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从知道姜深妈妈怀孕,他飞快回去后,我就一直感到心神不定。
先前寒假经历了一轮这样的情绪,我如今没那么焦虑,毕竟是能预想到的事情。李阿姨这个年纪,怀孕对她来说的确是越早越好。
我和姜深连恋爱都没谈过,他这个假期晚上在家,也是飘在自己房间,都不知道他妈妈已经有了身孕。
收拾了厨房,我去楼下找师兄散步,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它。
然后我发现师兄的鬼魂也变淡了一些,我用手指戳戳它的半截肚子,“师兄,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变淡了?”
“好像是耶,不过我从认识你以后,都觉得很开心的。”
“因为有人能看到你。”
“嗯!深深今天不下来了吗?”
“可能要在家陪妈妈。”
“嘻嘻,你说有没有可能,深深顶替了肚子里的老二?”
我猛地顿住,虽说以前也说什么姜深再次投胎成李阿姨的孩子,但那是投胎,师兄说的意思是取代,明显邪气了不少。
“姜深肯定不会这样做。”
“我也觉得,你和他都心善。我当时还不认识你,你也只能模糊感应鬼魂时,我就让深深去附身到你身上。这样能加重你的感应,他说不要,等过一阵你应该能看到。”
我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件事,姜深从来没和我说过,我以前和他讲鬼附身让他试试,他也是拒绝了。
“万一我看不到他呢?”
“他就傻瓜一样继续等咯,但你俩双向奔赴,没多久你就看到啦!”
这个词能这么用吗。
哎,我确实替李阿姨感到高兴,不过我的这份心意还是参杂了一些酸楚,可能也只有能看到姜深阿飘的我才能体会到这样的微妙心情。
这个晚上姜深没来找我们,第二天我早早准备出门去练车,穿得密不透风的我刚关上家里门,回头就看到飘出来的姜深。
我知道他要陪自己妈妈,所以没打算叫他一块去练车,我甚至也在心里做好了准备,开学自己去学校,不用邀他了。
“梁从容,你不打算叫我吗?”他在自家门口问。
我摇摇头,快速说了句你好好陪李阿姨,这就走进电梯。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去练车,虽然在别人眼里我总是一个人去。
姜深不在,我科目三也是头回上路,心情还没彻底收拾好。
我在教练怀疑的目光中把油门当成刹车踩了,还有一圈是差点把车开进路旁的绿化带,灯光练习时也搞错过车灯。幸好教练提前预判,副驾驶还有一个刹车,两次都稳住了车子。
教练说这不是我的水平,建议我自己冷静下,我惭愧地坐去后排座位。
我得接受姜深迟早要离开的现实,他能存在这一年都是奇迹发生,不该太贪心的。
在李阿姨怀孕这个过程中,就是我和他长达十个月的漫长道别。
我心中还是有怨的,但现在多少能控制情绪了。
教练最后要休息时,看我状态调整得差不多,又让我上路跑一圈,这次终于达到了他想要的正常水平。
我如果能两个月拿驾照,对教练而言也是开心的,还能给他打广告,名师出高徒,所以现在教练对我期望还挺高。
中午梁晟晟在家预习高一的课程,姜家在知道他考上一中后,就把姜深高中的资料和课本都整理出来,打包送我家,这小子看一个暑假都看不完。
梁晟晟估摸着我没练车了,给我打电话,说他懒得做饭,让我打包两人份的饭回家吃。
我也懒得做,毕竟爸妈也不在家吃午饭,我回了小区,就在附近街道炒了两盒盒饭,这样还能省点配送费。
从电梯出来,我看了眼姜深家,回自己家我没看到他在,可能一直在他家吧。
我和梁晟晟交换着菜吃,等吃好了,我让他收拾垃圾。
刚要在沙发上躺平,我看到某人穿墙过来。
“梁从容你要睡了?”
“做什么?”
“今天练车怎么样?”
“……”
“呵呵,一定没练好。”
“你怎么知道。”
“看你表情啊,第一天上路科三,撞树了,还是打错左右车灯?”
我翻了个白眼,简短地说了自己的失误,但最后也还是赢回了教练的信任。
姜深若有所思地点头,飘落在沙发背上坐着,“那你状态恢复还挺快,我以为我不在,你会有点害怕。”
“少自恋了,我自己可以的。”虽然初期是有点不安定。
“嗯,就算我不在,你也要可以,并且是更可以。”
这话我不是很爱听,像是在提醒我,他迟早要离开。
他妈妈的预产期好像是明年三月份,也就是大四下学期,我想掩饰自己的不舍,僵硬地发问。
“明年春天你还在吗?”
“不知道。”
“你又不知道。”
听出了我的埋怨,姜深苦笑,“对不起,因为我真的不知道。”
一下子搞得这么伤感,我鼻腔都酸涩了。不过就像脱敏训练一样,渐渐地我就会适应,然后笑着送别他。
能这样同行一段路,已经很好了。
往后的八月里都是我一个人去练车,姜深跟在李阿姨身边。偶尔傍晚我陪师兄跳广场舞时,会看到姜家在小区散步,姜叔叔和姜深都在。
从我的视野里看过去,好像姜深还活着一样。
这个月姜深都在自己家,对比一开始的朝夕相处,现在的状态好似回到了中学时期。不过中学的时候,我看到他,我都会躲的,不会像现在这样融洽。
八月中旬,教练看我神功在即,希望我预约科三。我也是想着暑假能拿证,就算这次没考上,也算积累经验了,于是报名。
系统给我约到了八月下旬,我觉得挺好,这些天我依然坚持练车,风雨无阻。
梁晟晟的高中学校报名,要提前搞军训,不过他不住校,所以没什么好收拾的。
报名以后,领取到了新书,还有军训服,梁晟晟这个臭屁的还穿着给我炫耀。
我发现这小子又长高一点,再长长,确实能到姜深那个身高。
透过弟弟的身板,我回忆起姜深军训时的模样。
他那个时候就因为身板好,长得帅被大家一眼看到,总会有女生讨论他。
被议论这个现象不仅仅集中在男生身上,女孩子很出色的,也会成为同学们的话题,私底下大家还会拉郎配,这也的确是青春期的可爱插曲呢。
“梁从容,在想什么?”
回忆结束,我看着一路穿墙过来,在梁晟晟背后和我搭话的少年。
我嘴角抽搐,假装回房间休息,姜深也就很默契地跟上来。
“你妈妈这些天状态怎么样?”我收拾着书桌,这样问着。
“很好的,爸爸最近都不加班了。你什么时候报科三?”
原来他还记得我考驾照的事,“八月底,25号。”
“练得怎么样?”
“还行吧。”
听我这么说,他露出笑,“看来很快能拿驾照了。”
我俩在房间聊聊天,他又回去了自己家,好像就是过来刺探我情报的刺客一样。
到了科三考试这天,我起来得很早,都已经打算自己去了,却在门口看到了等待的姜深。
一路出了楼道,我看向他,“你要陪我一起去?”
