精神,便该带着你去参加宫宴了。”


    他一个人端坐在上面,看着下面的哥哥们交头接耳,互相说笑着。


    那一刻,他只觉得一个人坐在上面……太孤单了。


    手微微用力,将人抱进了怀里。


    这一瞬,孤单消散,怀抱里满了。


    长安见皇帝入了寝殿,就知晓接下来不需要他了,跟着全禄去耳房喝了茶,这一夜他也能睡个舒服的觉。


    捂了一整天的朝服,水琮背后出了一层痱子,阿沅赶忙叫人取了药。


    二人躲在帐子里。


    水琮脱了寝衣,光着膀子趴着,阿沅则小心翼翼为他抹药。


    “这天儿真是太热了,陛下不是说端午过了就去玄清行宫避暑的么?”


    水琮‘嗯’了一声:“就这几日了,咱们到了行宫后便能舒服些了。”


    “圣人也去么?”其实阿沅更想问甄太妃去不去。


    “父皇与宁寿宫的妃嫔们去的是另一个行宫,跟咱们不在一块儿,而且他们这次去,得过了十月份才会回来。”不像他们,重阳前就得回来。


    阿沅舒了口气,不在一块儿就好。


    甄太妃管理宫务,虽然没对永寿宫下手,但自从怀孕到现在,期间也差点被冲撞过,她也不知道和甄太妃有没有关系,但她这人向来想的多,这宫里甄太妃对她恶意最大,不管出什么事儿,总归她背锅。


    “那……延禧宫和永和宫那边去不去?”


    水琮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等到了出发那日,阿沅都已经坐上马车了,侍书才打探到了消息。


    水琮相当粗暴的将延禧宫和永和宫分成了两个单位,这一次延禧宫的答应们全去了,永和宫的则没去。


    阿沅:“……本宫记得,永和宫只有王答应一个人住吧。”


    侍书点点头:“娘娘记得没错。”


    所以……水琮只把王惜灵一个人留在了宫里?


    第27章 红楼27


    这皇帝怎么突然变狗了?


    阿沅才不相信是因为什么劳什子‘宫室不同’的缘故。


    定是王惜灵做了些什么惹的皇帝不喜,别看皇帝平素总一副淡然模样,实则内心纤细敏感的很,许是王惜灵自己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皇帝。


    于是她吩咐侍书:“等到了行宫,想办法跟延禧宫那些宫人们打听打听最近永和宫的动静。”


    “是,娘娘。”侍书立即答应了。


    抱琴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更加用心的服侍阿沅。


    金姑姑看在眼里,面色不显,心底却是满意的,知道上进就好,只要不想着爬床,伺候的宫女越厉害,日后娘娘的日子才能越舒心。


    皇帝出行总是声势浩大,早一个月前礼部和内务府就开始准备。


    比起皇帝出行,太上皇就显得低调多了,只两个禁卫军护送,没有仪仗,也没有礼乐,就这样乘坐着低调的御撵,早几日便带着宁寿宫嫔妃去了赤水行宫。


    阿沅是嫔位,马车很大,像个小屋子似得,分内外两间,外间摆着小几,可以喝茶看书,角落里摆着冰盆,内间则只有一张用来休息的小榻。


    用了带来的点心,阿沅便有些犯困了,在侍书的伺候下卸了钗环,躺在小榻上歇下了。


    金姑姑带着两个大宫女到了外间。


    因着金姑姑曾是御前姑姑,又得阿沅看重,二人对她都很尊敬,这会儿主子睡了,便小心奉承着,话赶话地又说到了王惜灵,抱琴有些不解地问道:“那王答应不过一个答应,便是不能同去行宫,又与咱们何干呢?”


    侍书瞥了她一眼,说道:“好呀,我就说从刚刚起你就瞪我,感情为着这事儿呢?”


    抱琴脸颊一红。


    “我就有些好奇罢了。”


    “有甚好好奇的,主子怎么吩咐,咱们就怎么做,主子总有主子的道理。”侍书其实也觉得那王答应不值一提,但谁叫主子感兴趣呢?


    金姑姑一直不说话,观察着这两个丫头。


    抱琴心思深些,想的也多,侍书就有些单纯了,但胜在听话。


    不过……二人目光清正,心思也纯然,都是好孩子。


    所以她也就不介意提点:“不要小看后宫任何一个女人,哪怕只是一个答应。”


    王惜灵从储秀宫时便很活跃,与谁都交好,也因为太活跃了,后期被孤立,如今又被独自留在宫里,便是再好性儿的人都会不甘心,更何况王惜灵的心眼子本就不大。


    虽不知王惜灵哪里惹到了皇帝,但知己知彼方为上策。


    若非已经离了宫,她这会儿已经去绛雪轩找八卦大王紫衣嬷嬷打听消息去了。


    抱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随即一把扯住尚不在状态的侍书,带着几分讨好地给金姑姑行了个礼:“姑姑,还请姑姑教我们。”


    她们入宫的时候,皇帝已经登基,太上皇也已经入主宁寿宫,后宫空置着,她们这样的小宫女,压根没见识过当年后宫倾轧时的惨烈斗争,所以压根没宫斗方面的经验。


    如今她们有了主子,还即将要有小主子。


    为了他们,她们也该努力学习,成长起来才能继续为主子分忧。


    “后宫之事,表面看当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涌动一刻不停歇。”金姑姑接了抱琴讨好奉上的茶,笑的有些高深莫测,作为SSR金卡嬷嬷,她很少能被宿主抽出来,但每出现一次,都会见识到更加波云诡谲的世界。


    后宫,内宅,朝堂,沙场……无论在哪里,都逃不掉一个‘斗’字。


    草灰蛇线,伏脉千里。


    真正的宫斗从不会声嘶力竭,更不会震天撼地,都是悄无声息,寂静无痕。


    “你们呐,还有的学呢。”


    抱琴和侍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忐忑与跃跃欲试,唯独没有恐惧,她们既然决定跟着主子步入后宫这战场,便从未想过退缩。


    暗中观察的金姑姑在心底满意地点头。


    虽说比不上宫女卡池的那些个人精,但在这个后宫也够用了。


    出了京城往西行,不过两日功夫就到了玄清行宫,阿沅也是下了马车后才发现,这处行宫竟建在一对双子山上,左侧的玄清山建玄清行宫,右侧的赤水山建赤水行宫,两山并立,山间山谷被打理的美如仙境,一条小溪顺流而下,穿插其中,几个微型错落形成了小型瀑布,无需靠近都能听到涓涓水流声。


    两山看似独立,实则山腰处却有一座巨型廊桥连接着,两段皆有重兵把守,平素只天子及朝中重臣才能从上行走。


    “那里是什么?”阿沅突然指着远处问金姑姑。


    “那是药圣宫的天王塔。”


    金姑姑不是头一回来玄清行宫,对周边景色都有所了解,当即为阿沅说起药圣宫来,阿沅这才知晓,在行宫后方不远处还有一座皇家道观,据说曾经不少太妃在里面修行过。


    所谓修行,不过是给无子无宠的太妃们安排个去处罢了。


    “不是说会殉了么?”阿沅捏着帕子掩住嘴小声问道。


    “殉的是民间秀女,总有勋贵出身的太妃们不得宠爱。”金姑姑叹息,还好自家主子有子有宠,倒是不怕皇帝突然没了再被殉了。


    阿沅闻言,冷嗤一声:“连殉葬都欺软怕硬。”


    她对这个皇室很是看不上眼,有种带着心腹大臣一起去死啊!光挑着民间妃嫔欺负干什么?


    “咱们进去吧。”看着就生气。


    金姑姑赶忙扶住自家主子的胳膊,从偏门进了玄清行宫。


    这一次的宫室是水琮自己分配的,延禧宫的那群答应到了行宫也没被分开,尽数被塞进了凌波仙馆,是一处不小的建筑群,优点是宫室多,地方大,缺点是距离皇帝所住的长定殿极远。


    阿沅则被分去了飞鸾阁,是一处不大不小的,十分精致的宫殿,是除却栖凤阁外,距离长定殿最近的住处了,栖凤阁默认是中宫居所,除非有朝一日阿沅入主中宫,否则这辈子就别想了。


    “娘娘先歇会儿,等=收拾好了再进屋去。”


    金姑姑扶着阿沅进了飞鸾阁的院子,将她安置在院中的凉亭里。


    阿沅坐下,环顾四周,只见这处飞鸾阁当真是修整的处处精美,金姑姑看了也高兴,乐呵呵地解释道:“这飞鸾阁非宠妃不可住,可见陛下真心喜欢娘娘呢。”


    阿沅嗤之以鼻,真心能值几个钱?


    “快,看看收拾好了没,本宫要沐浴更衣抽卡。”


    阿沅对水琮的真心毫无兴趣,这会儿心思已经放在了抽卡上面,自从水琮十分给力的贡献了五百积分,阿沅就惦记上了抽卡,只不过非酋了那么多次,这一次抽卡就慎重多了,在知道要来行宫避暑,她便想好了,要来行宫抽卡!


    只有这种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才能让她运气爆棚!


    金姑姑听到抽卡也有些激动。


    可赶紧再来个SSR吧!再不来主子都快变成祥林嫂了。


    飞鸾阁早在她们来之前就收拾妥当,这会儿只需将她们带来的箱笼给归置了就行,就在抱琴她们收拾的时候,皇帝带着赵太医来了。


    “奴婢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常乐一看见那道身影,赶忙就跪下了。


    大总管全禄此次留守永寿宫,常乐则跟来了行宫伺候。


    “起吧。”水琮走到常乐跟前:“你们娘娘呢?”


    “回禀陛下,因着箱笼还未完全收拾好,如今娘娘正在碧翠亭中休息。”跟随着皇帝的脚步,常乐半弓着身子回答道,他头一次与皇帝对话,这会儿紧张的身子都在发抖。


    水琮得知阿沅位置,便朝着碧翠亭的方向大步而去。


    长安落后一步:“全禄那小子这次没跟来?”


