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印室里这会人不少,蓁蓁等了挺久，才印好了资料。
回来的时候诊疗室的门虚掩着，但里面没什么声音,她没敢贸然进去,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是林绮眠的声音。
蓁蓁推门进去，刚叫了句“林老师”，就看到了林绮眠身后坐着的许月亮。
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隔着一米多，林绮眠在翻桌上的书,许月亮端端正正坐着,在刷手机，闻声抬头对她笑了笑。
蓁蓁搞不清楚这是个什么状况，站在门口愣了两秒，才道：“林老师,资料印好了。”
“嗯。”林绮眠应了声,指了指她的位置，“这会没人,看看吧。”
这会是没人，没病人。
但许月亮不就是她们的病人吗？
蓁蓁轻手轻脚地坐下身,翻开手中的资料,有些想不通。
许月亮来难道不是找林医生看病的吗？如果不是看病,有点别的什么事,也不该这么干坐着呀。
蓁蓁抬眼偷偷瞄了一眼许月亮,许月亮化着精致的妆,穿着漂亮时尚的衣服,和之前见到的样子大不一样。
她显眼得要命,那会进诊室的时候便闪得蓁蓁眼都花了,这会更是跟个正在播放的电视剧一样，吸引着蓁蓁的注意力。
蓁蓁低头看了两行资料，又忍不住抬头望了许月亮一眼。
这么七八分钟过去，林绮眠的指节扣在桌面上，笃笃作响。
“认真点。”她对蓁蓁道，“月底院里考核要考。”
蓁蓁：“！！！！”
赶忙埋低了脑袋，再没敢多看一眼。
三人就这么各干各的，安静坐着，直到有病人进了诊室，许月亮连忙站起了身。
“林医生，那你忙，我去看看薇薇好了没有。”
“她应该还得会。”林绮眠抬头道，“没关系，你可以就在这坐着。”
“不了不了。”许月亮看看病人，看看蓁蓁：“我去陪她一会儿。”
林绮眠看着她：“好。”
许月亮脚步轻快地出了诊室，林绮眠投入了工作：“哪里不舒服？”
是个需要拔牙的。
前前后后处理完这个病例，时间已经逼近了中午下班。
林绮眠在洗手，蓁蓁凑过来问她：“林老师中午哪里吃啊？”
林绮眠的动作顿了顿，想着尤薇薇那边应该早就结束了，便道：“食堂吧。”
蓁蓁犹犹豫豫：“那个，漂亮主播来，是要检查牙吗？”
“别人有名字。”林绮眠看过去，神情严肃，“不要用这种代称。”
“哦哦哦，对不起林老师。”蓁蓁往后退了一大步，“我，我没注意……”
林绮眠：“她过来陪朋友做治疗。”
蓁蓁：“嗯嗯，这样啊，在别的老师那吗？”
“对。”林绮眠又强调了一遍：“患者的职业属于，不要再提了。”
“好，我记住了。”蓁蓁用力点头。
林绮眠擦干了手上的水，去收拾东西。
蓁蓁跟在她屁股后面，给她介绍中午食堂的菜谱。
诊室的门突然被人敲了敲，蓁蓁偏头望过去：“请进。”
眼里映出个鲜亮的人影，许月亮探出半个身子问：“林医生忙完了没呀？”
蓁蓁有种奇异的预感，于是嘴上十分顺溜地回答：“刚忙完，正说午饭的事呢。”
“嗯嗯……”许月亮溜了进来，站到了林绮眠跟前，“林医生，薇薇那里搞完了。”
林绮眠眉梢轻轻上挑，看着许月亮，猜测她的意图：“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没有。”许月亮摇着脑袋，浅金色的马尾也跟着晃动，“套了个临时牙冠，赵医生说一周后来换全瓷的。”
林绮眠笑了笑：“那跟她说，这两天注意一下咬合，要是感觉硌着了，磨着了，就给赵医生打电话。”
“嗯。”许月亮道，“他们留了电话。”
林绮眠：“那就好。”
许月亮：“我也有林医生的电话。”
林绮眠：“对，咱俩是有。”
许月亮睫毛忽闪，语调轻轻扬起：“那林医生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约饭呀。”
原来是惦记着那顿饭呢。
林绮眠有些惊讶，这种请你吃饭的客套话，到了许月亮这里，竟然是这么庄重的事情。
需要等着她忙完了，再特意过来跟她确认一遍。
要问她具体的时间，才算把这件事敲定下来。
今天周五，照旁人，那肯定是约这个周末就最合适。
但林绮眠知道许月亮的工作时间，周末才是流量好的时候，赚钱的时候。
周内许月亮休息多在周一，而且两周才一次，还要陪粉丝打游戏。
所以倒不是林绮眠有没有空了，许月亮自己忙得可是一点时间都没有。
推迟不如提前，林绮眠干脆道：“不如就今天中午？刚好饭点了。”
饭点了大家都要吃饭，一块把这个任务完成了，许月亮还能赶回去开直播。
这大概是对于许月亮来说，最方便的处理方式。
但许月亮的眉头皱了起来，很不赞成的模样。
她偏了偏脑袋，问林绮眠：“林医生，你下午还上班吗？”
林绮眠：“要上的。”
许月亮拒绝了她：“那不行，那我们时间就太赶了，吃不好的。”
居然不赶时间吗？
许月亮的这身装扮，明显是直播需要，怕来不及，才提前打扮好的。
林绮眠看着她，停顿了几秒，道：“那你说，什么时间。”
许月亮挺不好意思的，手里抓着包包带子，晃了晃：“嗯……今天晚上可以吗？林医生下班之后……”
