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小说 > 现代言情 > 有钱算特长吗 > 60-70
    第61章 第 61 章


    孟逐溪后来才知道当天周淮琛带去的人并不是周阅川, 心里有一点点失落,但主要是尴尬。


    周淮琛这人有时候真的坏,昨晚肯定看出来她想岔了, 也不解释。她以为周阅川要来孟家,微微红着脸问他:“你觉得我明天穿哪件衣服比较好?”


    她投其所好的心思都那么明显了, 就想讨好他家人呢,不信他没看出来。但他是怎么回的呢?


    周淮琛笑凝着她, 略一思索,说:“干枯玫瑰色, 带蕾丝那件。”


    现在回想起来,狗男人当时那个笑又痞又坏,分明就是在看她笑话。而她却傻乎乎信以为真, 果然一大早起来按他建议换上了裙子。结果根本不是来家里,他带去见孟时序的人也不是周阅川, 是冯迟!


    孟逐溪当场给周淮琛发去一串爆捶狗头的表情包。


    周淮琛见老丈人可上心了, 提前安排得妥妥贴贴,连手机都关成了静音。当然他这番苦心也没白费, 老丈人面上没露什么情绪, 走之前倒是松口留下一句:“有空让溪溪带你回家吃饭。”


    顿了顿,又意有所指补了三个字:“走大门。”


    周淮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嘴角却不自觉地往上翘, 这辈子没笑得这么傻过。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说:“好。”


    一面替孟时序拉开车门:“孟叔您慢点儿。”


    孟时序盯着男人那股子傻劲儿, 难得露出今天第一个笑,也没说什么, 坐上了车。


    等送走了老丈人,周队长拿出手机, 发现头已经快被对面打爆了。


    他好笑地回了她一句语音:“你对着我这头像也下得了手?”


    他的头像可是她。


    孟逐溪过了一分钟,才矜矜持持发来两个字:【换了。】


    这事儿周淮琛能听她的?不仅不换,还得寸进尺给她回了视频过去。刚接通,得意地跟她说:“晚了,已经见完家长,换不了。”


    他背景在鹿溪,孟逐溪一眼就认出来了,心里也猜到他应该是已经见完孟时序。再看狗男人这副嘚瑟的样子,就知道孟时序应该是已经认可他了。她心里其实也甜滋滋的,她喜欢的那个男人也得到了她家里的认同。但一听他提见家长,她又忍不住想起他昨晚故意看她笑话那副狗样子,真的很气人。


    男人还哪壶不开提哪壶,看了眼她身上的裙子,挑着眉问她:“怎么穿这条?”


    孟逐溪一脸麻木望着他:“……”你说呢?


    周淮琛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反正盯着她看的眼神坏透了:“你是不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孟逐溪一脸“我看你怎么编”,冷漠地问:“哪儿误会了?”


    周淮琛唇凑到手机麦克风,压着声:“我昨晚跟你说的是,内衣。”


    孟逐溪:“………………”


    她已经懒得发暴捶他狗头的表情包了。


    抿了下唇,孟逐溪忽然装作不经意地说:“刚才全国美展办公室给我打了个电话,他们邀请我的《长安梦》参加下个月的全国美术作品展。这个展五年一次,是国内规模最大、荣誉最高的展览,无数大画家都以进这个展为荣。”


    尽管她故意做出一副冷静、平淡的模样说出来,可是眼里亮晶晶的光彩已经泄露了她内心的雀跃与激动。周淮琛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以前的确是对画画的事一窍不通,自从跟她在一起以后,他总会不经意留意。绘画和艺术这种东西从前在他眼里就跟空气差不多,他看了跟没看一样,但现在看见了就会不自觉停留。她参加绘梦展前期,他每天都去岁宜美术馆,看她的作品,也看别人的作品,回去私底下还偷偷自学艺术史,可能看得也不是很懂,但却是实实在在花了很多心思。


    不仅全国美术作品展,美术界国内外的那些大展大奖,他都知道。不用她说,他也知道这个展的意义。


    他看她的眼神温柔极了,语气却混不吝:“那他们这是高攀啊。”


    孟逐溪一怔,旋即被他逗笑,嘀咕:“花言巧语。”


    她以为周淮琛是故意说好听的哄她,却不知道周淮琛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不管这个展荣誉多么高,在他看来都是主办方高攀了他媳妇儿。毕竟他亲眼见证过《长安梦》惊艳所有人的瞬间,自己也同时被惊艳,他真打心底觉得孟逐溪那么好,再高的荣誉,都是她应得的。


    他也没解释,就凝着她笑。隔着手机屏幕呢,眼神都黏黏糊糊的,又问她:“具体几号?在哪儿?我到时候陪你去。”


    孟逐溪奇道:“你还能有空陪我?”


    “只要不出任务就行,我申请调休。”


    这男人有多爱他那工作,她可是亲眼见到的,现在竟然能为了她调休,孟逐溪心里冒着糖丝一样。自己甜了一会儿,又故意问:“那要是就你生日那几天呢?”


    周淮琛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孟逐溪无辜地眨眨眼:“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我不是答应你下个月生日跟你回家见爷爷吗?要是参加这个展,到时候可能又去不成了。周队长,你看,要不等你明年生日我再跟你回去见家长,行吗?”


    周淮琛:“……”


    直到看到周淮琛面如土色,孟逐溪才总算觉得报了刚才被他调戏的仇。


    但推迟到明年绝对不可能,周队长直说了:“等不了。”


    孟逐溪就故意问他:“那周队长,你最迟能等到多久?”


    还最迟呢……男人没好气斜她一眼:“你知道爸刚才走之前让你带我回家,我笑成什么样了吗?”


    孟逐溪听他喊“爸”,下意识愣了下,都没反应过来他喊的是谁,过了两秒才明白过来,他这是在喊孟时序。


    她发现了啊,周队长这人有时候脸皮也挺厚的。当时他喊孟逐溪“哥”也是这么冷不丁就喊了出来,现在喊孟时序“爸”也是,这人根本不需要一点儿心理建设,张嘴就是喊啊!


    孟逐溪心里好笑,眼珠子水汪汪的转了下,小声提议:“那要不,不推迟,提前?”


    男人浓眉一挑,立马得寸进尺:“刚信号不好,没听清,你说提前到哪天?明天还是后天?”


    又立刻自问自答:“都行,明后天刚好周六周日,老头儿都在家。”


    孟逐溪:“…………”


    周队长,不愧是你啊!明明可以强抢,偏还给我做了个选择题!就显得你这人还挺民主?


    *


    孟逐溪最后选的是周日。


    也不是不乐意跟他回去见家长,就是有点紧张,所以特地提前空了一天出来准备。


    孟时序本来点头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小棉袄迫不及待离开自己的心理准备,结果她当天没走,第二天还在,甚至还跟在孟淮后头,小尾巴似的端茶递水捏肩捶腿,他倒是稀奇了。一问,才知道小丫头第二天要跟人回去见家长。


    孟淮跟周阅川打过交道,孟逐溪这是打着主意从她爷爷那儿打听人的喜好呢。


    孟淮佯装不乐意,没好气轻哼:“你不是漏风吗?什么时候变这么保暖的,也没人通知我啊。”


    孟逐溪就更贴心地给爷爷捏肩,一边捏一边凑过去笑眯眯地问:“爷爷,现在感觉怎么样?小棉袄还漏风吗?”


    这小嘴儿甜的,孟淮哪儿还有什么脾气?根本绷不住,指着她,冲着孟时序笑得乐不可支:“看看你女儿!”


    又问她:“周淮琛呢?周淮琛最清楚他爷爷喜欢什么,他怎么不告诉你?”


    “他说是说了……”就是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毕竟有干枯玫瑰色蕾丝的前科,很难分辨狗男人说的究竟是他爷爷的喜好还是他自己的喜好。


    而且更重要的是,狗男人城府那么深……“我觉得他不会真对我提什么要求,万一老爷子刁钻,他肯定也不敢说,怕把我吓跑了。”


    孟淮哼笑,冲着孟时序点评:“瞧瞧你这小棉袄,漏风了二十多年,头回谈个恋爱,不仅不漏风了,脑子还变机灵了。倒是话糙理不糙。”


    男人真要是带心爱的女人回去见家长,在不失礼的前提下,肯定以女孩的舒适为先。


    “所以呢,爷爷?”小棉袄眼巴巴地问。


    孟淮老神在在:“放心吧,我已经让孟言溪去帮你准备礼物了。”


    正在百里之外跑断腿的孟言溪:“……”就说了,这个家里我最不值钱呗。


    *


    周家在城南,环境极好,周遭是天然的植被绿化。岗哨处两人身穿军装,姿态笔挺,两手垂落紧贴裤缝,大太阳底下站岗,纹丝不动。


    院子里有种肃然的静穆,孟逐溪胆子大,本来不怎么紧张的,这下心里都有些没底起来。但她不承认是自己紧张,就怪周淮琛太着急,本来可以再等等,让她多做会儿心理准备的。


    周队长差点就两次被放鸽子了,惊险得偿所愿。下车,牵着她的手走进去,态度十分做小伏低:“是,都是我的错,罚我也这么着急去你家,好不好?”


    孟逐溪又想捶他了。这到底是便宜了谁啊!


    但她不知道周阅川比周淮琛还着急。老爷子前天接到周淮琛电话,从昨天起就哪儿哪儿都不去,专心在家指指点点准备这准备那。朋友约他出去,他就喜上眉梢地婉拒:“你们自己玩儿去,我家里有事。”


    人肯定问他:“什么事儿?”


    他就不无炫耀地说:“我孙子带孙媳妇回来。”


    孟逐溪一进家门,老爷子就笑逐颜开地亲自迎上去,喊:“溪溪来了?”


    孟逐溪抿着唇笑,喊:“周爷爷。”


    双手送上礼物。


    中午就在周家家里吃的饭,专门的厨师准备的。看得出来周阅川提前做足了工夫,连小辈的口味都摸得清清楚楚。饭桌上大半全是孟逐溪爱吃的,孟逐溪有点受宠若惊。


    周阅川年纪大了,一个多月前又刚住了院,出院后,医生要求他午后小憩一会儿。但他怕周淮琛趁他午睡带着孟逐溪跑了,强打着精神,最后是被周淮琛盯着回房休息的。回房前还放话:“晚饭吃了再走,我已经跟警卫员打了招呼,没有我的允许你们出不去。”


    周淮琛就乐,说:“您这是限制人身自由啊。”


    话这么说,他还是带着孟逐溪回了自己房间,问她要不要午睡会儿。


    孟逐溪哪儿睡得着?这房间是周淮琛小时候住的,有他小时候看的书,还有他小时候得的各种奖杯奖牌,摆了整整一柜子。孟逐溪新奇得不行,一样样地看,周淮琛就在她身边负责回答她的问题。


    后来孟逐溪抽出一本相册,没直接翻开,问他:“可不可以看?”


    男人靠在书桌前,双手撑在身后,侧眸看着她。


    外面阳光热烈,午后的风温柔,露台外合欢花花序丝丝缕缕,随风轻荡。小姑娘眉眼鲜活,眼底缱绻。


    他心尖儿忽然热热的,忍不住凑过去孟浪地咬她的唇,低笑:“你解我皮带的时候也没问我可不可以看。”


    孟逐溪:“……”


    她不想理他了,径自翻开相册。


    看得出来他小时候应该是长在一个很有爱的家庭里,还在产房里就有照片,然后是在家,在公园,玩耍,上学,比赛……林林总总,很多很多,一直到差不多十一二岁的小小少年,后来照片就少了,然后几乎没有。相册里的小少年眉目英挺,从小就生得干净正气,不过跟他现在区别还是很大。


    “你小时候皮肤好白啊。”孟逐溪翻着相册感叹。


    “现在不白吗?”周淮琛单手支肘,侧躺在她身边。


    午后的阳光很倦,身边的姑娘温柔,周队长难得看起来慵懒,手指漫不经心勾起她一缕长发,又任由它从指间滑走。再勾起,再滑走,像什么令人上瘾的游戏,让他乐此不疲。


    孟逐溪趴在床上,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他,说:“现在有点黄了。”


    军人旷日持久地训练,肯定会晒黄。也不是暗黄,是那种充满了生机与力量的小麦色。


    却见男人挑眉,意味深长问:“有点黄?”


    孟逐溪渐渐反应过来他的一语双关,没有避讳,反而直勾勾看着他,不无挑衅地问:“这是在你爷爷家,你敢吗?”


    男人哼笑一声:“有什么不敢的?”


    他说着就不容抗拒地从她手中抽走相册,隔空扔回书桌,自己翻身覆到她身上。


    男人的重量压着她柔软的身子,孟逐溪惊讶地瞪他。


    周淮琛俯身堵上她的唇,眼里的笑坏透了:“你别出声就行。”


    第62章 第 62 章


    其实周淮琛多有分寸的人啊, 就是再想她也不可能真第一次带人回家见长辈就躲房间里干这事儿。他就是逗逗她,见不得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撩他那样。


    孟逐溪呢,见识过他的克制, 自然知道。于是更加不管不顾地勾引,反正一切有他, 她放心得很。


    结果两人都低估了自己对对方的吸引力,又确实挺久没在一块儿了。上次做还是在他回队里之前, 那晚做得有多狠就有多尽兴,之后就是漫长的分别, 后来倒是能见了,就是得半夜翻墙。此刻一旦肆无忌惮地碰到对方,身体里的渴望就本能地汹涌而出。像脱了闸的洪水, 又像没过海岸线的潮水。


    两人都有些收不住,紧紧抱着彼此的身体, 气息急促而粗重地交缠。


    孟逐溪本来意志力就弱, 也没那么多的顾忌,美色一上头, 脑子里就一个念头, 想要他。


    她的手指从周淮琛紧绷的后背滑下,到他结实有力的腰腹, 摸索到他的衬衫扣子, 浑浑噩噩地就开始解。男人的手也从她的衣服下摆探进去,掌心下是不可思议的滑腻和柔软, 他都生怕自己一用力就把她捏坏了,又同时恨不得更加用力地折腾她。


    以往他稍微用点力, 她就在他耳边娇滴滴地哼哼。今天竟然真的听话地没有出声,贝齿轻咬下嘴唇, 半眯着眸,小脸绯红,眼底都是水。


    像风雨蹂躏下的娇花,看得男人眼尾发红,又凑过来凶狠地吻她的唇。


    周阅川已经睡下了,房间在另一头,隔着老远。独栋的别墅在午后昏沉且安静,就显得有情人此刻的呼吸异常燥热而粗重。还有那隐忍未发的呻.吟,无声点燃了这隐秘的空气。


    但周淮琛跟她终究是不同的,她可以不管不顾,他却不能,他得顾着她。


    在彻底一发不可收拾前,艰难放开了她。


    怀里的小姑娘却不乐意了,目光迷离地追过来,勾着他的脖子吻他。知道他在顾忌什么,小声道:“我们去卫生间……你轻一点,我不出声。”


    周淮琛其实也忍得难受,嗓子都是哑的,呼吸更是乱得一塌糊涂,态度却很坚定:“不行。”


    孟逐溪都不懂他了。


    人怎么可以矛盾成周淮琛这样?一面用那么硬的东西抵着她,像恨不得立马吃了她似的,一面又一脸坚定地拒绝她。


    她小声拿刚才的话激他:“就说你不敢吧。”


    周淮琛这会儿倒是十分认怂:“嗯,我真不敢。”


    孟逐溪:“……”


    没辙了,又懊恼又苦恼地瞪他。


    周淮琛给她瞪得心都软了,温柔地亲了亲她的眉眼,将她的衣服拉好,一面低笑着安抚:“晚上回去,随你。”


    孟逐溪在心里骂他,本来她挺清心寡欲的,都怪他招惹。招惹就招惹吧,还招惹一半。


    太狗了!