    “回大总管,全禄大人如今正守着永寿宫呢。”皇帝走了,常乐也敢说话了,声音都大了一些。


    长安点点头,也不再多问,追着水琮的步伐就走了,紧接着,赵太医便又站在刚刚长安站过的位置,帮着解释道:“陛下担心娘娘路上劳累,特地唤了老臣过来给娘娘请平安脉。”顺带着查一查飞鸾阁里有没有脏东西。


    如今宫务都在甄太妃手里,虽说甄太妃去了赤水行宫,却不代表玄清行宫里没她的人,珍嫔娘娘怀有龙嗣,更是皇帝长子,当真是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一听是来请平安脉的,常乐的步伐就更快了。


    “嫔妾给陛下请安。”


    阿沅嘴上说着请安,却是没起身,反倒伸出手去,被水琮一把裹在了掌心:“陛下的长定殿都收拾好了?嫔妾这儿乱糟糟的,也不好招待陛下。”


    “这亭子就挺好。”


    水琮只要看见阿沅,就忍不住挂上笑:“一路劳累,朕让赵太医来给你请个平安脉。”


    一听皇帝提到了自己,赵太医立刻上前一步:“微臣叩见珍嫔娘娘。”


    “快别多礼了,起身吧。”阿沅赶忙叫了起,赵太医年岁不小,实在没必要受人家这一拜。


    赵太医也不强求,乐呵地直起身子。


    “这一路赶来想必也是劳累,一时半会儿也把不了脉,不若赵太医先用杯茶水,待心绪平复后再请脉?”


    赵太医连忙摇摇头:“陛下有令,叫微臣将飞鸾阁检查一遍,正好这会儿屋子里还未收拾妥当,微臣去检查也不怕冲撞。”


    “也好。”


    听到这话阿沅就知道,皇帝对甄太妃防备颇深。


    阿沅看向水琮,眼神中带着的信赖:“还是陛下想的周到。”


    “应该的,你怀有身孕,再小心都不为过。”水琮捏了捏阿沅的手,宛若凉玉,温润无汗,在这研研夏日着实叫人爱不释手。


    总归这件事对自己有利,阿沅回头招呼侍书:“你陪着赵太医进屋去,将边边角角都检查一遍。”


    “是,娘娘。”


    侍书应下后,赶忙将手中事务交给司棋,便带着赵太医进去了。


    “爱妃觉得飞鸾阁可好?”趁着赵太医检查的功夫,水琮趁机往阿沅身边靠了靠,小声的问道。


    阿沅也学着水琮歪了身子,朝着水琮的方向贴近:“这里靠近长定殿,靠近陛下,嫔妾特别喜欢,也特别欢喜。”


    “喜欢就好。”


    水琮的笑容更加开怀了:“也不枉朕亲自为你挑选了飞鸾阁。”


    没人不喜欢自己的心意被珍重。


    “对了,嫔妾今儿个听说这次延禧宫的妹妹们都来了,只永和宫的王答应未曾来,不知是不是王答应惹陛下生气了?”阿沅本想等着侍书打听的结果,可没办法,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提起永和宫王答应,水琮的脸黑了黑。


    他没回答,反而问道:“朕听说你与那王答应关系不错?”


    “也算不得关系好,王答应性情活泼,之前在储秀宫时,她与我们所有人都能说得上话。”阿沅愣了一下,干脆实话实说,她跟王惜灵关系一般的事不是秘密,水琮可以去调查。


    “以后离她远点儿。”


    水琮爱怜地摸摸自家爱妃的头发,可怜见的,被人打着名号邀宠都不知道,还兴致勃勃地询问他‘为何独独留下永和宫王答应’呢:“心思不正之人。”


    阿沅:“……”


    行吧。


    “那嫔妾以后都不跟她说话了。”


    水琮见她这么听话,伸手一捞,便将她捞进了怀中。


    赵太医将屋子里每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好半晌才出来了,只是脸色有些不大好。


    难不成屋子里真有脏东西?


    阿沅看了眼金姑姑。


    金姑姑会意,立刻迎上去将赵太医拉到旁边去,两个人交头接耳了好一会儿,再回来时两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阿沅:“……”


    “娘娘,赵太医在屋子里发现好几块砖都有些不稳。”虽说没什么脏东西,但危险性也很高,孕妇挺着大肚子随便绊一下,都有可能一尸两命。


    这一招简单粗暴却有效。


    行宫常年无人居住,一两块砖松了实属正常,加上阿沅是民间出身,身边宫女年岁又小,阅历浅薄,很容易就会忽略这一点,所以水琮才会派遣赵太医到飞鸾阁来检查一番。


    赵太医身为一个太医,却担负着如此重担。


    在看见松掉的砖块时,他已经想好辞呈怎么写了!


    当什么太医?民间大夫不香么?


    “那便赶紧修整了呀。”阿沅立即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小脸都白了,她满脸恐惧的缩在皇帝怀里,眼圈微红:“陛下,有人要害嫔妾。”


    水琮脸色漆黑,手却很温柔地将阿沅揽在怀中:“可还有其他的问题?”


    “其它倒不曾查出问题来。”赵太医赶忙摇头,再有其它问题,他干脆不写辞呈写遗书得了。


    水琮心知是有人下了手,却不能发怒。


    他怕吓着珍嫔。


    背着身后的手攥成拳头:“此事稍后再说,你先给珍嫔请平安脉。”哪怕如此愤怒,水琮也没忘记来飞鸾阁的主要目的。


    “是,陛下。”赵太医连忙拿出脉枕,请阿沅坐下,又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开始诊脉。


    阿沅的脉象很康健,赵太医才松了口气,不过……赵太医眉心一蹙,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怎么了大人?可是本宫的胎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没有。”赵太医立刻摇头,赶忙安抚:“微臣只是怀疑娘娘怀的双胎,只是如今月份尚浅,不好确认。”


    满打满算,珍嫔娘娘的胎也才两个多月而已。


    “双胎?”水琮惊讶出声,双眼瞪大看向阿沅的小腹,因坐着腹部被裙子挡着,此时竟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孕相。


    阿沅也与金姑姑对视一眼。


    “赵大人此话可当真?咱们娘娘很可能怀了双胎?”金姑姑追问。


    “虽有猜测,却不敢确认,待满了三个月脉象便能明显,届时便知晓到底是不是双胎了。”赵太医见几人表情凝重,赶忙又安慰了一句:“娘娘大可放心,双胎乃是吉兆,若当真是双胎,陛下与圣人该格外高兴才是。”


    一胎双生多好?


    多子多福的象征呢。


    他们可不似那些蛮夷,觉得双生子不祥,再说了,还有一定几率龙凤呈祥,花开并蒂呢,无论生哪样,都是顶顶的吉兆。


    他是真怕把这位得宠的娘娘给吓出问题来。


    “此事暂且瞒着,等确定了再说。”水琮心里激动,但脑子依旧好使,先是叮嘱了赵太医一番。


    赵太医自然点头,他可比谁都希望珍嫔娘娘这一胎好好的,毕竟从一开始就是他照顾的胎,若出了问题,他的小命可不够填,说不定还要加上全族的命!


    既然事情已经全部办完,赵太医也没有留下的理由。


    阿沅在赵太医转身的一瞬看了眼金姑姑。


    金姑姑悄悄退了出去,追上已经出了门的赵太医,掏出一个大荷包塞进赵太医手里:“这是我们娘娘的谢礼,赵大人莫要嫌弃。”


    赵大人想要推拒,手指却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荷包厚度。


    态度立转:“这是微臣职责所在,日后定当全力护着娘娘这一胎。”


    当什么民间大夫,还得是当太医香!


    “有劳大人了。”


    赵太医拿着大荷包心满意足的走了,金姑姑一直目送他离开了,才转身回去了飞鸾阁。


    水琮又陪了阿沅好一会儿,才起身回了长定殿。


    等水琮离开后,阿沅才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好半晌才抬起头来:“看来助孕丸子磕多了也不是好事。”


    怀双胎多累啊。


    “娘娘别担心,定是龙凤呈祥。”


    “本宫担心什么?皇帝缺儿子,大不了日后皇位不考虑双生子就是了。”只不过……若是当真是长得一模一样的皇子,她还得再生一胎,否则皇位就要旁落了。


    皇位必须是她儿子的!


    太后位置也必须是她的!


    一想到生俩儿子还要再接着生,阿沅就觉得郁闷,只期望这两个孩子能长得不一样!


    金姑姑松了口气,注意力便又转回了那几块砖上:“娘娘,那砖……会是甄妃的手笔么?”


    阿沅才冷笑一声:“难为她手伸这么长,竟只这样小打小闹,当真是无用。”


    管它是不是,反正全怪甄太妃就对了。


    “许是投鼠忌器,她心有顾忌吧。”


    金姑姑扶住阿沅的胳膊:“太上皇对内宫把控极严,这么多年,甄太妃看似在后宫只手遮天,实则却没看起来那么风光。”


    甄氏自从生下两个小皇子后,便对陛下屡次下手,皆被太上皇悄无声息的解决了。


    只她就接到过两次命令,为皇帝处理过两次有毒的饭菜。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哭的日子在后头呢。”阿沅如今看甄妃就好似看那‘嗡嗡嗡’的苍蝇,拍又拍不死,还一直在身边晃悠着,不过:“按你所说,甄太妃在宫中不过表面光,怎的陛下对她还那么忌惮呢?”


    “其实……”


    金姑姑组织了一下语言,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与其说陛下忌惮甄氏,不若说忌惮甄太妃那两个儿子。”


    “哦?”


