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另有隐情
阳光, 草坪，气球，蛋糕, 白夜的生日会依旧欢乐热闹，似乎并没有谁注意到生日会的主人公已然换了模样, 过分冷静地站在人群中, 与周围的一切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七个符文要怎么找, 你已经知道了么？
信号桥中，辰宿问着白夜。
嗯。
白夜点点头, 停了一秒，又撩起了袖子。从投影中可以清晰地看到，白夜手臂上有七个菱形图案的轮廓, 正安静等待着玩家找到的符文，来将它们依次填满。
现在我正在我的14岁生日会上，但事实上这场生日会并没有举办过，这里显然是现实中不存在的时空。
白夜对辰宿他们说道。
如果我的推测正确，找到七个联通现实的符文, 很可能就是要找到七个关键节点，让这场虚幻回归到真正的现实。
这场生日会并没有举办过。
白夜这句话说得无悲无喜, 就像在说一个与他无关的客观事实，但信号桥中的辰宿几人却是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大家也都识趣，白夜客观淡定，其他人也就都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游戏本身，没有去特意提起什么。
这关键节点，要怎么找？
小佩问白夜道。
难道是要你在梦境和现实中找不同么？
小佩的话刚一听觉得有理, 但细想来又不是那么回事。
如果说不同，这从不曾存在的生日会本身, 就整个都是和现实不同之处。处处都是虚拟，处处都是梦境，似乎并没有什么标准能准确划分出七个关键节点来。
但除此之外，辰宿他们又盘不出其他的逻辑，能够恰好契合上这七个符文的要求。
生日会一直在进行，来宾们也一直在这片草坪上不知疲倦地玩着闹着。风和日暖，绿草茵茵，时间仿佛就停滞在了这最美好的一刻，再不向前流逝。
梦境不再发展，场景不再切换，或许这场生日会，就是寻找那七枚符文的原点。
但即便是有了原点，又怎样才能确定寻找的方向……？
辰宿几人面对着投影画面，如何也想不出端倪。而这时却见草坪上的白夜向四周看了看，随后便抬脚向前走去。
我试试看。
白夜在信号桥中说道。
“嗨，阿伦。”
白夜走向距离他最近的研究员阿伦，叫了声他的名字。阿伦正在捧着蛋糕盘子大吃特吃，听到白夜叫他，便抬头看向白夜，随口回应着白夜的招呼，竟然完全没有惊异于白夜已经成年的样貌。
“阿伦，我爸妈在发布会上的演讲视频，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啊！”
阿伦十分自然地回答道。
“老师们的演讲太精彩了！特别是展望LRC5号未来应用那一段，简直是激动人心啊！”
“哦，是么。”
白夜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回道。
“你确定，你看到的是我爸妈的演讲么？”
“他们……真的到达发布会现场了么？”
“……怎么？为什么这么问？”
阿伦一脸茫然，愣愣地看着白夜，嘴角边还沾着一团没吃进口中的奶油。白夜垂下视线，片刻后又撩起眼皮，话音依旧淡定，但在那淡定中，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冷意。
“你还记得，Z171区，那片高压电场么。”
白夜问。
***
“白夜有行动了！”
监控厅中，艾德小京，还有一众分析员们一下子提起了精神。直播里面，白夜一句一句，询问着父母的研究员阿伦，而待到白夜问到那句“高压电场”的时候，只见阿伦瞬间定格在当场，下一秒，阳光、草地、气球、人群突然就消失不见，只一眨眼的工夫，场景竟然变去了一间昏暗的房间之中。
窗外已是夜色深沉，房间中没有开灯，只有路灯光透过模糊的窗玻璃，幽幽淡淡，在室内安静弥漫。各种仪器高低错落，整齐排列在墙边，几张台床摆放在房间中央，操控台上零星亮着几点微弱的指示灯，看起来是暂时关闭了系统的状态。
白夜将房间大致环视了一遍，又将目光落在面前那男子身上。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暗淡的光线中，男子一脸惊慌，紧张地缩在墙角，而白夜只是淡然注视着他，没有表情，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人……”
艾德眯起眼睛，探着头仔细辨认。
“这个人……就是那个阿伦吧！”
“没错！是他！”
小京也很快认了出来。
“他是什么意思？他说他不知道什么？”
“唔……”
艾德若有所思，下意识和小京对视了一眼。
“刚才白夜问到‘你还记得那片高压电场吗？’，然后场景突然就变了……”
“高压电场，也就是白夜父母出意外的地方……白夜特意拿这件事、这个地点去问阿伦……”
小京也接着艾德的话说道。
“然后阿伦又很害怕地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难道是说……”
小京面色一顿，话断在嘴里没能说出口。而艾德心中也是同样的猜测，他看着小京的脸，表情十分难以置信。
太深太详细的，暂时还不好断定，但就这二人的寥寥几句对话，以及白夜面对阿伦时那极致冷漠的神情，至少能够说明一件事。
白夜父母的死，或许另有隐情。
而这隐情，搞不好……就是白夜完成这场游戏的关键。
***
屏幕外的分析组所能获得的信息，只有网络上的公开信息，而哪怕是辰宿他们，也从未听白夜提过多少当年的事情。
这个梦境是白夜的梦境，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记忆与意识的投影。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亲身经历过的一切，而令分析组与辰宿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任务，就在白夜清醒过来，听到系统的脑内播报，又看到自己身处的环境之后，立刻就理清了一切，也明白了那所谓的符文，到底是指向着什么。
而那七个指向的其中之一，就是阿伦。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来找我！我、我我……这一切跟我都没关系！！”
阿伦抱着头，将自己紧紧缩在角落里。白夜安静看着他，片刻后，眉毛微微挑了挑。
眼前的场景，简直就是多年前的原景重现。甚至自己都还没有逼问他什么，他就已经说出了和当年一模一样的回答。
他什么都不知道。
确实，至少在那场事故发生前，他并不知道什么。
他没有在父母的飞行器上做手脚，也没有调试过他们的导航系统。
他没有收过谁的钱财，也没有得到过谁的承诺。
他没有想要置父母于死地，白夜相信，他在得知父母出事的消息时，那份震惊、意外和悲痛，也全都是出自真心。
但这不意味着他就能够代替父母成为LRC5号的核心研究者，帮助那个罪魁祸首将父母的心血横加掠夺，从而换取他后半生的优渥。
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没有资格，乞求自己的原谅。
“白夜……你别来找我……你、你应该去找何图！”
阿伦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没有办法，我也很痛心，但我没有别的选择了！你也不会想看到老师们留下的研究，从此以后就这么荒废掉吧！”
“我是清白的，我们都是清白的！只有何图他不清白！你放过我，你去找他、去找他！他才是你的仇人！！”
“哦，是么。”
阿伦说了一大通话，白夜方才简单回了一句。回完，他垂下眼，微不可见地提了下嘴角，不知是在嘲笑阿伦的狼狈，还是在笑当年的自己。
当年的白夜其实并没有这么淡定。从悲痛到怀疑，从探查到确定，仇恨的火苗在白夜心中一点点升腾，终于燃成了一团熊熊烈火。其他人行踪暂且不明，他便首先在新工厂的实验室中找到了阿伦，而还不等他追问多少，阿伦就直接将何图牵扯了出来。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阿伦继续说道，仿佛说得越多，白夜就越有可能就此放他一马。
“只有桑尼最近见过他！我只是他们的跟班，他们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求你别再来找我！我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老师们已经不在了，你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他们复活啊！”
是啊。
爸妈已经不在了。
甚至连尸体都化作了焦黑的团块，连任何一丝复生的可能，都没能为自己留下。
白夜抬起眼，再次看向面前那一脸惊恐的男人，片刻后，稍稍抬了抬手，一个巨大的黑影瞬间便出现在白夜身后。
“坏机器。”
“你好，主人。”
“封住他的嘴巴，不要让他喊叫。”
“然后将他的手脚锯掉，就让他留在这个实验室里吧。”
“是，主人。”
“白夜……！白夜！！！你不、你不能……唔唔唔……！！！”
阿伦脸上的惊慌顿时升级为恐惧，而还不待他再说什么，一抹红光便忽地从他面前闪过。嘴巴一下子被粗大的管口牢牢塞住，滚烫的热胶涌入其中，瞬间将他的口舌喉咙死死粘成了一团！
“你说你没有别的选择，我不同意。”
坏机器嗡地开启电锯，那噪音将阿伦呜呜咽咽的痛呼完全淹没其中。两条手臂很快便被齐肩锯下，白夜看着那从锯口处汹涌而出的血液，语气无波无澜，无比平静。
“你本来是可以有很多选择，但你似乎不想去选。”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送你一条，真正别无选择的路吧。”
第222章 不可原谅
“阿伦, 原深空实验工厂的高级研究员，LRC5号项目的核心人员之一，在白夜父母亡故之后接下了LRC5号的后续开发工作。”
“当时LRC5号项目原本有三个所有人署名, 分别是白夜的父母和投资人代表查尔斯。白夜父母亡故，查尔斯便将LRC5号项目控制了起来, 后来又将项目以天价卖给了神庭科研部。”
“LRC5号易主神庭, 作为核心研究员的阿伦也顺势进入神庭, 取得了神职身份。但没过多久，他便被人发现横死在实验室中, 口舌焦糊，四肢尽断，体内血液几乎流干, 死状十分凄惨。”
“那这件事……确实就是白夜做的？”
小杰收集到的资料，和直播中发生的事情几乎是严丝合缝，完全对应，但信息过载中的秃头组长、艾德小京，还有一众分析员们, 却仍是忍不住提了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
白夜父母的事情突然变得复杂，眼前的场面又太过血腥残忍, 兜头而来的震撼让人一时间难以消化完全，尽管这一切事实如何，几乎已经在白夜与阿伦的对话之间浮出了水面。
“白夜……他真的杀了阿伦吗……”
半天，小京才讷讷说道。
“阿伦说这件事不是他做的，白夜看起来也没有认定阿伦是凶手，那这么说除了阿伦之外, 白夜肯定还……”
“嗯。”
小杰点了点头，知道小京要说什么。
“除了阿伦之外, 桑尼、何图、还有查尔斯，几个人后来全都在短期内死于非命，虽然死因在当年一直没有确定的结论，现在看来……应该都是白夜做的了。”
“白夜清醒过来，首先得行动就是去找阿伦，几句话之后，就顺利开启了当前这个的场景。”
秃头组长想了想，试着推测道。