    她不乐意地推了推身上的男人:“下去吧。”


    周淮琛抱着她不动:“让我先冷静会儿。”


    孟逐溪:“……”


    她反正是已经冷静了,甚至还有点儿困。人一旦清心寡欲起来,午后这太阳再一晒,就想睡觉。


    孟逐溪闭上眼睛,很快就迷糊起来。也不知道身上的男人冷静了多久,将睡未睡间感觉脸上痒痒的,男人在亲她的额头和眉眼。她闭着眼睛推他,像推狗狗一样:“别闹。”


    男人似乎哼笑了一声,是没亲她了,改而抓着她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亲,爱不释手。


    她忽然又有些清醒过来,睁开眼睛。


    周淮琛趴在她身上,高大的身躯,乌黑的短发,午后的阳光像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夺目却很柔和。明明是两种矛盾的感觉,却又意外和谐地融为一体,就像他这个人。


    “睡醒了?”见她睁眼,他笑凝着她,故意问。


    她难得没跟他斗嘴,没怼他一句:你让我睡了吗?


    她主动抱住他的脖子,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说:“周队长,你真的很喜欢我啊。”


    *


    周阅川午睡时间不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怕周淮琛趁他睡着跑了,到点儿就起来。


    下午,周淮琛陪着老爷子下棋,孟逐溪在一旁看。她下得不好,但看得懂。周阅川连输了两盘,指着周淮琛笑骂他越来越不尊老,以前还知道让着点儿他老人家。


    周淮琛将黑白子扔回棋篓,混不吝说:“行啊,下回您带个老太太回来,我保证给您留足了面子。”


    惹得周淮琛踹他,没踹着,又指着他对孟逐溪说:“这小子,从小就孙猴子似的,没人治得了他!”


    孟逐溪双手托腮,好奇问:“他小时候很皮吗?”


    “皮啊!领着院里一帮小子,跟大人斗智斗勇,一天天能把屋顶给掀翻了!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就是降不住,那会儿我都怕这小子长大后成个祸害!”


    孟逐溪抿着唇笑,她对她的周队长有滤镜,笑凝着他,说:“怎么会是祸害呢?明明就是英雄啊。”


    周阅川把她眼底的爱慕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他当然知道不能是祸害啊,从小生着那样正气干净的一双眼睛,长大后怎么着都得是人中龙凤。老爷子明贬暗褒,不着痕迹地嘚瑟。


    晚上周淮琛要回去,他舍不得,还十分心机地让司机先回去了,吃晚饭的时候又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让周淮琛陪着他喝。心里打着主意,周淮琛喝了酒今晚不好开车,能住这边。


    但他哪儿知道,周淮琛惦记着下午没做完的事,今晚就是爬也得爬回去。最后就是,酒陪着喝了,车让孟逐溪开。


    孟逐溪怎么可能看不出周阅川想留孙子那点儿小心机?她第一次上门,自然想讨好长辈,正想跟周淮琛商量,男人将她那点儿心思看在眼里,在她耳边低声说:“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喜欢上你的吗?”


    孟逐溪大睁着眼睛看他。


    午后,她得意地冲他说:“周队长,你真的很喜欢我啊!”


    肯定又骄矜,原以为男人会像以前一样跟她较劲儿,说不喜欢,或者说她更喜欢他。他却只是凝着她,安静地“嗯”了一声。


    她有点惊喜,又更加好奇了,追问他:“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他很久没有说话。


    她再追问,男人只是笑着将她的头按在怀里:“回去告诉你,这里不方便说。”


    这会儿,周淮琛就拿这个拿捏她:“不想知道了?”


    孟逐溪于是没有吭声。


    周阅川也认命了。


    送小两口走的时候,礼数周全地交给孟逐溪两个又大又厚的红包。一个是他的,一个是周淮琛父亲的。说是周峥出差了,赶不回来,周阅川作为大家长,代表着一并给。


    岁宜这边的风俗,见家长的时候给红包就代表着满意。周阅川对孟逐溪已经不仅仅是满意,更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不仅红包大个,该考虑的也都考虑到了,甚至说话都滴水不漏。所谓大家长,就是让孟逐溪放心,周家他说了算,周淮琛有没有那个爹都不重要。


    所以很难说周峥到底是真出差回不来还是周阅川明令禁止不准他回来。


    “老爷子不准他回来。”车上,周淮琛淡淡开口,“上次爷爷大寿,他拖家带口回来了一趟,把老爷子气得住院。这次老爷子怕他把你气跑,下了死口,他敢回来就立刻断绝父子关系。”


    孟逐溪心里闷闷的,正不知该怎么出声安慰,男人又哑声说了一句:“抱歉。”


    孟逐溪一怔,刹那间心疼得手足无措。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敢多看,又立刻转头盯着前方路面,柔声说:“跟你又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道歉?”


    副驾上,男人垂着眼,半晌没说话。过了会儿,意味不明低笑一声,手肘架在车窗上,侧眸看向她,说:“还是有点儿关系,不过关系不大,我再从其他地方补偿你。”


    孟逐溪觉得,这一刻周淮琛的心里一定是涩然的。只是所有的那些感性、寂寥,仿佛天生就跟这个男人不匹配。不管是什么样的情绪,总会在他身上内化成那股子雷厉风行和果敢担当。


    她忍不住就笑了。她想,这样的周淮琛真好。


    她没说什么,就点头说:“好啊!”过了两秒,又笑嘻嘻问:“你也要给我红包吗?”


    “行啊,回去就给你。”男人的声音带着放荡劲儿,“不准喊够了。”


    孟逐溪秒懂:“……”


    见她想开回家,周淮琛又连忙出声:“去我家。”


    “怎么?”孟逐溪还没反应过来。


    男人言简意赅:“近。”


    孟逐溪:“……”


    进门还在玄关,火就烧了起来。


    智能系统开启,房间里的窗帘缓缓合拢。男人将她抱上玄关的柜子,头埋在她脖颈间亲吻,手指绕到她的身后。


    他现在解她的内衣扣子越发娴熟,长指一勾,她身上最后一个束缚也掉到了地上。


    孟逐溪仰起头,修长的脖颈拉长成一道雪白的弧线。她坐在柜子上,周淮琛站在她面前,两人刚刚好的身高差,这个姿势十分方便。


    孟逐溪迷乱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了,拍着周淮琛紧绷的背,不满抗议:“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男人埋头苦干,声线凌乱而压抑,又带着笑:“我不是正在告诉你吗?”


    孟逐溪:“?”


    周淮琛:“先把喜欢两个字去掉。”


    头顶白亮的灯剧烈晃动,孟逐溪仰着头,眼底都是水,脑子跟着迷迷糊糊转了转。


    总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孟逐溪瞬间瞪眼儿。


    周淮琛,你真的是狗!


    第63章 第 63 章


    周淮琛调休换了一个星期假期, 本来是心疼女朋友受了委屈,想陪着她、安慰她,后来安慰是安慰了, 就是过犹不及,一不小心他自己成了欺负她最多那个。这段时间除了双方见家长, 两人基本没怎么出过门,昏天黑地, 没完没了。


    基本每个地点都解锁了一遍,后来孟逐溪还在地板上, 眼尖地看到一只套。她那会儿本来就在崩溃边缘,结果随便一个角落都能捡到套,更崩溃, 气得扭头咬他:“怎么到处都是?”


    周淮琛在她身后,撩起眼皮看了眼。不是他买的, 是马场回来那晚从她包里带出来那只。当时他嫌少, 顺手放到了柜子上,后来就忘了, 应该是不小心掉到了角落里。


    他没解释, 咬着她的唇,放荡地笑, 说:“到处都放点儿, 用的时候方便。”


    孟逐溪:“……”


    后来孟逐溪觉得这样不行,太不知节制了, 天天这么纵情声色的,她人都要废了, 就拉着他回孟家吃饭。她心里算盘打得响,知道一般长辈眼皮子底下, 周队长都很克制,人模狗样的,具体参考前面两次在孟家和周家,他都那样了,硬是不肯动她。


    结果她对局势再次误判,周队长是规矩了,她自己又心猿意马的。周淮琛陪孟淮下棋,她坐在他旁边看,背地里偷偷去拉男人另一只手,勾着他的手指玩儿,周淮琛不动声色,她又偷偷去挠他的手心,周淮琛似笑非笑看她,眼神十分正经禁欲。


    晚上孟言溪回来,孟时锦一家也过来了,一大家子人坐一块儿吃饭。路寻跟周淮琛聊工作上的事,周淮琛这时候神情总是很严肃,孟逐溪看着男人英挺肃然那样,在桌子底下悄悄蹭他的腿。


    日常训练的男人,腿部肌肉精瘦有力,她顺着他的肌理蹭,觉得好玩又有点儿上瘾。


    周淮琛漆黑的眸子看了她一眼,没看出什么情绪。很快,温热的大手伸过来,在饭桌底下牵住她,跟她十指相扣。饭桌上,周淮琛面不改色跟路寻说着话,饭桌下,所有人没看到的地方,男人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的手。


    孟逐溪假装低头喝汤,小心藏好嘴角的笑。


    她忽然想起以前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一篇文章,说彼此喜欢的男女,对对方的身体一定是迷恋的。迷恋不一定是喜欢,但喜欢一定会迷恋,哪怕只是一点点肢体接触,也会乐此不疲,心动不已。


    饭桌上气氛融洽自在,周淮琛比她还像亲生的,孟逐溪反而没怎么说话,甚至都没怎么听他们说什么。直到孟言溪问周淮琛:“乔绵绵跟陈卓下个月结婚,听说找你当伴郎?”


    周淮琛说:“提了,我没答应。”


    孟言溪问:“为什么?”


    周淮琛看了眼坐对面的路景越,似笑非笑:“你问他。”


    周淮琛、路景越和陈卓小时候一个院里长大的,陈卓要结婚,请周淮琛和路景越当伴郎,好兄弟本来没什么好说的,但最后两人竟然都没应。


    孟言溪问路景越:“为什么不去?”


    路景越笑着摇了下头,漫不经心说:“怕坏了名声,以后找不到对象。”


    孟言溪:“?”


    孟逐溪奇道:“你对象大师不是都已经帮你算出来了吗?名字两个字,前面一个带火,后面一个带木,木火通明。”


    路景越慢条斯理道:“算出来也有被嫌弃的可能,比如被当成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


    孟逐溪眨巴眨巴眼:“什么意思?”


    周淮琛侧头看着她,含笑道:“乔绵绵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婚礼策划回来,我看了下那流程,尺度有点大。”


    尺度有点大完全是属于当着长辈们的委婉说法了,要只有几个小辈在,周淮琛高低得说一句“知道的说我是去当伴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去当鸭”,反正他跟路景越不约而同连夜跑了。


    陈卓自己也知道有点过分,实在为难兄弟了,奈何乔绵绵性子本来就骄纵,说风就是雨的,这会儿又是孕期,孕激素影响着,属于buff叠满,非要搞这样原始部落style的接亲风,陈卓为了媳妇儿只能委屈兄弟,做小伏低求了周淮琛好几次。


    但周淮琛十分高冷:“你可以去租。”


    陈卓:“……”


    陈卓租没租到伴郎,周淮琛不知道。反正租没租到,他都不能亲自上。这种出卖色相的事儿他不能干,他的色相只能用在孟逐溪一个人身上。


    孟逐溪却歪着脑袋自言自语:“尺度很大吗?”


    周淮琛还以为她那是疑问句,在她耳边简单解释了下。


    据说乔绵绵那个婚礼策划是从一个原始部落的求婚习俗获得的灵感。那个部落的女孩子到了婚嫁年纪会在树上搭一个小木屋,小木屋在半空,一条绳子垂下来,男性青年只要能顺着绳子爬上去就能和女孩子欢度春宵。据说爬绳子这样的求婚方式是为了筛选出体力好的男性,淘汰掉那些身体不行的。


    当然现代社会的婚礼肯定不能这么原始粗暴,也就是给设计成了接亲环节,把传统的伴娘团考验、集体挡门塞红包回  答问题等模式化的套路给去掉,改成这样新鲜的玩意儿。接亲酒店也换成了山里的度假山庄,到时候会提前在树上搭六个小木屋,新娘和五个伴娘就躲在树上的木屋里,不露面,不知道谁是谁,但会在小木屋边上挂个牌子。新郞通过牌子猜新娘在哪屋,这也是为了考验新郞新娘的默契。新郞只有准确找到新娘所在的那个木屋并且顺着绳子爬上去,才能成功接到他的新娘。认错或者爬不上去都算失败。


    而这时候,伴郎团的作用就是试错。


    在新郞不确定哪间是新娘的木屋时,可以派出伴郎帮他探路。伴郎如果找到了新娘,也同样算是新郞找到的,届时新郞可以顺着梯子上去把新娘接下来。但如果找到的是伴娘,则需要用尽一切办法讨伴娘欢心,包括但不限于出卖色相。具体看伴娘心情会提供不同程度的线索传回去给新郞,接亲游戏继续。


    周队长本质上是个保守的男人,听到这里立马就跑了。


    他这辈子所有会的讨女人欢心的方法都是从孟逐溪身上得到的灵感。要他如法炮制去勾引别的女人?他想想都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只是万万没料到孟逐溪会和他持不同观点,听他说完,又困惑地重复了一遍:“这尺度……大吗?”


    以周淮琛对她的了解,心里霎时“咯噔”一下,油然而生不好的预感。


    他问:“乔绵绵是不是请你当伴娘了?”


    孟逐溪眨了眨眼,笑盈盈说:“昂!我答应啦!”


    周淮琛:“………………”


    *


    周淮琛喝了酒,孟淮让阿姨安排客房,他没拒绝,当晚在孟家住下。


    孟逐溪本来是觉得他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太疯了,想让他节制点儿,回来躲他的。结果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又忍不住想他,翻来覆去有一会儿没睡着。


    她觉得以周淮琛那性格,今晚肯定不会来找她,但当门不过轻轻响了一下,她立刻翻身下床。甚至都不问一声是谁,心里就很笃定是他,替他开了门。


    果然,门刚轻轻拉开一道口,男人就侧身闪了进来,一只手将她拉进怀里,一只手迅速将身后的门打了反锁。


    这晚比起之前几天没有一点收敛,甚至更过分。


    ……


    后来,孟逐溪趴在床上,声音呜呜咽咽的全流泻进了枕头里。空气绷紧到了极致,安静而又鼓噪,战栗不已。


    孟逐溪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吧。


    是不符合他的胃口,但这毕竟是她家,而且他上次不还挺克制的吗?


    结果男人再一次将她从床上捞了起来,抱进浴室。


    浴室隔音好,她可以稍微放纵一些,但也一直克制着,不怎么出声。后来实在没完没了,忍不住咬上他的肩,没好气问:“你怎么都不知道累啊?没我以前你究竟是怎么过的?”


    “洁身自好着过的。”


    孟逐溪不抱希望地问:“可以继续洁身自好着过吗?”