    她没见过那两个小皇子,但据说也才五六岁。


    “当初陛下之所以能越过那些兄长登基,便是因为他的年纪,如今有了比他更小的皇子,陛下也怕太上皇会废了他重新推举年岁更小的皇帝。”


    这算是公开的秘密了。


    因为甄太妃自从长子水溶立住了后,便开始对乾清宫下手。


    阿沅:“本宫倒觉得陛下有些杞人忧天了,太上皇恐怕从未想过换一个皇帝。”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老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


    太上皇已经六十多了……


    水琮从几岁开始登基,便开始学习帝王之道,这些年来,他虽算不上天纵之才,但也算勤能补拙,开拓之主当不上,当个守成之君还是没问题的。


    太上皇除非是疯了,才会将一个长成的帝王换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咱们这般想没用,得甄太妃这般想才行。”


    甄太妃心中还盼着自己儿子做皇帝呢,哪里肯善罢甘休。


    阿沅慢悠悠地摇着扇子,声音悠远而平常:“既然甄太妃的倚仗是她的两个儿子,那便想办法让她没了倚仗,姑姑,你刚刚说……比陛下年长的皇子们,圣人怎么处理他们来着?”


    “回娘娘的话,尽数过继给了宗室王爷。”


    原来是:“过继了。”


    阿沅开始思索起这件事的可能来,甄太妃除了儿子还在乎什么?位份?宠爱?还是……娘家?


    阿沅想到了远在扬州的林如海。


    看来她很有必要和这位堂兄的关系更加亲密些才好,说起来,她好像还有一个长期任务在等着她,那可是五千积分和十颗绛珠仙草呢。


    很快,飞鸾阁内松动的地砖重新铺设好了,阿沅此时已经在凉亭坐了两个时辰,进了屋子,随意环顾了一下,飞鸾阁十分符合宠妃的身份,内饰处处精美,只可惜此刻她这会儿心不在焉,实在没参观的心情。


    “扶本宫沐浴更衣。”


    她还得抽卡呢!


    飞鸾阁的浴池非常大,里面的水是山上引下来的温泉水,只可惜阿沅怀了身孕不能长时间的泡澡,否则她能在里面游两个来回。


    等洗完澡,阿沅又立刻虔诚的去耳房的小佛堂上了香。


    重复了一遍当年抽中SSR的流程,等一切忙完了,阿沅才打开抽卡面板,心情无比激动。


    ——[抽卡10次]


    只见一阵五颜六色的光在眼前闪烁,最终,紫光一闪。


    阿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第28章 红楼28


    阿沅心情很差……差到不想见到皇帝那张晦气的脸。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想不明白。


    皇帝睡了十个妃子才给她攒的五百积分,怎么就出不了金卡呢?是皇帝的龙气不够足?还是那群答应的怨念不够深?


    阿沅撩开帐子,满是不解地询问守夜的金姑姑:“当初姑姑是怎么冒出来的?”


    难不成是因为没给她娘的牌位上香?


    金姑姑:“……”难道主子就没想过,她会被抽出来是因为大保底?


    却还是得安慰:“主子,想必是缘分未到,并非是主子运气不好,更何况此次出了两张紫卡呢,若是旁人来抽,恐怕也只有蓝卡的命。”


    谢谢,并没有被安慰道。


    抽卡不易,阿沅叹气,侧着身子撑着头,手指清点着胸前的床板,发出闷闷的响声,神色怔怔,瞧着仿佛在思考,实则她眼前的系统面板正在疯狂关闭重启中。


    “主子,总归卡都已经抽完了,不若瞧瞧那两张紫卡都是什么?”金姑姑有些心疼系统面板,那好歹也算她的出生地了。


    也好。


    阿沅不是容易沉溺‘悲伤’的性子。


    她迅速打开系统仓库,只见一片卡牌的最前面,有几个格子上挂着大大的‘新’字,还是镶金边的红字,用的隶书,十分显眼。


    灰卡同质化严重,叠加了好几张,绿卡只有三张,分别在三个格子里,蓝卡没有,只有紫卡……竟然一张人物类卡牌都没有。


    一张技能卡,一张武器卡。


    “居然还有武器卡牌?”阿沅一下子就坐起来了。


    她连忙点开攻击卡牌的简介,比起人物卡满是问号的神秘,武器卡就简单直白多了——[麝香一斤]。


    阿沅:“……”


    这是武器?好吧,就后宫而言,麝香确实是武器来着。


    系统这是想让她做打胎教教主么?


    一斤的麝香……这张卡暂时没用了。


    她要真不想让别的女人生下孩子,何必用麝香去害人?直接废了那罪魁祸首岂不更好?


    不过……麝香也不完全是坏的,比如可以制作麝香保心丸、麝香壮骨膏、麝香舒活膏之类的中成药,可以治疗心绞痛,心肌缺血之类的毛病。


    可惜自从上次‘得了’麝香癣,为了不露馅,她如今已经是个‘真’麝香过敏体质了。


    只不过别人麝香过敏是浑身起红疹,凹凸不平起水泡,而她麝香过敏则是‘红痕弥漫’,皮肤点点红晕,宛若‘雪中红梅’,美女就算过敏,也得美美的才行!


    将麝香卡塞进仓库最后一页,阿沅又去看那张技能卡。


    “卧槽!”


    阿沅压抑着声音小声惊呼。


    “怎么了主子?”金姑姑连忙从榻上起身,快步走到床边,满脸担忧地撩开帐子问道。


    “姑姑你看。”


    阿沅从仓库中掏出那张紫卡,只见卡面上写着四个大字——[寻医问药]。


    没错,这竟然是一张[寻医问药]的紫色技能卡!


    之前拥有这个技能的灰卡嬷嬷就已经能配置出‘暖情液’、‘安眠水’之类的药剂,若换做紫色技能的话,这该有多牛逼?


    至少她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她虽精神力强大到可以攻击系统,但这具身体却是肉体凡胎……她还没强大到脱离身体桎梏的程度。


    “竟是紫色技能,这可真好。”金姑姑也跟着激动起来。


    身为一个金卡嬷嬷,却只有三个绿卡技能,她也是很不爽的,如今虽然不是金卡技能,却也是个紫卡,她连忙打开自己的技能槽,看向里面的三个技能,开始思索更换哪个更好。


    ‘药膳’、‘识毒’、‘敏锐+5。


    阿沅最终换掉了‘识毒’,[寻医问药]本就包含了识别毒物的技能。


    “这下子就算赵太医后期被人收买了,本宫的胎也有了保障了。”


    阿沅激动地亲了一口卡面:“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打开金卡的技能栏,将‘识毒’取出来重新扔回仓库里,再往里面按上紫卡。


    看着那两緑一紫的卡面,阿沅感觉安全感都提升了许多,她这会儿已经不可惜没抽到金卡了,实在是这张紫卡功能太好了!


    除非日后抽到金卡的[寻医问药],否则这张卡应该是不会更换了。


    安全感满满!


    “看来拜神是有用的!”阿沅此时已经不觉得水琮晦气了,甚至有点迷信起来:“果然还是从皇帝身上赚积分好啊,那都是沾了龙气的!”


    她记得,储秀宫里还有十几个没侍寝的呢……回去就给安排上!


    “夜深了,主子早些睡吧。”


    金姑姑虽然也很兴奋,嬷嬷卡的职业本能却还在,扶着阿沅的胳膊让她重新躺平了身体,一直等到她睡着了,这才回了小榻上,翻来覆去了好半晌,才闭上眼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阿沅的心情也一直都很好。


    因着她有了身孕,不能够侍寝,所以水琮平素只白天来看她,晚上一般都睡在了长定殿,有需要的时候就在傍晚的时候派人去凌波仙馆,将挑中侍寝的答应给带去长定殿侍寝。


    由于路途实在遥远,还安排了一辆马车,装扮的花里胡哨的,四角悬挂着铃铛,专门用来接人去长定殿侍寝。


    阿沅没坐过那辆马车……当然,她也不想坐。


    倒是那些答应们视这辆马车为荣耀,这几日为着谁谁谁连续坐了两日马车,谁谁谁自到行宫以来一直坐冷板凳而在打嘴仗。


    也多亏了侍书这个小八卦精,阿沅听了不少八卦。


    因着在意永和宫的事,阿沅让侍书去接近延禧宫的宫女们,后来阿沅自己忍不住跑去问了皇帝,侍书却没停止探听的脚步。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八月,也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哪怕已经身在行宫避暑了,可热度依旧高的离谱,飞鸾阁还好,周围绿树成荫,又地处背阴之处,只中午那两个时辰大太阳烤着,其它时辰飞鸾阁都在阴影下,所以还算两块。


    只可惜孕妇体热,更怕热。


    所以哪怕飞鸾阁已经够凉快了,依旧还是要用上冰。


    “咱们这儿已经非常凉快了,娘娘您是不知道,凌波仙馆那儿已经有好几个宫人因为暑热病倒给挪出去了。”侍书捏着大蒲扇站在冰山旁边不停地往阿沅的方向扇风。


    这是金姑姑想出来的法子。


    主子有孕身体虚,不能靠着冰容易体寒,但不靠着冰又热的慌,便只能叫人拿着扇子往这边扇凉风了。


    这个活儿最近抢的人多。


    虽说是个体力活儿,但靠近冰盆那是真凉爽,还能陪主子说话,莫说抱琴侍书了,便是常乐和下头几个小太监,都盯着这份活计呢。


    “挪出去了?”


    阿沅捏着金叉子,插着一块甜瓜塞进嘴里:“凌波仙馆那么热么?”