“当然了,怎么样也是你的大事,见证你拿下科三。”
有姜深的陪伴,我的确发挥更好一些,可能看到他,我心里更有安全感。
科三也是满分拿下,一下车回到教练那边,他问我科四学得如何,能不能马上就去考。
我看了眼姜深,他鼓励地点点头。我最近是有刷题做准备,原先想着过几天再约科四,不过来都来了,再说没几天也要准备去上学。
我报名了下午的科四,中间休息的时候,吃了盒饭我就在一处树荫下躲太阳。
姜深来了等于自带空调,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生本来和我隔着一段距离,发现我身边凉快后,她就渐渐地坐到我旁边了。
女生看不见姜深,无意中把他的位置占了,阿飘只能绕到我另一边。
正好我接到了庞诲的消息,他问我什么时候返校,我说还没确定,他就说等确定了再告诉他,他去车站接我。
和他聊的信息我也不回避,姜深都看在眼里,神色还挺温和,一点吐槽欲望都没了。
下午,科目四的大厅开门准备考试,我还刷了两轮题目,还是有点把握的。
最后我拿到了96分,就这样,我顺利地拿到了驾照。
教练高兴地露出大白牙,直夸我有本事。我有点不好意思,举起手里的小本本对着姜深笑了笑,少年对我比了一个大拇指。
今天家里庆祝我拿驾照,决定晚饭下馆子,梁晟晟军训结束就直接赶往吃饭的地方。
姜深说他就不陪我去饭馆了,他要回家看爸妈,我点头表示理解。
现在拿了驾照也算了却一桩心事,我以为接下来几天没什么事做了,可能会陷入纠结中,会想着姜深消失的事情。
结果我爸让我开车送他和妈妈上下班,让我破胆,不能拿了驾照不敢上路,毕竟我去读书又是几个月碰不到车。
家里人说的有道理,于是我就这么给爸妈当起了司机。
这一天天下来,被各种现实路况给打击到,我都没什么时间去想姜深的事情了。难不成,等以后我进入社会工作了,就会更加忙碌,随着年龄上涨,也可能就这样把姜深给遗忘?
他毕竟死了,不会再与我共同成长。等等,他好像说过这样类似的话,说我以后不会再需要他?
这小子不是看得挺远的?
“你怎么垂头丧气的。”
突然,姜深抽空过来看望我。
我正趴在床上失落,肯定是不能讲关于他的事情,于是我把开车的事讲了出来。
我低沉地说,“我把家里车刮蹭了,还有右边车耳朵,倒车入库时总会遇到鸣喇叭催我的,我一紧张就搞到车了。还有,开在我后面的人嫌我开得慢,我也很心慌。”
“哈哈哈,小事呢,我看到你家车了,就油漆掉了点。”
“才不好呢,你要是看到我倒车的怂样,就会笑死我的。”
“我见过啊。”
我从床上抬起头,“你什么时候见过?”
“这几天都有看到,我看到你开车回来,会去地下车库看一眼。”
“你怎么去了不吭声啊!”
“你虽然磨磨蹭蹭,但好歹能停好车,我多嘴什么呢。”
是的,我要脱敏训练,不要太依赖他,尽管我的种种变化都有他的参与。
“哦,我明天就去学校了。等寒假见面吧,那个时候二胎也还没出生,你应该还在。”
“嗯?”
“我买好票了。”
“梁从容,我要是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明天就自己跑路了。”
听听他这略微生气的口吻,我眨眨眼,小心地翻身坐起,试探地问,“你难道要和我一起去学校?”
“是啊。”
心中感到惊喜,我又不敢这么快确认,“真的?你不在家陪你妈妈养胎吗?你八月份都在家的。”
“我就是前期看看,而且我爸在,爸做得那么好,我就不要显摆了。”
“这样哦,那这个学期你又可以当我们寝室的导师了!”
“你叫我一声老师确实可以。”
“姜老师好,对,我现在就去给你买两栋别墅烧。”
“梁从容你好现实,之前都说要给我烧两栋,结果你家去墓园看完我了,你都没买别墅,我以为你忘记了。”
“买买买,我现在就买,你挑自己喜欢的。”
“你说的,为了以防你又忘记,现在就走,行不行。”
“行,我这次绝对不给你画大饼。”
第032章
这次回学校也是庞诲接的,他还是穿得那样花枝招展,让人看了心生距离感,但我习惯了。
这次倒是可以约学弟吃一顿麻辣烫,现在和他关系熟了,也就没所谓那些客套,什么好吃实惠,就带他去试试。
开学到校收拾宿舍,我先是让姜深把天花板给打扫了,最后才擦桌子拖地,自从有了他,天花板蜘蛛网这块就没操心过。
也亏得姜深的能力范围越来越广,可以做到的事情也稍微多了些。
自我感觉这应该也有我的一份功劳,毕竟我那么勤快烧纸,他才能变得越来越强。
第二天我就去找小裙裙,我不喜欢突然地分开,所以这个学期我就告诉她,等到我大四毕业就要回老家,可能以后就见不了面了。
小裙裙听了后有些不舍,但她由衷地希望我能顺利毕业并找到工作。
而这次我也发现小裙裙变得透明度低了些,我问姜深,“你发现没有,小裙裙和师兄都变得有些淡。”
“那我呢?”
“好像没什么变化。这有什么说法吗?”
“魂淡咯。”
“不要玩梗了,会不会是师兄和小裙裙快圆满了?”
“有可能。”
相处久了还真是有些舍不得,但我也明确知道,这份不舍和面对姜深的感情又有一些不一样。
到了大四,能明显感觉到周围同学们的变化。有些还在实习,有的忙着准备考研,有的为考编而奋斗。
我也在网上买了二手的考公书,姜深现在要把控我两方面,一是毕业论文,二是考编。
他现在能操纵我的电子设备,室友不在的时候,姜深就会查资料做思维导图,我还会利用一点时间去学商务英语。
一点一滴地积累,虽然感到无聊,也让人有些疲倦,但收获的时候还是挺开心的。
国庆假我回家了一趟,还去给姜深扫墓。
我俩看到他妈妈状态很好,肚子也大了一圈。这次回家,发现师兄又淡了一点点,师兄对此没什么想法,还是那么开心。
假期结束返校后,我还考了一个普通话证,时间就这么在学习中来到了深秋十一月。
由于我一直在学,庞诲都不敢怎么约我出去玩,怕耽误我办正事,他只敢请教我学习上的问题。
姜深说道:“劳逸结合,你也出去和他玩一玩吧,上次约你剧本杀就推了,再推不太好。”
我看着手机上发来的信息,是让我去玩密室逃脱,有一个新出的乡村古宅场景,解密新颖还很刺激。
有带姜深去玩过好多次剧本杀,正好可以换个口味,我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阿飘,“一起去吧,你要帮我解密。”
“你说我哪次没帮你。”
我嘿嘿一笑,给庞诲回了消息,约了这周六去玩密室。
“姜深。”
“嗯?”
“我们寒假去游乐园玩玩怎么样,我都没坐过摩天轮。”
“你没玩过的多了去。”
我将双腿搭在桌上,“你还不是很多没玩过,我是想趁着你升天之前,多带你体验,你去不去啊。”
“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要答应。”
“好像很勉强哦。”
“好好好,我很高兴。”他敷衍了两句,还用手指给自己嘴角拉起来。
周五晚上和室友们聚餐吃了一顿,周六上午我就穿着秋天的运动套装坐上了庞诲的车。
看我这一身利落的打扮,等在车边的庞诲调侃道:“从容,你这样子不像解密。”
“那像什么?”
“和鬼开运动会。”
我被逗笑,正要去副驾驶,却听他说着。
“你开车吧。”
庞诲把自己的车钥匙丢过来,我连忙伸手接住,他是一点都不在意借车这种事。
我拎着钥匙,虽说关系很熟了,还是没有轻易坐上主驾驶,“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多练练车,熟悉一下。”
我为难地偷偷看向斜后方的姜深,他没有表情,只对我点点头。
这是我第一次开庞诲的车,他坐上副驾驶后给我简单地讲了一下,鼓励道:“放心吧,有我在呢,保险也都买啦,何况都是家里的旧车,使劲开。”
我确实挺喜欢这句话的,听了后很有底气。
到了商场的三楼,我们去了密室的店子,这次庞诲没有叫别的朋友,而是拼的团。
“比起剧本杀,我有点怕密室。”还没开始,庞诲就交代了自己的情况。
“那你还选最恐怖的?”
“我觉得你能带我。”
“……”
我还不是要靠姜深开挂!