“看来白夜知道了任务后，很快就意识了那“联通现实的符文”是什么，又应该怎样去取得。”
“您的意思是说，阿伦……就是一个符文？”
艾德，还有一众分析员立刻看向秃头组长。
“嗯，你们看。”
秃头组长没有再多解释，只是用下巴示意了一下直播屏幕。只见屏幕中，已被锯断了手脚的阿伦在地上不停蠕动颤抖着，而从他左臂的断口处，果然有一个小小的菱形光点幽幽飘了出来。白夜将袖子稍微撩起，那菱形光点便忽忽悠悠，轻轻落在了白夜上的菱形空槽中，随后便渐渐隐去了光芒。
“如果我猜得没错，”
秃头组长继续说道。
“如果我猜得没错，任务所说的‘联通现实的符文’，指的就是在那场生日会中不该出现，在后来的现实世界中也不该存活的人。将他们在虚幻的梦境中消除，一切才能回归真实，这也就是那所谓‘联通现实’的含义。”
“而亲身经历了一切，又亲手了结了这些人的白夜，当然比任何人，都能更快更深刻地懂得这个含义了。”
***
“白夜拿到符文了……！”
副本中的小房间里，看着投影中那菱形光点飞向白夜，几个人都同时振奋了起来。任务需要在深层的梦境中完成，辰宿他们却只能和白夜的身体一起留在副本表层的房间中，几乎没办法对白夜做任何的辅助。这是一场只能靠白夜自己来完成的游戏，好在这场梦看似不涉及太危险的战斗，而且坏机器……倒也还可以出现在白夜的梦境之中。
“不过梦里的坏机器，好像不是现在的坏机器。”
小佩仔细看了看投影中的画面。
在实验室中被白夜召唤出的坏机器，设计上看起来比现在要简略许多，行动也没有现在丝滑顺畅，硬说起来，倒是更像和白夜在院子里射靶子的那个坏机器。
“那应该就是当时的坏机器。”
辰宿抱着手臂，沉声说道。
白夜本就生得清瘦，14岁时的白夜看起来比现在还要瘦弱很多，想要独自将阿伦这样一个成年人肢解杀死，他一个人恐怕是难以办到。并且如果只与少年白夜一人对峙，阿伦也不可能毫无反抗意愿地怕成这个怂样子。
也就是说在当年的真实情况中，白夜大概率就是使用坏机器，在实验室中杀掉了阿伦。
“一接到任务，白夜马上就去找了这个阿伦，看来他一开始就知道这符文应该怎么得到。”
停了一会儿，小佩又说。
“嗯。”
辰宿点点头。
“重做一遍当年做过的事情，修正与现实不符的梦境，这大概就是完成这个任务的方法了。”
“当年做过的事情，就是杀人啊？”
卡索在一旁感叹道。
“七个符文，也就是小白夜他当年一口气杀了七个人？”
“啧啧，真是厉害。”
辰宿目光在卡索身上落了下，没有应话。
很显然，白夜父母的死并不是意外，或许有七个人，都在这场不幸之中扮演着这样或那样，令白夜无法原谅的角色。
而根据暮能找到的有限的资料，这些人，很可能都是白夜熟识甚至亲近的人。
很难想象，当年的白夜是怎样独自一人承受住这天翻地覆，又痛彻心扉的一切的。
那时的他……才只有14岁。
辰宿低下眼眸，看向旁边安静沉睡着的白夜，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悄悄用手覆上了透明罩的一角。
那段时间，一定是白夜这27年人生中最难捱的日子。而时至今日，他却还要在游戏中，如此身临其境地再重新经历一次。
尽管没有危险的战斗，但这场游戏，对白夜来说也将是一次锥心的苦行。
辰宿看着投影中，白夜那并没有太多悲喜的脸，看着他确认了符文，放下袖子，又垂下眼，看向地上的阿伦。而还未等他抬起眼来，耀眼的阳光忽然从头顶洒落下来，飘舞的气球和彩带再一次，将画面染回了那温暖欢乐的颜色。
“时间还有52分钟。”
暮冷不丁报了下时间。
“下一个不知道该是谁了。”
小佩紧盯着投影，眼看着白夜理了理袖子，正了正眼镜，又款步向着另一位研究员处走去。
***
“小白夜！来尝尝这个！”
桑尼站在烤炉后，被炭火烘得满头是汗。见白夜走向这边，忙将一串滋滋冒油的肉串递向白夜，笑呵呵的，让白夜快吃。
“谢谢。”
白夜礼貌地接过肉串，拿在手里看了看，又放回了盘子中。
“不尝尝吗？挺好吃的！”
桑尼一边忙活，一边仍在向白夜推荐着。但白夜并没有应话，只是默默看着那张已经在自己的记忆中沉寂很久的面孔。
分析组和辰宿他们的推测都是对的，白夜父母的飞行器事故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飞行器被做了手脚，在去往发布会的途中突然失控，备用的自动驾驶系统也被调试了导航，直接坠落在了那片致命的高压电场，白夜父母也就因此双双殒命。
而谋杀的动机，就是白夜父母的最新研究成果——LRC5号脑机对接系统。
之后LRC5号系统相关者相继死亡，也确实都是14岁时的白夜所为，此番白夜准备拿取符文的顺序，就和当年他寻仇的顺序一般无异——
最先是阿伦，第二人，就是桑尼。
平心而论，桑尼和阿伦曾经对自己都算是不错。白夜也相信，虽然他们从父母的死亡中受益，但他们并没有真正参与这场谋杀。
但无视血仇，就是背叛。
懦弱不言，就是背叛。
心安理得，享受优渥，这就是背叛。
无论是阿伦、桑尼，还是后来的其他人，所有对着父母的血肉大快朵颐的他们，都是不可原谅的背叛者。
“桑尼，你过得开心吗。”
沉默片刻，白夜突然发问道。
“嗯？挺开心啊？”
桑尼愣了下，一脸不明所以。
“给小白夜庆祝生日，我当然开心啦。”
“哦，是么。”
白夜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谢谢你替我庆祝生日，我想，我也应该向你道贺。”
“听说，你已经加入神庭，成为神职了，是吗？”
“得偿所愿了，恭喜啊，恭喜。”
“不过，你是因为什么成为神职，能告诉我原因么？”
听了白夜的话，桑尼挂着汗珠的脸顿时一僵，而下一秒正如阿伦那时一样，场景随着白夜的问句陡然变换，阳光明媚的草坪转瞬之间，就变成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客厅。
这客厅有二层挑高，形制相当宽敞，家具摆设精致又华丽，看起来都价值不菲。客厅一角堆着一些未拆的箱子行李，主人应该是刚刚搬来不久的样子。
而那刚刚搬来不久的主人，现在正被绑在一把餐椅上，惊恐地看着闯进家里来的不速之客。
“当时我好像是问你，去哪儿能找到何图，是吧。”
白夜靠着餐桌边，大致回忆了一下当年的事情，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你找何图做什么……！”
桑尼结结巴巴地说着，脸上的汗流得比烤肉时还凶。
“我找何图做什么，你不知道吗？”
白夜歪了下头，似乎有点失望的样子。
“相比之下，还是阿伦诚恳多了。他一早就告诉我何图不清白了，你现在说这样的话，是还想替他隐瞒的意思吗？”
“没没没！不不、不是！！”
桑尼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句没过脑子的话还能被这样解读，脑袋立刻就摇成了拨浪鼓。
“我不替他隐瞒！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他他、是他、是他和查尔斯串通，他收了查尔斯的钱！是他秘密找了机修师，在老师们的飞行器上动了手脚！查尔斯承诺他事成之后，LRC5号系统上会有他的署名，LRC5号卖给神庭，他会分到利润的两成！而且他他、他现在也是神职了！他现在在神庭，就是LRC5号的第一负责人！”
“哦，这样。”
桑尼的这些话，如今的白夜当然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他点点头，又打眼看了看桑尼这又大又漂亮的新房子，轻轻呼了口气。
“如果按照当年的情节，我应该再和你多演一会儿，不过抱歉，我的任务时间有限，不能再多耽搁，之后也还有其他人在等着和我见面。”
“你的戏份少上一点，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那我们这一场，就这样告一段落吧。”
第223章 天生恶人
“……”
小京实在受不住直播中撕心裂肺的惨叫, 将扬声器音量调到了最小。画面里，桑尼被绑在椅子上痛苦挣扎着，肚腹被生生剖开, 肠子和着血液油脂，顺着大腿流到了地上。而白夜只是靠在餐桌旁边安静看着, 直到那符文光点从桑尼体内飘出, 落去了他的左臂, 第二个菱形空槽中。
“当年……白夜真是这么干的么……？”
人群中有人讷讷问了一句，半天, 才听到小杰略显迟疑的一声“嗯”。
没人愿意相信，看起来斯斯文文，笑起来还很温和的白夜, 曾经面不改色地做出过这样残忍的事情，而那时，他甚至还只是个少年。
但再怎么不愿相信，在小杰收集到的资料中，这的确就是桑尼被发现时的死状。而从白夜那轻车熟路的样子看来, 他如今所做的，的确也就是在复刻当年做过的事。
好在那冲击性的画面没有停留太久, 符文成功获得，场景便又像上一次一样，及时切换回了正在举办生日会的草坪。白夜确认了一下手臂上的符文，又向四周看了看，看表情，似乎有点犹豫。
“…………”
白夜开口说了一句什么, 但扬声器声音太小，没有人听到。艾德赶紧将声音调回正常, 小京也连忙回翻记录，只见记录中，白夜说的是这样一句，好像是自言自语的话。
“下一个到哪儿去找呢，他不应该会在这里的。”
“下一个？下一个是谁？？”
分析员们面面相觑。
“下一个应该是那个何图了吧？？”
“何图不应该在这里吗？按照常理，白夜的生日会，他是肯定会参加的。”
“那不会在这里的人，白夜指的是……？”
众人有点发懵，不过还不等大家再多讨论什么，却见屏幕中白夜眼睛一亮，立刻抬步，向某个方向走去。
分析员们立刻紧盯着白夜的行动，只见他绕过摆满美食的甜点台，穿过面目模糊的宾客群，目标明确地走到角落中，一个不起眼的男人面前。
“这人是谁？？”
从游戏开始到现在，这个人从未出现在白夜的梦中，看装扮，也并不像是实验工厂的某个研究员。一身绿色工装服，手套渍满黑污，那副不修边幅的样子，不像是来参加白夜的生日会，倒像是赶着去哪个车厂去修……
“等等……难道、难道他是那个机修师！！”
小京突然反应了过来。
“桑尼说，何图买通了机修师，对白夜父母的飞行器做了手脚，白夜下一个复仇的目标，是不是就是那个机修师！！”
一个普通机修师的死亡，从旁人看来完全不会和LRC5号的事情扯上任何关系，因此在小杰的资料中并没有机修师相关的内容，而在白夜走向这个男人之前，也没有人想到他就是白夜要找到的下一个符文。
“生日快乐！白夜！”
或是梦境的虚幻滤镜所致，这机修师在现实中不可能参加白夜的生日会，但在这场梦境游戏里他确实是出现了，并且还貌似十分熟络地在对白夜说生日快乐。而白夜也就自然地收下了这句生日快乐，微微一笑，还对他说了句谢谢。
“谢谢，不过来参加我的生日会，怎么不换一身体面点的衣服呢？”
白夜微笑着说道。
“我这个人，不喜欢看到肮脏丑陋的东西，也忍受不了难闻的气味，希望这次，你能死得干净一点吧。”
忽——！
随着白夜的话音，阳光草坪再度消失，紧接着出现的，是一间高大空旷的修理车间。白夜坐在车间一角的长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简陋的控制器。坏机器守在他的身旁，而白夜面前那被绑在立柱上，浑身接满了电线的男人，正是方才的那个机修师。
“我、我和你爸妈没有仇怨，我都是被他们威胁的！！”
被绑住的机修师完全没了刚才那平静镇定的模样，身体不停扭动着，就连说话都破了音。
“他们说我如果配合，会给我一大笔钱，如果不配合，我就会被丢到地堡里去！！我的妻子生了重病，我还有五个孩子要养，我不能去地堡，我不能丢下他们！！我只能替他们做事！！”
“嗯。”
白夜点点头，随后便将控制器开到了一档。
“啊——！！”