    “娘娘也知道,咱们这两座行宫是建在双子山上得,这山上最凉快的地方便是两座山中间的那一面。”


    阿沅点头,飞鸾阁就建在这一面的,站在飞鸾阁的二层时,还能远远眺望链接两座山的廊桥,以及对面山上的赤水行宫。


    凌波仙馆则相反,它建在向阳的那一面……每天从早到晚都暴露在太阳下,再加上是个半岛建筑群,有一半的屋子是建在人工湖上得,太阳一照,那水蒸气升腾而起。


    侍书都有些不忍心说了。


    “就好似一天到晚住在那蒸笼里似得。”


    抱琴一进门就听到侍书在说凌波仙馆的事,刚巧她也刚听了一耳朵,便开口道:“刚又挪出去了两个,哎,还是十一二岁的孩子呢,这一挪,日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前程。”她叹了口气:“暑热难熬,说不定这一去命都没了。”


    “这答应们白日还能出来走一走,吹吹风,以前凌波仙馆没人住,里面伺候的还能偷个懒,如今住满了人,想偷懒都不成。”


    侍书听了也是满脸戚戚然。


    她们都是从这时候来的,后宫这些年都空着,太上皇的妃嫔要么住宁寿宫,要么住寿康宫,她们也没门路进去伺候,别看她们现在做了嫔主的大宫女看着很风光,实则以前日子也不好过。


    “这怎么能行。”阿沅听得眉头都皱起来了。


    她这会儿甜瓜都吃不下了:“难不成宫里就没什么解暑的办法?”


    还真没有。


    “如今宫务都在甄太妃娘娘手中。”甄太妃无动于衷,下面的宫人便只能熬着受罪。


    “那不行,宫人的命也是命,侍书给本宫梳妆,本宫去长定殿找陛下去。”


    皇帝虽然没亲政,但内宫之事都是小事,而且……阿沅也想用这件事试探一下,若是水琮愿意让她插手行宫宫人之事,那日后她掌管宫权就会简单很多。


    阿沅的肚子也将近五个月了,因为怀着双胎,此时瞧着比普通的孕妇肚子要稍微大一些,由于天气炎热,她也不乐意打扮的太隆重,发髻都没拆,还是原本的元宝髻,只将原本随意簪着的玉簪给拔了下来,换了一个宝葫芦状的挑心,两边用簪上那套十二花神宫花簪里面的荷花簪,既轻巧又漂亮。


    阿沅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看向自己空荡荡的额心:“侍书,给本宫画个花钿。”


    既然不打算戴分心,便用个花钿压一压,否则额头上太空了。


    “是,娘娘。”


    侍书取了胭脂,在阿沅的额头上画了一个扇形的花钿,立刻叫原本清丽的面容变得娇俏灵动了起来。


    头上既然戴了荷花簪,衣裳自然也该相配,挑了那套水绿色绣淡粉芙蕖的衣裳换上,配上璎珞与宫绦,换上鞋底柔软的绣花鞋,又配了把团扇,这才算是打扮好了。


    抱琴看了眼日头:“这会儿外头还热着呢,娘娘坐采杖吧。”


    阿沅应了一声,她赶忙出去让常乐检查采杖。


    等到阿沅出门时,常乐也检查好了,扶着常乐的手跨过杖杆,轻巧的落座,常乐这才一甩拂尘:“起——”


    几个力夫太监将采杖稳稳地抬在了肩上,常乐和抱琴随侍左右,前后簇拥着,一大群人乌泱泱地朝着长定殿的方向而去。


    原本在游玩的几个小答应远远地看见了,眼中满是艳羡。


    “珍嫔娘娘瞧着可真气派。”


    “说起来,还是跟咱们同时选秀的呢,人家现在不仅是嫔主娘娘,还怀了龙嗣,若能生下皇子,日后说不定还能升妃位呢。”


    “咱们陛下最宠珍嫔,若非人家有孕,陛下说不定都想不起来咱们呢,你们酸什么?得感谢人家才是。”这话说的阴阳怪气,却也是事实。


    当初皇帝独宠珍嫔,一直到珍嫔有了身孕才想起来她们这事也不是秘密,便是如今,珍嫔独居宠妃才能住的飞鸾阁,而她们只能住在热死人的凌波仙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怎么有的人命就那么好呢?


    阿沅可不知道有人背后嘴自己,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有本事当面嘴,背后说了等于没说。


    如今整个玄清行宫里,除了皇帝就她最大,所以畅通无阻的就到了长定殿,站在门口的有福远远地就看见了阿沅的采杖,立刻小跑两步下了太监,直接上前迎接来了。


    “奴婢给珍嫔娘娘请安,这大中午的,您怎么来了?”


    轿子落了地,不等常乐上前,有福就先一步的过去扶住了阿沅的手,伺候着她下了轿。


    阿沅看了看长定殿那紧闭的大门,不用想都知道,里面肯定放了好些冰盆,为防止凉气跑出来,才紧闭了门窗:“有福副总管,陛下这会儿可有空呢?劳烦通报一声。”


    “瞧您说的,陛下便是没空见着娘娘也有空了。”这话说的有些逾距,但也贴心。


    这不珍嫔娘娘不就笑了么。


    有福确实早早让小太监进去通报了长安,他是副总管,向来在殿外伺候,长安作为大总管则是在内间贴身伺候,所以他一般是不入内的。


    这会儿小太监站在角落冲他打手势。


    有福便不停歇地直接扶着阿沅进去了,一进门便感受到了一阵凉意扑面而来。


    想到那些比挪出去的宫人们,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水琮这会儿刚忙完,手里正拿着一本折子,看见阿沅进来了,不等她问安便朝着她招招手:“免了,你快过来看看这本折子。”


    阿沅愣了一下,迟疑一瞬后抬脚走了过去,她看看折子又看看水琮的表情,虽然没吱声,但眼神很明显:‘我能看’?


    水琮将折子递到阿沅跟前,自己则是端起桌角的茶盏抿了一口:“看吧,不是什么重要的折子。”


    阿沅当然知道不是重要折子……重要折子也轮不到她来看。


    不过挺好……显然水琮不介意她看一些不重要的折子。


    她拿起折子翻开,里面写的是馆阁体,十分清晰明了,且在左上角有署名,不似别的折子那般署名前带着官职,这个署名就只有三个简单的大字——卫若琼。


    卫若琼……恕她孤陋寡闻,原著里跟‘卫’字相关的名字,她只记住了卫若兰,也就是史湘云未来的丈夫。


    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关于卫若兰的描述该是……家境普通的王孙公子。


    这卫若琼难不成和卫若兰有什么关系?


    脑海中风暴渐起,面上却是一片淡然的继续往下看,原来这是江南赈灾的密折,当然,重要的部分水琮已经收起来了,只剩下请安折子。


    字数不算太多,大多描述了江南灾区的惨况,再然后……就看见了个熟悉的名字。


    嗯?林如海?


    她瞪大了眼睛。


    “你看见了?”水琮端着水杯就凑了过来:“是不是挺意外?”


    阿沅点头:“堂兄他是巡盐御史,按理说赈灾之事该轮不上他才是,而且扬州也没受灾,这怎的……”


    “他是个能干的,钱明峰之前手下办事的人不足,便征调了几个去灾区,最后也只留下了堂兄,还跟朕表功呢,说你堂兄在治水上面有天赋,还跟朕申请让林卿跟着他呢。”


    水琮没说钱明峰的官位,但这份熟稔便昭示出,钱明峰是他的人,且位居高位。


    阿沅也一副没兴趣,心思全在林如海身上的样子:“灾区水大,灾民又多,想必堂兄这次是吃了苦头了,他身子还不好,可千万别作下病来。”


    一脸忧心忡忡。


    “你堂兄身子不好?”水琮倒不清楚这个,也有些担心。


    可千万别找着一个能干事的实权属下,结果再病死了。


    “也不算不好,只是当初连续守孝多年,每日苦读,又食素,身体又哪里能吃得消。”阿沅暗搓搓地将林如海当年考中探花,却没和太上皇有过多牵扯的事给讲明了。


    又说道:“嫔妾那堂嫂也是病歪歪的,成婚这么多年了,夫妻二人也只得了一个独女,还是生下来会吃奶便开始吃药的。”


    水琮蹙眉:“你堂兄无子?”


    “嗯,他与堂嫂感情好,夫妻多年相敬如宾,如今后宅干净的很。”没有妾侍,夫妻俩身子又不好,种子不好地又不肥的,怎么发芽?


    水琮若有所思,他的爱卿怎么能无子呢?


    阿沅仿佛没看见水琮的样子,径直说道:“也不知哪里有专精妇人与小儿疾病的大夫,想请去给嫔妾那可怜的侄女儿看一看身子,小小年纪吃了那么多苦药汤子,胃口都给败坏了。”


    “赵太医倒是精于此道,若日后他们夫妻能入京,你倒是可以遣赵太医过去瞧瞧。”


    阿沅高兴了:“那感情好,若是能叫嫔妾那侄女儿健康一些,就再好不过了。”


    水琮见她高兴了,也跟着高兴,伸手将她拉到怀里,手下意识地抚上了她的肚子。


    自从水琮感受过一次胎动后,便每日都到飞鸾阁来报道,不拘泥于早晚,反正只要有空就会过来。


    当然,他累极了也会在飞鸾阁留宿,实在是在阿沅身边他能睡得很好,让他疲惫的精神得到最大程度的放松。


    阿沅甚至怀疑这人将她当成天然氧吧了。


    需要的时候就来吸一口。


    “再过些时日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你得胎也稳了,中秋夜宴乃是家宴,届时爱妃与朕一同参宴。”水琮想让阿沅去招待那些嫂子们。


    嫂子们不喜甄太妃高高在上的姿态,定会喜欢温柔娴雅的阿沅。


    阿沅温顺地点点头:“好。”


    她也该在皇室宗亲跟前露露面,哦,不,露露肚子了。


    人家对她没兴趣,但对她腹中的皇儿定是充满了兴趣。


    水琮将想说的都说完了,才想起来询问阿沅的来意。


    阿沅自然将宫人中暑的事告知了水琮,果不其然,水琮的眉心紧紧地蹙起,他高高在上日久,倒是真没考虑过宫人们的生活。


    阿沅叹息,满面担忧地说道:“……这事儿说起来是甄太妃失职,她掌管宫务,却漠视宫人的性命,可到底她住在隔壁的赤水行宫,玄清行宫看似很近,实则却遥远,若不从廊桥上过,来回一天一夜都算平常,所以,若是玄清行宫的宫人丧命人数多了,不免叫人怀疑是陛下您不慈了。”