林绮眠是真没想到，许月亮会挑这个时间。
她问许月亮：“你……那个时候有空吗？”
许月亮仰着脑袋，自信满满：“有空啊！”
林绮眠：“……”
看来许月亮是真不想暴露自己的职业相关。
犹豫了这么两秒，许月亮便开始有些慌张：“不行吗？林医生是不是……要陪家里人啊？”
“不是。”林绮眠道，“可以的。”
许月亮的脸红起来：“哦哦。”
林绮眠：“就今天晚上吧，七点以后。”
“好的！”许月亮眼睛亮晶晶的，“林医生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没有。”林绮眠道：“这方面你比较擅长，你来定。”
许月亮愣了愣：“林医生怎么知道我擅长……吃……”
林绮眠：“……”
大意了。
但林绮眠找补得回来：“我不是有你微信吗？发的都是吃的。过来挂水那两天，心里也都是吃的。”
“哦哦哦，这样啊。”许月亮嘿嘿笑起来，“我确实有点……咳咳咳，那餐厅我选，时间就七点半。”
“那……”她左右看了看，“那林医生你先忙，餐厅选好了我发你微信”
林绮眠：“好。”
许月亮冲她招招手：“林医生再见”
林绮眠也招招手：“待会见。”
许月亮笑得灿烂，脚步轻轻一跳，出门去了。
林绮眠嘴角上扬，好一会儿都没下来。
蓁蓁旁观完了全程，愣愣的：“林老师，你和月亮……关系这么好了啊？”
林绮眠：“我们……是校友。”
“哦这样啊！”蓁蓁恍然大悟，“我就说嘛，林老师你平时绝不拿患者一针一线的，多少人想请你吃饭呢，你就没去过……”
林绮眠：“有很多人吗？”
蓁蓁：“啊，很多，好些都问到我这儿来了，我知道您的性格，就没敢传这个话。”
林绮眠：“做得很好，以后也不要传。”
蓁蓁：“明白！”
“去吃饭吧。”林绮眠拿起手机，看了看。
备用手机顶端跳出信息：您特别关注的主播“小月亮”发送了新的动态。
林绮眠点进去，发现是请假信息。
劳模主播小月亮，居然挂了请假信息。
小月亮v:【今天有重要的事情，不开播大家明天见】
重要的事情，是和林绮眠吃饭。
重要的事情，是和林绮眠吃饭。
林绮眠把这个结论在脑袋里过了两遍，笑了起来。
她实在是没想到，当摘下口罩，摊开身份之后，那个听她科普都会吓得身上发汗的许月亮，居然变得如此坦然又勇敢。
和她说话时声音不颤了，人不后缩了，说请她吃饭立马就请，刻不容缓，雷厉风行。
这样看来，那些过往许月亮虽然记得清楚，心有愧疚，但只要林绮眠这个当事人表达了谅解，就真的像风一样，吹过就散了。
也挺好。
重新开始，重新相识。
林绮眠闷堵在胸口的东西，到底是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另一个手机里，那个叫“皎皎”的账号，也终于活了过来。
-【林医生，晚上我可以带着薇薇吗？】
-【她也非常感激你的照顾，吵着说想和林医生吃饭】
-【如果这次不方便的话，没关系的我跟她说就好了】
-【猫猫瞪大眼期待回复gif】
林绮眠笑了笑，怎么可能拒绝她。
虽然是老友相见，但之前两人没什么接触，又不是一个年级一个班的，真到了吃饭那一刻，估计没什么话题可说。
许月亮怕尴尬，所以带上了尤薇薇，这倒让林绮眠有了些别的想法。
她给黄小艺拨去电话，大概说清了事情经过。
黄小艺兴奋得像只上蹿下跳的跳蚤，听到她今晚要和许月亮去吃饭了以后，尖叫声穿透手机，吵得林绮眠直皱眉头。
“吃个饭而已。”林绮眠道。
黄小艺：“这是吃个饭吗！这是从线上到线下，从对面不相识到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林绮眠想到上午那会许月亮的模样，笑了：“她汪了，我没汪。”
“啧啧啧啧啧，”黄小艺道，“你再多点细节，多点细节，多好的事啊被你几句话就打发了。”
林绮眠：“没了，要细节你自己来看吧。”
黄小艺：“啊？”
林绮眠：“她怕尴尬带了朋友，我也带个朋友吧。”
黄小艺战战兢兢的：“那……您带朋友是为了啥？”
林绮眠想了想：“破冰吧。”
“你性格比较活泼，万一我们话题接不上，也不会冷场。
“她的朋友来我们医院治疗，有见过我。你和许月亮一个学校，说上过话。
“人多了热闹，有彼此身份明确的朋友在，也容易加强信任。”
林绮眠一一列举，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些事我自己做太明显，可能会吓到她，有你在，就自然多了。”
黄小艺：“啊？你想干什么啊？”
林绮眠呼出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吃完饭，找个能放松下来，打破边际感，加强了解，产生互动的地方，玩一会儿。”
黄小艺乐了：“嗐，还以为你要干嘛呢。你这任务派得跟我们老板让组织团建似的。”
林绮眠：“我机会不多，总不能到最后，她还叫我林医生。”
黄小艺瞬间想哭了：“好的，姐们，谁能想到你有这一天，我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