这场密室游戏一共六个玩家,另外四人是读高一的小朋友,彼此都认识。只有我和庞诲是大学生,如果姜深也算的话,我们是六人一鬼。
这么说好像挺恐怖的。
本场密室解密的NPC有三个,有单人的支线任务要做,恐怖指数满星,解密难度也是满星。
六个人戴着眼罩排队进入场景中,由于庞诲是在场里面个子最高大的,所以他排在第一位。
为了方便姜深跟着我,所以我自告奋勇排在最后。
当眼罩解开后,四周昏暗一片,一丝丝的光线从头顶筛落,能看到细小的浮尘。
耳边听到滴水声,墙角的褐色液体让人后背发凉,不想去深究是什么液体。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一吹,带来一股铁锈腥味。
“哦,上面有个吹风口,梁从容你看。”
我还没来得及害怕,姜深就指着他头顶,还告诉我哪个角落躲着准备吓人的NPC。
他这样完全破坏了神秘恐怖气氛,以至于别人在吓得乱蹦乱跳时,我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吓人的突脸环节对于姜深来说没什么好玩的,他反过来能吓死对方。
不过他没这么做,而是把重心放在了解密上。
在一个开箱环节中,跳出来一个假的尸体道具。
“啊——”
高中生们慌不择路地跑,甚至庞诲带头冲锋,还要拉着我一块。
“庞诲别跑了!还有拼图没完成,得不到信息!”
“那个NPC从床板下面跑出来了,先绕开再去解题!太可怕了!”
根本不是庞诲的对手,他拽着我快跑,六个人在狭窄的巷道里穿梭。结果在尽头是死路,一个窗口打开,人头掉落,高中生们惊声尖叫。
庞诲吓得一愣,几秒后,他干脆抱起我就跑,恶鬼从暗道爬出来继续追击,莫名其妙变成了追逐战。
他一个美术生硬是变成了体育生,抱着我跑了两条路。现场太混乱,所有人都跑散了,我本来不慌的,可我回头发现姜深不在了。
这一刻,我终于有些慌了,可我又不能当着庞诲的面喊姜深。
进了房间将门一关,庞诲用后背抵着门,但他依然公主抱着我,两个人紧紧挨在一块,彼此的心跳都很快。
我再次到处乱看,希望姜深能从哪个旮旯里飘出来。
“梁从容。”
“庞诲别怕,我们先躲着,你把门抵着,我看看有没有什么暗格机关之类的。”
听到庞诲有些颤抖的声音,我以为他是怕的,拍拍他的肩头,我正要从他身上下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抱着我,赶紧屈膝把我小心放下。
庞诲的双手握拳又放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很不可思议那样。
该不会是被吓迷糊了吧,我抬手在他面前晃晃,“真吓着了?要不要休息一下,等会你的单人任务我替你去做,还是不玩了?”
“我……”
“你怎么?”
他的微表情很不对,而且刚刚是连名带姓叫我,那语气神态还挺像姜深的。
难道……
“我是姜深。”
庞诲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气,他避开摄像头,然后缓缓地轻声说出这句话。
这次轮到我震惊了,面对面看着他,都不知道这一刻的心情是如何。
“鬼上呜呜……”
我还没说完,就被他捂住嘴,‘庞诲’指着墙角上方的摄像头,提醒我小心说话。
毕竟密室里面很多地方都有监控,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很难解释了。
他的手拿开,我现在心脏跳得更加快,也更加紧张了,禁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如果可以的话,我可能会去抱抱他。
“姜深?”我克制着激动望着他,手上还在捏啊捏。
“捏了也不是我,笨,别瞎感动。”
他把我的手拿开,自己感受着占据庞诲身体的感觉,我绕着他走了一圈,总算是淡定了些,便问他,“什么滋味?”
“吃人的感觉。”他始终背对着摄像头,嘴型都拍不到。
我还是有种做梦的既视感,我对庞诲是没什么想法,但知道姜深鬼上身以后,就忍不住想要戳一戳。
“你什么时候变的?”
“人头掉下来那会儿,庞诲应该吓得不轻,你们挤成一团,我想扶你,忽然就进了他的身体。”
“所以……是你抱的我?”
“这、这不重要吧。”披着庞诲的皮,姜深有些不自在地转开脑袋。
“那庞诲怎么样?会影响到他吗?”别把别人的身体给搞坏了,我肯定是要背锅的。
“他好像没知觉了,等时机合适,我就从他身上离开。待得太久,怕他身体不适。”
“嗯,那我们现在休息一会儿?”
这话刚说出来,外面传来剧烈的敲击声,根本没有时间休息,NPC来间接催促推动剧情了。
姜深习惯性地想穿墙去看,结果脑袋磕在门板上,我忍不住地耸肩笑。
“你悠着点,别把他脑袋撞伤了。”
“……现在疼的也是我。”揉着脑门,姜深嘀咕一句。
没办法,根本不能休息,再不走剧情,我都怕NPC破门进来了。姜深想了想,“我来做单线剧情,等到度过这个高峰后找机会离开他。”
“哦,也可以,加油!”
“我开门后,就把NPC引开,你往左手边走,一直走,遇到岔路口,有一棵树,上面有符咒你去揭开,可以得到一把钥匙。”
这就是作为阿飘提前踩点的好处,我努力记下,这些线索能得到,但还有一些推理的情况,就只能交给姜深了。
他数着三二一,人一冲出去,我就马上向着左边逃跑。
在逃的过程中,我把钥匙拿到手,顺便还将一个高中生给捡到。一路上我一边跑一边捡队友,我还能听到姜深那边电锯的声音。
高中生们收集齐了,大家手上都有一些道具,我们凑到一块拼,发现还少很多。
“只能看看那个哥哥手上有多少道具了。”短发女生期待地说。
“刚刚那个哥哥是不是都吓僵硬了。”一个高中男生小声说。
“原来帅哥也会怕鬼。”马尾辫女生有些幻灭。
“谁说男的不能怕鬼啊?”又一个男生反驳。
我看着这些小年轻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加入话题,最终我选择沉默。
在桌子底下等了两分钟,我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姜深跑了两圈把NPC给甩掉,他对着桌底探头,把一串铜钱给我。
这两年的默契让我俩不用多说就知道怎么做,安顿好这些高中生,我抄起铜钱就跑去东南西北四个角落安放。
与此同时,姜深带着高中生们转移地方,去往每个阵法的位置站位。
又开始一场追逐战时,为了让高中生先跑,我和姜深断后。
黑漆漆的巷子里,我被脚下的箩筐绊了一下,立即遭到身后NPC的扑扯。
“我来换她!”姜深折返回来,举起手要求道。
对方同意了我们交换人质,姜深伸手过来拉我。牵手的这一刻,我的害怕消失,心里觉得很奇妙。
姜深捏了一把我的掌心,“你要分得清是谁哦,梁从容。”
“我分得清,你快代替我坐牢去吧。”
“……”
第033章
三个小时的密室,几乎没有什么喘息的时间。之前很少有人通关,我们这个拼团的组合倒是成了这个月的第一队通关者,每人得到一个钥匙扣奖励。
钥匙扣有小僵尸、吊死鬼、水鬼、火鬼之类的,我要了一个小僵尸,看着还挺可爱的。
姜深用庞诲的身体坐在休息区,高中生们从一开始的不信任到现在的佩服,情绪转变得非常快速,对着他一顿夸。
从寄存箱将两人的包包拿出来,我看着靠在沙发上的庞诲,他现在已经闭着眼睛,看上去睡着了。
没过几秒,姜深已经在我身后,我都没有看到他抽离的画面,怎么跑得这么快。
“你陪着他休息一下,搞不好会发烧感冒。”姜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后遗症这么大?”
“是啊,这怎么着也是鬼上身,算是邪祟,或者阴气入体吧,老人家不都有说法,遇到这些了会吓着,头疼脑热的。”
“确实可大可小。”
我就知道我要善后的,不过现在不知道会有什么症状,我只能买两瓶水,然后耐心等在庞诲身边。
这次的附身快得我来不及想太多,甚至都没好好与姜深聊,全程都被激烈的密室游戏给推着走。
我觉得有点可惜,但又觉得这是一场意外之喜,至少他这次借着庞诲的身体,体验了一把游戏,而我也知道了,他的确可以上身。
但我贡献自己的躯体,姜深似乎不乐意,他很排斥。
姜深忽然开口,“梁从容。”
我:“嗯?”