    一听到这还牵扯到自己的名声,水琮就更不高兴了。


    “你说的对,甄太妃人在赤水行宫,再管着玄清行宫也有些力有不逮。”


    “如今最重要的是线保住那几个宫人的性命,再想办法为整个行宫的宫人消暑,不若叫大厨房每日多熬煮一些绿豆汤?消暑利水,既解渴又消暑,还得了个慈和的名声,也救了那些宫人的命。”


    这话阿沅说的情真意切。


    水琮点点头:“此事就这么办吧,还是爱妃想的周到。”


    “陛下你日理万机,哪里注意得到这些小事,嫔妾也还是因着贫家出身,见多了百姓苦难日子,所以才会联想到这一点。”


    阿沅也没抹除两个大宫女的功绩:“况且,抱琴与侍书也是舍不得那些小宫女,才十一二岁的年纪,着实可怜了些。”


    “你心存慈爱才会主动来寻朕。”


    水琮伸手揽住她的背:“这绿豆汤之事便交给爱妃去办,朕会让长安去往大厨房传一道口谕,要他们配合你。”


    阿沅自然高兴的接下了。


    “太好了,能不出事就是万幸了。”


    水琮看着这样的阿沅满意极了,他想着,此次中秋夜宴,他定要跟几位皇兄好好叮嘱一番,让几位皇嫂多照顾些阿沅,别叫她在宫宴上着了道。


    阿沅想的则更多些。


    既然管了这件事,便也算是开了个口,日后她想伸手染指宫权,可就有了凭据了。


    第29章 红楼29


    从长定殿回来,阿沅便立即派遣金姑姑去了太医院。


    行宫的太医院直接照搬皇宫太医院,不仅内里布置一模一样,甚至连太医院的药材柜都准备的与皇宫里的一模一样,就生怕哪位贵人突发疾病,因环境不熟而导致悲剧。


    金姑姑到的时候赵太医不在,只有两个过来当副手的年轻太医。


    反正是给宫人看病,还用不着赵太医那级别的,于是便点了几个年轻太医还有两个医女:“陛下心疼行宫那些中暑的宫人,特叫娘娘请太医去瞧病,你们做的好了,娘娘自然有赏。”


    一开始听说是给宫人看病,多少有些不情愿,可一听会得珍嫔娘娘青眼,一个个的就来精神了。


    “微臣这就去提药箱。”谁也别跟他抢!


    “同去同去。”那么多宫人呢,哪能一个太医就够?


    很快,几个太医便收拾妥当,拎着药箱跟着金姑姑往玄清山山脚下安置生病宫人的院落而去,内里惨状自不用说,本就是夏日,又都病着,里面门窗紧闭又没冰盆,有些体弱的俨然已经奄奄一息等死了。


    这会儿金姑姑带着太医们到了,意识尚还清醒的宫人们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他们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虽然一条贱命算不得什么,可他们也想活着。


    年轻太医的经验略有不足,却都有着家学渊源,自会说话起便会背汤头歌,放在太医院或许青涩,可放在民间却也是一等一的好大夫了,治疗个暑热可谓手到擒来。


    一碗碗的药灌下去,原本烧到打摆子的人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只有几个年幼的不太好。


    一个年轻太医起身走到金姑姑身边,小声说道:“墙角那两个情况严重些,便是退了烧,恐怕日后脑子也不大灵光了。”


    可脑子不灵光的宫人,在宫里是活不下去的。


    “先治吧,看看情况如何,只要能干活,都能活的下去,顶多日子苦了点。”金姑姑看着那两个瘦弱的孩子,是两个小太监。


    宫女还能在宫外找个地方安置,可若是太监的话,才是真的活不下去。


    太医点点头,便回去给人开药去了。


    一直忙到天黑,这些人的情况才算是稳定了下来,除了那两个病重的。


    金姑姑也上前把了脉,结果也不容乐观,正如那太医所说的,这是烧伤了脑子了。


    带着噩耗回了飞鸾阁,阿沅听了后也是唏嘘,她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既然脑子烧坏了,以后想办法送去皇庄上种地吧,总比在宫里受嗟磨来的好。”


    小太监长大了,就算身体残缺力气也比宫女大,以后好好种地也能养活自己。


    “是,娘娘。”金姑姑点头应下。


    “绿豆汤的事本宫已经让抱琴去办了。”阿沅抬手扶住金姑姑的胳膊,慢悠悠地在院子里晃悠起来:“等皇儿们出生了,身边定要有咱们自己的人,本宫瞧着抱琴是个稳重的,姑姑这些日子再好好考察一番,若她当真撑得起来,便叫她去皇儿身边伺候。”


    “娘娘不若再唤几个紫卡嬷嬷出来?”


    金姑姑踌躇片刻,还是提议道:“您入宫到底时日短,抱琴看着忠心,可相处时日不长,咱们也不好全心信任,不若现在多唤几个紫卡嬷嬷,在小皇子还未出生前,也好操作一番将人调到身边来。”


    别管紫卡嬷嬷的出生点多奇葩,总归比抱琴更忠心可靠。


    阿沅没说话,她思索着绕了两圈,才缓缓开口:“姑姑,卡牌虽好,却非万能。”


    “我要系统,却不喜被辖制,姑姑是个聪明人,该知晓我的意思。”


    金姑姑一听,身子都有些微弓。


    阿沅顿住脚,拍拍她的手背:“你好好想想,到底怎样做,才更有前途。”说完,也不用金姑姑扶着了,转身自己扶着后腰,挺着肚子,脚步稳健地进了屋子。


    金姑姑站在原地没动弹,头微微垂着,整个人瞧着有些呆滞。


    若仔细看去,还能看见她眼底起了金色波澜,这是金卡SSR的本体出现了程序波动,这一刻,它甚至维持不住金姑姑的行为模式,而变得僵硬且机械。


    阿沅的话着实吓人了些。


    说起来,好似系统被绑定的那一刻起,宿主就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


    系统绑定过那么多宿主,这还是头一回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反而自己落荒而逃的呢,等等……落荒而逃,SSR突然意识到,最近这段时间,整个系统的运行是没有系统精灵操纵的。


    那是否说明……


    这系统面板没有系统精灵也是能够自行运行的?


    若当真如此的话,那系统精灵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金姑姑混乱了好一会儿,才又恢复了平静,转头回了屋子里,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SSR卡而已,这种宿主与系统之间的战斗,她就不参与了哈,反正谁赢了她跟谁。


    不过就目前来说,她既然被主子抽出来了,那自然就该听主子的话了。


    阿沅派遣太医去给宫人们治疗,又让大厨房熬了绿豆汤的事很快传遍了玄清行宫,宫人们待阿沅自然感恩戴德,遇上这样一个把宫人们放在心上的好娘娘,是他们的福气。


    阿沅又大刀阔斧地将原本的全天值班换成了三班倒,重新排了值班表,宫人们休息的时间也多了。


    虽说水琮只让她管理绿豆汤,但也默认让她管起玄清行宫的宫人。


    玄清行宫这边的变动很快便传到了赤水行宫那边。


    与水琮一样的毛病,甄太妃高高在上久了,自然想象不出宫人的苦楚,玄清行宫这边有宫人被挪出去,赤水行宫那边也有,太医们看见了自然不会只管这边不管那边,干脆一起治了。


    治好的宫人们又回到了岗位上。


    甄太妃甚至从头至尾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所以在她无所知觉的情况下,阿沅仁和慈善的名声就在宫人间传开了,与之相比的,便是甄太妃那高高在上,不把宫人的命当命的名声。


    一啄一饮,自有定数。


    蚂蚁虽小,却能溃堤。


    只可惜,甄太妃不懂……


    宫人暑热事件很快就过去,阿沅给了太医院几个年轻太医好些赏银,还上报给了皇帝,得了皇帝金口玉言的夸奖,这些年轻太医们最近状态好到仿佛打了鸡血。


    很快到了中秋节。


    中秋夜宴摆在了玄清行宫,甄太妃早早地派了管事嬷嬷过来张罗甄太妃心中恨极,却也只能派人到玄清行宫来办。


    谁叫水琮才是皇帝呢?


    哪怕太上皇还没放权,可到底不够名正言顺了。


    管事嬷嬷到了玄清行宫也没法子趾高气昂,她们的底气是甄太妃,而甄太妃在玄清行宫也没什么威慑力,至少他们支使宫人时,就感觉到了力不从心。


    水琮也不给甄太妃面子。


    直接让有福到飞鸾阁请了阿沅身边的金姑姑襄助,直接到现场监工去了。


    金姑姑哪怕什么都不做,只站着就代表了阿沅的面子,更别说她是真的能干,[敏锐+5]不是白加的,锐利的视线在现场一扫,就扫出了不少滥竽充数,以次充好的物件。


    立刻拧着人的胳膊就告状告到了御前。


    水琮听了后,冷笑一声:“当真‘仆似主人型’,甄家真是好教养。”