    “继续不了,”男人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闷哼,“我现在只想‘不遗余力’地过。”


    他甚至格外加重了“不遗余力”四个字。


    孟逐溪:“……”


    周队长,你是会用成语的!


    ……


    这夜,两人依旧相拥而眠。后半夜,喁喁私语,格外温存。


    孟逐溪不知不觉在他怀里睡去,男人安静地凝着她看了一会儿,又低头亲了亲她,然后拿过床头手机,单手点开陈卓微信,打了一条消息过去。


    周淮琛:【你那个伴郎,我答应了。】


    这大半夜的,陈卓刚跑完全城给老婆买回来草莓,洗干净了送到乔绵绵嘴边,乔绵绵吃了一颗又不想吃了,推给陈卓。


    本着不浪费粮食的精神,陈队开始大口吃草莓,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一看。


    “稀奇。”


    乔绵绵问:“怎么了?”


    陈卓大方把手机拿给她看,乔绵绵挑着眉梢轻哼:“有什么稀奇的?孟逐溪来给我当伴娘,周淮琛肯定不放心要跟着。”


    陈卓觉得,“跟着”这两个字用得就很有灵魂,完全把此刻周队那亦步亦趋巴巴贴上来的状态描绘得惟妙惟肖。


    虽然他的用词很高冷,但那只是表象,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陈卓一眼就能看透周淮琛的本质。


    夫妻两个相视一眼,乔绵绵抬抬下巴:“周淮琛就是个逼王,逼王不适合干伴郎这么死皮赖脸的活儿。”


    陈卓心领神会,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


    陈卓:【兄弟,你来晚了,我这人已经招齐了,你再去别处看看?】


    周淮琛没想陈卓这么晚还没睡,发完消息都准备躺下了,手机屏幕无声亮起。


    周淮琛:“……”


    周淮琛:【哪儿找的?】


    陈卓:【听你的,租的。】


    周淮琛:【出场费多少?】


    陈卓:【看品质,普通2000,帅的3000,能爬绳的5000。】


    周淮琛:【我这样呢?】


    陈卓蔫坏儿,和媳妇相视一眼,故意将他捧得高高的。


    陈卓:【周爷,您这样的出场费至少一万。】


    他卖着关子,故意先发半句,再准备慢条斯理补个刀:可惜我们人已经齐了,婉拒了哈。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发后半句,周淮琛那边直接转了一万过来。


    周淮琛:【转账10000.00元。】


    周淮琛:【出场费给你转过来了,记得发我时间地址。】


    陈卓:“……”


    乔绵绵:“……”


    周队重新定义出场费。


    第64章 第 64 章


    一个星期其实很短, 快乐的日子过得更快,像他们这么过的,这日子更是至少得有十倍那么快。周淮琛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 归队后又是恢复到宛如带时差的恋爱节奏。这次更惨点儿,不仅时差, 还异地。


    重量级领导出去开会,周淮琛带了随行精锐队伍, 负责安保,要出去七天。


    下周是孟逐溪的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后她就真正意义地毕业了,从此离开学校,步入人生下一个阶段。到时候校领导还会当着全体毕业生给优秀毕业作品颁发荣誉证书, 她会上台领奖。


    她心里有一点点失落,但真的只有一点点。她知道周淮琛要工作, 而且为了上次的舆论风波, 他已经调休过一次了。她喜欢他,想和他一起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不想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影响到他正常的工作, 所以那一点点小失落也被她不着痕迹地掩藏了下去。他起床的时候她甚至挣扎了一下,还想开车送他。


    给周淮琛逗笑了, 问她:“你有力气就浪费在这上面?”


    孟逐溪:“……”


    他不领情就算了。孟逐溪跪在床上给他系衣扣, 她身上松松套着他的衬衫,露出白皙的两条腿, 周淮琛抱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说:“对不起。”


    其实这事儿早都已经说好了, 孟逐溪说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 但周淮琛心里就是觉得亏欠了她,可又实在没办法。


    他刚调完休,上次已经是例外了,总不能继续调休。而且陈卓马上要结婚了,请了婚假,这趟他必须得亲自去。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黑眸直直注视着她。他害怕从她眼睛里看到失落,又试图从她眼睛里找到失落的痕迹。


    这种感觉很矛盾,谈恋爱之前的周队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天能做出这么精分的事。


    孟逐溪握住他的手,眼睛里失落没有,笑倒是挺没心没肺的:“周队长,行行好,就只是一个毕业典礼,真的没那么重要。学渣千辛万苦毕业,就别让她为了给你补个毕业典礼再艰难地去读研了,好不好?”


    周淮琛忍俊不禁,扶着她的后脑勺,将人按进自己怀里:“不是学渣。我的猪猪很好,没人比她更好。”


    孟逐溪脸皮其实一直挺厚的,都被他硬夸得不好意思起来。搂着他脖子撒娇,亲他的脸:“周队长,实事求是一点啊!”


    周淮琛一归队,两人就不能随时随地联系了。不过他这趟任务出得时间相对规律,一般晚上拿回手机了能跟她视频一会儿。这个时间就算是两人一天中最甜的时候,隔着屏幕,看着彼此,眼神都能拉丝。


    就是周队长容易一不小心耍流氓。


    比如那天他看到陈卓发过去的伴郎服图片,十分抗拒,甚至想反悔,连夜拉着她跑,不干了。


    其实也不能怪周淮琛没信誉,乔绵绵请那婚礼策划实在太放飞了。为了把原始野性发挥到极致,都不把伴郎当人看,直接当成了野人,就只差直接扔块兽皮过去让他们遮住重点部位得了。最后可能是为了不被当成什么色情聚会被人给举报了,才不情不愿设计了一套蔽体的衣裤出来,材质还是仿兽皮的。


    周队长这辈子没穿过这种奇装异服,更觉得路景越从头到尾置身事外无比明智。


    然而孟逐溪点开那套“兽皮装”,想象着周淮琛穿上身的样子,心里却悄悄觉得刺激,更想看乐子了,就哄他说:“你出场费都打给陈卓了,这时候不干不是亏了吗?”


    周队长撩起眼皮:“我缺那点儿出场费?”


    又立刻警惕:“伴娘衣服什么样?”


    伴娘服规矩得不能再规矩,淡紫色的v领长裙,材质还是真丝的,十分现代文明。乔绵绵今天刚送过来,孟逐溪直接打开盒子,拎出来在镜头前给他看。


    这么跟伴郎的衣服放在一起看,莫名有种文明人类和原始兽人碰撞的性张力。


    孟逐溪小声嘀咕:“这婚礼策划还挺有想法。”


    周淮琛轻哼一声,说:“换给我看。”


    孟逐溪以为是因为乔绵绵的婚礼策划让周队长的男德岌岌可危,男朋友心生警惕起来。孟逐溪为了让他放心,十分温顺地说:“好。”


    拿了裙子就要进衣帽间换。


    周淮琛叫住她,慢条斯理咬着字,又重复了一遍:“换给我看。”


    黑眸直勾勾盯着她,眼神直白又露骨。


    孟逐溪:“……”


    懂什么是换给他看了。


    孟逐溪绝情道:“不要,怕被封号!”


    顺手挂了视频。


    其实她心里知道他就是嘴上耍耍流氓,就跟她偶尔嘴嗨勾引他一样,也不是真生气,趁机挂了电话只是因为太晚了。她现在时间多,第二天倒是可以睡懒觉,他任务在身,要早起。


    他又总是舍不得挂视频,每次都要她催。


    但挂视频的是她,躺下后久久抱着手机不放的也是她。关了灯,房间里暗暗的,只有手机屏幕微弱的白光照在她白皙柔软的脸上,映着她高高翘起的嘴角。


    她在看跟周淮琛之前的聊天记录。


    周淮琛不爱打字,大多数都是语音,她就一条条点开,听他的声音。磁沉的声线回荡在昏昧香软的卧室,像他在她床上的时候。


    她半夜不睡觉,就这么看个聊天记录,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


    孟逐溪回过神来,连忙拍拍自己热热的脸颊。


    不行,孟逐溪,你不能这么恋爱脑!睡觉!


    果断退出微信,却发现最底下,周淮琛十分钟前给她发过来一张图片。


    孟逐溪看了眼右上角时间,半夜1点15分了,脑子里下意识就冒出个不怎么纯洁的念头。


    周淮琛这么晚不睡觉给她发照片,该不会是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吧?


    孟逐溪紧张地点进去,却发现只是一张纯洁的高德地图截图。截图上一条绿色的路线,蜿蜒过山河,连接他们各自所在的两个点。


    他选择的开车路线,绿色的蜿蜒线旁边是一行蓝底白色的字,预估驾驶时间:“1天4小时,最快。”


    下面是两人之间相隔的距离,2600公里。


    孟逐溪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周队长这么晚不睡觉,给她发张地图截图过来是什么意思?怕她没学过地理还是不会用地图app?


    孟逐溪这么想,就这么在对话框里打字。打完盯着看了会儿,又忽然觉得自己挺不解风情的。


    就只许她半夜不睡觉翻来覆去看跟男朋友的聊天记录,不许男朋友半夜不睡觉想她啊?


    周队长这不就是想她了吗?


    孟逐溪抿着唇笑,又甜甜蜜蜜地把那段钢铁直女发言给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晚安,我的周队长。


    她抱着手机,没打字,小声轻喃。


    结果她这边小心翼翼生怕打扰到他睡觉呢,那边直接简单粗暴甩过来一行字:【你正在输入半天了,就不能边输边发吗?我这还等着呢。】


    孟逐溪:“……”


    真是想对他温柔都不行,抿了下唇角,孟逐溪反问:【你呢?半夜不睡觉,给我发地图?】


    周淮琛:【你看数字。】


    孟逐溪没看懂,问:【2600公里还是1天4小时?】


    周淮琛有点无奈。


    明明她撩他的时候挺会的啊,一撩他火就起来,怎么这种时候木头一样?


    木头女朋友不开窍,周淮琛只能直接戳破:【不是2600公里,1天4小时。是5200里,1天4小时。数字连起来。】


    2600公里就是5200里,和1天4小时一起,数字连起来是——5200,14。


    我爱你,一世。


    周淮琛是粗粝的。他固然有他的城府深沉,有他的心细如尘,这些孟逐溪都知道,也亲眼见证过,但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周淮琛会把他心细的一面用在跟她的感情里。她一直以为,周淮琛就只有面对他热爱的国家和事业时才会流露出他心细如尘的一面。他快意恩仇,有他的家国大义,并不会黏腻于儿女情长。


    可是今晚她才发现,原来他也没有她想的那么粗粝。他也会跟她一样,深陷迷恋,在夜深人静里独自点开心爱那人的微信,一个人盯着沉寂的聊天对话框看好久好久。


    他快意恩仇,有他的家国大义。他也有他的硬汉柔情,温存小意。他会在分开的时候,在地图上看两人之间相隔的距离,会在看到一个纯属巧合的数字时兴奋不已,甚至以为那是上天的某种暗示。


    520,14。


    *


    以丛也为代表的艺术圈丑闻刚好是在孟逐溪毕业典礼前两天爆出来的。


    最初是有人在网上实名举报以丛也为首的六名知名画家集体抱团,公然指鹿为马,利用自己在艺术圈的声名,故意将一幅描摹仿品硬捧成名家真迹,让这样一幅赝品在拍卖会上拍出上亿高价。而这幅赝品甚至不是别人画的,就是出自他们自己的学生之手。


    举报一出,当即在艺术圈内引发震动,愤怒的网友们立刻顺藤摸瓜进行深挖,又很快牵扯出几起相似的丑闻,才发现原来这种事情已经形成了产业链。


    丛也这样的人,有声誉、有地位、还有更重要的随之而来的话语权。他们一句话可以指鹿为马,也可以指马为鹿。赝品可以说成真品,真品也可以说成赝品。这其中的暴利让人无法想象。


    群情激奋,拔出萝卜带出泥,又随之掀出更多不能见光的丑闻,这其中甚至还包括权色交易和犯罪。


    很快警情通报就出来了,以丛也为首的六人被批捕。


    孟逐溪都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她第二天一早毕业典礼,头天晚上回了宿舍住,郑希瑶和周茉也回来了。几个姑娘都知道,今晚基本是大家最后一次这么一起挤宿舍了。毕业以后各奔东西,从此开启各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都难免有些淡淡的感伤。


    晚上三人一块儿出去学校外面的小吃街撸串,遇见了隔壁宿舍的同学。两个宿舍的姑娘拼桌,一起搞怪、拍照、喝啤酒。


    郑希瑶喝累了,低头刷手机,忽然扯着孟逐溪的手,激动地说:“快看!丛也上警情通报了!”


    他们都是学画画的,自然知道丛也。更遑论这两天丛也还是全网风云人物,那热度,一般明星都比不上他。


    通报底下几千条评论,大半唾弃,大半普天同庆。有一条评论挂在前排,点赞和回复很多。


    ——这些人这么多年抱团欺负小画家,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天道好轮回,总算遭报应了。


    下面立刻有人回复:


    ——展开说说?


    ——展开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就说个真事儿,我同学以前跟着他们其中一个学画画,被看上了,老男人想睡我同学。我同学没答应,闹掰了。我同学从小到大各种奖拿到手软,闹掰前他们说我同学天才画家什么的,带着我同学各种露脸,闹掰后我同学艺考都没过。而我同学家里甚至还很有钱,有司机有保姆那种,都被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你就说这事儿玄乎不玄乎吧。


    ——不玄乎,前阵子那幅《长安梦》不就是这么被搞的?这骚操作不能说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你说《长安梦》我就知道了,那阵子不是全民网暴孟逐溪,说她是找枪手画的吗?后来孟逐溪当场拆了装裱,把画的背面展示了出来。估计许颜也没想到《长安梦》是幅双面画,背面画着人男朋友呢哈哈!


    ——我作证,我当时就在现场,我还见到她男朋友真人了!我天,巨帅!又高又帅!跟孟逐溪站在一起,两人配我一脸,我都恨不得当场给他们搬张床过来!


    ——许颜:草率了,这我真没办法冒名顶替。


    ——烫知识:许颜就是丛也的徒弟。


    ——什么意思?孟逐溪不会也是被丛也陷害的吧?


    ——自信点,把“不会”去掉。那会儿《长安梦》都火成那样了,官号背书,全网火爆,许颜一个小画手敢碰瓷《长安梦》?明显背后有人操纵啊!


    ——还好孟逐溪有个男朋友,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谈恋爱的重要性!


    ——这话我就不同意了,明明是孟逐溪自己优秀,提前留了一手画了双面画,这才绝处逢生,怎么你上下嘴皮子一碰,最后功劳就全变成她男朋友的了?是她男朋友帮她画的画吗?


    ——我没说她不优秀,我只是说她运气好,你不能否认孟逐溪运气好吧?就算画不是她男朋友画的,她家要是没那么有钱,她要不是个白富美,她那个帅逼男朋友也未必能看得上她吧?


    ——不是,你非得把女孩子的优秀归功于其他吗?不是男人就是家庭!她家再有钱,她男朋友再优秀,他们能事先未卜先知替孟逐溪预知到丛也陷害还是怎么着?是他们让孟逐溪提前画好双面画等着反转吗?双面画是要花很多很多心思琢磨的,没有天赋,再有钱再努力也白搭!孟逐溪能琢磨明白说明她本身就很厉害,而且她一直没有炫耀过,甚至都没让别人知道,她明显就是自己喜欢琢磨这玩意儿,天长日久下了苦功夫的——承认别人优秀就这么难吗?