“你说我有没有可能附身到别的地方?”
“我么?”
“不是你的身体,我不附身你。”
“为什么啊,你看不起我。”
姜深就是不对我进行附身,他宁愿对着那些玩偶,上演国外恐怖片。
我也不能强行按头他附身,只好说道:“要不回宿舍试试?正好室友的男友送了一个超大的猪娃娃,这个不是人,你上身了没有愧疚感吧。”
“你是故意找猪的,对不对。”
“你要是觉得猪不好,我们坐着的这个沙发你要不要试一下?还是这个茶几?或者柜台上面的招财猫?”
“越说越离谱了。”
我们在这里等了半个小时,庞诲慢悠悠醒来,他嘶了一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喉咙里发出不太舒适的声音。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疼吗,还是身体酸痛?”停止和姜深聊天,我关切地看向他。
“我好像睡了一觉?啊、阿嚏!全身是挺痛的,阿嚏!”
怕自己把鼻涕打出来,庞诲捂着鼻子,我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看他擦了后,又把矿泉水拧开瓶盖递过去。
庞诲都有点不好意思被我这么照顾,他拿过水一口气喝光了,我就问:“还需要吗?”
“不用了,就是刚刚一起来很口渴,阿嚏……”
少年赶紧又用纸巾捂着鼻子,话说不到两句,又是几个喷嚏打出来。
“我们去医院看看吧,身体要紧,下次还能出来一起玩的。”
“可是……”
“没有可是,我陪你去医院挂号。”
庞诲觉得出来玩,要是半路变成去医院了,这也太扫兴了。但他确实身体状况不佳,对于密室里出现人头后所发生的事情,他只有模糊的一点点记忆,其余的实在记不起。
在我略显强硬的态度下,庞诲没有硬撑了。路上有一家中医馆,里面病人还挺多,庞诲觉得这家应该还不错,就说在这里看看。
我想着,会不会在医院检查更全面,姜深却说道:“在这里开点药也行,要是两三天还没好再去大医院。”
如果把他鬼上身这个状况代入成邪风入体感冒,我确实能理解。
医生是个上年纪的奶奶,她在看庞诲时,眼皮子一撩,往我后面看了一眼。
姜深猛地往天花板一贴,“感觉这位奶奶能察觉到我。”
这么厉害?
医生给庞诲看完就开了药,的确是感冒了,体温也比较高。现在坐实了鬼上身会感冒,庞诲的体质算不错的了,要是再抵抗力差点,估计得发烧吊水瓶。
医生让他现在就可以在诊所内把中午的药给吃了,我立即起身找了一次性杯子接水,看着他吃药。
“从容。”庞诲手里放着药,憨憨地对着我一笑。
“嗯?”
“你忙前忙后的,好像姐姐哦。”
“我本来就是你学姐,而且我家里是有个弟弟。”
“我可不是你弟弟。”
他说完,一口气把药丢进嘴里,又灌了一杯水吞服。吃过药,庞诲还有些头昏,我就坐在他旁边,他脑袋打摆子,不小心靠在了我肩头。
不过庞诲马上强打精神,我什么还没说,他就坐直了身体。
毕竟是姜深让他感冒的,我认为也有我的原因,给他当个靠垫我是可以做到的。
“想休息的话可以靠着我,你不舒服,这里沙发位置也不多。”我这么说道。
庞诲吸吸鼻子,摇头了,“这不太好。”
在诊所休息了十几分钟,我看庞诲真有点打瞌睡了,就拍拍他的肩膀。
“休息好了吧,我们回学校,你可不能在诊所睡着,你今天回家还是回宿舍?”
“宿舍吧。”
“嗯,我来开车送你去宿舍。我刚刚还点了午饭送过来,是你喜欢的肉粥和肠粉,还有一些水果。你带回宿舍吃,一定要吃了午饭再休息,不要饿着。”
以前梁晟晟生病,爸妈在上班,我也是这么照顾弟弟。不过反过来也成立,我也有被弟弟照应的时候。
庞诲作为独生子,还有点不适应这样。他看了我好一会儿,呆呆地点头了,表示他都听进去了。
姜深看他乖乖的,倒也松了口气,万一不配合,睡着了过去,我又背不动庞诲,就只能再次附身,把他送回宿舍。
中午一点,我把庞诲送到了宿舍楼下。他的车不能一直停在学校,按照以往的惯例是在隔壁街的一个地下停车场,他办了年卡的。
庞诲不想让我太麻烦,就说自己去停车。我拒绝了这个提议,把他送回宿舍,我去停车,然后再回来给他送钥匙。
看我这么殷勤,庞诲又过意不去,就让我暂时拿着车钥匙,不用送还了,下次他来找我拿是一样的。
我也拒绝了他这个建议,毕竟这是贵重物品,我可不敢保管。
看我没收车钥匙,庞诲还显得有点失落。
终于把他安顿好,我也得了空去食堂吃午饭。姜深坐在我旁边提醒,“你这两天要注意他的状况,时刻问着。”
“嗯,知道,毕竟是我俩的锅,这得背。”
午饭吃完就慢慢地散步回宿舍,我顺便给家里打电话问问最近情况,言语间也提到了李阿姨,我妈说姜家现在挺好的,姜深的外公外婆都过来住了几天。
得到这个消息,姜深就更加放心了。
回宿舍换掉鞋子,我准备看会儿书,姜深敲敲我的桌面,“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什么?”
他随手一挥,就把阳台的窗帘给阖上,室内光线顿时昏暗,姜深指着在阳台板凳上坐着的猪娃娃。
这个娃娃当初室友抱回来时,我们就起哄媳妇背个猪八戒。
我现在想起姜深说的事了,“你真要附身到猪娃身上?”
“它又不会感冒。”
“可这是室友的东西,不太好。”
“倒也是,万一我弄坏了还得赔。”
“你等等,我现在下单买一个,同城送的话,下午就到了。”
“还是要花钱啊。”
“对啊,从你冥币里面扣,这个月给你烧少点。”
姜深笑了笑:“随便你扣。”
我打开手机进入店铺,姜深凑过来和我一起选。选了半天,他不要猪的,也不要太可爱的,最后我做主选了一条一米八的咸鱼抱枕。
姜深不准我买这个,我俩就争夺手机。我肯定是抢不过他这个阿飘的,不过他还是让我给买下了。
一条灰白相间,并且眼珠子都是死鱼眼的咸鱼抱枕就在下午三点送到了宿舍楼下。
我拿了咸鱼,就把包装拆了丢在楼外的垃圾箱中,过路的学生都对我肩膀上的咸鱼投来注目礼,这感觉还挺像钓鱼人钓到大鱼到处炫耀一样。
把咸鱼放在椅子上,我对着姜深做了个请的动作,“来吧。”
姜深不为所动,“我连腿都没有,怎么,当美人鱼?”
“呃,难道你附身布娃娃了,真的像恐怖片里一样可以走路?”
“之前可以,现在不行,因为你买的是鱼。”
“没有腿的梗别玩了。”我被他噎了一下,窘迫地解释,“我买鱼,也是想着你生前那么卷,累不累啊,让你当咸鱼试试躺平。”
“我谢谢你?”
“不客气。”
在我期待的目光中,姜深想了半天,还是飘到了咸鱼娃娃上。这次我亲眼看着他融入进去,不像以前那种穿模的方式,而是进去了就没有露出来的灵体部分。
“姜深?”
我耐心又等了几十秒,再次喊一声,“咸鱼阿深?”