    他刚收到卫若琼弹劾甄氏一族在江南府恃强凌弱,勒索百姓,强抢民女……等等一些列的罪名。


    这会儿他心里正存着气呢,甄太妃的人就撞到点子上。


    这次传回来的罪证虽多,却没什么致命的,可见还没查到点子上,可就这点儿罪行,在水琮眼底已经罄竹难书,这本罪证折子直接被他好好收了起来,只等以后一起拿出来算账。


    但这几个嬷嬷就不必放过了。


    直接拉去了慎刑司,等待她们的是精奇嬷嬷们的手段。


    甄太妃得知后面上没什么反应,只又派了两个嬷嬷过来,不过这一次这俩嬷嬷再没把着权利不放手,反而跟有福还有金姑姑有商有量起来,显然,也是被吓怕了。


    金姑姑虽然没经验,但SSR金姑姑却很有经验,办起宫宴来得心应手,没等那俩嬷嬷挑刺,就将家宴给办妥了。


    偌大的园子里,金桂飘香。


    家宴没国宴那么严肃,来的也都是宗室王亲。


    他们一大早赶到后便先去赤水行宫给太上皇请了安,又在赤水行宫用了一顿午膳,才回去自己庄子里修整洗漱,小憩片刻后才起身赶往了玄清行宫。


    阿沅早早便派遣人上门告知,因着是家宴,便无需穿戴吉服,只穿戴得体便可。


    吉服厚重且闷热,能不穿自然是最好。


    到了傍晚,一辆辆马车鱼贯出现在玄清行宫门口。


    穿着官服的老爷们率先下车,站定后先整了整衣冠,然后才转身回头冲着马车的方向伸出手,掺扶着自家夫人下了马车。


    这些夫人们,一个个穿着华丽中透着舒适的衣衫,扶着夫君的手慢慢下了马车。


    庸王妃手里捏着扇子,跟长嫂安王妃笑道:“今年可算能轻省点儿了,前些年但凡宫宴都要穿吉服,可把人累坏了。”


    “可不是嘛,要说还是如今的珍嫔懂事,晓得体贴咱们这些宗妇。”安王妃也跟着笑,她是最看不上甄太妃的,说起话来也更不客气:“赤水里边住着的那个今儿个脸上一点儿笑都没有,看的我那叫一个爽快。”


    若非当年太上皇命大没死成,如今皇位上坐着的,该是她夫君才是。


    安王妃不止一次在心底暗恨义忠亲王是个废物,竟没能一刀解决了赤水那个瘸腿偏心死老头。


    庸王和安王关系好,王妃们的关系也跟着好。


    这会儿见安王妃说的畅快,庸王妃也不甘示弱:“可不是嘛,我可是真巴不得日后都换人办宫宴,大嫂你说,平日里国宴穿吉服也就罢了,家宴也不叫松快,当谁不知道她那点儿小心思似得。“


    “再嘚瑟也不是正宫,等她什么时候成了太后再说吧。”


    一直偷听的康王妃冒出来插嘴。


    安王妃瞬间捂住她的嘴:“五弟妹你可消停点儿吧,你们夫妻俩怎么回事,次次都叫人操心。”


    甄太妃当太后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是太上皇封了她做太上皇后,成了名正言顺的嫡妻,日后太上皇崩逝后被尊为太后,另一种便是如今的皇帝被废,立了水溶或者水涵做皇帝,日后也在太上皇崩逝后做太后。


    甭管怎么做太后,都有个前提,那就是太上皇崩逝。


    康王妃这话简直是在诅咒太上皇。


    若被太上皇知道了,康王一家都得跟着倒霉的!


    康王妃瞪大了眼睛,显然,此时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小脸都有些发白了。


    见她真的害怕了,安王妃才松开手,然后在她松开手的一瞬间,就看见康王妃从荷包里掏出靶镜,又拿出小粉扑,背过身缩着肩膀就开始给自己补妆。


    安王妃:“……我也没用力!”


    “大嫂,人家口脂都晕开了。”康王妃跺脚,她美美的妆容都花了。


    安王妃和庸王妃将人围在中间,一直等到对方补妆完毕了,才拉着人一起进了门。


    家宴都是宗亲,无需像国宴那般男女分席,而是夫妻俩坐一张长条桌,三个王妃的位置并没有靠在一起,安王妃与康王妃坐隔壁,唯独庸王妃去了对面,旁边的位置上坐着的是顺王夫妻俩。


    夫妻俩年纪轻轻,刚成婚没几年,正是感情好的时候,这会儿正嗑着瓜子儿咬耳朵说悄悄话呢。


    庸王妃看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回头就看见自家夫君正舔着个大脸跟另一边的北静王说话,北静王年纪大了,还有些耳背,经常庸王说了半天,他也不知听见了没,就笑着点头,再问一句话,又满脸无辜地指着耳朵说听不见了。


    老狐狸……


    庸王妃又翻着白眼回来了。


    她宁可看顺王夫妻俩发狗粮,也不愿看老狐狸装傻。


    对面的康王妃捂着嘴偷笑,对着康王指了指庸王妃:“王爷,你瞧三嫂那样儿,真好玩儿。”


    康王一手将自家王妃的手指拽回来,一边看庸王妃热闹:“那白眼翻得,都看不见黑眼珠子了,也真不怕翻不回来。”


    一直竖起耳朵的安王妃:“……”


    算了,就当跟傻子坐一块儿了。


    “王妃,稍后你去给珍嫔请个安。”就在安王妃走神听八卦的时候,安王凑过来贴着安王妃的耳边小声说道,语气低沉且严肃:“听了个消息,西北那边有异动。”


    安王妃愣住:“王爷想去西北?”


    安王重重点头:“爷想去西北。”不想留在京城当猪养。


    眼神严肃且认真。


    他是众皇子中年岁最大的,被过继出去时,老安王就是西北的统帅,如今西北异动,他若再不去西北挣军工的话,日后这安王就真成闲散王爷了,皇帝这辈子是没指望了,西北军权他得想办法拿到手。


    虽然不甘心,但是:“今日见了父皇,发现他老了许多。”


    语气中满是唏嘘。


    “待日后……就真的没人撑腰了。”他吸了吸鼻子,眼圈微微发红,他端起酒杯掩饰般地喝了一口:“得自己立起来了。”


    再没有亲爹帮衬着了。


    安王妃听明白了这句话,可就是听明白了才难受。


    太上皇没早死她郁闷,太上皇如今快死了,她也郁闷。


    她什么都没说,反而执壶给安王倒了杯酒:“稍后我就去给珍嫔娘娘请安去。”


    “倒也不必如此自谦。”不过是个嫔位而已:“本王的王妃无需对任何人低头。”哪怕是皇后也一样。


    安王妃觑他。


    “行了,我心里边有数。”


    既然要低头,就别带着莫名的骨气,没得叫人家厌烦了,自己还不知道为什么。


    中秋家宴氛围很是和煦,许是没有甄太妃在场,连气氛都比往年轻松许多,用完膳后,如北静王之类老的过分的老王爷们都率先回了家,剩下的则转战第二场,去了戏园子。


    阿沅因为怀孕的缘故,精神有些不济,也不乐意去听那些咿咿呀呀的声音,便在戏台子旁边的霜雪台摆了一些茶点,坐着喝茶吃点心顺便招待那些同样不愿听戏的宗妇们。


    只是她坐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来,可见大多宗妇还是愿意听戏的。


    就在她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安王妃带着侍女来了:“给珍嫔娘娘请安。”


    “安王妃快快请起,都是自家亲眷,何必如此多礼。”阿沅赶忙让金姑姑去扶人。


    “礼不可废。”


    安王妃面上挂着笑,对那‘亲眷’说法没有丝毫反驳。


    按理说,只有皇后才能与她论妯娌,但安王妃能屈能伸,为了自家王爷,便也就顺势接受了阿沅这个‘弟妹’。


    “娘娘这肚子……瞧着倒不似五个月大小。”安王妃是生过孩子的,这会儿看见阿沅的肚子吓了一跳,这得有七个月大了,要知道七个月前阿沅还没进宫呢!


    “安王妃慧眼,本宫这腹中乃是双胎,自然比一般五个月的肚子要大些。”阿沅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她的孕相极美,四肢纤细,面容白里透粉,明明怀了孕,看起来却和未曾怀孕之前差不多,只多了些丰腴与慈母姿态。


    双胎?


    安王妃睁大了眼睛,这消息可从未传出来过呀。


    她立即站起身来,目光惊异地看着阿沅的肚子:“这恐怕是咱们皇室头一对双胎了。”


    “是啊。”阿沅羞赧地笑笑。


    安王妃一拍手:“那可真是太好了,无论是双龙,还是花开并蒂,亦或者龙凤呈祥,都是大大的吉兆呢。”她走到阿沅身侧的那张椅子坐了下来:“到时候皇子诞生,臣妇定是要来沾一沾喜气的。”


    沾喜气?


    阿沅下意识抬眼看去,便与安王妃对视了个正着。


    她心中已有猜测,再开口时语气便愈发亲近了些:“那自然好,有你这大伯母喜爱是皇儿们的福气。”


    安王妃原本紧张的心情此刻稍微松快了些。


    这珍嫔娘娘如今已然地位稳固,正如她所言,无论生两个什么,只要平安降生了,珍嫔的地位便稳固了,哪怕日后皇帝迎娶中宫,生下嫡子,这皇长子生母的地位也是超然的。


    不得不说,这珍嫔的运气可真好。


    如今后宫没有家世雄厚的妃子,皇帝年轻气盛,正是直白多情之时,若能笼络住皇帝的心,日后对上皇后也是不惧的。


    “臣妇回去也要告诉家里那几个皮小子,他们即将要有小弟弟了。”安王妃贴心的做捧哏。


    投桃报李,阿沅也是态度和煦的很。


    以至于后面几位王妃来的时候,只看着她们二人亲密的说着话,并不知晓之前那一番宛若‘投诚’一般的对话,自然和阿沅说话时,便多了几分客套。


    只有顺王妃目光在阿沅与安王妃之间打量了一番,然后便垂下眼睑,自始至终她只在请安时说了话,其它时候都一直沉默着。


    阿沅本没关注到她,奈何她的沉默与康王妃的娇俏对比太严重啊。


    阿沅不可避免地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顺王……


    真是一个存在感极低的王爷呢。


    过了中秋就往九月过。


    九月初九重阳节。


    九月初一的时候便整理好了行装,如何浩浩荡荡的来,便又如何浩浩荡荡的走,只除了阿沅的肚子从一开始的平坦,变成了西瓜那么大。


    重阳宫宴乃是国宴,阿沅肚子大了,只穿着吉服露了个面便回了永寿宫。


    大臣们也因为阿沅的这一次露面被告知阿沅怀的是个双胎,一时间家家熬夜开大会……


    双胎实在是太敏感了。


    若是花开并蒂是最好,两个女儿便是受宠了,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可若是两个皇子,那这位珍嫔手上便握着两位皇子,虽不能继承大统,却也是王爷预备役,日后也是一股势力,等下一代的皇子们长大,开始皇位之争,珍嫔一脉便是一股强大的势力,很可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还有一种他们最不想看见的结果。