电流瞬间涌入身体，机修师一声嚎叫，浑身止不住地打颤。
“求、求、求求你放过我！！我真的是被威胁的！！你放过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啊！！！！”
控制器开到二档，机修师的惨叫声又高了好几个分贝。
“都、都是那个叫何图的……是他……是他威胁我的……是他要杀你的爸妈！我可以、替你去杀他……我可以替你去报仇……求求你放过我……你放、放过我……”
机修师急促地喘息着，说话几乎连不成句子。白夜依稀记得当年他说这些话的情景，而那时自己回答的是……
“你替我报仇，那有什么意思。”
白夜很有仪式感地按照同样的回答说道。
“何图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先走一步，很快就会在地狱里见到他了。”
说着，白夜将控制器越过三档四档，直接开到了五档。电流中的机修师狂抖不止，涕泪横流，空气中立刻弥散开一股便溺的恶臭。
“……在梦里也会有味道吗。”
白夜嫌弃地皱着眉，总算放弃了仪式感，将控制器直接开到了最大。最高档的电流没有人能承受得住，机修师声音也没来得及出，就立刻毙了命。
人已死，恶臭却还飘在空气中，没减轻半分。但白夜眉头却慢慢展了开来，仿佛是再感知不到这令人作呕的气味，目光虚虚无无，不知道对焦在哪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符文飘飘摇摇落入了手臂，场景转回了阳光草坪，半天，方才回过神来。
***
“还有三十五分钟。”
第三枚符文取得，梦境中的白夜和房间中的暮同时确认了一下时间。尽管时间不充裕，但看投影中白夜不急不徐的状态，他对接下来的任务应该还是心中有数。
“符文还剩四个没有拿到，当年白夜复仇的人，已知还有何图和查尔斯。”
小佩说道。
“不知道剩下的两个符文，指向的会是谁。”
小佩的问题，能做解答的大概就只有白夜本人。投影中，白夜再次穿过人群，向对面的男人走去，而这次的对象并不在他们意料之外——那中等个子，戴着眼镜的精瘦男人，正是何图。
如果仔细回想，在白夜之前的梦境中就可以瞥见一些端倪。休息室的那场聊天中，阿伦桑尼和一众研究员都在热烈讨论着白夜父母的发布会，讨论着明天白夜的生日会，就只有何图眼神闪躲，一言不发，一直游离在众人的讨论之外。
而那游离闪躲如今看来，正是阿伦桑尼和机修师三人供述的最好证明——何图从一开始就参与了谋划，在其他人都一无所知的时候，他便早已知道白夜父母无法到达发布会，而白夜的14岁生日会，也永远都不会举办了。
“何图，终于轮到你了。”
白夜站定何图面前，没有半句寒暄，一句话，竟是直接触发了场景切换。热闹的生日会这一次变作了一片漆黑无光的荒原，如果仔细辨认，可以看到那片漆黑无光里，似乎是有着大片高高低低，错落排列着的黑影。
“认识这里吧。”
白夜说道。
旁边的男人呜呜咽咽发不出声，嘴里不知被塞了什么东西。白夜微一挑眉，将他嘴里的东西拽出来，一个带着哭腔的男声顿时便响在了这安静的荒野中。
“白夜、白夜！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老师们！求求你别杀我，我愿意赎罪，我愿意……唔唔唔！！”
没等何图说完，白夜又把堵嘴的东西塞了回去。
“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了。我的时间有限，我们就快点开始吧。”
白夜说着，松开绑住他双腿的钢丝，随后从坏机器手里接过一桶燃烧油，打开桶盖，哗地一下，全部泼在了何图身上。
“唔唔唔唔——！！！！”
何图预知到了即将到来的恐怖厄运，死命地扭曲挣扎着，可上身却被钢丝牢牢捆住，没有半点挣脱的余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夜抖抖倒空了的油桶，又将桶扔到了一边。
“那边，就是你们最喜欢的那片高压电场了。”
白夜后退几步，站定在坏机器身边，扬扬下巴，指向那片错落黑影。
“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我可以给你十秒钟的时间逃跑，十秒之后，我就会点燃你身上的燃烧油。”
“不过我和坏机器是不会让你跑掉的，我们这里，是一条死路。”
“你要是想逃，喏，就往电场那边去吧。”
“唔——！”
何图睁大眼睛，直直瞪着白夜，不知是在表达什么心情。不过白夜并不理会，前一句话音刚落，便立刻开始倒数计数。
“十，九，八……”
“唔唔唔——！！！”
何图大惊，也再管不得那许多，拔腿就往电场那边，远离白夜的方向狂奔而去。
“七，六，五……”
何图捆着钢丝，裹着一身油脂，跑得踉踉跄跄，慌不择路。而白夜就在他后面淡漠望着，慢慢数着，直到口中的倒计时终于来到了零，随后便对身旁的坏机器下了指令。
“坏机器，开启火信枪，射击。”
第224章 不一定只有我
最终何图是死于电击还是燃烧, 当年的案情报告中并没有详细说明，记录在资料中的，就只有他在高压电场中被发现的焦黑团块样尸体, 那死状，与白夜的父母如出一辙。
而在此番的梦境直播中, 记录之外的各种细节, 透过白夜的记忆映照, 都清楚明白地展现在了所有人眼前。坏机器的射击能力已然十分精准，何图身上的燃烧油被火信点燃, 一瞬之间，便凶猛燃烧了起来。那一团人型火光在漆黑暗夜之中无比明亮，向不远处的黑暗疯狂奔跑着, 又终于扑到在地，滚下斜坡，随即轰地一下，炸开一团熊熊烈火，直将夜空映得宛如白昼。
而白夜则一直站在原地, 一动不动，出神地看着夜色中的火光, 直到那小小的符文从烈火中悄然飘到了他的面前。白夜睫毛一颤，方才缓了表情，撩起袖子将符文接了下来。
符文落入槽中，一分分隐去了光芒。白夜沉默注视着那归位的符文，几秒之后，突然深吸口气, 猛地仰起头来，对着被火光映亮的天空, 一字一句，高声喊道。
“来吧！带我走，带我去到查尔斯面前！”
忽——！
就在白夜话音落下的瞬间，黑夜与火光突然便消失殆尽。而这一次白夜果然没有再回到生日会的现场，待到场景再次显现完全，白夜所在的，竟是一条光线清冷，幽幽长长的走廊。
这走廊不算狭窄，但两边却无门无窗，只有空无一物的墙壁一直蔓延到远处，而在这两侧墙壁的尽头，有一扇紧闭的木色大门，似乎在为白夜指示着他这一趟苦行将要到达的终点。
“走吧，坏机器。”
白夜说着，抬脚向大门走去。
“是，主人。”
坏机器跟随着白夜，脚步铿锵。
***
走廊很长，但却几步间就走到了尽头。白夜伸手推向大门，没有任何阻碍，门便被推了开来。门后是一个宽敞到过分的办公室，偌大的空间中，只有一张办公桌远远放置在房间深处的落地窗前，远得甚至连桌后人的面目，都模糊得难以辨清。
但白夜知道，那就是查尔斯。
正如十几年前，自己推开这扇大门时一样。
“白夜，你很厉害啊。”
查尔斯嗓音沉厚，回音朗朗回荡在这空旷的办公室中。那是个保养精致的中年男人，西装考究，发型利落，乍一看去，是一副涵养在身，举止得体的上层人模样。但如果白夜来到近前，就会看到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不加掩饰的轻蔑与不屑。
“我知道，阿伦、桑尼、何图，他们的死都是你的杰作。小小年纪，就能下得了那样的狠手，而且居然还成功在追查中脱身，我想我必须为你鼓鼓掌。”
查尔斯说着，竟还真有两声掌声从那方传来。
“不过我不是他们，就凭你，是杀不了我的。”
鼓完了掌，查尔斯接着说道，语气中尽是傲慢。
“恨我的人很多，我从来都会做好万全的防备，而我现在坐在这里与你对话，自然也不可能是来引颈受戮。”
“不过查尔斯叔叔并不是个冷血的人，看着你从小长大，我也不想让你就这么死在我面前。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间办公室设置有相当完备的防护系统，你再向前走上两步，就会触发系统，血溅当场，甚至死无全尸。”
“所以回去吧，孩子。你父母的死，已经是盖棺定论了，你做过的事情，我也可以当作不知道，并且不去追究。你今后只要安安分分，不再惹是生非，我会保证你能一直活得很好。但你最好听我一句劝，如果你再一味强求什么，那到时候你遇到的麻烦，可就不一定只有我了。”
查尔斯这话，和当年说的几乎一字不差。如今听来，他的威胁中很是有些值得细品的信息，但那时年轻的白夜一门心思将查尔斯当成自己的头号复仇对象，并没有去多想那句“不一定只有我”的深意。
毕竟是查尔斯一手筹划了对父母的谋杀，将父母的研究成果占为己有，又从中获取了巨大的利益，在少年白夜的视野中，又还能有谁比他更值得千刀万剐。
但这番话如今由27岁的白夜再听一次，背后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如果再强求下去，除了查尔斯之外，还有其他人不会放过自己。
而回想神庭曾经和父母谈过合作，但父母没有同意的事情，再联系到神庭花天价，从查尔斯手里将LRC5号买了下来……
这其他人，也不会是别人了。
白夜的脸色渐渐降到了冰点，他垂下眼顿了一秒，随后又眼皮一撩，越过那宽阔的空旷地带，直直看向这偌大房间的最深处。
不过无论如何，摆在眼前的事，总归是要最先解决的。
白夜想。
当年在查尔斯这番话之后，两人的言语交锋还持续了好几个回合。白夜愤怒地控诉查尔斯的无耻背叛，而查尔斯则一脸游刃有余，说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之类的歪理。
但今时今日，在这虚幻的梦境之中，白夜已经不会再与他多费任何口舌。一切早在十几年前就尘埃落定，如今要做的，只是按照游戏的要求，再重演一次当年的复仇而已。
于是白夜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一步一步，向着端坐在那方的查尔斯走了过去。
“我说过了，你再向前走，就会……”！！！
查尔斯话说一半，突然就断在了嘴边。不远处的白夜早已经走进了防护系统的触发范围，一步、两步、三步、四步……甚至那一人一机已经快要走到办公桌前，但防护系统却始终安静如鸡，半点也没有被触发的迹象。
“为、为什么……”
查尔斯呆愣了一秒，随后又腾地拉开抽屉，快速按下抽屉中的隐藏按钮。
那按钮控制着他办公桌周围的升降密道，按下之后，他连同这套办公桌椅都会迅速下降到地下的安全区域，任凭办公室中防护系统与入侵者怎样交火冲突，都不会伤及他半根汗毛。
但如今，这密道的按钮却也像是死透了的一样，任凭他怎么狂按，都没能引发任何机关动作。
——这套查尔斯引以为傲的防护系统，早已被十几年前的白夜放出的一群微型机器人暗中破坏掉了，当年不会触发，如今当然也不会再触发。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你……不可能，这不可能！！”
查尔斯震惊地睁大眼睛，眼看着白夜步步逼近，他只得将椅子退后半米，霍地站起，一把从椅子的暗槽中抽出一把短筒手|枪。
“停下！不要过来！”
查尔斯高喊一声，扬起枪口，径直对准了白夜。
“不要逼我开……”
还不等他话说完，只见白夜身后的钢铁巨人铿地一声跨至白夜与枪口之间，一掌打掉了指向白夜的枪。查尔斯一惊，下意识便要去捡，却不防下一秒颈间一紧，一只机械手攥住他的领口，轻松就将他拎到了半空中。
“坏机器，把他钉起来。”
“好的，主人。”
坏机器的机械音应着白夜，随后便提着查尔斯，按上墙壁，几重卡扣不由分说，将他的手脚身体悬空固定在了墙上。
“接下来，用刀，把他的肉割掉。”