“……梁从容。”
突然,咸鱼的尾巴甩一下,他的鱼头也动了动,在椅子上扳动。
他有点艰难地扭头看我,配上这个玩偶的样子,难得让姜深有了滑稽的感觉。
“起锅烧油,你要红烧还是清蒸?”我一把握在他的尾巴上。
姜深猛地甩起尾巴,但是柔软的布料挣脱不开我的铁手,还没适应这具新身体,他实在拗不过了,就真正地变成咸鱼瘫在椅子上。
“随便你煎炸煮焖,我现在是咸鱼了。”
“嘿嘿。”
少见他这个生无可恋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住笑,对着他的鱼鳍又摸了摸。
布偶的用料很柔软,细小的绒毛也是干净的,手掌心抚过很舒适。我摸着摸着,就蹲在椅子前,将脑袋埋在鱼肚皮上。
“……”
咸鱼阿深震动两下,然后彻底变死鱼。他大概忍了许久,终于憋不住地开口。
“你抱够了吗?天气也不是那么冷,不用我取暖的。”
“咳,我买的这条咸鱼很不错吧,手感特别好,摸起来相当柔软。”
被他提醒,我立即从鱼身上起来,扒拉好自己的刘海,生怕他看出我想抱他的心思。
姜深也不说我刚才抱他的事,而是转开话题,“梁从容,我可以动,当飞鱼。”
“你飞一个看看。”
话音一落,他还真从椅子上腾空,胖乎乎的一大条咸鱼在寝室天花板上游来游去。
“哇,这样我以后就可以遛鱼了。”
“这不是鱼,你是想遛我吧。”
“不敢不敢。”
想给咸鱼布偶套上项圈的想法只能遗憾毙掉,但这次又证明了一件事,姜深可以附身在无生命物体上。
间接来看我可以触碰他了,虽然是玩偶的质感。如果他不消失的话,这样也能过一辈子呢。
第034章
自从姜深意外附身庞诲导致他感冒后,我密切关注了他好几天,没有什么大问题,在三天后就差不多康复,药也不用吃了。
只是之后发生了一件让我很意外的事情,我被庞诲表白了。
不是非常隆重的让人下不来台的点蜡烛摆爱心告白,就是很寻常的,他病好以后约我去工作室看雕塑。
当时室内就只有我俩,外加一个阿飘姜深,我都没意识到哪里不对。
等我看完了雕刻作品,庞诲害羞地递给我一捧玫瑰,说能不能做他女朋友。
他可能也是紧张,玫瑰花差点怼到我脸上。这一刻,我的心情是高兴的,应该是人生第一次被这么正式地告白。
就是一种虚荣心得到满足吧,何况庞诲很帅气,专业也非常好,被他表明心意,怎么会不高兴。
我当时脑子里就走马观花了,姜深却不在我周围,他似乎早就察觉了会有这一出,然后躲在了我看不见的地方。
如果没有阿飘姜深,或许现在面对这个告白,我会答应试一试。
一般来讲大四的时候都是情侣的一道坎,到我这里就完全变了。
“花我收下了,很漂亮,我也很高兴被你告白,不过对不起,庞诲,我们做朋友更好。”
我将花轻轻地捧回怀中,仰头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也很诚恳地说出心底的话。
庞诲并不觉得意外,他甚至是呼出一口气,摆出一脸释怀的神色。
“嗯,其实我知道的,从容。”
“知道?”
“我从联谊会上看到你,当时就挺吸引我的。然后接触下来,觉得和你相处很舒服,我其实在上个学期就想和你表白。”
看来姜深还是没看走眼,庞诲对我确实比较早就有心思了。
庞诲勉强地笑笑,虽说知道是一回事,真的被拒绝也还是有点难受。
“我隐约觉得你应该会拒绝我,你身边也没有什么男性友人,我算是你比较亲近的异性朋友了吧。还是觉得离你有一段距离。”
“嗯,是的,我觉得和你相处也挺舒适的。”
“可是也只能是朋友了对不对,我犹豫到你快要毕业才告白,心里也是担忧的。但自从感冒一场后,我就觉得不能再拖了。”
难不成是姜深的附身给了他什么灵光一闪?
我的猜测是得不到答案的,庞诲又说道,“虽然你会拒绝我,但你好像并不是不想谈,我总觉得你在等什么。”
轻微的面部抽搐暴露了我对这句话的反应,将视线转移到错落有致的展台上,我看着半成品的抽象雕塑。
“你说,我在等什么?”
“不知道,反正不是等我咯。”
我笑着回看他,“走吧,我请你吃晚饭,你才大二,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的。”
“好官方的安慰啊。”
“你要是不吃这顿饭,还给我省钱了。”
“吃!”
用美食来慰藉自己的失恋,庞诲还是有所保留了,没有去高档餐厅狠狠消费我一顿,两个人去了自助烧烤。
但是从工作室离开,我都没有再看见姜深了,他大概是给我和庞诲单独相处的空间吧。
傍晚,庞诲开车我送到宿舍楼,我在附近没有看到姜深。室友在宿舍的时候,姜深也不会待在里面。
想了想,我朝着学校景色比较好的方向走去。思考着他会在哪里飘,绕了一大圈,天都完全黑了。
路灯成排亮起,我想到一个地方,马上步伐一转跑去图书馆找。这回是在二楼的自习室逮到他了。他看到我过来,还挺意外的。
姜深跟着我走出灯火通明的馆内,拐到人少的凉亭后,他好奇道:“就你一个?”
“嗯,我和庞诲吃了晚饭就回来了。”
“哦。”
他看上去情绪还挺低落的,没有平时看起来那样活力。我用手指在他透明的身体里戳一戳,“你怎么了?”
“我可以问吗?”
我笑,“你有什么不能问的,我俩这关系还要顾及吗?”
“这对于中学的我来讲,可真是难以想象的待遇。”
“少阴阳怪气了!”
几句扯淡就把刚才的沉闷气氛冲破,姜深问我是不是答应庞诲了,我干脆地摇头。
“没有。”
“……”
他露出一种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微妙表情,我一直在仔细观察他的神色,觉得他在高兴和为难之间徘徊。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还学着他的样子做,发现根本学不到精髓。
“庞诲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
“笑话,你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
“阳光、长得帅,又是搞艺术的,还是潮男,不是很符合么?”
“是很优秀,可惜不是。”
我也很纳闷,都差不多两年了,还是没把姜深给放下。或许他真正地走了,我是不是才能重新开始?
但这句话我不敢和他说,我怕我说了,他马上就走。
告白并没有影响到我的日常生活,我还是按部就班地过着所剩不多的校园生活。
在我发现了姜深可以附身到无生命体上后,我感觉我俩的相处模式多了一些趣味。比如让他附身在我的挎包、台灯、书本上面……
有了姜深以后我的东西都不会丢,他总能找到我偶尔遗忘的东西在哪里。
大四的第一个学期飞快过去,大蝶拿到了保研资格,菜菜和阿梦都有自己的划算,我们几个都是想着回家乡建设的,没打算在外面拼搏。
寒假第一周,我们这栋楼的大四生,就有一些同学把不再需要的东西寄送回家中。如果是本地的学生就更方便了,家里人开车来拖。
我也寄送了秋冬的衣物以及一些前三年的课本、资料,办完这些事后,我又是宿舍最后一个离开的。
走之前我去看了小裙裙,给她烧了纸,还和庞诲吃了一顿火锅。
这次回家,家里的装饰有了一些变化,沙发的布套换了,阳台多养了几盆植物,梁晟晟又拔高了一截,我怀疑他吃了饲料。
师兄的鬼魂又变得淡薄了一些,我要是不认真看,可能都发现不了。
它现在也不频繁地去跳广场舞了,好像一下子变得懒惰,天天懒洋洋地在小区里到处趴着。
猛地一抬头,若是看出它在窗子上贴着,也还是有几分惊悚。
姜家的氛围转变应该是最明显的,李阿姨肚子已经很大了,距离预产期是越来越近,姜叔叔早早就订了月子中心。
似乎整个光明小区都在盼望着这个孩子的出生,街坊邻居言谈间的快乐氛围和大二暑假那年是天壤之别。
在回家的路途上,我就一直在调整心态,这次回来应该就是告别了。
跨年那天,我们一家去看了烟花,这次姜深也跟着去了,算是弥补了去年没能一起看的遗憾吧。
可惜照片里无法体现他,绚丽的花火中只有我的背影。
冬天的假期是短暂的,还没回过味,就好像又要离开,彷徨的心情因为冷冽的天气会沾染几分粘稠的郁闷感。
我又准备着去学校报道,只不过这次没有什么物品需要带。
现在我学会了提前和姜深说,而不是先入为主地去思考。
“姜深,我买三天后的车票返校,你是在家里等着你妈妈生产,对吗?”