    那就是龙凤呈祥……


    别看他们现在跟着太上皇干活,一旦皇帝亲政成功,他们肯定是要想办法送女入宫的,甚至有几位老大人,早就将视线盯在皇后宝座之上。


    一对龙凤呈祥的皇长子皇长女,绝对是所有皇后都视为眼中钉的存在。


    “娘娘……”金姑姑也感受到那些大臣们眼中含着钉子似得目光。


    阿沅摸了摸肚皮,嘴角含着笑:“姑姑,你觉得大年初一这个日子如何?”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是个极好的日子呢。”


    “本宫也觉得这日子极好,那便选在大年初一让皇儿出来吧。”


    第30章 红楼30


    重阳节后,水琮便忙碌了起来。


    天气越来越冷,西北边疆有了异动,每逢年辰不好,鲜卑都会入城劫掠,不仅抢夺老百姓的口粮,还会进城掳走女人和孩子,女人带回去锁起来为他们生孩子,孩子则带回去做奴隶。


    安王主动请缨前去西北坐镇。


    他是在皇极殿请缨的,出列时太上皇看他的眼神都阴森了许多。


    他倒是没想到,这么多儿子中,第一个跳出来的竟然是老大……如此想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老大胆子最大,心思也是最澄澈,当年敢跟先太子叫板,后来先太子谋反,他又迅速沉寂了下去。


    如今,他又变了,愿意去跟着皇帝了。


    太上皇眸色愈发深沉。


    安王对太上皇还是惧怕的,当年义忠亲王的下场过于惨烈,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这些儿子都只能缩在王府中,安分守己地当纨绔,可他的本性却并非甘于沉寂的人。


    他是皇子,更是曾经的皇长子。


    哪怕当年老二成了太子,他的地位也是超然的。


    谁能想到一夕之间就发生了巨变,太子谋反身死,父皇身中数刀,醒来后第一件事不是公布太子罪行,而是先将两个年长的皇子给过继了出去。


    之后的半年,太上皇一边治伤一边还依旧抓着权柄不放。


    就在老五和老六以为自己有机会的时候,两个人又被郎心似铁的父皇给过继了出去,只剩下年岁最小的成为了傀儡皇帝。


    如今已经十年过去,安王等了十年,也未曾等到太上皇的重用。


    他……已经等不起了。


    所以也别怪他如今跟着皇帝弟弟混……实在是皇帝的孩子都快出生了,亲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现在不趁早上船,日后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话糙理不糙。


    曾经的大皇子,如今的安王,纨绔了十年,还是学了点好东西的。


    “你可想好了?”太上皇如洪钟一般的声音在皇极殿内响起。


    安王跪地:“臣请命。”


    早在过继出去的那日起,他便再不能自称‘儿臣’。


    “既如此,便遂了你得意,李卿拟旨吧。”


    一直坐在角落里的中书令便开始奋笔疾书,若是往常,需中书舍人写上几份上来挑选,可此时情形不同,他也只能自己上了,迅速拟了旨意,太上皇看了没错漏,便直接用了印。


    只是光有太上皇印没用,中书令又带着几个人一同去了乾清门。


    这圣旨之上,还是得盖上玉玺印记才行。


    毕竟这不是一份普通的圣旨,而是一份调遣安王前往西北的圣旨。


    早就和安王有了默契的皇帝怎么可能会阻拦,很爽快地盖上了玉玺,安王得到了想要的,立即回家收拾行装打算出发。


    也是到了这时候,其它几兄弟才发现,老大这个鬼灵精的,竟然背着他们偷跑!


    安王可没空理会其它几个弟弟的小心思,天气越来越冷,他的时间紧迫,必须要立刻出发了,他点了几个亲兵,还有一些之前交好的故友,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将近百人,骑着马就往西北去了。


    若阿沅关注的话,就能发现,这一队人马中有一个熟悉的人物。


    那就是前太尉的次子——王子腾。


    王太尉年迈致仕归家后不到一年就去世了,他的长子纨绔愚笨,是个不中用的,反倒是这个次子,武德充沛,又内敛机灵有心计,是个会钻营的,早早地便投靠了安王,靠着父辈余荫,在军中很有些地位。


    这次安王得了前往西北的圣旨,他得知后,立即决定跟随其前往西北,就连家中妻子老母的哭嚎都不管了。


    因为他知晓……若不想一辈子待在京城做个可有可无的京官,想要拼一把,就必须前往战场上建功立业才行,所以他苦口婆心劝说了自己的母亲,安抚了妻子,又叮嘱了唯一的女儿,最终毅然决然地踏上了战场。


    他必须要重现父亲荣光。


    太尉大人!


    是他的目标!


    安王一走,整个安王府都沉寂了下去,接下来年底的几次宫宴,安王妃也是独自一人入宫,家里的孩子全部报了病不曾带进宫来,去往宁寿宫也是坐着不吱声。


    甄太妃虽然有心找安王妃麻烦,可安王妃也不虚。


    说到底,不是整个八经的嫡亲婆母,安王妃便是不给甄太妃面子,甄太妃也不敢说什么,太上皇这个公爹总不好帮着小妾来罚儿媳妇吧,更何况,儿子还在战场上卖命呢。


    甭管安王偏向水琮的决定多让太上皇恼火,在安王妃这件事上,他还没彻底的老糊涂。


    自从选秀之后,甄太妃心里就一直憋着一团火。


    先是对珍嫔下手被太上皇打了一耳光,后来好几次动手都被阻拦了,还被皇帝拿着证据到赤水行宫找太上皇告状。


    甄太妃以前爱用凉药加麝香的配比,几乎无往不利,从未失手。


    她从没想到过,世上竟有人会得麝香癣!


    麝香还未近身,就能被发现。


    没了麝香做武器,甄太妃的攻击力直接下降了一大半,最近她正想办法收买产婆,打算在阿沅生产那日搞事情。


    安王妃她拿捏不了,但后宫还是她当家。


    她等着珍嫔一尸两命!


    ***


    进了腊月,天气明显更加寒冷了。


    不过比起夏天,冬天的皇宫可就舒服太多了,不仅有火墙,还有火炕,再加上炭盆,屋子里面暖融融的宛若阳春三月,阿沅在屋子里时,连罩衣都不爱穿,只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裳歪在炕上看书。


    如今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却丝毫不见臃肿,四肢依旧纤细,面容依旧清丽秀美,唯独那肚子,好似假的一般罩在她的腹部。


    “娘娘,起来动一动吧,总躺着也不是个办法。”金姑姑很有些无奈。


    自从她将镇痛丸子和顺产丸子搓出来以后,原本还坚持每天走几圈的主子就开始摆烂,能歪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当然,也因为肚子太大了有关系。


    阿沅是那种纤浓有度的美人,挺着大肚子走路着实叫人看着心惊。


    “待本宫看完这页书。”嘴上敷衍地应和着,目光却黏在书册上,空闲的那只手还不忘捏起一颗烤栗子塞进了嘴里。


    金姑姑叹息,将手里的炖盅放在炕几上:“娘娘,您不是要喝燕窝羹的么?”


    听到燕窝羹,阿沅终于将视线从书里收了回来。


    “端来吧。”阿沅放下书,正了正身子。


    越到产期她就越容易饿,她知道,这是孩子入盆了,打算随时出来,不过阿沅早就给他们定好了出生日期,所以一点儿都不慌张。


    倒是水琮,自从听太医说双生子容易早产后,从刚进腊月大门就开始紧张了。


    尤其是到了下旬,哪怕前朝事情再忙,也会每日到永寿宫来报道,就怕阿沅突然就要生产,他没办法陪着。


    不仅因为阿沅是他喜欢的妃嫔,更因为这是他唯一怀孕的妃嫔。


    这半年来后三宫的秀女他已经都给了位份,其中也有几个平素侍寝次数较多的,也没有一个怀上孩子,水琮当然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他只觉得是这些答应没本事,竟连个孩子也怀不上。


    没错……


    那三十多个秀女是统一的位份,全是答应。


    但凡有一个能怀上孩子,也能升一升位份,偏都不中用啊。


    所以水琮怎能不重视阿沅腹中的孩子呢?


    尤其这还是个双胎,是祥瑞!


    阿沅正喝着燕窝呢,水琮就来了,年尾忙碌,今日西北又好似不太平,安王统领着西北军务,水琮不仅要担心西北边陲的安稳,还要担忧安王是否安全。


    作为大哥,安王从未表现过对皇位的觊觎,如今更是摆明车马的支持他这个皇弟,水琮也不愿真活成个孤家寡人,自然对安王的安危上了心。


    “今日可曾起来走动走动。”水琮一坐下便把玩着手持询问道。


    显然这些时日,他早已清楚了阿沅的作态。


    阿沅端着燕窝心虚地笑笑,掩饰般地低头吃燕窝。


    水琮看了还有哪里不明白,显然又是懒着的一天,不过他也能理解,那么纤细的身姿,那么大的肚子,他每次看她走路都觉得心里惶惶,更何况她自己呢?