白夜看着墙上惊声高叫，恐惧到再无体面的查尔斯，淡然说道。
“一点点地来割，先割手脚，再割胸腹。”
“每一刀都要慢一点，少一点。”
“让他多品尝品尝，我现在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滋味。”
“好的，主人。”
坏机器回答着，语调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
“白夜他、他是这样杀掉查尔斯的吗……”
监控厅中的直播画面血腥到难以直视，小京和一些胆小的分析员们早早就已经捂上了眼睛，只想快点跳过这难熬的一节，快点结束掉这一切。
在可以查到的公开资料中，查尔斯的死因记录得并不是很清晰，资料中只是提到了查尔斯所在的七号投资集团中心大面积失火，总裁查尔斯不幸命丧其中，而同时被那场火灾毁掉的，还有存放在查尔斯办公室中，LRC5号的一部分关键资料。核心研究员相继死亡，关键资料缺失，这也就直接导致了LRC5号的后续研究工作无人能够接替，就此荒废至今。
不过游戏到底还是没有让当年的情景完全重现，坏机器并没有割上几刀，查尔斯也还并没有死，符文就已经从他的伤口中飘出，落在了白夜手臂上的符文槽内。而符文落定后不及片刻，场景便开始变换，只在难以留意的瞬息之间，闪过了一抹橙红的火光。
西广场上，满场的红头巾们自从白夜杀掉阿伦开始，就渐渐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那一场接一场的残忍虐杀，一分分拼凑着白夜那显示在梦境中的过往，一边震惊，一边唏嘘，一边又难以控制地从心底生出一股难言的恐惧来。
那场场虐杀的实行者，那一手制造着鲜血与惨叫，却面不改色的恶魔，就是他们一直推崇追随的神级大佬白夜……？
如果这一切都是白夜真实过往的映照，那么是怎样的天生恶人，才能在少年时期，就做出这样一系列令人不寒而栗的事情……
可如果这一切真是他真实过往的映照，那这一系列虐杀，在一场对于无辜少年来说有如天崩地裂的变故之下，似乎却也是合情合理，令人无法过多苛责……
红头巾们的心绪盘盘绕绕，始终无法找到一则合适的情绪来面对这一切，那弥漫在西广场中的气氛，是自白夜直播以来前所未有的压抑低沉。而在监控厅中，众分析员目睹着白夜梦境中发生的一切，也久久都没有如之前那般聚集在一起，热情高涨地做出什么分析讨论。
所有人都沉浸在一派复杂的心情之中，暗暗自我调整着、消化着，没有人留意到，不知何时，系统中游戏任务的时限，已经悄悄来到了最后的三分钟。
第225章 游戏失败？！
白夜, 还有13分钟，最后两个符文，你知道该怎么拿么？
副本里, 辰宿在信号桥中对白夜说着。
白夜已经回到了生日会的草坪上，站在人群中没有走动, 看似也并没有打眼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嗯……知道。
白夜有些迟钝地回答道。
如今七个符文中, 白夜已经收集到了五个。其中有四个拿取符文的对象, 都可以从现实资料中推测出来，而那个机修师尽管和LRC5号关联性较低, 并没有实际的证据指向，但细想来，总归也该是有这样一个暗中调整飞行器的实际执行者, 存在在当年白夜的复仇名单之中。
但如今所有能推测到的对象，都已经被白夜拿取到了符文，而符文槽却还剩下两个空槽，没能获取完成。
之前的五个符文，你的平均获得时间为9.37分钟, 最短为5分钟，最长为12分钟左右。
暮也在信号桥中开口, 将白夜的游戏数据报了出来。
目前游戏剩下13分钟，需要拿取两个符文，以你之前的速度来说，时间比较紧张。
没关系。
白夜倒是没有着急，看起来确实是成竹在胸的样子。
这两个符文……会很快的。
白夜脑中从来都不缺计划和分寸，这一点辰宿他们是了解的。白夜说会很快, 几个人便也没有再催促，只是耐心等待着白夜的行动。但白夜说了这句话之后, 却又只是站在原地，迟迟没有移动步子。
白夜？
辰宿心生疑惑，忍不住又叫了他一次。
……嗯？
停了片刻，白夜才应了一声，似乎是有点走神。
抓紧时间，尽可能稳妥完成游戏。
辰宿提醒他道。
好的，我知道了。
白夜回答。
***
缤纷明媚、热闹欢乐，过生日的孩子，就是要一整天都沉浸在那份沁甜沁甜的心情之中。
但这样的心情，仿佛已经被遗忘在记忆的角落里很久很久了。
……自从14岁那年之后。
白夜一处一处，一眼一眼，默默环视着这个从没有真实发生过的生日会。
不曾发生，也未曾梦想，甚至后来的人生中，也都再没有过这样绚丽的颜色。
可这场生日会又怎么会如此具象地，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之中……？
“生日快乐！”
“小白夜，生日快乐！”
宾客时不时经过身旁，将生日祝福声声送出。白夜深吸口气，又缓缓呼了出来，终于迈开脚步，向着摆满气球装饰的中心舞台走去。
Happy Birthday。
中心舞台的幕布上，一行漂亮的字母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亮。
这场游戏为自己设定的任务，是取得“联通现实的符文”，让这一切虚幻回归到现实。虚幻的梦境中，一切悲剧都没有发生，阿伦和桑尼还是那样温和宽厚，何图仍然对自己照顾有加，自己并不认识那个从未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机修师，而查尔斯，也仍是那个举止得体有礼，有时还会送自己一些小礼物的父母的朋友。他们都来参加了自己的14岁生日会，他们都对自己微笑着说了生日快乐，一切也都是那么毫无瑕疵的完美。
但只有修正了这些过分的完美，才是那十几年前，真正发生过的现实。
而如今，五枚符文点已经被修正完毕，只剩下最后的两处，尚还阻隔在虚幻与真实之间。
白夜沉下心绪，缓着步子，走向中心台旁，那两个无比熟悉的背影。
“生日快乐，我的宝贝！”
两个背影转过身来，露出了那无数次出现在白夜梦中的，温暖又怀念的面容。
“恭喜你又长大了一岁，爸爸妈妈祝你今后的每一年，每一岁，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
“不是吧……！”
小房间中，小佩呆愣地看着投影中的白夜，许久，才后知后觉地惊呼了一声。
“最后的两个符文，不会就是指白夜的爸妈吧！”
小佩说着，求助般地看向辰宿他们，只想听他们来否定自己的推测，告诉她完成任务另有方法。但辰宿、暮和卡索却谁也没有应话，三个人只是沉默地看着白夜走向那被彩色气球簇拥着的小舞台，站定在他的父母面前。
白夜是对的。
就在白夜开始向中心舞台移动时，几人心里就同时有了判断。
当年那一场变故的相关死亡者，除了在复仇名单中被白夜手刃的仇人，剩下的，不该存在在这美好幻境中的……就只有他们了。
白夜的父亲，母亲。
最后的两枚符文。
“那、那难道是要白夜将他的父母也杀掉？？！”
小佩不能相信，就连声音都有点颤抖。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逼白夜做这样的事！这游戏还有没有人性了！”
不管这样的设定有没有人性，想要赢得游戏，就只能照做。辰宿的手微微攥紧，看看投影中的白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旁双目紧闭，睡在玻璃罩中的人。
别怕，白夜。
我在，我们都在。
辰宿没有在信号桥中打扰白夜，只是在心里，暗暗说道。
***
“怎么样，开心吗宝贝？”
眼角有些许细纹，但笑容却温暖又鲜活，爸妈的样貌依然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白夜看着爸妈的脸，弯起嘴角，也尽可能地，回给他们一个美好的微笑。
“爸、妈，我很开心。”白夜说道。
“哦？”
爸爸和妈妈对视了一眼，表情有点神秘。
“那看到这个，保证我们小白夜会更开心的。”
说着，爸爸将手背过身后，然后很突然地，从后面拿出了一个大大的盒子。那盒子足有一米多长，上面系着蓝色的缎带，缎带的蝴蝶结中间还插着一张折起来的小卡片。
“快打开看看，这是爸爸妈妈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说着，爸爸便将盒子递到了白夜面前。白夜接过盒子，拆开缎带，将盒盖打开……
并没有什么意外，里面装的，是一个图案酷炫的滑板。
——就是在父母亡故后，白夜偶然在父母的房间中发现的，在之后的许多年间被白夜小心封存在零号仓库的，又在那场爆炸中被烧毁了一半的……那块滑板。
白夜轻抚着滑板上粗砺的纹路，看着那上面专为自己定制的名字，喉咙滚了又滚，嘴唇开了又合，许久，都没能再说出话来。
“喜欢吗？宝贝。”
是妈妈的声音在问。
要回答的，要好好回答。
白夜在心里对自己说着。
无论是真、是幻，今后恐怕，都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喜欢。”
白夜低声应着，开口语气依然平静，但那尾音之中，却终于没能掩饰住那丝轻微的颤。
“谢谢爸妈，你们的礼物，我很喜欢。”
“不用谢，只要我的宝贝喜欢，爸爸妈妈就开心了。”
一滴水滴悄然落在手中的滑板上，虚幻中的一切，都美好得让人不愿苏醒。白夜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而待到片刻后再将头抬起，清俊的脸庞却已经恢复了平时那冷静无波的模样。
……只留下了眼角处那尚未褪尽的，一抹淡淡的红。
“爸，妈，对不起。”
白夜浅浅漾起笑容，话语一字一句，是少有的小心温柔。
“你们……不该留在这里，我也必须要赶回去了。”
“你们放心，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我有很多同伴，我现在过得很好。”
“无论你们在哪里，也希望你们能永远快乐，开心，幸福。”
唰——！！
就在白夜话音落下的下一秒，阳光下，一道耀目的银光随着白夜手臂的动作瞬间横扫而过。而白夜面前，那两张温暖的笑脸就像水波中的倒影，突然间被打乱，扭曲，又伴着清风，渐渐淡去消散。两枚符文光点轻悠悠飘在空气中，终于缓缓地，降落在了白夜的左臂上，最后两个符文空槽之中。
……完成了。
小房间里，辰宿眉心一直微微皱着，一边稍稍放下了心，一边的心却又搅着拧着，生生作痛。他知道这场游戏对白夜来说会是一场锥心之旅，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料到，在最后最后，还会有这样令人痛苦折磨的设定。白夜那强忍着情绪的模样让人止不住地心疼，辰宿默默望向旁边睡着的人，却恰好看到那紧闭的眼角处，悄无声息，滑落下来的一点微亮。
……白夜。
辰宿的心顿时揪紧，他忙转向白夜，下意识将手臂整个覆在玻璃罩上。
白夜，我在这里，能听到吗？
嗯。
信号桥中，白夜回复得很快。最后符文落定，投影也已经定格在了某个画面，而玻璃罩中的白夜却并未醒来，辰宿也无法判断如今的白夜是以什么状态在回复他。
……辰宿。
还没等辰宿再说什么，倒是白夜又传来了消息。辰宿微微一怔，发现白夜是在使用他们二人之间的独立频道与他通话，而白夜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也有点不太寻常。
辰宿，我……
【玩家白夜，已完成本场游戏：昏睡梦魇！】
正在这时，系统播报突然响起，将白夜的声音陡然截断。从游戏开始直到现在，那系统的女声还是第一次响在这间逼仄的房间中，突兀得辰宿几人都是一愣。