    ——好了别吵了!别内部起矛盾啊,别忘了现在群众共同的敌人是丛也那几个人!


    ——就是,现在丛也的事情爆出来,也算是替孟逐溪平反了。


    ——用不着,全国美展已经邀请《长安梦》参展。而且孟逐溪双面画的视频传到外网爆火,现在国外几个重量级大展都准备邀请她参展,后面迎接她的就是各种大大小小的奖项。我女神的优秀自有奖杯奖牌来证明,不需要男人来平反,谢谢!


    ……


    孟逐溪自己也没想到丛也塌个房,她却在网友口中翻了身,地位一路扶摇直上,现在都成“女神”了。


    郑希瑶她们还不知道《长安梦》的风波跟丛也有关,看到评论,连忙问她是不是真的。


    孟逐溪老实说:“我只知道许颜是丛也的徒弟。”


    大家都挺感慨的。


    象牙塔里的这群大学生,在即将步入社会的前夕,仿佛躲在幕布之后,提前窥见了一场晦暗无光的表演。


    *


    第二天是毕业典礼。


    早上8点,全校所有的毕业学生齐聚体育馆,校长发表了毕业演讲。然后是优秀毕业生和优秀毕业作品的现场颁奖仪式,孟逐溪踩着音乐上台领奖。


    之后回到学院,各学院再举行毕业仪式,院长和系领导在台上站成一排,毕业生依次上台,从师长手中接过毕业证书,并完成拨穗。


    结束后就是自由拍照。


    合照、自由组合、亲友团献花……花式拍照。郑希瑶和周茉的男朋友都来了,其他同学,有对象的对象也基本都来了。


    值得重点说一下的是,郑希瑶的男朋友特别会!送给郑希瑶一捧巨大的碎冰蓝,不是从花店里买的,是他为了今天的毕业典礼,自己提前好几个月买了玫瑰花苗回去亲手养的,开花后自己用颜料喷成了碎冰蓝。


    周围同学看到这一幕都啊啊啊尖叫,直呼——


    “太浪漫了吧!”


    “郑希瑶,你男朋友好会啊!”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周围同学开始起哄,郑希瑶也不扭捏,一手抱着捧花,一手勾住男朋友脖子,直接拉下来就当众热吻了一个。


    结果把同学们的胃口养大了,不够看,又开始喊:“结婚!结婚!结婚!”


    孟逐溪混在人群里面凑热闹,看别人甜甜蜜蜜,忽然有点儿想自己男朋友。


    她点开周淮琛微信,在一片嘈杂声里给他发消息:【你知道碎冰蓝颜色是染的吗?】


    她知道他这个时间肯定看不到,就是给他留言,留完就退了出来。结果刚熄屏幕,手机屏幕又立刻亮了起来。


    绿色的消息条显示,周淮琛给她回了条语音。


    孟逐溪惊喜地瞪圆了眼,连忙点开。手机听筒小心翼翼贴到耳边,男人磁沉的声线混在嘈杂的背景里传来。


    “嗯,刚知道。”


    那嘈杂的背景一瞬间与孟逐溪此刻身处的环境完全重叠——“结婚!结婚!结婚!”


    孟逐溪猛地回头。


    不远处,原本应该在5200里之外的周淮琛仿佛从天而降。男人身高腿长,姿态笔挺,站在合欢树下,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拿着手机,黑眸含笑看着她。


    毕业季的合欢花开得正热烈,粉色的头状花序在风里轻轻荡成一片烟云,软得像少女的一场梦。


    第65章 第 65 章


    孟逐溪甚至都没有意识到, 人就已经扑进了周淮琛怀里。跑得太快,撞得男人高大有力的身躯都轻轻晃了下,最后又化成愉悦的一声低笑, 胸腔轻轻震动。


    孟逐溪双手勾着他的脖子,仰脸直直看着他。阳光落在她柔软的长发, 碎成细细的金光。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告诉我!”她仰着头,小脸明媚得发光, 眼睛里满满的爱慕和惊喜。


    周淮琛本来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的,四目相对的这刹那, 他心头重重一撞,竟觉得惊喜的是他自己。仔细想想,好像她每一次眼含爱慕热烈地撞入他怀中, 他都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喜欢他,本身就是惊喜。


    周淮琛笑着把人按进怀里, 在她耳边道:“刚回。”


    孟逐溪也不知道说什么, 就挂在他身上,热情地一连亲了他的脸好几下。


    男人抱着她, 低低地笑。


    毕业季的热闹喧嚣而热烈, 周围是绵延不绝的阳光和笑闹。孟逐溪他们班的人还在起哄,没人注意到她忽然跑开了, 仍旧围在不远处, 所有人一起扯着嗓子喊——


    “结婚!结婚!结婚!”


    声音整齐划一,穿透力格外强, 老远经过的同学都忍不住往他们那群人看。


    周淮琛抱着怀里的小姑娘,也往那边看, 心底某个角落鼓噪不已。


    下次吧,他想, 这次时间不够,而且他谈恋爱的水平好像真的很差劲。


    别人的男朋友送的是亲手养出来的玫瑰,他送的……他空着手回来的。


    不仅如此,他这趟回来还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半小时?”孟逐溪都惊呆了,“你不是任务完成回来的吗?”


    周淮琛怪惭愧的:“不是,一会儿就得去机场,晚上7点准时归队。”


    孟逐溪立刻紧张起来,瞪大了眼:“你偷跑回来的?”


    周淮琛哭笑不得,没好气揉了揉她脑袋:“想什么呢?”


    一碰到就爱不释手,揉了头发也舍不得放开,手掌下滑,手指眷恋地摩挲着小姑娘光滑的后脖颈,他低眸凝着她:“我昨晚上执勤,今天休白天。跟领导汇报过,领导批准了,早上最早一班航班回来,晚上七点准时归队。”


    两人之间隔着5200里的距离,单程飞行时间就得3个多小时,再加上来回机场的时间,算起来,路上就得花去十一二个小时。


    来回奔波十多个小时,就为了回来跟她待半小时。路上太赶,他甚至来不及给她买礼物,就这么空着手回来了。


    周淮琛自己想想也挺好笑的,他从来不是一个失礼的人,结果头一回失礼,竟然是对自己最在意的女朋友。


    但孟逐溪哪儿还记得什么礼物?心间酸软一片,看他的眼神全是心疼:“是不是很累?”


    她直直看着他,试图去寻找他眼底的青黑。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肤色深不显色,孟逐溪硬是没找出黑眼圈的痕迹。男人五官英挺硬朗,即使一天一夜没睡觉了,也依旧神采奕奕,眼里都是精神。


    “不累,飞机上睡过。”


    孟逐溪嗓子眼儿霎时堵堵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想骂他,说了不重要还非要回。他那样的工作,执行任务的时候一定是浑身紧绷的,那么高的强度,白天也不能休息,还要赶回来见她。更想亲他,他也不像是一个有仪式感的男人,却会为了见证她毕业的一刻,来回奔波5200公里。


    这样的周淮琛,她真的好喜欢,好想亲他,甚至想要更多。


    可惜这里是校园,周遭人来人往,他们甚至不好接吻。


    已经12点过了,同学们拍完了照渐渐散去,相熟的三五同学相约一块儿吃饭。周茉和郑希瑶注意到孟逐溪男朋友来了,一开始没好意思过来打扰,后来要去吃饭了,才过来喊她。


    周淮琛心里感觉抱歉,小姑娘却大方地搂着他的腰,说:“你们去吧,我们单独吃。”


    她的两个舍友一怔,旋即暧昧地嘿嘿笑。


    郑希瑶一眼就认出周淮琛就是当初来学校做演讲的周队长,心里对孟逐溪真的是大写的服气。这才多长时间?她们宿舍的清纯小白花就把那么硬的男人都给拿下了!想想两个月前的孟逐溪,那可是看到本小黄文都红着脸嗷嗷叫的啊!现在看这副大大方方搂着男人腰的样子,搞不好自己都已经是女主了。


    郑希瑶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来回一转,冲孟逐溪眨眨眼:“去哪儿吃啊?酒店吗?”


    孟逐溪:“……”


    酒店是不可能酒店的,就还剩不到20分钟,饭都来不及吃了。孟逐溪拉着周淮琛在学校里随便转了转,给他指了指这所她即将离开的学校,周淮琛牵着她的手,她说一句,他就应一句,不过大多很简单。


    孟逐溪问他:“饿不饿?我带你去吃食堂?”


    周淮琛侧头看着她:“你饿吗?”


    孟逐溪摇头。


    她第一次觉得时间这么宝贵,恨不得把每分每秒都拆开来过。两人没去食堂,有意无意地往人少的地方走。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毕业典礼,到处都是拍照的同学,哪儿哪儿都有人。


    好不容易到了学术报告厅后面那条没人的巷子,也没摄像头,孟逐溪抱住男人的腰,安静地仰起头,周淮琛刚俯低身,还没来得及碰到她的唇,就听见脚步声。两人无奈地相视一笑,又走了出来。


    周淮琛看了眼手表,时间到了。


    孟逐溪鼻子一下就酸了,周淮琛走那天早上她都没这么舍不得。周淮琛低眸看着她,心里也是千回百转,喉结无声滚了下。


    刚要说话,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


    “孟逐溪?”


    孟逐溪循声看去,是辅导员,手里抱着资料,刚从学术报告厅里出来。


    “王老师。”孟逐溪喊了一声。


    辅导员走近,目光在搂着她的男人身上迅速打量了一圈。


    “男朋友?”


    到底是面对老师,孟逐溪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她都大学毕业了,有男朋友也是应该的,就大方点头:“嗯,男朋友。”


    辅导员看着周淮琛,总觉得眼熟。陡然间想起来,这不就是上次为了孟逐溪毕设那事儿来学校的男人吗?


    “诶,你不是她家长吗?”辅导员脱口而出。


    孟逐溪霎时脸热。也  不知道是不好意思“家长”变男朋友,还是不好意思让人冒充“家长”被戳穿。


    周淮琛脸皮厚,单手大方地揽着她的腰,面不改色说:“您听错了,不是家长,是家属。”


    辅导员:“……”


    孟逐溪:“……”


    学术报告厅这栋楼是名家设计的,属于本校的标志性建筑之一,旁边有同学过来拍照,三人自觉地让了让。辅导员忽然说:“我也给你俩也拍一张吧。”


    孟逐溪本来想说不了,时间来不及,周淮琛已经把手机递了出去:“麻烦您了。”


    两人站在大楼前,男人衬衫长裤,身高腿长,肩背笔挺有力,孟逐溪身上穿着学士服,黑色的长袍,粉色的领子,微微往他怀里靠。


    辅导员举着手机在前面,对着屏幕仔细摆弄着镜头:“很好,漂亮得很。就这样,一、二、三——”


    数到“三”的时候,孟逐溪忽然踮起脚尖,侧头在英挺的男人脸上亲了一口。


    “咔嚓!”


    *


    周淮琛直接在学校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孟逐溪想送他去机场,跟他一块儿去,她再打车回来,被他拒绝了,让她赶紧回去吃饭。


    孟逐溪舍不得他,拽着他的手不放,说不饿。那模样,粘人得不行。


    周淮琛无奈地抱抱她,说:“去机场你也不能跟我一块儿去,一会儿还得回来,累。”


    孟逐溪抬眸瞅着他,眼睛水汪汪的:“你不也累吗?”


    男人失笑:“你跟我能一样吗?”


    孟逐溪咬咬唇,没话说了。


    那确实不一样,周队长体力多好啊。


    满打满算,两人还真就只相处了半小时,孟逐溪依依不舍地放他走了。想到他这么奔山赴水,就只为了回来见她一面,到最后两人连个嘴巴都没碰到他又匆匆回去了,她自己感伤了好一会儿。


    害,磨人的异地恋,磨人的周队长啊。


    再看看人家乔绵绵和陈卓,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婚礼了,她又更觉得自己和周淮琛像两只苦命小鸳鸯。


    婚期安排在7月7号,时间将近,孟逐溪作为伴娘去彩排了两次。伴娘这边没什么好说的,地位非常高,各种优待,还给分配树上的小木屋,里面的装饰风格各不相同,田园风、舒适风、粉嫩风、刺激风、狂野风……任选。相对而言,就显得伴郎真的仿佛野人一样,没什么人权,不仅要穿着奇怪的伴郎服,还要爬绳子。爬个绳子就算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想出来的损招,还要比赛,爬绳子输了的伴郎要接受惩罚,结果当场吓跑一个。


    要么说还是真兄弟靠谱呢,临到头伴郎跑了一个,最后还是从一开始就万般嫌弃这场婚礼的路景越给顶上的。


    周淮琛说是出差七天,但那边会议结束后,他又做了一些收尾的工作,回来又先回了队里,结束的时候刚好是婚礼前夕。


    按照习俗,婚礼前夕新郎新娘不能见面,但这跟周淮琛可没什么关系。他又不是新郞,这段时间他都不知道多想孟逐溪,就心心念念回去见女朋友呢,结果女朋友跟他说:“我们要提前一晚住进小木屋,明天见哦周队长。”


    周队长:“……”


    周队长本来不情不愿去当那个伴郎的,这下直接比新郞本人更期待婚礼了。


    第二天一早跟着陈卓去接亲,他不知道路景越也当伴郎了,到了地方见着他,微惊:“你不是说来了怕找不着对象吗?”


    路景越没睡醒,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那身衣服:“嗯,陈卓发誓替我保密了。”


    其他三个伴郎都是陈卓的好兄弟,话说回来,不是好兄弟还真咬不下牙来当他这伴郎。结果路景越还一不留神露了口风,说有出场费,这下其他三人顿时炸了:“凭什么我们没有!”


    又问路景越:“你出场费多少?”


    路景越:“一万。”


    周淮琛侧头看了他一眼,路景越多敏锐的人,立马看向他:“你也有?”


    周淮琛“嗯”了一声,问:“陈卓给你还是你给他?”


    “当然是他给我。”路景越眉梢一动,“怎么着?你的还是你给他?”


    周淮琛沉默了一瞬,面不改色道:“不用谢,你的出场费刚好是我出的。”


    路景越:“……”


    第66章 第 66 章


    乔绵绵的婚礼策划是她发小, 两个人可说臭味相投,为了那点儿不可描述的恶趣味,真下了血本。


    接亲地点不是传统酒店, 在原始森林里的一个度假山庄。山庄本身有各种各样原始风的房间,有帐篷、有石屋、也有木屋, 但并不搭在树上。为了满足乔绵绵的要求,酒店方火急火燎赶了一整套审批流程下来, 最后在树上临时搭出了六间小木屋。但因为是在树上,考虑到承重, 屋子很小,有点像小时候看的卡通片。小小的,很简单, 古意盎然。


    谁小时候没看点儿森林趣味的动画片呢?几个伴娘都很兴奋,提前一晚就到了, 可惜就是空间太小, 个子高点儿的连腰都打不直,所以早上还是到下面去化的妆。等接亲的队伍到了, 新娘带着她的五个伴娘一起回到小木屋, 拉上那乐高一样的木门。一门之隔,谁也不知道里面是谁, 只有木屋旁边钉着的一块牌子给出一点细微的线索。


    陈卓这人自信心爆棚, 一开始乔绵绵跟他说这个环节他压根儿就没放心上。不是还有线索吗?他坚信他老婆会给他放水的,让他一眼认出哪个是她。在他看来, 这个环节真正的意义就是用来戏弄周淮琛和路景越那两个逼王。路景越暂时没软肋在他手上,要看他笑话可能还有点难度, 但孟逐溪可在这儿,到时候就等着看周淮琛高岭之花为爱化身沙雕二货吧。


    陈卓想想就激动。


    然而林子里转了一圈后, 陈卓那颗激动的心终于是死了,一点儿涟漪都泛不起来。


    六个牌子上分别是:花栗鼠、树袋熊、赤狐、珍珠鸟、穿山甲、六角恐龙。


    这都是啥?