“嗯,不过等到满月了,我会来找你的。”
“呃?”
“不欢迎啊?”
我前后整理他这话的意思,“你是说,等你的弟弟或妹妹出生,你还在?”
“嗯,大概率不会消失。”
我几乎是眼睛一亮,“为什么?想看爸妈振作,想迎接家里的新生命,应该没什么遗憾了吧?”
“那你想我离开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算好,在这个时刻我依然没有勇气坦明我的心意。
由此可见,庞诲向我告白也是有着很大的勇气。姜深都死亡两年了,我还是不敢和他摊牌。
“我觉得你不想,虽然你不说,但我能感觉到。”
一反常态地没有逼问我,也不说别的嘲讽话语,姜深微笑着摸摸我的脑袋,他不附身,就只能穿模。
我被他碰得脑袋冰冰的,心头郁郁地问,“那你……会在什么时候消失?”
“不知道。”
“怎么就不知道,关于家庭的遗憾你填补了,还剩下什么让你担忧?”
“因为会有新的遗憾,我想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我的家人。”
“你难道还想守护二胎长大?”
“……”
“这个想法很好,你这个做哥哥的,也可以护着老幺,直到对方成年。”
“再栓我十八年是吧。”
我这态度有些明显了,怎么看都是希望他留下来的。姜深又不是傻子,自然感受到了我的情绪。
“你啊,想我留下,大大方方说就是了,怎么没点长进。”
话都聊到这份上,我就顺势讲明自己的顾虑。
“我就是觉得,我算老几。我想你留下,你就必须留吗?我凭什么能把你拴在这里,你的家人也逐渐恢复,或许你早就累了。”
我的语气有些冲,姜深也不往心里去,很包容的样子,就像以前那样安慰我。
“你不要在这自我瞎想,脑补我累了。你都还没毕业,工作也没找,恋爱也没谈,成家立业你一个都没沾。我是没机会经历这些,我看着你去做,也算是一种弥补自我的方式。”
“看我?”
“对,我们一块长大,虽然中学不怎么挨边。但还是很有感情的,我死得早,很多事情没法体会了,你代替我去经历,就好像我也能透过你感受。”
“那我借你身体,你去感受吧。等毕业了,你可以替我找工作。”
“……”
这场交谈依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结果,只是确认了他暂时不会消失。
三月初我开学去了学校,三月底李阿姨就生了,是一个很健康的女儿,有七斤重呢。我家都去看了,妈妈还给我发了几个小视频。
小女孩皱巴巴的,刚出生没多几天,但她不怎么哭闹,吃得好睡得好,有奶水就吃奶,没奶就吃奶粉,怎么都可以。
这不就是报恩来的。
姜家的一件大事算是落地了,我最近在修改自己的毕业论文,也有去逛校园招聘,陪我一块去的是庞诲,说是也感受一下找工作的刺激。
我有时候会猜测姜深作为一个阿飘要怎么来我学校找我,可能也是蹭高铁吧,心血来潮还能蹭飞机。
谁说阿飘就不能搭乘工具了,不然影视剧的电梯中怎么总有鬼。
逛了好几天的校园招聘,大部分都是学校本地的工作,如果想要回家,我就得毕业了回去找。
我现在也开始关注考试的消息,加了一堆上岸群,同学们也分成了考公党和考研党。
或许是姜深这两年给我辅导,让我的基础打得牢靠了,现在做事情心里更有底气。
偶尔压力大时,我会跑去商场和小裙裙玩半天。
可是在五月份的月初,小裙裙忽然对我说,她要离开了。
她说她现在很满足了,在商场待了那么多年,也和我交了朋友,我即将毕业,她也该从这个状态中“毕业”。
我问小裙裙,升天以后又会怎么样,是彻底消失了,还是转世投胎了。
她茫然地摇头,这么高深的事情她才不清楚,不过她是真的满足了,没有什么执念让她想要继续留存下来。
三天后,我真正地送走了小裙裙,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淡薄,在春季的日光中,从我的眼里彻底消散。
是不是我看不见她了,就代表着彻底的湮灭?
已经提前道别过了,可在作为见证者时,我还是忍不住鼻腔酸涩,给她烧了最后一次纸钱。
我买了一杯奶茶,坐在殡葬店旁边等着纸钱烧尽。水鬼大叔走了,小裙裙走了,想想就好像见证了大家的二次消逝。
她走之前,说会保佑我,祝我顺利找到事少钱多的工作,一辈子不用操心。
真是美好的祝愿,弄得我抽抽噎噎地哭了一场。
夜里八点多我才回宿舍,在楼下看到灯没开,才想到室友们都还没回来。
“梁从容,你哭过了?”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飘在门前的阿飘少年。
两年来的相伴,他是一点没变化,而我胖了瘦了总是在成长着变老。
一想到姜深也要走,失去小裙裙的悲伤本来止住了一点,现在看到他,就如决堤一般倾泻出来。
喉咙抽紧,眼泪又让眼睛感到刺痛,我低头快步走到宿舍门口开门。
姜深跟着我进来,他一下子附身到咸鱼玩偶上,用长长一条的柔软身体将我圈住。
“发生什么了?”
“小裙裙升天了。”
“这不是好事么,说明她圆满了。”
“是该这样想,但我就是觉得……有些难受。作为阿飘的时候虽然摸不着,可她总是在的,可以交流,可以看到。现在真的没有了,就好像又死了一次。”
姜深没有多说,安抚地用短短的鱼鳍拍拍我的后背,感慨道:“这条咸鱼是真不好操作。”
“你家小妹怎么样了?”自顾自伤感了好一阵,我把脸上的泪水擦在了咸鱼身上。
“很健康,很能吃。不过……”
“什么?”
“我要是给你说了,你会不会又哭。”
“我家里人出事了?”我激动地掐住咸鱼阿深。
“不是,是师兄也走了。我妹妹满月那天,师兄过来道别,说也让我对你说一声。”
“……”
好不容易藏住的眼泪水,这会儿又泛滥,我再次将头埋在咸鱼身上,把他鱼鳍都打湿了。
“师兄还说会保佑你健康快乐、长命百岁的。”
“姜深你过来惹我哭的是不是。”
“哭吧,至少我还在呢。新生和离去,不都是生物的课题吗,包括阿飘也是,至少师兄和小裙裙包括水鬼大叔,都陪我们走过一段路程。”
“我不是只要一段路……”
“贪心啊,梁从容。”
第035章
七月份我顺利毕业了,也在班长那里领到了相册。
姜深吐槽我的毕业照没睁开眼,看着很搞笑。这只能怪我运气不好,拍的那一瞬间眨眼了,结果就是半死不活地眯着。
他足足笑了我两天,是提起来就会笑的程度。
幸好,我们班还专门做了一个毕业合集相册,里面收录了班级同学日常的照片,还有以往的合照,不至于让我的毕业集体照只剩下滑稽。
六月底七月初这会儿,大四的学生除了读研的,其余人都在努力地搬运东西回家,像是一群辛勤的蚂蚁。
我不由得有点伤感,难道这是文科生的特色?总有一种人走茶凉的淡淡忧愁,这一别,有些人就是一辈子也见不到了。
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姜深已经帮我把沉重的行礼都整理好。现在师兄走了,他好像变成我认识的阿飘里面最厉害的。
其实这一年我有看到过别的阿飘,但是没有建立起连接,很多时候就是一闪而过,我确信自己不是看花眼,而是实打实地看到。
这么几年了,我也习惯了看见阿飘,对这个群体也不是那么害怕了,估计是因为恶人比阿飘多得多,社会新闻总让人大开眼界。
姜深说他们这个群体一般都是冤有头债有主,不像一些活人心里还会憋着坏。
或许真正的恶人死了,是连变成阿飘都没机会的,所以我都没看见作恶的阿飘。
我把东西都快递回去,还剩下一个行李箱和背包就能自己带回家。
中午去搭车之前,庞诲请我吃饭,等吃完了就送我去高铁站,他这个安排还是非常贴心的。
“你走了,我又得重新找模特。”
“你模特好多的,哪里缺我。”
“你怎么知道我模特多?”