【七枚“联通现实的符文”已经收集完毕，完成游戏全部用时：2小时0分18秒！】
【完成游戏超时，游戏判定失败！】
【请注意，三秒后，进入失败惩罚程序！】
【三、二、一……】
【玩家白夜，销毁随身道具，即刻传送地堡！】
第226章 Error
“什么！！白夜游戏失败？？？”
监控厅中, 游戏播报刚一响起，轰地一下就将分析组炸开了锅。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也都无法想象, 从来缜密周全的白夜，会因为这区区18秒的超时, 真的输掉游戏。
“怎么会……！！一定是系统搞错了！！”
“不可能, 不可能！！白夜不可能输的！！！”
艾德抓着自己的头发, 大脑空白了三秒，又急急去让小京快查白夜在系统里的信息。小京呆愣地啊了一声, 一团混乱地按照艾德说的去做，可搭在键盘上的手却一直抖个不停，半天半天, 都没能成功将白夜的界面打开。
“喂？管理部吗！白夜是什么情况……！”
人群之外，秃头组长等不及指示下属分析员，亲自给游戏管理部拨去了通讯。
“嗯……嗯……可那不对啊！怎么能……！”
“不是，现在的情况不是这样！……嗯……嗯……不不不会，这不可能发生……！！”
通讯那头的人不知道是怎么解释的, 秃头组长看起来好像一直在和那边据理力争。而直播墙前的分析员们则没头苍蝇一样乱成一片，有人语无伦次地高声叫嚷, 有人一遍一遍问着为什么，一众分析员们没有一个能冷静下来，仔细去分辨这件事的前前后后，因因果果。
直播中，原本定格在白夜生日会上的画面，就在系统宣布白夜游戏失败的几分钟后, 突然一下就全黑了下去，仿佛在明明白白地昭示着白夜那已成定局的结果。
小京大喊了一声“不要！”, 眼泪无法控制，瞬间迸出了眼眶。艾德，小杰和其他分析员们就像被这声“不要”莫名定在了当场，一群人愣愣看着那已然漆黑一片的屏幕，方才的混乱在这一刻又如断电一般戛然而止，只剩一片空落落、清冷冷，有如被抽去了魂魄般的死寂。
***
“什么！！”
副本里的小房间中，听到系统宣布白夜游戏失败的时候，几个人谁也没能立即反应过来。在他们的时间计算中，明明还有将近十分钟的时间剩余，白夜的操作也全部都在时限范围之内，根本没有超时的可能。在系统倒计时的三秒中，几个人都僵立在房中，条件反射地思考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以致于没有一个人，意识到他们现在最该做出的行动到底是什么。
【三秒后，将对玩家白夜进行失败惩罚！】
【三、二、一……】
【玩家白夜，销毁随身道具，即刻传送地堡！】
系统的声音平静却无情，三秒的倒计时不会因为任何人停滞。而就在这三秒结束之后，睡在玻璃罩中的白夜的身体，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准备的时候，一瞬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夜！！”
辰宿一惊，立刻醒悟了过来，但待到他想要返回召唤舱时，却已经是无法返回成功了。
“白夜！？白夜上哪儿去了！！”
小佩等人也相继发现白夜消失，小佩立刻扑到玻璃罩上，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向罩内看去，但看到的却只有一张空荡荡的台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系统说地堡……白夜难道真的被传去地堡了……！！？？”
小佩呆了一秒，看看那边同样表情凝固的辰宿，转身一把抓住暮的手臂。
“暮！！不会吧！不会是这样吧！！你快点推算一下！！白夜是不是还没去地堡，他是不是还在副本里面！！”
“……副本里没有白夜的信息。”
暮的脸色也少见地流露出一丝不明显的慌。他低下眼，停顿了许久许久，但最终，还是没能得出他们希望得到的任何结论。
“信号桥联络断开，白夜的位置无法测定，召唤舱无法返回。”
“游戏结束时白夜意识与本体分离，本体处于昏迷状态，完全被游戏所控制。”
“在这种状态下，白夜无法采取任何行动，被系统成功投入地堡的可能性，几乎为百分之百。”
百分之百……
小佩顿时呆住，一旁的卡索脸上也没了嬉笑，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小哑巴看看小佩，又看看暮，大概是听懂了当前的情况，有点急切地啊了两声，但却并没有人有心情回应小哑巴那不知所云的声音。
辰宿一直低垂着眼眸，似乎并没去听暮的结论，只是一遍一遍，做着返回召唤舱的尝试。
Error。
Error。
Error。
但每一次尝试，大脑中都会出现这样的反馈。
忽——！
就在某一次尝试之后，没有任何提示，视野突然陷入一片纯白，而几秒之后纯白褪去，再出现的景象，便已经是那冷清空旷的神佑广场了。
Error。
返回召唤舱仍然无法成功，无论是在副本内，还是副本外。
辰宿的心沉沉下坠着，终于停止了尝试。
再一次离开副本，回到现实，但这一次，他们中却没有了白夜。
无法定位，无法返回。
白夜如今所在的，再不是伸手便可触及的地方。
白夜就这样独自一人……被传去了那永不见天日的地堡。
“哇——”
小佩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几个人沉默地站在原地，谁也不知道在失去白夜的当下，他们究竟该何去何从。
“白夜他怎么办啊……呜呜呜呜……”
尽管眼中流不出眼泪，但小佩的哭声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地堡那么可怕，他去了那里，还能活下来吗……”
“呜呜呜呜……怎么办，怎么办啊……”
“我的错。”
良久，辰宿才终于发了话。
“在宣布失败那一刻，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先返回召唤舱的。”
如果他能随着白夜一同进入地堡，那白夜至少不必孤立无援，独自去面对那恐怖恶劣的未知前路。而只要他们在一起，就算渺茫，或许也还能寻得一丝逃生的希望。
失误就是失误，再怎样后悔，也无法挽回。
但若要弥补，此时此刻，就是最早的时刻。
想到这儿，辰宿抬眼看向暮，却发现暮同时，竟也在认真看着他。
“先返回87号。”
不等辰宿开口，暮就已经懂了他的打算。
“我的处理器运算能力不够，我需要借助87号的网络与系统。”
“我会尽我所能，尽快找到通往地堡的方法。”
***
嗯……
一阵从高处坠下的失重感后，就是跌落地面时猛烈的撞击。而尽管那失重感持续了很久，跌落地面时也很痛，但身体却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损伤。
白夜撑着地面坐起来，打眼环视了一下四周。
四周只有一片漆黑，黑得一度让白夜觉得是自己的视力出了问题。
地面潮湿冰凉，鼻间飘过一股混合着尘土气的霉味。似乎有机械运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尖锐、嘈杂而空灵，仿佛深穴地牢中有巨兽在怒吼嘶鸣。
这里……是地堡？
白夜站起身，下意识掸了掸身上的衣服。
在意识回归身体的前一刻，白夜是听到了系统播报的。他和辰宿他们一样，同样被那超时失败的判定惊到大脑一时停滞。在他的时间判断中，用于完成最后那两个符文的13分钟，他只用去了大约三分钟左右，即便是他由于情绪波动，误判了时间，那误差也绝不可能有十分钟之久。
但即便如此，当时的他无法言语，无法申辩，无法行动，更无法召回辰宿他们，在意识回归身体的同一秒钟，整个人便开始疾速下坠，一切都如电光石火般瞬间发生，转眼之间，他便已经坠入了这个漆黑的环境中。
游戏为什么会失败，白夜不知道，而如今，这个答案也并不重要。
无论自己的失败原因为何，是真是假，是对是错，自己都已经真的……被打入地堡了。
白夜的心骤然下沉。
有关地堡的事，他的了解也只是些道听途说。有人说地堡是一座非人苦力监狱，有人说地堡其实是秘密人体实验基地，还有人说地堡根本就是神佑星之外的未知次元……
但这些道听途说中都有一个共同信息，那就是进入地堡的人，此生都再不可能回到神佑星的地面上来。
也就是说，自己已经无法再重见天日了么。
白夜闭了闭眼，伸手覆上了自己的左臂。
在这片黑暗之中，在这自己或将终结此生的地方，暮、小佩、卡索、小哑巴……辰宿。
没有一个人在自己身边。
唯一还在的，就只有坏机器一个。
正如过去那十几年，那漫长而孤独的，黑白色的岁月。
最终，还是回归原点了啊。
白夜垂下手臂，半天，什么都再没有做。
似乎是不该这样消极的，一切或许也并不是没有希望。
但不知为何，就在此时此刻，却不想再思考，不想再拼命，不想再挣扎，在被迫重历了当年的撕心刻骨之后，在这片宛如吞噬了时空的黑暗之中，心中便连半点光亮，都再难聚得起来。
这样下去，应该很快，就能和爸妈团聚了吧。
潜意识中，灰暗的想法蓦然破土而出，又悄无声息地，沿着心脉渐渐蔓延开去。
那不如，就这么……
咔！！
正在此时，一声机械开关声响起，强烈的冷白光线突然就笼罩了白夜全身。紧接着，一阵皮靴的哒哒声由远及近，好像有什么人来到了他的面前，站定在几步远的地方，将身形样貌都隐藏在了强光之外。
“AK066号玩家白夜，即刻卸下所有武器，更换工服，前往你的工作场地。”
“记住你今后的工号：RU-X-066。”
第227章 活下去
白夜的意外陨落, 在神佑星上并没有引起太过强烈的震动。神庭在拿捏民众情绪上果然是有一套的，他们并没有让白夜死于莫名其妙的工厂爆炸，也没有让白夜在游戏奋战中牺牲得光辉壮烈, 而是故意让白夜的失败出现在他那段最黑暗的历史被公开之后，让多个事件的冲击一同袭向民众, 人们情绪的焦点自然而然, 也就被这一番操作分散了开来。
当年的白夜确实经历了非同寻常的痛苦, 所以对于之后那些残忍虐杀，人们也并没有义愤填膺, 过分苛责。
但不苛责并不代表认同。心性冷厉，手段极端，在这场游戏之后, 白夜在很多路人心里还是被那一幅幅血腥的画面重塑了好恶，拉下了神坛。
白夜不再是神佑星中最闪亮的那颗明星，这也就让神佑星第一玩家的意外失败，少去了不少份量与震撼。
而白夜的失败，当然也并不是由于白夜和辰宿他们的计算失误。神庭自然知道, 如果一切正常进行，这一套简单的游戏设定, 是不可能让白夜就此失足止步的，哪怕这设定正刺着白夜心底最脆弱的那块软肉。
但让白夜失败，对于终于解开了加密模块代码的神庭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操作的事。
——只要让白夜游戏的时间，和真正游戏的运行时间，产生数分钟的错位即可。
辰宿曾经那句不要再参加游戏的建议是及时且正确的, 阿诺和甲子平想要阻拦白夜的念头也是十分实际的。
因为这场游戏从一开场，注定就是白夜的必死之局。
***
“如果按照当前信息做最大概率推断, 神佑地堡很可能是一处类似供给工厂式的存在，功能是为神佑星供给各种能源及资源。白夜进入地堡应该首先会成为劳动力，不会马上面临生命危险。”
废工厂的小厂房中，暮已经将白夜的操作台暂时用作了他的扩展系统。操作台上的几面屏幕，正在显示着刚才他所说的信息，以及详细的信息推断来源。辰宿、小佩、卡索和小哑巴一同围坐在操作台边，辰宿不再和暮形同陌路，小佩也不再和卡索吵闹拌嘴，大事当头，几个人倒是比白夜还在时相处得更加和谐。
“可是不知道白夜能坚持多久……”
不会马上面临生命危险，并不是不会面临生命危险，小佩看起来仍然很是忧心。