    哪个是他老婆?


    能不能给点儿暗示?


    陈卓没好气喊:“乔绵绵,你可真是我亲媳妇儿!”


    六个小木屋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昭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无差别恶搞。


    一名伴郎开玩笑:“我猜是恐龙吧,恐龙,贴人设!”


    陈卓一脚踹过去:“滚!你才是恐龙!”


    “那就是穿山甲,有毒!”


    “你才有毒!你全家都有毒!”


    “那怎么着?总共三次机会,这是已经排除俩了?”


    陈卓:“……”


    还真不能排除,以乔绵绵那性子,还真有可能拿恐龙和穿山甲当代号。关键她也没事先跟他通气儿啊!


    陈卓转头看向周淮琛:“周队,你怎么看?”


    陈卓和周淮琛一起执行过无数任务,没人比他更清楚周淮琛的谋略决断,以至于到了这种时候,陈卓也下意识信赖周淮琛的判断。


    周淮琛似笑非笑看了眼最远处那间小木屋。


    每座木屋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但因为是搭在天然的树上,相隔距离没那么平均。那间木屋最远,角落里,最不起眼。


    陈卓跟着看过去:“那间会不会太远?新娘不得在c位啊?”


    陈卓说着接过布局地图,从地图上准确定位到代号。


    “珍珠鸟?”陈卓咕哝着这个名字,在心里琢磨着珍珠鸟跟乔绵绵能有什么关系。


    周淮琛拍了下他的肩:“我去帮你试错。”


    也不等陈卓反应,迈开长腿就直冲那间小木屋奔了过去。


    树屋离地面差不多三五米高,男人身高腿长,速度快,爆发力强,径直冲过去,豹子一样。借着快速奔跑的惯性,一把拽住垂下来的绳子,有力的四肢借力往上一蹬,游龙一样,眨眼就顺着光滑的麻绳爬到了木屋前。


    他这番身手又快又矫捷,就在所有人愣神之际,他人已经爬到了顶。其他人反应过来,顿时爆发出热烈的起哄,其间夹杂着响亮的口哨——


    “可以啊!不愧是我周爷!”


    “周爷您可悠着点儿!别抢了新郞的风头啊!”


    “周爷您今儿是伴郎,不是新郞,别这么卖力!”


    ……


    空旷的林地里闹成一片,也不知道是男人的身手真有那么精彩,还是他们几个故意夸张,有意高声喧哗引诱小木屋里面的女孩子们开门。


    也有那损的,比如路景越,蔫坏儿,从头到尾闷不吭声,就举着手机,像看把戏一样把周淮琛从头到尾那恋爱脑的傻缺样儿给录了下来。


    路景越当然知道珍珠鸟就是孟逐溪,瞧周淮琛猴急那样,他显然也知道。但凡不知道,他们又冷又酷的周队长也干不出当众爬绳给人当猴耍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儿来。


    但现场除了路景越和周淮琛,没人知道里面是孟逐溪,都满心期待地盯着那间木屋。只见周淮琛挂在绳子上,一只手拽着麻绳,一只手拍了下木板门。门应声打开,露出孟逐溪那张粉扑扑的脸蛋。


    现场顿时爆发出“啊”的一声,有人失望不是新娘,有人唯恐不乱地起哄,有人暧昧地吹口哨。


    “周爷,上!”


    还有人不知道他跟孟逐溪的关系,兴奋地开着信息落后的玩笑:“周爷!您美色上场的时候到了!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别端着,高低牺牲下,给老陈套点儿情报回来!”


    按照接亲环节的游戏规则,伴郎找到新娘就算新郎的,就算找到伴娘也没关系,还可以通过讨伴娘欢心的方式从伴娘口中套取情报。


    孟逐溪本来等着周淮琛来讨她欢心,想想还挺刺激的,硬是被这么多人闹红了脸,脸热热地握住周淮琛的手,将他拉上去。


    小木屋太小了,门小,屋顶也矮。周淮琛直不起身,只能弯着身进去。孟逐溪慢慢往后退,给他让地方。但地方就这么点儿大,她快不了,男人又着急往里挤,结果一不小心就把她按到了床上。


    这间屋子是山野风,原木搭的屋子和床,朴实原始,墙上挂着弓箭和虎皮,像小时候童话故事里山野猎人的房子。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壁炉,壁炉没点燃,里面堆着几块返璞归真的圆木。就是个装潢风格,一切都是那么的粗犷和野性。床褥却格外柔软,厚厚地铺在地上。


    身下的姑娘更软,软得他都不敢用力,怕一用力就把她给压坏了。却又没有起来,仍旧保持着覆在她身上的姿势,漆黑的眸子牢牢盯着她。


    脑子倒是格外警惕,在扑到她身上的一瞬间,长腿同时一迈,就把身后的门给带上了。


    “砰”的一声,木板门合上,毫不留情地阻绝了外面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下面的人意犹未尽地“啧”了一声,倒也没再起哄,转而问陈卓:“现在怎么着?等吗?”


    陈卓哼笑一声:“等个屁!他现在还能想得起我?”


    就说周淮琛明知道这个环节是把他们几个当猴耍,还肯一马当先窜出去,当众表演爬绳子,以为真是伴郎意识觉醒为兄弟两肋插刀冲锋陷阵呢?屁!压根儿不是为兄弟,是为女人!


    周淮琛是指望不上了,但好歹排除了一间小木屋。陈卓从伴郎手中拿来小木屋布局图,又仔细琢磨起来。


    陈卓的判断是对的,周淮琛本来带着耳麦,一进去连耳麦都给关了,扯下来随手扔一边。他在孟逐溪身上起不来,但却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关门、扯掉耳麦,一气呵成。陈卓要是知道他这套操作都得当场骂一声“狗”!


    外面安静了,小木屋里面的空气沉闷而鼓噪,装饰性的壁炉是烧不起来的,但又仿佛有一团旺旺的火,正在这间逼仄的屋子里噼里啪啦地熊熊燃烧着。


    孟逐溪仰着脸看他,想起刚才躲在门缝里看他冲过来爬绳子那样,自己又忍不住笑。


    “笑什么?”男人的目光直直盯着她的唇。


    她今天化了妆,浅浅的淡妆,其实在他看来跟平时没区别,就是很明显涂了口红。她本来的唇色就很好看,很粉、很嫩,亲起来的时候果冻一样,恨不得把他心都给融化了。今天的颜色有点深,他不确定亲下去会不会给她沾花。


    指腹试探地抚上她的唇角,克制地按。


    孟逐溪握住他的手:“周队长,你刚才有点傻。”


    周淮琛看着她。


    孟逐溪抿着唇笑:“乔绵绵明显就是在捉弄你们啊,你没看出来吗?你看越哥多精明,闷不吭声躲在后面拍视频,还把你黑历史给录下来了。”


    “嗯,我知道。”


    “知道你还爬得那么积极?”


    周淮琛撩起眼皮低笑:“我媳妇儿想我上来,再丢脸我也得上。”


    孟逐溪不承认:“别甩锅啊周队长。”


    男人挑眉:“你要真不想我上来,干嘛给我留珍珠鸟?你要起个烤乳猪什么的,我也猜不到是你。”


    “你才烤乳猪!”孟逐溪怒了,抬腿踹他。


    但她那点儿力气在男人眼里就跟挠痒痒似的,还被他强势地分开了双腿。


    真丝的面料又娇又软,撩起时扫过皮肤,像轻柔的抚触。


    他们还是毕业典礼那天匆匆见了一面,自他回去后两人至今没见过,都很渴望对方。空气一时燥热无声,只余四目相对,两人眼睛里都是贪欲。


    男人覆在她身上,一只手托着她的头,黑眸直直盯着她的唇,哑声问:“能亲吗?”


    孟逐溪心如小鹿,红着脸点头。


    周淮琛俯低身,孟逐溪一颗心突突的,紧张地拽紧了他的手臂,期待地闭上眼睛。


    外面却忽然爆发出一阵哄笑。


    两人不约而同地睁开眼睛。


    远处传来陈卓的笑骂:“乔绵绵你可真是我亲媳妇儿啊,竟然在绳子上抹油!”


    陈卓硬气,不靠他那些个见色忘义的伴郎,自己对着小木屋的布局图琢磨了一会儿。凭借着他对乔绵绵的了解,没多久就锁定了那间挂着“赤狐”牌子的小木屋。


    骄傲的赤狐,狭长的双眸,细长的四肢,还有位于c位的布局,一条条都能对应上乔绵绵的模样和个性。


    当新郎嘛,总是要丢个人的。陈卓也不管那么多镜头对着他拍,扯了领带就冲过去,像个野人一样顺着麻绳往上爬。本来一开始都还挺顺利的,结果爬到一半,手一滑,人直接顺着绳子掉了下来。


    全场哄然大笑。


    新娘的木屋已经被发现,伴娘们也不躲了,纷纷推开小木屋的门,冲着掉地上的陈卓看笑话。其中以乔绵绵看得最欢乐,身上穿着婚纱,趴在树屋门口,肆无忌惮地娇笑:“纯橄榄油,有机冷榨的,对皮肤好。”


    陈卓都给她气笑了。


    孟逐溪在屋子里也听得直乐,又问周淮琛:“你刚上来绳子上有没有油?”


    周淮琛:“有。”


    乔绵绵这人就是无差别攻击。


    孟逐溪瞪眼儿:“你手上有油?我怎么没有感觉到?”


    男人挑着眉看她,眼底邪吝,声线又沉又坏:“你用哪儿感觉的?”


    孟逐溪:“……”


    周淮琛笑着将她抱进怀里,解释:“只有一段抹油,我上来的时候注意到反光,避开了。”


    孟逐溪被他宽厚的怀抱抱得没脾气了,抿着唇笑,想想又还是不怎么气得过,捶了他一下。


    男人将她抱得更紧,胸膛震动,在她耳边低低地笑。


    陈卓第二次爬上去,精准地避开了抹油的一段,成功接到了他的新娘。


    伴随着礼炮炸开的声音,新郞背着新娘从梯子上下去,围观人群热闹地起哄。


    角落里那两只小鸳鸯理了理各自的衣服,趁着远处热闹,悄没声息地从小木屋上下来。


    *


    陈乔两家的婚礼隆重盛大,来了很多人。孟时锦代表路家来了,孟言溪也代表孟家来了,还有陈卓的领导也来了不少。应该是考虑到参加婚礼的人接受度,婚礼策划后面狠狠克制住了自己的才华,也就接亲环节放飞了一下,后来都发挥得中规中矩。


    仪式开始,新娘坐着秋千花架入场,新郞含情脉脉接过新娘。


    陈卓是阳光硬朗的五官,笑起来像个大男孩,还带着点儿傻气。到新郎新娘宣誓的环节,乔绵绵还比较感性,陈卓十分实在地说:“以后房子写你名儿,车子写你名儿,我工资卡也给你,你跟我妈吵架,我站你。”


    哄堂大笑。


    有人喊:“陈卓,你不行啊,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陈卓挠了挠后脑勺,说:“我妈有我爸护着,我媳妇儿只有我。”


    简简单单一句话,底下人回过味来,霎时间掌声雷动。


    陈卓父母也笑得不行。


    乔绵绵一把掀开自己的头纱,主动吻上陈卓的唇。当着底下那么多双宾客,两人热吻了足足有半分钟。


    现场尖叫声、口哨声再次响成一片。


    第67章 第 67 章


    陈卓的伴郎们也就是嘴上嫌弃, 真到了时候,一个比一个扛事儿。那么多的宾客来回敬酒、劝酒,都是伴郎挡在前面。就陈卓那个纸糊的酒量, 到婚宴快结束的时候也只是脸微泛了个红,人还是神清气爽中气十足。


    反倒是号称酒量最好的路景越和周淮琛, 两人喝得脚步虚浮。


    周淮琛喝酒不上头,就是会变得沉默。他本来就生了一副冷酷的长相, 喝酒后不说话的样子看起来更冷了,可仔细看他的眼睛会发现, 往日里的凌厉犀利完全不见了,英挺的五官看起来呆呆的,有种莫名的钝感, 像个迟钝的大男孩。


    然而就是这样的周队长那招蜂引蝶的本事也半点没减弱,孟逐溪眼睁睁看着几名女宾客眼珠子来回跟着他转。还有人上来跟乔绵绵打听他, 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乔绵绵就眼瞅着孟逐溪娇笑, 说:“没有啊。”


    等人大喜开始问微信了,她大喘一口气说:“但他有媳妇儿。”


    “……”


    乔绵绵这人上下嘴皮子带翅膀, 没风都能吹上天, 后来越来越离谱,说:“你说周淮琛啊?他有老婆了, 比他小六岁, 两人感情很好,明年要孩子。”


    孟逐溪:“……”


    也有长辈来打听的, 乔绵绵还能收敛点儿,跟人好好说完。回头盯着孟逐溪, 看戏似的笑:“知道我当年是怎么看上周淮琛的了?你盯紧点儿吧,以后少让他出来抛头露面。”


    孟逐溪已经没脾气了。


    一开始还会恼怒这男人怎么这么能招蜂引蝶, 气吼吼地瞪他。结果多瞪两眼,自己脾气也没了,甚至还有点儿心动。


    正式婚礼仪式开始前,伴郎们已经换回了绅士的西服衬衫。周淮琛身高腿长,宽肩窄腰,一张脸生得正气英俊,穿梭在人群间,举止沉稳,气质优越。


    真的一眼看过去就是他了。


    其实路景越也挺惹眼的,但一般人不碰路景越。为什么呢?路景越高调啊,而且他不像周淮琛那么个工作,一年半载不见人影。平时这个圈子的人都知道,路景越找“大师”算过未来老婆,名字前面一个带火,后面一个带木,木火通明。


    首先名字这关就刷下来一大片。


    孟逐溪去卫生间补妆,走廊里正好遇见周淮琛。男人从里面出来,眉眼淡淡的,像蒙了一层秋日的霜。一抬眼见着孟逐溪,眼底的笑瞬间就把霜给融了。


    走过去就把人拉进怀里,头埋在她脖颈间,说:“我没事儿。”


    孟逐溪:“……”周队长,你真的好会自作多情啊。


    孟逐溪本来嫌弃他身上酒气重,想推开他的,倒是给这么可爱的周队长逗乐了。手在他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我来补妆,不是来看你的。”


    周淮琛一怔,捧着她的脸看。黑眸垂着,目光顺着眼皮落下,直直盯着她。


    孟逐溪以为他不信,也坦坦荡荡地看着他,结果他盯着她看了两秒,喉结一滚,就俯身吻了下来。


    孟逐溪瞪眼儿,连忙推他。


    走廊里有监控啊!