    想必也是害怕的。


    他也没说什么责备的话,反而笑道:“那你快吃,吃完了朕扶着你在屋里绕两圈。”


    外头太冷了,不适合出门晃悠。


    “好,陛下稍等片刻。”


    阿沅嘴上说着,可喝燕窝的动作却是不紧不慢,这大半年相处下来,她已经能把的皇帝的脉门了,知道了皇帝的底线,如今她说话也比刚进宫的时候肆意放松许多。


    水琮笑笑,果然不生气,干脆拿起炕几上得书歪着身子开始看。


    阿沅喜欢看游记,所以这一本也是游记,讲的是岭南的风土人情,文笔算不得多好,但描写的景色却是京城少见的,阿沅看到喜爱的地方,便不自觉的用指甲划一道痕迹,皇帝一翻页,就看见上面到处都是划痕。


    看的出来阿沅很喜欢这本书了。


    一碗燕窝再怎么磨蹭,一刻钟也吃完了。


    躲不掉的阿沅只好下炕穿鞋,在水琮的掺扶下在屋子里绕着圈儿的溜达。


    “陛下最近瞧着都瘦了,脸色也不大好,嫔妾日日看着都心疼坏了。”阿沅半个身子毫不客气地靠在水琮的身上,嘴里却说着心疼的话,主打言行不一。


    水琮笑笑,揽着阿沅的手臂更加用力了些:“朕倒觉得还好,只是看着瘦了而已,精神还是充足的。”


    “陛下若实在劳累,也不必要日日来永寿宫,嫔妾自会每日多些走动,不会叫陛下烦忧的。”


    水琮很不相信她有这样的自觉。


    况且……


    “放心吧,朕来永寿宫也能休息好,倒是你,随时可能生产,朕怎么可能会错过你得生产呢?”水琮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温柔极了。


    若不是阿沅知道他的性子,说不得还真以为自己是他的真爱呢。


    阿沅跟他对着演,神情期盼中又带着落寞:“嫔妾提心吊胆好些日子,只是这两个慢腾腾的小家伙,硬是没反应,臣妾就怕这两个孩子选到年三十去,到时候他们翻过一天就两岁,日后跟同龄孩子一起得多吃亏呀。”


    “这有什么?”


    水琮手一挥,十分霸气地说道:“朕的皇儿谁敢欺负他们?”


    因着选秀后水琮接连办了好几件事情,如今身上帝王的威仪也愈发的深沉。


    阿沅想着,等她这两个孩子出生后,该是不用半年就会有大臣提出迎娶中宫之事,但从决定迎娶中宫,到真的定下日子,恐怕还需要一年到两年,到时候她的两个皇儿也大了。


    她到时候再将那避孕药给解了……


    不不不,得看金姑姑什么时候将[生女药]给配出来才行。


    有了生女药,后宫将会一片和谐。


    阿沅最近看着安王在西北卖命,庸王和康王蠢蠢欲动,顺王也时不时暗搓搓地让顺王妃进宫请安,又有些心疼自己的儿子,未来的太子了。


    水琮这么多兄弟,只要能收服了,日后便是四个顶尖助力。


    可自家儿子呢?


    很可能是一根独苗,未来岂不是要累死?


    生是不可能再生了,但在生女药之余,再找几个懂事的,给自家儿子生几个得用的兄弟也行。


    阿沅想的遥远极了。


    甚至想到水琮驾崩,自家儿子登基的事了。


    水琮见阿沅走神,不由有些好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累了?”


    “还好。”阿沅摇头。


    这俩孩子怀的轻松,一点儿不良反应都没有,顶多身子有些笨重:“再走两圈便早些休息吧,接下来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呢。”


    水琮疲惫的点点头。


    接下来他这一忙,很可能要忙到大年三十封笔了,才能休息几日了。


    他的目光落到阿沅的肚子。


    只不知道这俩小懒龙什么时候出来了,该不会等到他封了笔才出来吧。


    不得不说,水琮一语成谶。


    大年三十晚上,阖宫夜宴,水琮坐在主座上心神不宁。


    下方宗亲大臣携带家眷入宫赴宴,在这寒冷的冬季,吹着寒风,吃着冷掉的食物,却还要表现出一副荣幸至极的模样,生怕因为脸色不好,而被御史抓住给参了。


    最难得的是,一整年未曾参加任何宫宴的太上皇在大年三十的阖宫夜宴上出现了。


    甄太妃一身华贵吉服,满身高傲的坐在太上皇的左手边。


    而她身边则坐着她的两个儿子。


    “皇帝缘何如此心不在焉。”坐在皇帝旁边的太上皇沉声问道,他穿着宽大的杏色龙袍,龙袍的裙摆做的很大,将他因为受伤而残疾畸形的腿给遮掩的严严实实,而脸上的那道疤痕却是没有任何遮掩的暴露了出来,将原本就严肃威严的面孔,衬托的愈发阴沉可怖。


    水琮侧过身子,小声回禀道:“父皇,珍嫔怀胎九月迟迟不生,儿子心中担忧地很,从刚刚起,儿子这眼皮就一直在跳,仿佛有什么预感。”


    太上皇微怔,才想起来自己儿子后宫有个妃嫔已经怀胎九月,快要生养了。


    “朕记得,那珍嫔似乎怀的双胎?”


    太上皇的视线虽不曾落到后宫,但只要听过的事情便不会忘,此时提到了珍嫔,脑海中自然而然就出现关于珍嫔的事迹,他记得珍嫔是民间选秀上来的,记得珍嫔曾经差点遭遇甄太妃的毒手,还记得珍嫔得了麝香癣,记得珍嫔很得皇帝的喜爱,并怀了双胎。


    双胎啊……


    “可知道双胎是男是女?”


    皇帝赶忙摇头:“太医诊断多次,都未曾确认珍嫔腹中胎儿的性别,是男是女都可,只要能平安产子,便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太上皇‘嗯’了一声,他冷淡惯了,哪怕听到双胎这样的消息,也未曾让他动容。


    倒是甄太妃在旁边做捧哏:“若能生下龙凤胎,那可真是大大的吉兆了。”


    她这一开口,就将珍嫔给架在了半空。


    她显然想让太上皇期待龙凤胎,到时候生下来若不是龙凤胎,太上皇必定失望不已,更何况,她还安排了后手,若当真生了龙凤胎,到时候龙死凤生……那可就从吉兆变成大大的凶兆了。


    “甄氏,你逾距了。”


    不等皇帝冷脸,太上皇先斥责道:“甄妃僭越,禁足半年,无诏不得出。”


    说完一挥手:“带下去吧。”


    甄太妃:“……”


    她慌了,若真在除夕阖宫晚宴上被带走,日后她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立即屈膝就想跪下求情,却不想先被人一把架住了胳膊:“太妃娘娘,您可千万莫要为难老奴了,若太上皇怪罪下来,咱们大家伙儿都担待不起。”


    甄太妃身子一僵,却还是挣脱开太监的手,她屈膝:“圣人,臣妾身体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太上皇没理她。


    她演完了独角戏,自认为维护住了自己的面子,便径直退下了。


    就在此时,全禄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大殿的偏门门口,他脸色发白,满面惊慌,他谁都没找,只垫着脚尖往里张望,直到看见了有福的身影,才弓着身子一路小跑过去:“有福总管。”


    有福突然被拽着袖子,吓了一跳,刚准备斥责,就发现拽着袖子的人是永寿宫的全禄,霎时间,心里有了一个想法,他一把攥住全禄的手腕,用力将他拉到角落里,小声问道:“可是珍嫔娘娘出了什么事?”


    “回总管,我们娘娘发动了。”


    全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他是真的怕,虽说他已经做到永寿宫的总领太监,可到底未曾经历过女子生产的事,如今见到这阵仗,已经被吓得腿都软了。


    发动了?


    有福也跟着心里一凛,立即说道:“你先回去管着永寿宫,我去找大总管。”


    “是,那奴婢就先回去了。”


    说完,全禄就一溜烟的跑了,他得回去守着永寿宫,别叫人趁乱钻了空子。


    另一边,金姑姑将几个接生的嬷嬷弄晕了放在产房边上的耳房里,与此同时,几个穿着灰色宫装,长着一副老实样貌的嬷嬷正扶着阿沅的胳膊,带着她满屋子绕圈走路。


    “主子别怕,您还没破水,这会儿多走动有好处。”灰嬷嬷一号小声安慰着阿沅。


    阿沅早早将镇痛丸子和顺产丸子给吞了下去,这会儿已经没那么疼了,只不过肚子下坠的感觉很是明显,叫她不敢多走动,生怕不小心这孩子就出来了。


    灰嬷嬷二号看出了她的顾虑:“放心吧,这女子生产,便是生的快也要至少两个时辰,再快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因为给秦邦业的妻子接生而多了一个[稳婆]技能的灰嬷嬷们,如今脑海中已经塞满了关于接生的知识,说起来头头是道,一个接着一个的专业名词往外冒。


    阿沅本来注意力还在肚子上,这会儿已经完全沉迷在八卦中了。


    以至于转了好多圈,时间过去了好几个时辰,都躺在产床上了,还在追问灰嬷嬷:“……后来呢,那女子连续生了四胎女儿,她丈夫有怜惜她的身体了么?”


    “若怜惜的话,就不会叫她连续生四胎了,自然是没有的,她刚出月子不到半年就又怀了一胎,这一胎是个儿子,只可惜生完儿子后她就缠绵病榻,最终年纪轻轻人就没了。”


    “太可惜了,还是个皇子妃呢,命竟也这般不值钱。”


    阿沅对灰嬷嬷口中的那个皇子妃充满了同情。


    果然就不该心疼男人,心疼男人倒霉十辈子,那皇子妃心疼丈夫,最终不就生孩子生死了么!


    “娘娘,已经过了寅时三刻了。”金姑姑的声音在外头提醒道:“陛下从昨天夜里亥时一刻就到了永寿宫,到如今还没离开呢。”


    要是再不生的话,皇帝就要去祭天了!


    阿沅咬着牙:“再等等。”


    按照她记忆中太阳升起的时间,应该是在凌晨四点四十左右,这会儿才寅时三刻……还得再过将近一小时才行。


    她必须用最盛大的场景,来迎接自己的孩子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终于,晨光熹微,东方的天际染上一抹薄红。


    已经等不及,即将离去的皇帝在踏出永寿宫大门的那一瞬间,忽听得后面产房中传来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哇——”


    与哭声一同出现的,还有那已经跃出天际线的红日。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