“而且他还有嗜睡症在……到时候他说昏就昏，谁能保护他啊……”
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白夜的作息和常人不一致，且自己无法控制，昏睡之后人事不知，那简直就是把命直接吊在了悬崖崖边。
“好在还有坏机器在，小白夜应该能给自己想点办法吧。”
卡索手指一下一下打着火星，动作间竟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坏机器只会说‘好的主人’，它能护得了白夜多少。”
小佩显然对坏机器没什么信心。
“我们必须要尽快去救他，晚一分钟，白夜就会多一分的危险！”
“嗯。”
辰宿点点头，而后又转向暮。
“关于进入地堡的路径，你找到线索了么？”
“嗯。”
暮应着，几面显示屏上的文字同时变换成了几张路线图。
“根据推断，神佑地堡的职能主要为生产能源、制造物资，和废物处理。因此根据神佑星能源管道、物资通道和垃圾运输通道的线路，洛特模型计算出来了三处可能存在出入口的地点。其中概率最高的一处，就在Z171区高压电场的核心区域。”
暮说着，显示屏上的某张路线图随着暮的话音闪动了几下。
“Z171区高压电场，那里不就是……”
小佩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就是白夜父母坠机的地方。”
暮肯定道。
“高压电场危险性高，周围设有多重警戒围栏，禁止民众前往。这些警戒围栏除了防止民众涉险，也杜绝了地堡入口处被发现的风险。”
“既然这里概率最高，那么就先验证这一处。”
辰宿顿了顿，转向小佩。
“小佩，白夜的秘境卡，还在你这里对吧。”
“啊……对！”
小佩愣了一下，忙将秘境卡拿了出来。
这是白夜在这场游戏开始前交给她的，当时白夜对她说，如果进游戏时不可避免暴露在对方玩家的视野中，那么就让她使用秘境卡将白夜隐藏，随后自行开启光学隐身，来躲避对方的追踪。
而如今，白夜的其他高维卡，都在失败惩罚程序中被销毁，唯独只有提前交予小佩的这张秘境卡存留了下来。细想来，倒像是白夜冥冥之中预感到了什么，为这张最宝贵的道具卡，更换了更妥善的安置处。
“嗯。”
辰宿确认了小佩手中的卡片，继续说道。
“高压电场中心的位置，还是由卡索，用秘境卡来带我们前往。”
“另外电场周围有警戒围栏，需要由暮来提前将警戒系统破坏。”
“如果入口处是单纯的机械防御，那么还是由暮来侵入系统，解开防御。如果是有军队守卫，那么到达入口之后，由你们来想办法制造混乱，吸引注意，我会找机会潜入进去。”
“等一下！”
小佩立刻从辰宿的话中听到了不对。
“你的意思，是你一个人去救白夜？？”
小佩说完，暮和卡索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辰宿身上，就连小哑巴都懵懵然地望向了辰宿。
“你怕不是嫌我们扯你后腿吧？”
卡索略带戏谑地说道。
“战神冥王，就这么看不上我们吗？”
辰宿扫了卡索一眼，又移回了目光。
“你们去不了地下。”
辰宿淡定说道。
“在地下，你们无法充能。”
“……”
卡索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辰宿说的是什么意思。
白夜对自己做了什么改造，卡索自然不是特别理解，不过他倒是记得白夜曾经说过，他的能量来源是宇宙辐射，他需要在天空之下，利用防护衣上的微型导点为身体充能，才能够维持正常行动。
而在地下，是没办法接触到足够的宇宙辐射的。
“那你不是也一样吗？”
小佩连忙说道。
“你进入地堡，也是会能源耗尽的啊！”
“我身体里还有另外一套能源系统。”
辰宿回答着，又看向旁边的小哑巴。
“小哑巴，你能不能将我的能源系统改造一下，改回最早时，更换能源块的模式。”
辰宿的能源系统确实和其他人不同。白夜一开始对他的改造并不像后来的暮和小佩他们那么完善，在孤星逃亡那一场，由于没有吸收宇宙辐射来充能的设计，他们两人还曾经因为能源块的问题很是费了一番工夫。
但谁能想到，这套已经被弃用的能源系统，在此时此刻还能再度派上用场。
小哑巴思考了几秒，肯定地点了点头。小哑巴做不了高级的改造操作，不过将辰宿按照旧资料恢复成原来的样子，那还是可以办到的。见小哑巴点了头，辰宿便立刻站起身，向台床走去。
“事不宜迟，小哑巴，现在马上改掉我的能源系统，改造完成之后，我们即刻出发。”
***
“快走！”
嘈杂的铁链声在地上拖拖拉拉，身穿制服的高壮男人时不时在一旁呵斥着，每一次呵斥，都伴随着鞭声和惨呼。白夜穿着宽大的工服，排在队伍靠后的位置，抬眼看了下那高壮男人的背影，稍稍将身体向队伍中藏了藏，尽量低调地，暗中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最初那灰暗的消沉，持续的时间并不算太久。准确地说，就在那束白光打在身上时，理智便迅速回归到了白夜的大脑。穿着脏破的工服，拴着沉重的铁链，不管怎样，如今自己已经沦为了地堡的奴隶。而一声声惨呼就响在身边，可以想见，自己面临的处境将会有多么严苛。
但他又怎么能死在这里。
还有未解决的旧事，还有在等他的人。
白夜又怎么能任凭自己无声无息，就此消失。
辰宿他们是一定会来找他，这一点白夜并不怀疑，所以他现在需要的是尽最大可能，在辰宿他们找到他之前，独自一人，安全存活下来。
脚腕上的铁链哗啦哗啦，摩擦在粗砺的砂石地上，拖得每一次抬步都十分艰难。周围光线昏黄晦暗，寥寥几盏路灯，只够勉强辨清前路的方向，以及每个岔路口处的铁皮指路牌。各种机械轰鸣交织在一起，比刚进入地堡时明显了许多，显然他已经进入了一片工作区域。
根据白夜的推测，他现在正在往他被分配的工作地点前进。他们这一队囚工并不都分配在同一个地方，中途有人从岔路口被带走，去往标注着加工厂，或是蓄电站这样的地方，而剩下的人则仍然留在队伍中继续前行。
很快，有人扯着白夜的衣服，也将他带离了队伍。那人推搡着他催他快走，走了大约几百米后，又直接将他推进了一道传送装置中。
传送装置需要验证，白夜看到推搡自己的制服男人在输入盘上刷过卡片，又按下了掌纹，随后眼前一亮一暗，自己和制服男人便同时被传去了另一片区域。
“RU-X-066？”
走出传送装置，立刻便进入了一间小房间。小房间中有好几个监工模样的人或坐或站，有人翻了翻手上的文件，念出了白夜的编号。
“答到！”
制服男人踹了白夜一脚。
“到。”
白夜一个踉跄，又很快站稳，态度很顺从。
念编号的监工上下扫了白夜一眼，拿出了一个直径十几公分的圆环。制服男人将白夜手脚上的铁链镣铐开锁解下，紧接着，监工便将那圆环咔地一声，扣在了白夜的脖子上。
“垃圾处理场X区，RU-X-066，接收完毕。”
第228章 足够的幸运
“前方右转200米左右, 就是入口。”
改造辰宿的能源系统用时不短，完成时，窗外已然是暮色四合。好在机械体不会疲倦, 也不需休息，改造完成之后, 辰宿、暮、卡索和小佩便立刻出发, 在暮色的掩护下, 首先前往了一处辰宿曾经极为熟悉的地点——
夜枭组，停机库。
Z171区高压电场, 距离他们大约有200多公里的距离，如果没有交通工具，他们将在路途上耗费相当多的时间。200公里的距离, 最佳方案是驾驶飞行器前往，而辰宿最轻车熟路能搞到飞行器的地方，自然就是夜枭组了。
“密钥恐怕已经修改了，我不确定我还能识别通过。”
转角的藏身处，辰宿对暮说道。
“直接破解门锁更保险一些, 不过夜枭组的警报程序很敏感，小心不要触发。”
“嗯。”
暮点点头, 随即垂下眼，似乎在尝试寻找停机库防护系统的接口。而片刻后再抬起投来，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迷茫。
“接口搜索不到。”
暮说道。
“不能确定是不是因为距离的关系。”
“唔……”
辰宿沉吟了一秒。
“那就先过去再说吧。小佩。”
“哦！”
小佩明白辰宿的意思，立刻打开了秘境卡。辰宿、暮和卡索先后进入黑洞，小佩关闭秘境卡，忽地隐去身形, 随后便悄悄向停机库大门走去。
辰宿三人在秘境卡中，等待小佩寻找到一处安全的藏身处, 再次开启黑洞。而还没等多久，秘境中竟然很快便亮起了出口开启的天光。
“什么情况？”
卡索跳出黑洞，向周围望去，辰宿和暮也依次迈了出来，这才发现他们居然没遮没掩地，就落脚在了停机库大门旁边。
夜枭组的停机库是一座四四方方的高大建筑，看起来就像某家工厂的仓储中心。辰宿抬头看了看停机库的大门，又打眼环视了一下四周，不禁微皱起眉心。
曾经他还在夜枭组时，这座停机库是相当重要的交通中转处，虽然外表看起来普通又低调，但内部却装备着十分严密的控制系统，24小时有人值守，随时为夜枭组的任务待命。
但如今这停机库内外却是一片死寂，大门上的电子锁屏幕与指示灯全部黑着，看起来就连能源都没有接通。
“这里应该没有人。”
小佩收起秘境卡，对其他三人说道。
“我仔细听过了，这附近非常安静，没有人活动的迹象，连机械仪器运行的声音也没有。”
能源没有接通，自然什么都无法运行，暮当然也不可能找到防护系统的接口。辰宿走到门边，推了推大门，随后拿出重炮，直接将形同虚设的电子锁直接砸了开来。
没有触发警报，甚至没有任何人因为这声砸门的巨响而出现。
种种事实证明，这座停机库，确实已经是荒废掉了。
辰宿不能确定，在他离去的这段时间里，夜枭组是遭遇了什么变故，又或者只是搬去了其他地方，更何况如今，也并不是探究这些事的时候。他伸手推开大门，走进停机库中，然后打开了随身照明。
还好，停机库中并不是空空荡荡，还有几架他熟悉的飞行器，安静排列在这里。
“燃料还有。”
辰宿坐上飞行器，开启了驾驶系统。燃料表显示大约还有一半，飞行200公里绰绰有余，暮也找到了停机库的控制台，接上能源开关，迅速破解开控制程序，很快，停机库飞行出口的屏蔽门便缓缓升了起来。
“出发。”
辰宿没有再回头看这似乎已经沉寂许久的停机库，也没有去想这些飞行器就这样被遗落在这里，这件事又意味着什么。
毕竟，他早已经不是夜枭组的老大了。
现在的他是白夜的召唤体，而白夜，是他的爱人。
他要白夜好好地活下来，除此之外，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辰宿望着渐渐升到顶端的屏蔽门，沉下心，按下启动键，拉起了操纵杆。飞行器发出一阵嗡鸣，随即便从飞行出口滑出，向着Z171区疾驰而去。
***
“你的工位在这儿。”
垃圾处理场X区是一片很大的区域，中间有一条载着压缩垃圾块的传送带正在隆隆运行。传送带两侧分布着许多高大的机器，再往远处看，便是小山一样堆积在四周的垃圾。劳工将那些垃圾倒进机器的投入口，过一会儿，机器出口便会吐出被压得四四方方的垃圾块，随后再由传送带分拣传送到各个回收通道中去。
监工押着白夜走向处理场深处的一座垃圾山，而还未待走近，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去那边，取一辆推车，一把铲子，把垃圾按类别投入处理机。”
监工一把将白夜推了过去。
“每三小时测定一次工作量，垃圾处理量不足100立方块，鞭刑惩罚。”
白夜看了监工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乖顺地走到工具存放处，按照监工的要求取了推车和铲子。监工见白夜并不反抗，行为举止暂时也挑不出什么问题，冷冷看了他一会儿，便离开了垃圾山旁。
地堡之内，果然是这样的。
白夜推着推车，慢慢向垃圾山走着。
地形复杂，空间巨大，需要通过传送门验证，才能到达各个区域。