    但男人的力气大得吓人,她根本就推不开,挣扎间被按到了冰冷的墙面。


    周淮琛太久没见她了,昨晚还梦了她一整夜。在小木屋的时候把人按在床上就有点儿忍不住,可惜那破房子摇摇欲坠的,感觉都能给他弄塌了,又怕把她妆弄花惹她生气,一直忍着。结果刚才敬酒,惹来一圈儿找他打听要微信的。他一面替陈卓挡酒,一面目光追着她的身影全场跑,心里更加燥得慌。


    走廊外就是人声,高跟鞋的声音踩在大理石地面,来回间哒哒哒的。孟逐溪一颗心紧张地提着,抱着他放纵地回应了两下,又开始抗拒。


    “一会儿有人过来。”她喘着气推他,侧着头躲他的吻。


    酒精的气息浓烈刺激,势不可挡窜进她的唇舌。男人一只手撑着墙面,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腰,将人紧紧按在自己怀里,含糊道:“有就有吧,我们明年都准备要孩子了,接个吻算什么。”


    孟逐溪:“……”


    她现在解释不是她说的还来得及吗?


    不知道周淮琛是喝醉了还是受了什么刺激,就那么不管不顾地按着她亲,也不知道被人看见没。走廊虽然安静,暂时没人,可是几步之外转过去就是人来人往的大厅,今天来参加婚礼的还有好些是他领导,他也是真不怕被人撞见,没皮没脸的,好一会儿才放开她。


    后来倒是诡异的没人再来找乔绵绵打听他了。


    孟逐溪想想,一面觉得甜,一面又觉得,坏了,肯定被人看见了。一直到宴会结束,都莫名感觉嘴唇热热的。


    几个伴郎牺牲自己保全了新郞的新婚之夜,都喝了不少。孟逐溪也沾了酒,虽然不多,但没办法开车。乔绵绵把一张房卡交到她手上,意味深长地冲她眨眨眼:“怕你们尴尬,没给你俩单摆一桌,小木屋单开了一栋。”


    酒店还是早上的接亲酒店,在原始森林度假山庄内,带院子和无边泳池的木屋。不过不是树上临时搭的经不起造那种,独栋木屋错落在半山上,掩映在树林间,植被葱郁,雀鸟啾啾,视野所及是无边山色。


    周淮琛后来又喝了不少,面上却看不出来,只是微微闭着眼,异常沉默地靠在她身上,也不知道听见没。


    结果这时候孟言溪从里面出来,目光扫了眼黏在他妹身上不肯起来的男人,冲孟逐溪道:“姑姑已经回去了,我带了司机,你俩跟我一块儿回吧。”


    孟逐溪:“……”


    乔绵绵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眼里都是幸灾乐祸的笑:摊上这么个坏事的哥,狠狠怜爱你了。


    还是陈卓够兄弟,轻咳一声,对孟逐溪说:“那行,你跟你哥一块儿回吧。淮琛喝多了,今晚就让他住这儿。”


    说着拍了下跟孟言溪一块儿出来的路景越:“兄弟,帮我送淮琛回房间。”


    给路景越都气笑了,他今天给陈卓挡酒,喝得一点儿不比周淮琛少,现在站都站不稳了,还让他去送周淮琛?


    路景越踉踉跄跄后退了一步,跟陈卓划开界限,一脸六亲不认:“别喊兄弟了,你我兄弟情分今儿就到这了。”


    “那这……”陈卓装模作样地为难,目光转到孟逐溪身上,“谁送?”


    孟逐溪小声道:“还是我送吧。”


    她心虚地跟孟言溪说:“哥你等我下,我把周淮琛送回房就来找你。”


    孟言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


    又扫了眼周淮琛,拖腔带调说:“行啊,那你快点儿,哥等着你。”


    说着,顺带搭把手把摇摇晃晃的路景越扶走了。


    周淮琛确实喝了不少,但很难说他到底醉成了什么样。反正孟逐溪扶着他上开回独栋木屋的摆渡车时,男人自己的身体支撑了大半力量,根本没让她费力。


    结果进门,房门一关,周淮琛就把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她身上。孟逐溪措手不及,哇哇喊重,跌跌撞撞扶着他到床上,周淮琛这时候还使坏,一拉她,她就重重跌到了他怀里。


    床很软,男人的胸膛很硬。孟逐溪“嗷”了一声,周淮琛长臂紧紧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气息粗重地笑。


    孟逐溪恼他使坏,拍了下他的手:“放开,我要走了,孟言溪还在等我。”


    周淮琛非但没放,还翻身压到了她身上。一条长腿微曲,压在她身侧柔软的大床,膝盖微微陷进去,另一条腿跨过她的身体,整个人覆在她身上,牢牢占着她的姿势。


    男人高大,女人娇软,体型差莫名让人心头乱撞。


    周淮琛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孟言溪没这么不识趣。”


    她当然知道啊,摆渡车开到山上的时候她就看见孟言溪的车缓缓开走了,她就是……就是什么?说不清。


    四目相对,周淮琛喉结动了动,哑声问:“想我吗?”


    孟逐溪躺在他身下,身子一下就酥了。


    她没吭声,睫毛轻轻战栗了一下,不知道周淮琛怎么领会的,或许出现了幻听吧,忽然就不容抗拒地吻了上来。


    “我也想你。”


    声线是孟逐溪从未听见过的缠绵。


    ……


    落地窗外面是院子,远处没有建筑,一眼望去都是山景。窗帘没拉,落地门半开着,山风撩起,纱帘扫过,像雪白的浪。


    周淮琛这段时间是真累了。


    执行任务期间每一根神经都是绷紧的,更遑论他其间还一天之内来回5200公里跑了一趟。任务结束也没来得及歇,就来参加陈卓的婚礼,给他当伴郎,给他挡酒。


    也确实是醉了,就记得两人亲了一会儿,后来孟逐溪问他累不累,他“嗯”了一声,小姑娘心疼地把他抱在怀里,他还真就这么靠在她胸前睡了过去。


    他那么高大的身躯,躲在一个娇俏的小姑娘怀里,折得跟什么似的。所以后半夜不确定是酒醒了醒过来的,还是睡得难受醒过来的。


    他记得睡过去的时候房间里灯还亮着,醒来时灯已经关了,昏昧的房间里只有缠绵的月光徘徊。


    床畔没有人,他摸了个空,浴室里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


    孟逐溪踩了一天的高跟鞋也累了,也就比周淮琛稍微好点儿,没喝酒。但后来跟周淮琛抱在一块儿接吻、说话,她又好像被他给传染了。不知道醉酒会不会传染,反正她脑子迷迷糊糊的,最后竟然两个人都没收拾,就这么倒在床上相拥睡了过去。


    后半夜大概是被头顶白亮的光给晃了眼睛,醒了,才发觉自己还顶着妆。身上也黏腻得难受,又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卸妆、洗澡。


    站在莲蓬头下,仰头任温热的水顺着面庞流下,手指往后拨一头乌发,热水淋了满身。


    精致的锁骨、饱满的胸脯、不盈一握的腰肢、平坦柔腻的小腹……一眼望去,一身雪肌嫩肤,晃眼的白。


    周淮琛进来的时候没声儿,孟逐溪在水下闭着眼,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男人已经拉开了淋浴间的门。


    他身上什么都没穿,健康的小麦肤色,宽肩窄腰,长腿笔直。一身肌肉并不夸张,可是紧绷有力,每一处线条都充满了力量美,仿佛这世间最完美的艺术品,美得让人心尖儿滚烫,快要蹦出来。


    孟逐溪被压上湿漉漉的墙面时,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


    后来一整夜就没消停过。


    淋浴间、洗手台……又回到卧室。


    不知道乔绵绵是不是故意的,这栋木屋像极了孟逐溪那间树屋的放大版。除了不在树上,其他全部一比一还原。


    圆木的家具,圆木的床,墙上挂着弓箭和兽皮,像是什么糙汉猎人的房子,使不完的劲儿。又不着痕迹处处流露出温柔,比如软得一塌糊涂的床褥,还有粗木桌面上古陶罐子里插的新鲜玫瑰花,绸缎一样娇腻的花瓣,红得灼艳,上面还挂着露珠。


    还有一把粗木的摇椅,没有涂漆,还是古拙原始的颜色,野生的纹路,很大,可以容纳两个人。就是剧烈晃动的时候会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感觉随时能弄散架了。


    旁边是壁炉,夏天没烧,几块圆木原样扔在里面。但孟逐溪后来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手指深深陷进男人炙热坚硬的后背,她仿佛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烈火,噼里啪啦,烧得她大汗淋漓,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还在急促地喘着粗气。


    第68章   第 68 章


    两人直到第二天傍晚才离开, 中间稍微休息了会儿,周淮琛醒来又不知疲倦地弄她。


    这一天一夜的,两人过得十分放纵。


    回到市区, 周淮琛问她去哪儿。孟逐溪靠在副驾上打哈欠,问他:“你去哪儿?”


    周淮琛以为这是在让他决定, 自作多情说:“去我那儿。”


    周队长在这事儿上挺喜欢在自己家里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主场, 能放开手脚对她。


    结果孟逐溪毫不犹豫说:“那我回我家。”


    小姑娘一脸要跟他划开楚河汉界的意思。


    周淮琛:“……”


    最后,周队长没皮没脸跟着孟逐溪回家。孟逐溪作势要把他关在门外, 男人一只脚抵着门,都没怎么用力,就把门撑开了。在力量上, 孟逐溪真是对抗不了他一点儿。不管什么时候,尤其是床上。


    这样的体力压制让孟逐溪不服气, 扑上去挠他, 捏他的脸,结果男人直接面对着面把她抱起来, 大步走进卧室, 又把她按床上去了。


    孟逐溪:“……”


    两人吻了会儿,周淮琛知道她是真累了, 没舍得再动她, 抱一块儿难得睡了个整觉。


    天气预报说接下来三天都有暴雨,快天亮的时候刮起了大风。阳台窗户没关, 风刮进来呜呜的,有东西被吹到了地上。


    周淮琛睁眼, 见怀里的小姑娘下意识皱了下眉,他吻她的眉心:“我去, 你睡。”


    孟逐溪被他安抚了,眉眼舒展开,又睡了过去。


    阳台上挂着鸟笼,珍珠鸟已经被吹醒了,正在笼子里吱吱喳喳乱飞。周淮琛关窗的时候顺手喂了个鸟。


    想起孟逐溪树屋上挂那块珍珠鸟的牌子和过去那一天一夜的纵欲,又勾着唇角笑。大清早的,天将亮未亮,风呼呼地吹,铁骨铮铮的周队长在那儿对着只鸟,自己偷着乐。


    画室的窗户也没关全,周淮琛又进去关窗。


    他虽然快三十年看艺术跟看空气一样无感,但他媳妇儿是画家,他这人很爱屋及乌,现在是看到幅画都要正眼看上一会儿。


    孟逐溪画架上有一幅画,还没来得及装裱,盖在上面的布被大风吹开了,落到地上,露出了那幅刚刚画好的画。


    仍旧是绘梦的主题,画面整体色调沉稳大气,色块干净分明,笔触流畅,梦境恢宏而盛大。


    周淮琛双腿定在画架前,久久看着画面上的女人。


    已经过去十六年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母亲。画里的她还是最年轻的模样,比去世的时候年轻,还在他小时候的样子。鹅蛋脸,肌肤白皙,眉眼却十分英气,凤眸漆黑,眼尾微微上扬,眼睛里面都是神采。


    她身上穿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秦制汉服,宽袍广袖,黑中扬红。却又与那个年代的女子服饰并不完全相同,衣服的剪裁与线条更显硬朗。她也没有梳妇人的发髻,更像那个年代的男子,一头乌发挽成高高的髻,简练利落,一支白玉簪簪过其间。


    她坐在马上,微微侧身,一手拉着缰绳。马儿的前蹄扬起,鬃毛在风中飞舞,她身上的披风也随风猎猎舞动。回眸一笑,英姿勃发,像一位女将军,踌躇满志,快意恩仇。


    秦人尚黑,距离她不远处,还有身穿黑色冕服的帝王。身姿颀长,高鼻虎目,腰间佩剑足有半人高。他站在九级高台之上,身后的岁月化作繁芜的碎片,一片片记录着他千秋万载的功绩——统一六国、南平百越、北击匈奴、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


    远处,万里长城隐没在星夜,如一条蛰伏的巨龙。


    周淮琛久久盯着画面,眼尾泛出克制的红。


    画里一场瑰丽梦境,将两个时空的人联系在一起,跨越2000多年的穿越,看起来那么荒诞。


    可是谁也不知道,他曾经一度一直在做这样一个梦。


    她的母亲总说,她的困境与任何人无关,她举棋不定也并不因为任何人,只因为她自己。她怕他不懂,甚至玩笑一样给他打了个直白的比方,她说,假如有一天她能穿越回秦朝,去见一见她那迷人的老祖宗秦始皇,她就一定会毫不犹豫离婚。如果不能带儿子,她甚至会连他都不带,单枪匹马穿回去。


    所以她稀里糊涂去世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周淮琛总会做同样一个梦。梦里母亲还活着,鲜活明媚,笑着跟他说,她没死,她只是穿越去了秦朝。因为不能带儿子,所以狠心离开他,但她好好的,还追星成功了。


    心理学上说,他这样的叫心理创伤。因为曾经小小年纪就亲眼见到母亲冰冷僵硬的尸体躺在破旧的仓库里,而他太过弱小,无能为力,所以拒绝相信,转而去相信那荒诞不羁的穿越论。


    然而创伤与否,对周淮琛而言根本不重要。任何人无法影响他相信什么、不相信什么,他自有他强大的心志与信念。


    他更没有那么多的倾诉欲,所以也从未与人言说这个梦境。


    但在这个天光未明的早晨,他却看到自己的梦出现在了孟逐溪的画布上。外面雨骤风狂,画室里的灯明亮安静,空气里淡淡的颜料的味道。


    他一身铠甲,无坚不摧。他最爱的姑娘,绘下了他最柔软的梦。


    *


    孟逐溪是被灭顶的情潮弄醒的。


    屋外风雨飘摇的声音像不真切的背景,连带着男人的亲吻与伐挞也像是一场梦。身体里的情潮滚烫而汹涌,她本能地回应他,热情无比。


    第一波快感很快灭顶,她被自己的叫声喊醒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外面天光已经亮了,被厚实的窗帘遮挡大半。男人伏在她身上,身体滚烫,硬得像石头。头顶的天花板前后大幅度地晃动不止,快得她喘不过气来。男人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皮肤上,急促又性感。


    孟逐溪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不是她在做梦,顿时又恼又羞。


    哪有用这种方式把人弄醒的?


    她恼怒地掐他的腰,男人闷哼低笑,腰腹愈发凶狠,又凑过去急切地吻她的唇。


    孟逐溪被他吻得喘不过气,上面和下面全被他用力占着,都不知道他一大早受了什么刺激。好不容易能喘气儿了,躲在他胸膛控诉:“你都不知道累吗?”


    男人埋头苦干了一会儿,闷声说:“昨晚狠狠养精蓄锐了。”


    孟逐溪:“……”


    寥寥几个字,她甚至不知道重点是哪个。


    ……


    后来风停了,雨却下了一整天。不知道哪个情感专家说的,雨天适合躲在屋里做.爱。


    周淮琛没辜负这个专家,身体力行得非常彻底。


    这一整天两人除了吃饭,都在床上过了。不,不对,也不止是在床上。


    周淮琛很厉害,不仅自己体力惊人,还总能挑起她的情潮,让她情动不止。这么两天一夜,就她那个身板儿,应付周淮琛那么可怕的欲望,人竟然还没废,也是奇迹。


    但她心理上还是觉得够够的了,一面眯着眼享受,一面哼哼唧唧地抗议:“周队长,你是想让我死在牡丹花下吗?”