我笑一笑说自己掐指算出来的,其实是姜深说的。
进安检之前,我对庞诲说,欢迎他有空带朋友来我家这边玩,我和家人一定会尽心招待。
就这样,我与求学四年的城市道别了。
回了家我刚想躺平一阵,先不说我妈催促着我整理寄运过来的东西,姜深从自家遛达一趟回来后,就让我找工作。
骨头都还没躺软,就要起来卷一卷,我打开招聘网站,姜深把我的网站关掉。
“我们先复盘,而不是盲目求职。”
他飘在沙发上方,而我抱着自己的咸鱼布偶,也快蜕化成咸鱼了,懒散地问,“复盘什么?”
“你三月份考公失败,差距在哪里,是哪一门拖了后腿,然后明确你的求职目标,考编你就盯着编制考,不要看别的企业招聘。这一年先脱产考试,今年不上岸,明年就找个班上,边上边考。还有你的商务英语也可以考个证。”
我觉得他说得非常有道理,规划也是很合理,但我一听就觉得脑壳疼。
“梁从容,毕业不是放松的时候,毕业才是水深火热的开始。”
“……那在下油锅之前,我能不能先躺躺。”
“不行,你要带着我的份去考工作。”
“那我不得考个全市第一才对得起你啊?”
姜深把我的咸鱼抽走,用鱼尾戳我肚皮,“不用按照我的标准,而且我也不一定能考第一,考编都是藏龙卧虎的。”
“为什么被你形容得有点热血了,像武林高手。”
“可以这么类比,好了,拿出以前考六级的状态,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一个良好的备考环境和状态吧。”
姜深知道按照我这惰性,一旦躺下了,可能就会卸掉一大半的劲儿,趁热打铁才是最好的状态。
在他的督促下,我还没休息三天,就在家复习。一天中大半的时间都在房内刷题,写他圈画的申论题目。
吃完晚饭会去楼下消消食散步,但是没有师兄了,我不要再陪谁跳广场舞,明明我的舞技也提升了不少,至少不会四肢不协调了。
我有时候会望着跳广场舞的人群发呆,想象着师兄学着大叔大婶们的模样。
姜深的妹妹我们都叫她珠儿,姜叔叔时常抱着她在小区遛弯。因为女儿的出生,为了照顾老婆孩子,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拼命加班。
听说姜叔叔的公司要竞选一把手,他看起来是不准备再往上奋斗了。因为再往上,就意味着要牺牲陪伴家人的时间。
在工作和家庭中,姜叔叔选择了家庭。
我有时候学累了,散步看到珠儿,也会去抱一抱逗一逗。李阿姨也时不时带着珠儿来我家串门玩耍,我妈看着小婴儿喜欢得狠,养得白白胖胖,又不认生,谁都能抱。
这天下午天气很热,我刚写完一张试卷,脑子感觉要空了。去厨房翻了一根冰棒吃,就在房间享受姜深的冷气服务。
“你这样子,下半年上岸还远得很。”给我吹着冷气,他指着我的卷子。
我吃完冰棍,往床上一瘫,“真是人间炼狱。”
“你已经很幸运了,有我这个阿飘帮你整理考试资料和报考资料,很多人可是要报班,或者单打独斗哦。”
“你说得对,我要感恩。”于是我又仰卧起坐支棱起来。
说实话,姜深现在发挥的作用,毕我家里人都要大,对我的影响也是越来越重。
这个夏天我哪里也没去,社交网站上看到大学同学去旅游,菜菜和男朋友谈婚论嫁,阿梦找了一个私企上班,工资还挺高,大蝶保研成功,她是玩得最痛快的。
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在朋友圈里散开,指向了不同的未来。
偏偏在我备考的时候,还有人来问我找对象了没有,爸妈两边的亲戚问过来,家里人都挡掉了。
但是挡一次还是二次,爸妈想着宜疏不宜堵,就把这些事告诉给我。
我想着问姜深,他说可以看看,接触一下。
“我以为你会拒绝的,现在谈什么对象,找工作要紧啊。”我感到不可思议。
“说不定找个好对象,还能养你,你就真躺平了。”
“我是想躺平……但……”
我也不是那种女强人,只不过按照我最真实的想法,那就是姜深没死,我俩青梅竹马能走到结婚,他在外面赚钱,我在家主内。
可是这并不现实,就算他没死,好像也不现实。
“梁从容,总之就是你不太乐意,现在想先工作?”
“对啊。”
“一点都不想接触?”
“是的,浪费时间,等我考上了再说。”
“行,有志气,我们专心上岸。”
从这以后姜深就不提恋爱这个话题,我也和家里人说了等考上工作再说,这阵子身边就彻底清净了。
就这么扎扎实实地复习备考,等到了国考那段时间,姜深根据我的需求和性格筛选岗位,琢磨两天,我在网上报名选择了市里的岗位,只招一个呢,真是打破头去抢。
虽说自己准备充分,但我和姜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参加完了国考,我并没有松弛下来,姜深怂恿我去考事业单位,趁着现在还有劲儿。
于是我又马不停蹄地投入考试中,只要是市区或者下属的县城,有机会我都会去试一试。
一月中旬时国考成绩出来了,我进了面试,但是和第一名有五分差距。
虽然上岸的希望渺茫,但姜深让我冲一把,就当是去面试走过场,体验一下氛围也好,更是给自己积攒经验。
我能怎么办,只能听他的,按照我以前的性子,那就是随意点,不会那样拼,主打一个松弛感。
不过社会还是给我上了课,有时候付出了也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结果,竞争对手很多,别人也不比自己付出得少。
调整心态接受失败也是重要的一课,人生总是有起有落,比起生死,这些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在很多次考试中见到了形形色色的考生,甚至遇见过很多怀孕去参加考试的女性,我觉得比我强悍多了。
国考我失败了,第一名守擂成功顺利上岸,是个非常优秀的单身女性。
她说她今年三十三了,备考了很多年,也失败了很多年,我当时听到她聊这个,都觉得压力很大。这么多年要顶住流言蜚语和怀疑,还有长辈的催婚,真的很强悍。
这位姐姐还鼓励我,说以后的路还长,只要没死就总有希望。
当时姜深飘在我旁边还连连赞同,我听到这些生死的话题,难免有些唏嘘。
姜深若是还活着,现在应该在读研。
今年三月底是他妹妹珠儿的周岁,我家里筹备了一个平安金锁做礼物。
以我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送这个并不超过,李阿姨很开心地收下了,祝我和梁晟晟一帆风顺。
毕竟我现在在考工作,梁晟晟读高二,下半年就要高三了。
别说这日子过得还是挺快的,一转眼我就毕业快一年了。
今年春季的省考我又没考上,姜深安慰我说运气也很重要,说不定是时候没到,继续考不要停。
我虽然有些焦虑,但总体心态还行,可能是因为姜深一直陪在身边的原因,总让我不那么孤单,做什么都有他陪着。
比起他可能会消失的担忧,这种对工作的焦虑还不足以影响我太多。
我反思自己是不是恋爱脑,后来我觉得不太可能,我只是一个自我纠结的矛盾体罢了。
我给自己设限,如果今年九月前还考不上工作,我就先找个地方上班,总不能一直脱产。
这么忙忙碌碌了一整年,或许我的运气终于来了,我事业单位上岸了,简单来讲就是办公室的工作,我是可以胜任的。
看到成绩的那一刻,姜深比我还激动,好像家里不成器的女儿终于出息了。
这个比喻不太对,硬生生把他一个如花似玉的十九岁阿飘说出四五十岁的架势。
第036章
从学生跨度为上班族的感觉是比较复杂的,有期待也有胆怯,只是比起别的入职新人,我多了姜深这个外挂。
这么想想,我是非常幸运的。