守备相当森严，到处都有穿着制服的守卫站岗或巡逻，探照灯，报警器，几乎几步就架设有一处。
空中有大量无人机飞行巡视，红色的感应光区伴随着无人机的嗡音，每隔数秒就会从身边掠过一次。
脖颈间那个到达垃圾场后才被锁上的颈圈，在白夜的推测中，很可能是将劳工的活动区域强行限定在一定区域的装置。
而自己这一路走来，曾见到了不下三次，那被监工或守卫们粗暴拖在地上的……沉重的裹尸袋。
被打入地堡的，很多都是游戏失败，但却至少能有实力在生死游戏中存活下来的玩家。
但这座地堡，却仍然可以保证所有劳工苦力，都永不能再见天日。
白夜想着，面色微微发沉。
目前自己身上尚还保有的，只有隐藏在召唤舱中的坏机器，以及存放在坏机器身上的空间卡中，为了游戏准备的药品和道具。
但只凭这些，想要强行突破这一系列严密守卫逃回地面，那基本就是天方夜谭。
哪怕是辰宿找到了自己，也必须有一个可行的方案，确保他们能全须全尾，安全逃出这座地堡。
白夜一边想，一边在垃圾山上铲起一铲垃圾，倒进了推车里。笼罩在鼻间的血腥味一下子又浓重了几分，白夜从思绪中恍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铲起的，竟然是半条尚还穿着鞋袜的小腿！
白夜顿时一惊，猛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垃圾山。光线昏暗，环境杂乱，白夜之前并没注意到这里堆的都是些什么垃圾。但如今仔细看去，那堆积成山的不明碎块，竟然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些血肉模糊的内脏与碎肢！
白夜双手下意识一颤，险些将铲子掉在地上。眼见着巡视的监工正在接近，白夜连忙又将铲子攥紧，咬起牙关，再下一铲，将一堆浸满血污的不明碎块倒进了推车里。
尸块，金属残块，其间还夹杂着布料、塑料、玻璃、石头的碎片。
如果细致分辨，那些尸块似乎也并不都是人类的身体组织，有些尸块的毛发，皮肤颜色以及骨骼，和人类都有很大差别。
而在另外的金属残块中，很多还保有明显的枪炮结构特征。
死去的人类和不明生物，以及报废的武器——自己面前这些垃圾，恐怕都是战斗的产物。
神佑星上并没有发生大规模战争，能够产生如此巨量战斗垃圾的……
……只有EVO游戏。
游戏中那些被迅速清理掉的尸体残骸，那些一转眼就消失掉的满地狼藉，原来，都是流转到了这里。
白夜心里想着，将已经盛满的推车推至垃圾处理机旁。
垃圾处理机上有三个投入口，上面分别写着“金属”、“腐烂物”以及“其他”。
白夜想了下，将明显的金属块从推车中捡出，丢入金属投入口，又将尸块丢入腐烂物投入口，剩下的，一股脑倒进了“其他”中。
【工号：RU-X-066 | 本次投入：1.8立方块 | 累计投入：1.8立方块】
处理机上的屏幕闪了闪，计入了白夜的工作量。白夜看了一眼那少得可怜的“1.8”，敛起神情，又推上推车，返回了那漫着血腥味的垃圾山。
不管这些垃圾是什么，来自哪里，目前都不是自己需要的信息。
白夜暂且将垃圾的事情放在一边，心中暗暗思忖着。
目前的关键问题在于，无论是什么垃圾，自己都不可能安全无恙地完成那3小时100立方块工作量。
——毕竟在几小时之后，自己就会无法控制地，昏睡倒地。
一旦嗜睡症发作，不仅工作量无法完成，自己的人身安全更无法保证。
不可能将坏机器召唤出来，这样就会暴露自己尚还保有武力的事实，况且以坏机器的智能，并不足以应对那需要复杂应变的情形。
也不可能使用灵婆给的灵魂合剂，灵魂合剂效力有限，药效一过，灵魂被反噬，自己便将会陷入更加艰难的境地。
距离时限还有几个小时，如果辰宿他们不能及时赶到，那自己的命运……恐怕就必须要交由陌生人来决定了。
白夜反复思考着，又悄悄抬起眼，向四周望去。
希望能找到合适的目标，希望能等来合适的机会。
希望自己真的能有足够的幸运，坚持到再次见到辰宿的那一刻。
第229章 你会好得很快的
“距离电场边界还有三公里, 要准备降落了。”
暮提醒辰宿道。
“飞行器的电子元件会被电场干扰，不要靠得太近。”
“嗯。”
大事面前，辰宿和暮总能达成反常的和谐, 暮说不能靠近，辰宿便立刻推动操纵杆, 将飞行器安全降落了下来。
不仅是危险的高压电场无人前往, 电场周围方圆几公里范围内, 也全都是人迹罕至的荒野。飞行器降落地点大约在电场边缘外一公里处，而就在前方没多远的地方, 便已经能看到电场最外围的电子警戒线了。
电场危险，至此止步。
警戒线上闪动着这样的字样。
“能通过吗？”
辰宿问暮。
暮停顿了片刻，很快, 前方那道警戒线就啪地一下，熄灭了下去。
“可以了。”暮说道。
电子警戒线一共有四道，每走过一道，都距离电场边缘更近一些。这些警戒线都是同一套智能系统在控制，破开了一道, 前方的几道就都不再是阻碍。几个人向着电场方向前进着，刚走过第四层没多久, 暮便一伸手，将辰宿几人拦了下来。
“电场到了。”
暮调整了一下眼前扫描光带说道。
“卡索。”
辰宿转头看向身后。后面的卡索早已经裸好了上身，白得过分的皮肤在夜色中微微反着光，这让辰宿突然有了一丝不确定，仿佛眼前这人并没有成为白夜的召唤体，就仍然还是过去那个想将白夜置于死地的裸男。
“……暮给的位置, 你记好了吗？”辰宿问道。
其实他很想再确认一次，卡索是不是和他们一样, 是真心地想要将白夜救回来，这个曾经与他们针锋相对的男人能不能保证，不会成为让他们后院起火的不定时炸弹。
但待到开口时，他到底还是换了这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卡索已经是他们的队友了，在死亡之墙那几乎崩塌的副本中，卡索也曾拼力奋战，和他们一起闯出了命悬一线的困境。而在那逼仄的小房间中，在白夜过往的投影前，他也曾在卡索一贯吊儿郎当脸上，察觉到了那么一抹几不可见的动容。
是应该相信他的。
辰宿想。
相信他，也相信白夜的判断。
“放心吧。”
卡索倒还是那副懒散的模样，一伸手，从小佩手里接过秘境卡。
“我得一次次证明我的靠谱，你们才能好好把我当队友不是。”
“那，拜托你了。”辰宿说道。
“嘿嘿。”
卡索挑起一边嘴角，也不再多打包票，忽地一甩手，便将秘境卡打了开来。
“Come on，Lady and Gentlemen。”
“Mr.Kaso，带你们飞。”
***
啪！！
鞭子抽在身体上，发出脆生生的厉响，鞭子下的人紧绷着神情，但却是一声不吭。尽管那鞭子抽得狠戾，但他却始终没有惨叫，也没有求饶，就只直挺挺站在原地，任凭监工怎样抽打。
“你这个不人不鬼的怪物，一身脏毛贱骨头！”
监工嘴上骂着，扬手又是一鞭。
“你还不给我好好干活！卖不出力气，让你活着还有什么用！”
“3小时200立方块！干不完，看我不抽死你！”
监工骂得难听，但鞭下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监工又抽了好几鞭，还是不够解气，索性便从兜里拿出一个控制器，恨恨地对着他按下了按钮。
“唔……！”
就在按钮按下的一刹那，那人突然瞪大眼睛，一把扒住了脖子上的颈环，嘴巴大张，看起来十分痛苦的样子。很快，他便软了双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弓着身体不停地挣扎。这样的反应让监工总算是满意了点，他抱臂看着那人挣扎了一会儿，方才又按下了控制器。颈圈上的装置终于关闭，那人一下子便瘫倒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半天也没能缓过劲来。
“哼，给你涨涨教训。”
那人虚弱地倒在地上起不了身，监工一脸轻蔑，又踹了他一脚，随后方才大摇大摆，向其他的垃圾山走去。
白夜目睹这眼前这一幕，也不禁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颈圈。看刚才的状况，这个颈圈的效果应该是让人窒息。人一旦窒息，很快就会失去力气，反抗的劳工也就立刻能被制服，而如果想将劳工杀死，也只需要窒息到一定时间，便可以轻易完成。
果然，只要颈圈不解除，几乎就不可能逃出生天。
白夜心里想着，又悄悄抬眼，看了看不远处那躺在地上的人。
那人一直在地上喘息着，直到监工走出很远，方才艰难地爬起身来，捡起地上的铲子，又慢慢走向自己的推车。
这个人，白夜在刚来到这里不久时就注意到了。垃圾场很大，垃圾山很高，但劳工人数却不算太多，行动路线通常也比较分散。这个人的活动范围距离白夜也不算太近，不过只远远一眼，白夜就对他的有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这个人头上脸上都覆盖着浓密的短毛，耳朵如猫科动物般直立，双目深邃，口鼻隆起，分瓣的嘴边生着一根根钢丝一样的胡须。
这个人，是一个人型的花豹。
白夜并不清楚，这样的人，或者说是这样的生物是因何存在，又为什么成为这里的劳工，但显然，他在地堡中的待遇，比其他劳工都还要低下。一般劳工每3小时100立方块的工作量，在他那里翻了一倍，而他刚才明明并没有偷懒懈怠，但监工路过时就是没有任何缘由地，直接将他一通折磨辱骂。
这个豹人比一般人类都要高大健壮，爪子张开，看起来和坏机器的机械手掌一样宽大厚实，那监工站在他身边显得既瘦又矮。但面对监工的刁难，豹人却始终没有任何反抗，像是早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又或者只有逆来顺受，才是能将虐待降低到小限度。
白夜又看了看那边默默铲着垃圾的豹人，略略思忖了片刻，随后趁监工转开注意力的时候快速走进垃圾山后的盲区，没多久又走出了垃圾山，一边作势铲着垃圾，一边不着痕迹地向豹人那边靠近了过去。
豹人转过头，看了一眼靠近过来白夜，没作任何反应，又将头转了回去。
“哎。”
白夜叫了他一声。豹人又转过头，正好看到白夜对他笑了一笑。
“拿好。”
白夜将几支药剂塞进豹人手里，而那只手上方的小臂上，血液黏住皮毛，已经凝成了糊块。
“伤药，外用。”
白夜说着，又对他笑了一下，然后离开了几步，继续铲着面前的垃圾。
豹人有点愣，他攥着白夜给的药呆了几秒，随后又展开手掌看了看，似乎是在意外白夜突然的好意，又或者是在犹豫要不要使用。白夜没有再去和他说什么，只是在旁边做着自己的工作，而就在豹人终于打算掰开一支药剂用一用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就传来了监工的声音。
“你个畜生！又在偷懒！！”
“看我这次不抽死你！！”
白夜回头看去，只见刚才的监工果然又气势汹汹地向这边赶了过来。白夜收回目光，在衣服口袋里掏掏，随后将一个微型机器人悄悄扔在了地上。监工来得很快，一阵风般掠过白夜身后，冲向豹人，抽出鞭子，高高扬了起来……
而还不等这一鞭落下，突然远处砰地一声响，紧接着便是一阵混乱的惊叫。
“爆炸了！那边爆炸了！！”
惊叫中，有人在这样喊着。
监工一惊，慌忙放下豹人的事，转身向着那边的混乱跑去。白夜见监工转开了视线，立刻拿了一支药剂掰开，透过工服的裂口，迅速帮豹人抹在了后背的伤口上。
“快，用上。”
白夜小声对豹人说着。豹人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马上掰开药剂，抹在了自己能够到的地方。
药剂敷上伤口，豹人后背一抽，猛地绷紧，看样子应该是很疼。白夜将动作稍微放轻，趁着监工还在关注那边小小的爆炸，尽量快速地将豹人背上的新伤旧伤都抹好了伤药。
“会好得很快的。”
白夜弯起眼睛，对豹人说道。