    男人哼笑一声,直接抱着她翻了个身,让她骑在他身上,大手迷恋地握住她绝美的腰胯曲线。半垂着眼皮看她的时候,眼神性感得能拉丝。


    “那你就死在牡丹花上吧。”


    他格外加重了那个“上”字。


    孟逐溪受不住,雪白的身子微微拉长往后仰,像被风雨狠狠蹂躏的花。


    ……


    最后结束的时候,两具身体抵死交缠,战栗不止。


    许久,云消雨歇。男人在她身上没下来,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猪猪,我们买个大点的房子吧。”


    孟逐溪撑开眼皮看向他,忽然没好气捶了下他胸口,红着脸骂:“臭流氓,这里还不够你发挥的吗!”


    周淮琛一怔,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得,我在你眼里真成禽兽了。”


    孟逐溪挑眉:“你还觉得冤?”


    周淮琛闷声笑,从善如流:“嗯,确实不冤。”


    孟逐溪:“……”


    好像他承认了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


    周淮琛缠绵地亲了亲她的唇:“买吧,买栋别墅,写你名。”


    孟逐溪忽然想起陈卓婚礼上对乔绵绵说的话——以后房子写你名儿,车子写你名儿。你跟我妈吵架,我站你。


    “你该不会是被陈卓刺激了吧?”她问。


    周淮琛没否认,甚至大方点了下头:“嗯,看得心热。”


    孟逐溪好笑道:“不一样啊,他们结婚了。”


    周淮琛:“我们也结婚。”


    结婚这个话,其实周淮琛已经提过,但不是跟孟逐溪,而是跟孟时序提的。而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跟孟逐溪求婚,却先跟孟时序提,那应该是出于心虚。


    他跟孟逐溪时间太短了,才三个月。而他们这样的家庭,长辈往往强势。他这种时候如果没有经过长辈的同意,直接拉着孟逐溪结婚,就跟骗小姑娘没什么两样,到时候孟时序只会更加不满。所以周淮琛先探了探孟时序的口风。


    果然,孟时序并不想让他们结婚,至少现在不想。


    孟时序:“再处处吧,溪溪还小,你们认识时间也短,彼此还不够了解。要谈婚论嫁,至少也要两年以后吧。”


    两年限制出来的时候,周淮琛的心都梗了。后来几天,想起来就跟心肝儿缺了一块似的。倒是也尊重孟时序,真没急着跟孟逐溪提这事儿。


    所以孟逐溪也不知道他其实挺想的,这时还笑眯眯问他:“周队长,你很想结婚啊?”


    男人直直看着她,反问:“你呢?你想吗?”


    孟逐溪抿着唇笑,没说想,也没说不想,笑完又矜矜持持地说:“可是我才21岁啊。”


    是啊,她还这么小,再等两年吧。周淮琛想。


    “房子可以先买。”他说着又吻了上来,不带情欲,只有满心温存。


    孟逐溪被他亲得心都要化了,软软地抱着他的腰在他怀里撒娇:“周队长,你怎么了?黏黏糊糊的。”


    “黏糊?”


    “嗯,黏糊。”


    周淮琛安静了一瞬,自嘲道:“怕你感觉不到我有多爱你。”


    *


    天气预报是对的,雨一连下了三天,周淮琛和孟逐溪压根儿也不想出门,这下更有理由了。后面两天,周队长依旧不知疲倦,不遗余力。


    假期很快就这么消耗掉了,周淮琛归队,孟逐溪也要开始准备参加全国美术作品展,迎接两人的将是两头忙碌。


    周淮琛生日在7月27号,孟逐溪给他的生日礼物其实一个月前就开始画了,来来回回修改了好几稿,比她毕设还上心,最后总算是赶在离开岁宜之前把画送去装裱了。


    她之前故意逗他说当天可能赶不回来,其实每天都在心里悄悄倒计时。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她做梦都在给他惊喜。


    然而惊喜最终还是没能如期送出去。她没有失约,他失约了。


    边境截获一批新型毒品,其中牵涉生化武器和境外势力。猎豹队和边境方缉毒警察开展联合行动,周淮琛一去一个多月,连刚刚新婚的陈卓也参与了行动,从七月下旬到整个八月,孟逐溪和乔绵绵都没能联系上他们。


    一直到为期一个月的全国美展也结束了,周淮琛才回来。


    孟逐溪记得特别清楚,那天是9月2号,雨从天没亮就开始下。阴雨纠缠了整整一天,白天跟黑夜一样昏暗。她陪着乔绵绵等在雨里,她给乔绵绵打伞,乔绵绵推开了她,两个人就这么等在雨里。


    乔绵绵一直没有流泪,只有眼眶倔强地红着。


    第69章 第 69 章


    陈卓是7月15号接到的任务。


    他们婚假有10天, 但他今年另外有20天休假,他凑到一块儿休了正好一个月。归队的时候还带了不少喜糖喜饼回去给大家伙儿分,大老爷们几个剥开喜糖扔进嘴里, 打趣说:“以后陈队就是已婚人士了,下班准时回家, 老婆孩子热炕头,好不快活!”


    “那可不, 快活似神仙啊!”


    “看得我都心热,也想结婚了。”


    “结呗, 洞房花烛小登科,早结早享受。”


    “跟谁?跟你?”


    “滚!”


    一整个上午都没什么事儿,队里兄弟们互相调侃, 笑闹了一阵,然后就是常规训练。


    下午赵常平过来, 叫上周淮琛、韩旭和几个分队长, 会议室里开会,陈卓也在其中。


    赵常平带来一个重大任务, 西南边境缉毒警察在一次缉毒行动中偶然截获一批人体血液样本和基因数据。警方从抓获的毒贩口中问出, 这批遗传资源的买方是境外一家知名国际医药公司,他们非法获取这批血液, 用以提取中国人的遗传资源信息, 制造专门针对中国人的生物武器。


    此案涉及境外势力和重型武装,西南边境派出所火力不足。上面下达任务, 派出猎豹突击队精锐部队前往支援,和缉毒警方联合作战。赵常平亲自前往, 坐镇指挥。


    周淮琛当下点了几人出列,到陈卓的时候, 想着他还在新婚里,越过了他。这可引起了陈卓的不满,笑骂一声:“怎么,老子休个婚假回来,饭碗都丢了?”


    周淮琛还没说话,赵常平没好气道:“组织关怀,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陈卓挑着眉反问:“这便宜给你要不要啊赵队?”


    赵常平指着他骂:“混小子!”


    周淮琛心里的考量是,毒枭都是亡命之徒,现在不仅贩毒,还涉及跟境外势力联合非法倒卖人类遗传资源材料和遗传资源信息,抓到就是个死,这些人必定会进行殊死反抗,这趟危险性很高。现在他去了,陈卓就可以不用去。但刚休完一整个假的陈卓现在就像头饿了一个月的狼,一听亡命罪犯,眼里都是光,坚持主动请缨。


    最后赵常平点了头,又说:“这趟去还不知道要多久,明早出发。你今晚回去好好跟乔绵绵说,她要是不同意你就别去了,别刚结婚就弄出家庭矛盾。”


    陈卓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过完年就三十的人了,笑起来还像个大男孩。


    “我媳妇儿最温柔了,小羔羊似的,哪有什么家庭矛盾?”


    猎豹一行是7月16号一早从队里出发的,陈卓头天晚上回家了。那会儿孟逐溪已经去参加全国美术作品展,人不在岁宜,周淮琛回去也没意思,直接在队里过的夜。


    边境近几年活跃的毒枭叫冷坤,不仅贩毒,还参与军火走私,跟境外武装力量和生物制药公司频繁往来,边境警方已经盯了他很久。


    周淮琛他们过去后,根据警方在毒贩内部安插的卧底传递回来的情报,一个月内接连开展了三次大型联合行动。毒贩那边每次都携带重型武器交易,而缉毒警方这边有猎豹队支援,装备全是当下国际一流水准,水陆空全面压制,三次行动大获全胜,总共缴获毒品近800千克。


    期间虽也有一线警察受伤,但好在都是轻伤,休养月把就能好,警方这边可以说基本没什么损失。唯一不足的是让冷坤逃了,还有最初情报里说的国际生物制药公司接头人至今没有出现过。


    猎豹队在此次行动中只负责提供武力支援,所有情报来源都是当地警方的卧底和线人,在毒窝里埋了十多年,十分可靠。最后一次传回来的情报显示,冷坤在三次被围剿之后元气大伤,身边最得力的手下伤重身亡,他自己也受了伤,眼下正准备携带最后一批毒品和血液样本基因数据逃去境外。


    情报是8月25号那天传回的,边境警方打算借着这次行动一举捉拿冷坤,缴获全部毒品和犯罪资料,给最后这次行动命名为“收网”。


    8月29号,收网行动正式开展。


    西部边境的小村庄与世隔绝,远离城市和法制,无数不为人知的黑暗与罪恶都掩藏在深深的丛林里。毒品走私、人口买卖……情报显示,冷坤今晚将从这里坐船偷渡出境。猎豹队协助边境警方布控,早早埋伏在了伏击点。


    在原始丛林里埋伏并不好受,十几个小时藏在掩体里,周围都是蚊虫,甚至还有有毒蛇鼠。纵然周淮琛他们全套作战装备,头上还有头盔面罩武装,但现在正是盛夏,又沿着边境河,气候湿热。到了晚上,所有人都捂了一身的汗,粗粝厚重的作战服底下,浑身都湿透了。


    月亮远远挂在天边,又白又亮。近处丛影深深,河边的萤火虫一闪一闪。


    陈卓头上戴着智能头盔,脸藏在黑色面罩里,趴在周淮琛身边,声音压到最低仍旧难掩兴奋:“今晚收网,明天就能回了吧?”


    他们这次任务属于高度机密,全程不能对外联系,两人都已经一个多月没跟家里的女人联系了。


    周淮琛知道他心里急,瞧了他一眼,故意吊他胃口:“急什么?任务完成不得搞个团建再走?”


    陈卓低声笑骂:“团建个屁!我就不信你不急!”


    周淮琛没承认,没否认,心里其实是有点内疚的。


    之前还大言不惭跟孟逐溪说,等她去参加全国美展,他调休送她去。结果别说请假了,现在是直接连人影儿一块消失,无影无踪,音信全无。


    陈卓忽然问:“你一般怎么哄你女人?”


    周淮琛怔了下:“哄什么?”


    陈卓怪不好意思的,讷讷说:“你如果惹你女人生气了,一般怎么哄回来?”


    周淮琛被问住了。


    仔细一想,好像自从认识,家里那小姑娘就从来没有跟他生过气,所以他也没哄过她。


    周淮琛问:“你惹乔绵绵生气了?”


    陈卓心虚地“嗯”了一声。


    周淮琛大概猜到点儿:“因为这次行动?”


    陈卓默认,过了会儿,说:“临走前还跟我闹来着,但你信吗,我一点儿不生她气,反而更疼她了。你说人姑娘好好的结个婚,结果嫁的人是咱们这样的,整天不着家,刚结婚就要走,音信全无,说不定还得带一身伤回去,这段时间她得在家里一直提心吊胆。咱们归期不定,她的恐惧也没个头。”


    陈卓说到后面就沉默了。


    周淮琛没说话,心里滋味一样复杂。


    从宣誓入伍那一刻起,他们这辈子就注定了是国先于家的人,注定女人只能排在后面。他们哪怕有天殉国了,家里的女人也不能怨祖国怨人民,否则就是没有大义。可是仔细去想,这条路是他们选择的,他们自己承担天经地义,他们每次离开义无反顾,可她们又凭什么跟着遭这罪呢?她们凭什么就该在家里陪着提心吊胆?


    周淮琛自己都找不到答案,自然没办法回答他。


    陈卓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忽然说:“周队,回去跟你调个休吧。咱们以前去西北执行任务,我就记着大沙漠戈壁里,到处都光秃秃的一片荒凉,就那星空特美。我想等这趟任务结束,带乔绵绵去看戈壁星空。”


    “还挺浪漫。”周淮琛哼笑一声,说,“行。”


    陈卓嘿嘿一笑,面罩底下的唇角咧到耳朵根。


    晚上11点25分,幽深的草丛里传出几声蛐蛐叫。


    冷坤出现了,他手里提着个黑色大包,身边跟着三个人,一共四人全副武装。同一时间,河里开来一条船。


    收网行动正式开始,指挥中心内赵常平一声令下,现场伏击的警察一举突击。


    对方带的是重武器,发觉中了埋伏,立刻进行激烈的火力反抗。深夜的原始村落被一片枪声和火光打破宁静。


    所有人一边进攻一边防守,周淮琛冲在最前面,紧跟着他的是陈卓。他们这个距离下,防弹衣其实已经难以抵挡,全靠速度和经验。


    子弹朝他们打过来的时候,两人同时往地上一跪,避开火力的同时地面滑行进攻,两发子弹正中两名毒贩眉心。


    冷坤最后仅剩的一名手下端着狙击步枪疯狂扫射,给毒枭做火力掩护。周淮琛一把推开陈卓,同时自己在地上一个翻滚,躲进丛林里。


    毒贩为了顺利偷渡选择在晚上离开,黑夜也同时给周淮琛他们提供了掩护。陈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明处逃窜,吸引全部火力,周淮琛同时迅速逼近河边。冷坤正准备跳进河里,周淮琛长腿横扫,冷坤摔倒在地。周淮琛紧接着扑上前,将一代毒枭一举钳制。


    黑乎乎的枪口对准毒枭的脑袋,周淮琛大喝一声:“不许动,你被捕了!”


    与此同时,身后几名警察一拥而上,将另一名还在反抗的毒贩制服在地。


    接头的船只警惕性极高,一直就没靠岸,这下当即调转方向想逃。周淮琛将冷坤交给缉毒警察,自己又带了两人跳上船,沿河追去。


    “警察,停船!”


    另一名特警队员慢了一步,追到岸边没跟上周淮琛的船,停下来问同样停在河边的陈卓:“陈队,咱们要不要去支援周队?”


    陈卓举目眺望,在心里大致判断了一下形势:“小喽啰,周队搞得定。”


    队员想起他刚才声东击西,以身吸引火力,又关心地问:“陈队,您怎么样?没受伤吧?”


    陈卓挑眉:“开什么玩笑?”


    队员笑了一声,两人默契地碰拳。


    那边边境警方清点冷坤携带的赃物,却只发现了毒品,并没有线报中所说的血液样本和基因数据。现场将情况传回指挥中心,赵常平和边境警方领导联合指挥,两方交换了下意见,通过耳线下令:“先收网。”


    边境的村落落后,没有多少现代化的娱乐,原住居民早早就睡了,就算听见枪声也不敢出来看。边境警察押着毒贩准备下山,陈卓忽然感觉身后好像有动静,猛地回身,却只见风吹动草丛,森森的黑影轻轻晃动。


    陈卓端着枪,警惕地走上前查看。


    另一名队员注意到,立刻跟上去。草丛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队员转头问:“陈队,有情况?”


    陈卓又用枪扫了几下草丛。


    两人一起将附近草丛都检查了一遍,空荡荡的,并没有藏人,只有他们的军靴踩在上面,在寂静的暗夜发出簌簌声。


    最后,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最近的一户民居。


    两人相视一眼,端着枪上前。


    其余的猎豹队员也很快默契地跟了上去,将这户民居包围。


    房子是当地的老式木棱房,两层的寨子,屋顶木板上压着石头。


    陈卓上前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人应声,却隐隐传出动静,陈卓直接破门。


    木门很容易就踢开了,屋里黑漆漆的,不大,一眼望到底。陈卓拿了手电筒扫射,能看见屋内简单的桌椅和生活起居痕迹,主人没在家。


    动静是从楼下传来的。


    特警们立刻持枪下楼,在地下室里发现了一名被囚禁的女孩。


    女孩穿着宽大脏污的粗布麻衣坐在枯草上,头发乱蓬蓬的,脸上乌黑,双手双脚被绳子绑着,嘴巴也被胶带缠着。见有人下来,呜呜呜地激动地向他们求救。


    西南边境的小山村,远离城市与法律,妇女流落到这里,被当成物品一样买卖,明码标价。


    陈卓上去解开她的绳子。


    女孩一直在哭,泪水冲刷过她脸上的脏污,露出她原本白皙的肤色。她在哭诉中断断续续给出一些信息,她叫刘薇,是一名在读研究生,马上就要毕业了,趁着最后一年暑假,一个人来这边采风,没想到被人贩子拐了,转手卖到山里。她试图逃跑,可是整个村子都是一伙的,她根本跑不出去。


    这些特警队员,别看执行任务的时候一个个凌厉狠辣,内心其实都挺软的。一听这遭遇,立马就卸下了大半防备,有人上前给这年华正好却惨遭不幸的女孩递去纸巾。


    陈卓还算警惕,压着耳线给赵常平汇报。很快,赵常平那边就确认了女孩的身份信息。


    刘薇,民族大学新闻系学生,研二。曾多次在社交媒体和纸质媒体上发表犀利时评,内容涉及政治经济文化,十分活跃。


    面部识别精准匹配,身份信息确认无误。


    女孩伤了一条腿,陈卓扶着她出去。


    外面,两名毒贩已经被押解下山,剩下几名缉毒警察正在做收尾工作。


    夜半的村落,山影黑压压的,蛙声和蛐蛐声从草丛里传出。四下寂静,只有偶尔对讲机的电流声滋啦几下和警察简单交换信息的声音。


    陈卓单手扶着刘薇,耳线里传来周淮琛的声音,说人已经抓到,正在押解回来。陈卓回了一句:“收到。”


    时间早已经过了12点,按农历算,今天是十五。月亮挂在头顶,又亮又圆。


    联合行动大获全胜,大毒枭落网,警方无人伤亡,还救了一名被拐卖到山里的女孩。


    陈卓放松下来。


    “警察哥哥,我们什么时候下山?”


    刘薇似乎对这个地方有阴影,哆哆嗦嗦抱着陈卓的手臂不肯松手,躲在他身后。


    陈卓:“等他们搜查完毕。”


    刘薇一颤,眼里顿时闪过惊乱:“搜什么?搜房子吗?不用搜,他们只拐了我一个,没别人了。”


    陈卓其实有那么一瞬的直觉。他不是女人,没有第六感,但他有猎人般锐利的本能。刘薇忽然变多的话让他心里刹那闪过一丝异样,正要回头审视她。此时房子里,队友忽然高喊了一声:“陈队,有情况!”


    陈卓神情一凛,那丝异样的感觉瞬间就被紧绷压下,他当即抬步上前。


    他们救女孩的时候,因为女孩被贩卖的遭遇悲惨,身份又确凿无误,所以他们没有搜女孩的身,没有发现她在宽大褴褛的粗布麻衣下,在贴身的胸口藏了一支小型注射器。更没有发现她是自己乔装成的被拐卖妇女。


    右脸颊有冷风拂过,陈卓其实一瞬间就警觉了,可还是已经晚了。注射器的针头尖锐刺长,直径仅有0.2毫米,扎进他的脖颈外侧静脉,仿佛无坚不摧的屏障一瞬间轰然坍塌,与此同时,刺骨的寒冷顺着他的血液,疯狂蔓延过他全身。


    第70章 第 70 章


    陈卓不算是一个多有同情心的人, 不仅他,他们这行,最不会泛滥的就是同情心。任何时候, 他们总是保持着理智与警惕,因为深知歹徒狡诈, 会有各种各样的伪装。太疏离了,有的时候甚至还会被不明群众诟病为冷血、绝情、高高在上。


    可是今晚这个女孩, 她没有任何破绽。她的身份、她的肢体语言、甚至面部微表情,都不是伪装的。她就是刘薇, 一个在读的研二学生,是他宣誓要守护的家国人民里面的那个人民,是他寻常如微尘的同胞。她将自己天然的身份发挥到极致, 还不够,她更给自己披上了一层悲惨又真实的伪装。


    被拐卖到边境山村里的研究生, 远离城市与法制, 被困在罪恶里,插翅难飞。


    陈卓其实一直都知道, 同胞不代表不是坏人, 和平盛世未必没有汉奸。可是就因为一时对弱者悲惨遭遇的恻隐,他放松了警惕, 忽视了当一个偶然真实到无懈可击时, 除却本身确实是真实以外,她还有可能是间谍。


    而这一时片刻的松懈, 已足以致命。


    毒品从颈部静脉扎入,注射器的压力泵被一瞬推到底。身体的寒意猛地席卷, 像脱闸的猛兽,紧紧扼住他的咽喉、攥住他的心脏, 他的呼吸被死死抑制,心率瞬息之间被无限放慢,浑身的肌肉收缩、僵冷。他微微仰起头,瞳孔无限缩小。


    “陈队!”


    后半夜的山村,在经历过殊死的枪战过后,原本已趋于宁静。此时又被一声呼喊搅乱,如油入沸水,硝烟炸开。


    “不许动!”


    “医生!医生呢!快来!”


    现场所有的特警队员和缉毒警察立刻将他们包围,随行的救援医生还在远处,拎着药箱就跑来。


    “不准过来!”


    此时的刘薇已彻底扯掉她弱小无助的面具,她的眼神变得狠辣,脸上的表情阴狠到扭曲,她飞快从陈卓腰间拔出他的配枪。


    她甚至会开枪。


    “砰——”


    “砰——”


    她一只手拽着陈卓往后退到河边,另一只手举着陈卓的枪,用他的枪朝着他的战友开枪。


    混乱之中,对面的两名队员迅速在地上翻滚一圈,险险避开。


    刘薇又将枪抵住陈卓的脑袋,大喊道:“把房子里的东西给我,再给我一条船!”


    对面的猎豹队员自然知道她说的“房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如果他们没有对那间民居进行搜查,没有搜到那东西,刘薇应该还会继续伪装下去。  毕竟她有天然人民的身份,弱小无助遭遇悲惨,是他们保护的对象。可是因为藏在里面那一箱血液样本和基因数据被搜查了出来,她间谍的身份已经暴露,她知道无处可逃,于是狗急跳墙,鱼死网破,给陈卓注射了高浓度□□。


    高浓度的毒品从血液进入,瞬间摧毁陈卓的中枢神经,使他的肌肉失去力量,意识却没有完全丧失,他呼吸困难,对自己的队友哑声喊:“不准给!”


    “闭嘴!”刘薇手里的枪用力抵住陈卓的脑袋,更大声地喊,“快!”


    队友们眼见陈卓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青紫,如果不能立刻解毒他会死,当即有人转身飞快跑进房子里,有人拿着对讲机,高声呼喊:“快!快把船开上来!”


    指挥中心里,赵常平站在大屏幕前,紧紧盯着上面的执法画面。


    陈卓快不行了。


    他双拳攥紧,手背上都是青筋,拿起对讲机,冷道:“狙击手,就地击毙犯罪分子!立即击毙!”


    赵常平一贯是冷静的,此时多少也有些急了。和他一同指挥的边境警方李局长提醒道:“罪犯躲在陈卓身后,用陈卓的身体做掩护,她的背后是澜沧江,再过去是缅甸,现在所处的位置无法狙击。”


    现场的猎豹队员都是跟陈卓经历过生死的战友,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把血液样本取了出来。与此同时,停在暗处待命的船也开了过来。轮船引擎轰鸣,像在黑暗里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


    刘薇拽着陈卓谨慎地后退,同时高喊:“扔过来!扔到我脚下!”


    赵常平死死盯着屏幕上装了国人血液样本和基因数据的黑色手提箱,额角的青筋绷紧了,一言不发。


    李局长为难地提醒:“不能交出去啊。”


    赵常平闭了闭眼。


    现场,黑乎乎的枪口全部对准了他们。但刘薇利用自己娇小的身材优势,完全藏在陈卓身后。她甚至躲着船只开来的方向,将自己完全藏在狙击死角,狙击手束手无策。


    提着手提箱的队员早已憋红了一张脸,仿佛中毒的是他。他将手提箱高高举起,肢体语言早已做好了将手提箱扔出去的准备,耳线里却迟迟没有命令,他着急地大喊:“先让医生过去解毒!”


    刘薇冷笑:“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


    刘薇的话没有说完,浑身猛地僵直,永远卡在了最后一个字。


    “砰——”


    “砰——”


    两发子弹,两道枪声,不约而同,同时响起。


    一枪从刘薇的右侧太阳穴射入,来自从江上追缉逃犯赶回的周淮琛,千米之外。一千米不是周淮琛的极限,只是85式狙击步枪的极限。


    一枪从刘薇的咽喉射入,子弹穿过她的身体,从她的后脖颈射出。来自陈卓。


    他身中剧毒,意识涣散,呼吸频率慢到几乎没有,瞳孔极度缩小,已经成了针尖样。却凭借着最后仅存的意志,用尽这一生全部的力量,从刘薇手中强势夺回了自己的配枪。以他这种状态下绝对不可能存在的速度,迅雷不及掩耳对准刘薇的咽喉,扣下扳机。


    一枪,毙命。


    一刹那,生与死。


    刘薇的头上和咽喉就这么生多出两个血窟窿,鲜血顺着她的皮肤涌下。她瞳孔放大,直直盯着面前被她注入了高浓度□□的男人,至死,眼睛里都是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可是像她这样的人,怎么会懂得配枪对一名军人意味着什么?


    对陈卓这样的军人而言,配枪被夺是莫大的耻辱。尊严远胜于生死,他即使挫骨扬灰,也要亲手夺回自己的尊严。


    刘薇的身体直挺挺朝后倒去,至死,眼睛都大睁着。


    陈卓也终于倒下,筋疲力尽地闭上眼,手却死死握着自己的配枪。


    “陈队——”


    “陈卓!”


    “快!医生!快给他解毒!”


    有人接住了他倒下的身体,呼喊声同时从四面传来,近处、远处、耳线里……纷乱急切,他还听到了铁骨男儿的哭腔。


    医生跪在地上给陈卓注射解毒剂,后面有人抬着担架上来等待。


    周淮琛的船终于开到了,他等不了靠岸,直接从船上跳下来,大步大步地涉过水,狼狈地朝着陈卓奔回。


    “陈卓!”


    虽然注射了解毒剂,可是和罪犯的纠缠耽误了不少时间,他更在临界状态下夺枪杀敌,此时陈卓的意识已经彻底涣散。


    他的眼睛没有完全闭上,留着一条缝,望着天上的月亮,唇角竟然弯出一抹笑。


    他此时的样子,释然,满足。


    这样的状态更加让人心惊。


    周淮琛眼眶通红,小心地要将他转移到支架上。陈卓那涣散的目光却又仿佛忽然间有了焦点,猛地睁开眼睛,用力按住他的手。


    “陈卓……”周淮琛哑声喊。


    陈卓的手里一直紧紧握着自己的枪。


    拆卸、组装、上膛、开枪……他今年二十九岁,自他十八岁入军校,整整十一年的时间,他无数次重复这些动作。他对不同枪支的构造、触感、线条、纹理,烂熟于心。他曾经开玩笑,他对枪比对自己的身体还要熟悉。他没有说大话,他确实,闭着眼睛都能将枪支拆解、组装。


    不论构造多么复杂。


    然而这一次,他看着周淮琛,完成了自己十一年来最简单却耗尽了一生力气的最后操作——将配枪关上保险,完好地交到周淮琛手上。


    *


    还在路上,陈卓就陷入了休克,一度心脏骤停。随行的救护医生及时开展心肺复苏,使用自动体外除颤器,生死关头,总算用外力帮助他恢复了心跳。


    然而心脏骤停期间,大脑缺氧,对神经细胞的损伤终究是不可逆的。边境医院连夜抢救,陈卓的命最后万幸救了回来,却也自此陷入了昏迷。


    猎豹队的队员们在重症监护室外看着陈卓全身上下插满管子,曾经那么热血刚毅的一个英雄,此刻却浑身无力地躺在那里,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醒来,再回想他最后一刻给枪拉上保险,郑重交到队长手上的画面……有人借着出去抽支烟的工夫,悄悄抹眼泪。


    赵常平第一时间通知了陈卓的父亲,老爷子第二天一早的飞机赶过来,同行的还有陈卓的母亲。两老两鬓花白,相互扶持着走在空洞洞的医院走廊里,像是瞬间衰老了十岁。


    唯一瞒着的人是乔绵绵。


    乔绵绵最近胎不是很稳。


    也不知道是祸不单行还是女人的第六感。陈卓出来这趟,她似乎早有预感要出事。陈卓走的头天晚上,她就不让他来。可是她有什么立场呢?这是他的工作,是他宣誓要效忠的祖国和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所以连闹都是收着的,显得那么没底气,自然也就拦不住陈卓。


    陈卓走这一个多月,乔绵绵状态一直不好,夜里总是失眠,前几天还见了血,险些流产。所幸发现得及时,一家人赶紧将她送到医院,孩子惊险保住,现在还在打针保胎。


    后来两天,陈卓的状态稍微稳定了,只是苏醒看起来还是遥遥无期。陈卓的父母请医生做了全面的评估,决定将他带回岁宜治疗。


    飞机是9月2号下午飞回岁宜的,机上有医护人员随行。机场那边,岁宜的医护人员也到位了,等着飞机一落地就将陈卓接回医院治疗。


    然而这事却让乔绵绵知道了。


    她本来情绪就非常不稳定,一听说自己的公公婆婆已经过去,就以为陈卓已经牺牲了,当场崩溃大哭。


    乔绵绵是多么骄傲要强的人啊,她这辈子除了不懂事的孩提时代,压根就没哭过。那样撕心裂肺地大哭,将她的父母也吓坏了,着急忙慌给周淮琛打视频。


    周淮琛这几天一直守在医院,没合眼,嘴角的胡茬明显,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


    乔绵绵哭得嘴唇都紫了,周淮琛看着她,一时竟失神。反应过来连忙给她看重症监护室里的陈卓,乔绵绵不信,非说是骗她的,她就要自己去看,她现在谁都不信。


    但乔绵绵还没来得及飞,陈卓的父母就要带他回来了。


    乔绵绵等在机场那半天,天上的雨没有停过。阴雨缠绵,遮蔽了天光。


    所有人都跟她说陈卓活着,只有她被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她不知道自己即将等来的真的是自己的丈夫,还是只是他的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