豹人看着白夜，仍是一言不发地沉默着，看了一会儿，便又继续低头铲起他的垃圾来。
***
“嘿……”
电场中央，卡索蹲在一处电塔后，看向不远处一幢灰扑扑、脏兮兮，大集装箱一样的建筑。
这建筑模样随意又粗糙，与其说是地堡的入口，倒更像是某个工地的临时仓库。如果不是这偌大的电场中只有这么一处建筑，又恰好就在暮标记的地点，卡索觉得自己还真的可能忽略这里，另寻他处。
不过细看去，那简易的建筑前方却设置着并不简易通行关卡，全副武装的守卫一队一队，整肃地把守在关卡处和建筑入口，尽管守卫的制服是从没见过的样式，但在这神佑星上，能拥有正规武装的，除了神庭，恐怕也没有别的势力了。
神庭总不会搞这么大阵仗，来保护一间无关紧要的破仓库。
卡索挑眉一笑，又向着那大集装箱靠近了一些，趁着夜色的掩护，轻手轻脚，翻过了围栏。
围栏内是一片无电区域，大集装箱就在那一圈围栏的中心。卡索观察了一下周围，随后悄悄移动到建筑后方，三下两下，轻巧地爬上建筑顶部。
“地堡四队，前来交接。”
现在大概是到了换岗的时间，通行关卡处，新来的制服守卫正在和原来的守卫互相行礼，交换位置。交接完毕，换下岗来的几个守卫向着建筑的方向走去，而这时却听身后噼啦一声，似乎有什么在附近爆裂开来。
“？？”
几个守卫立刻转过头去，新上岗的守卫也陡然警觉起来。
“什么情况？”
看似是队长模样的男人转身走回通行关卡处，询问道。
“报告队长，很像是闪电，但不能确定。”
一守卫回答。
“这里有避雷装置，不会遭到闪电袭击。”
队长说道。
“或许是这边的电场出了什么问题，你联系一下上方，尽快派人来检查。”
“是。”
守卫收到命令，正要拨出通讯，突然一道强光闪过，守卫身体一颤，突然就栽倒在地！
“哎你！”
队长一惊，连忙去查看守卫的情况，而这时只听周围一阵惶惶骚动，并有电流细微的噼啪声夹杂其中，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不祥之物撕裂这昏蒙夜色，大肆迸发出来。
队长慌忙抬起头，而还不待他做出什么反应，只见眼前骤然大亮，四周极度炫目的电光在同一瞬间齐齐炸裂开来，转眼之间便将笼罩其中的两队守卫，同时击倒在地！
第230章 不好意思
“出什么事了！！”
巨大电流的爆裂声引得建筑内的守卫慌忙跑了出来, 却只看到一片电光暗去的残影，以及一地横七竖八，已被烧得焦黑的尸体。
“什么情况……！！”
“是闪电吗！！”
守卫们震惊无措, 一时不知该怎么判断当前的情形。而这时，只见一赤裸上身, 皮肤煞白的男子不知从哪儿突然跳了下来, 站定在那一地焦尸之后, 勾起嘴角，朝守卫们一笑, 随后右手在身前绕了几绕，又覆上胸口，竟是装模作样地对他们行了个礼！
“什么人！！”
守卫们一惊, 纷纷大喊道。
“是入侵者！！”
“把他拿下！！”
卡索不说话，只是欠兮兮地笑着，见守卫们一拥而上，便蹬地向后一跃，同时打个响指, 一道电光顿时噼啦啦啦，直击向守卫近前的地面。守卫们大惊, 立刻改变阵型，分散行动，而卡索却并不和他们正面相碰，只是一边灵活地左避右跳，一边打着响指，电光一道道地逗着引着, 将他们引离了那集装箱建筑的大门附近。
“走！”
建筑顶部，辰宿、暮和小佩立即开始行动。几人相继从顶部跳下, 而尚未落地，小佩就倏地隐去了身形。建筑大门口仍有几个守卫在值守，并没有去一同追击卡索。小佩藏在暗影之中，几柄飞刃同时发出，而那几个守卫还没来得及喊出什么，便悄无声息地瘫倒在地上。暮迅速破解开大门电子锁，几人趁着卡索那边打得正热闹，一闪身，便溜进了建筑内部。
建筑内部的空间相当的宽敞，外面看起来多大，里面竟然真的就有多大，没有任何内墙将空间分隔开。一眼望去，建筑中空旷而简陋，脚下的水泥地面只向前延伸了不到十米的距离，而十米之外，一个巨大的深穴就静静躺在建筑的正中。深穴上方，三台大型金属升降梯安然停靠着，仿佛在等待着搭载下一波乘客，前往那隐秘幽深的地底监牢。
果然，这个最高概率的推测地点，就是通向地堡的入口！
“谁！！你们是谁！！”
建筑内部同样也还留有守卫把守，留守的守卫们很快便发现有不速之客闯入，扬着武器向门口这方跑来。小佩立即开启隐形，将飞刃握在了手里，辰宿面色一冷，瞬间消失在当场，而一眨眼的工夫，打头的几个守卫竟然已是身首异处！
暮并不参与战斗，而是直接移动到升降梯附近，着手处理舱门口的验证装置。辰宿战力绰绰有余，小佩便也不去碍事，只是悄然跟在暮身旁，保护他的安全。而就在最后一名守卫闷声倒地时，只听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某台升降梯的大门缓缓向两边打开，信号桥中也同时传来了暮的声音。
可以了。
暮说道。
从这里下去，应该就能到达地堡。
守卫全部解决完毕，升降梯限制顺利破除，通向地堡的道路，如今已是再无障碍。辰宿收起武器，走到升降梯前，上下扫了一眼。
这升降梯看起来十分简陋，几根粗大的铁链吊着一间四方的铁皮空舱，舱体微微摇晃，舱外看起来满是锈蚀的斑驳。
辰宿没再迟疑，抬脚迈进舱门，站定舱内，又转回身，看向门外的暮和小佩。
“小心，辰宿。”
小佩看起来有点担忧，暮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辰宿和暮对视了一眼，又看向小佩，随后表情郑重地，向两个队友点下了头。
“放心。”
辰宿沉声说道。
“我一定，把白夜安全带回来。”
***
时间大概，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地堡深处，垃圾处理场的一角，白夜一边将捡出的碎尸丢进垃圾处理机的腐烂物投入口，一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
时限一到，嗜睡症发作，自己就会陷入无法自控的昏迷。
地堡很大，守备森严，辰宿他们恐怕没那么容易能找到这犄角旮旯中的自己。
所以这一次睡去还能不能好好醒来……就全看天意了。
白夜想着，目光微移，悄悄看了看那边正在劳作的豹人。豹人背对白夜这方，大力铲着面前的垃圾，就和白夜第一眼见到他时没什么两样。
但愿自己的眼光没错。
白夜想。
但愿上天，能够帮自己一把。
“066！RU-X-066！”
白夜正想着，突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编号。
“到！”
白夜连忙应答，又转头看去，只见监工正从不远处向自己这边走来，身后似乎还跟着什么人……
……如果那是人的话。
“066，有人要见你。”
站定白夜面前，监工撂下句话，便让开到一旁。紧接着一阵金属摩擦声响起，一个外型怪异又高大的“人”，从监工身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哈，白夜。”
那人声音十分沙哑，还伴随着几丝机械杂音。这是白夜没听过的音色，但语气却莫名地，让白夜觉得有几分熟悉。
“好久不见啊白夜，你不会，已经把我忘了吧。”
好久不见……？
白夜眯起眼，仔细辨认着那人的身形面目。那人的身体和四肢全部被外置机械骨架支撑着，姿势很是怪异，就像一只被迫直立行走的昆虫。脖颈处，一围颈圈严丝合缝卡在他锁骨和下巴之间，那并不是白夜他们这些劳工所戴的那窒息颈圈，这颈圈更大更厚，后方的凸起一直紧贴到他的后脑，看起来更像是用来控制机械骨骼的信号中转装置。颈圈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白夜在暗淡的光线中盯着对方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很快，一张完整的脸便逐渐浮现在了白夜的脑海中。
“霍乔。”
白夜沉声说出了他的名字。
“好记性。”
对面的男人语声阴森。
竟然是他。
白夜冷下眼神，盯着他的脸，没有说话。
白夜当然不会忘了他，即便是他面目全非到无法辨认，这个人在白夜的记忆中，也永远占有一席之地。是他的背叛，让辰宿的人生从此翻天覆地，让骄傲的冥王憾然坠落尘泥，如果不是一系列偶然的机缘，或许这世上，早已没有辰宿这个人存在。
但白夜没想到，当初自己亲手打烂了他的骨头，将他送下地狱，他却竟然还能在地狱中苟延残喘下去，而如今，又再一次站在了自己面前。
“没想到吧，被你折磨那副样子，我还能活到现在。”
霍乔哼笑一声，眼神轻蔑。
“而且我也没有想到啊，有一天，你也还能落回到我手里。”
“老天，还真是待我不薄。”
……落到他手里。
白夜仍然不发一言，但脑中却在迅速整理着当前的信息。
理论上讲，游戏失败进入地堡，像自己这样成为劳工，被发配到某个工作场地，这才是正常情况下的结果。但听霍乔话中之意，再加上他这明显是经过了妥善处理的身体，他大概率早已经不在囚犯劳工这一阶层了。
尽管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显然，他现在的身份，是足以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中的上位者。
想在地堡安全存活本就不易，而有霍乔在，自己的处境肉眼可见，将加倍艰难。
“别担心，我这次呢，就只是来看看你，看你那高高在上的嘴脸，变成了怎样一副凄惨的模样。”
霍乔似乎是笑了一下，话语间，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游刃有余。
“进了这地方，你就不可能再出去，我们的时间有很多啊，我可要好好想想，给你一个什么样的死法，才最有趣，最让我身心愉悦。”
“队长！队长！”
霍乔正对白夜放着狠话，忽然有兵士从远处赶来，气喘吁吁跑到霍乔身边，凑在他旁边低声说了几句。
“入侵者？？”
白夜听到霍乔这样问道。
“威尔少校让您尽快归队，辅助防务！”
“嗯。”
霍乔应着兵士，又狠狠盯了白夜一眼，顿了一秒，也只得转身，向垃圾场外走去。
白夜看着霍乔走远，沉默地转回头来，而不经意间，却发现豹人就在自己侧方不远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白夜怔了怔，随后弯起嘴角，对豹人笑了一下。豹人见白夜对自己笑，却又收回了视线，俯身铲起一铲垃圾，倒进了推车里。
白夜看看豹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捡起铲子，推上推车，慢慢向垃圾山那边走去。
冤家，路窄。
这世界上的事果然，永远都在轮回。
白夜暗暗心想。
再遇霍乔，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样的对待。
但无论如何，这场轮回，必不能让它结束在自己身上。
白夜一边暗想，一边继续着手里的活计，而就在某一铲垃圾刚刚落入推车时，白夜脸色一僵，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那阵熟悉的感觉瞬间袭向全身，逼得白夜再无选择，他只得立即丢下铲子，强撑着步子，踉踉跄跄向豹人的方向跑去，又在豹人惊讶的目光中，一把紧抓住他的手臂。
“不好意思……”
白夜并不确定，之前那临时又刻意的举措能不能为自己带来好的结果，也不确定自己这句“不好意思”，有没有真的对他说出口来。一切发生得太快，就在两人视线相交的一刹那，白夜眼前便陡然一黑，整个人软软瘫倒了下去。
不好意思，我的刻意，是我的迫不得已。
接下来的，能不能……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