从我上岗第一天,他就与我形影不离,有些我没记住的人,他帮我记住了,有些会忘记的小事,他也会提点。
工作中我几乎不出错,我做事能这么靠谱,有他的一份大功劳。
可能在别人眼里就变成我还挺优秀的吧,事实上我一直有他带着才能这么四平八稳,这可是两个人的努力啊。
甚至因为他是阿飘,可以到处遛达,我的工作单位在半个月内,我自己都还没摸熟,他就已经飞上飞下地了解了各个部门职能和任务还有一些比较复杂的人际关系。
在我努力工作的日子里,姜深一点都没放松,甚至比我还拼命,总是在提升解决事情的能力。
就算是阿飘,他也不会躺平,总有自己的目标和冲劲。
我焦头烂额地适应新工作,姜深就一步步地帮助我去克服。他让我不要心急,不要把情绪摆在脸上,不要因为工作和同事起冲突,就事论事,既是做事也是做人。
可能他活着的时候在学校做项目,也算是一种打工吧,对于职场关系他并非一窍不通。
比如哪些人比较好打交道,哪些不宜深交,如果有不熟的同事和我套工资和家庭情况,他也教我怎么打哈哈应付过去。
有时候我都会感慨,难怪我喜欢他,真的太优秀了,不管是人品还是能力。
“梁从容,今晚又加班干活,这都几天了,身体会撑不住哦。”
桌上放着咖啡,姜深替我把门关上,略显关切地问了一声。
晚上九点,我还没回去,从食堂吃了晚饭就奋斗到现在。还有厚厚的报表没有整理,每个季度每个月甚至是每周的情况,我已经整理四天了,还是在有姜深帮忙的情况下。
没有他的话,我的工作量还得翻倍。
“没办法,主任出去考察了,最近又要来检查的人,办公室的一个姐姐刚生二胎休产假,剩余的两个人都分摊了一堆任务。”
我一边翻文件夹,一边对着电脑上的资料,眼睛都酸得不行。他把眼药水送过来,幸好办公室没有监控,不然看到自动飞起来的药水,闹鬼的事马上就要传开。
等我滴了眼药休息几分钟,姜深就说:“我替你做,你继续休息。”
虽然这话说起来很霸总,可我不能总这么依赖他。
“你帮我看看去年和今年的数据吧,正好我可以用在这个月的总结中,这个报告我会自己写,还有一份下个月的工作项目策划,我也得起草个框架,我记得以前的文档里有上一年的,我可以参考,好像在另一台电脑上,你也帮我找找。”
我分摊了一些简单的事给他,不至于让他感觉无聊,一边说一边点击鼠标,我一刻也停不下来。
看出了我的意图,姜深笑道:“你倒是成长得快,给我随便点任务打发是么。”
“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无话可说。”嘴巴上讲着,手里头还在做事,我甚至眼睛都没移开一下。
“已经能给我分派任务了,主次也分得清,我把你还是带得很好。”
“牛教几遍也上路了,你都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手把手教学,再不上道会遭天谴的。”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对于我的安排,姜深没有反驳,不做主去帮我写汇报和策划,只是从旁辅助。
今天加班到十一点,晚上爸爸开车来接我回去。
“最近很忙?你上周双休也在加班。”爸爸有点担心地问。
我一坐上副驾驶就瘫了,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听到爸爸这么问,先是叹口气,然后讲最近任务多。
“正常做正常休息,别把身体搞垮了。你们年轻人压力大,现在工作量又重,线上线下都得发展。”
“爸爸,你们单位刚来的年轻人如何?”
我这么一问,他表情呆滞,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也很辛苦,很多时候还下乡办事。”
“是吧,在一线的话没有不累的。不过主任说熬过这几个月,等到过年时会好点的。”
“这也太久了,行吧,努力干。”
一回家,我洗漱完倒头就睡,和姜深都说不到几句话。好像最近因为加班的事情,我俩交谈的话都少了点,一聊起来就是工作进度。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他没有什么亏欠感了。我确实欠他越来越多,但我内心没有了那种还不上人情的无力感。
他为我做得越多,我心里越高兴,还是这么自私呢。不过我努力工作,也是觉得姜深如果还活着,也会好好工作的。
总之,现在的状态我挺满意。
忙碌的秋季过去,我的工作减轻了一部分,终于不用时不时就晚上加班。
现在有了工资,多少比之前脱产考试和家人要钱的情况好了点。我还能拿出一部分钱给梁晟晟买高考冲刺的试卷,这个可以管够。
读高三的弟弟拒绝了我的好意,还说如果他考上了好大学,他也不要我支援多的,请他吃一顿大餐就好,这个要求我是可以满足的。
有一天晚上,我把笔记本电脑带回家加班搞点资料,梁晟晟也在家做卷子,他熬了很久都没解出题目,在房间里嗷嗷叫。
想给老师打电话请教,又觉得这么晚了有点冒犯,还是爸爸催促他睡了算了,明早再去请教。
梁晟晟含恨而睡,带着一种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我和姜深对视一眼,他就飘去了弟弟的房间。
早上醒来,梁晟晟发出不可思议的猴子叫声,冲到我面前说深哥给他托梦,告诉他那道不会做的题目怎么解开的。
“姐!这就是传说中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在盥洗室刷牙的我含糊地点头,“嗯嗯,托梦。”
“姐!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好几年了吧,我居然梦到深哥了,还告诉我题目!好神奇啊。”
姜深就在梁晟晟背后偷笑,我嘴里漱口,走出去戳弟弟的脑门,“说明他在天有灵,保佑你了,有空给他扫墓。”
“一定!姐你说我能不能多梦到深哥,把自己不会的地方都补上啊。”
“行啊,要交学费的,下次给他烧大飞机大别墅,再来几座金山银山。”
“深哥哪有那么俗气,全是这些东西。”
“那你给他烧复习资料吧。”
姜深才不想要资料,他点名要折好的金元宝,我让他在梦里给梁晟晟这么讲,傻弟弟一定有求必应。
没空在家里扯谈,我急忙出门上班,怕错过公交,又得自己骑共享电动车。
只是门一开,就看到李阿姨抱着珠儿,和姜叔叔准备出门。
“爸妈带妹妹出去散步,顺便买菜。”姜深在我身旁讲道。
我的错愕收回一些,笑着和对门的姜家打招呼。夫妻俩抱着肥嫩嫩的快两岁的女儿,看着也很幸福。
本来是一家四口的,珠儿长大了就会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勇敢的哥哥。
珠儿对着我这边伸手,咿咿呀呀地喊着,李阿姨说道:“宝,不行的,从容姐姐要去上班,现在不能抱你。”
我看了下时间,要是我打的过去的话,也是来得及的。
因为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我看向姜深,指了指自己。姜叔叔他们可能还不明白我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姜深懂了。
我是让他附身到我身上,然后借着我的身体去抱一抱珠儿。
珠儿从出生到满月,姜深是看在眼里的,但他只附身过布娃娃,通过柔软的玩偶或者婴儿床上的玩具哄一哄妹妹。
他不可能附身父母去抱妹妹,但是换成我,我觉得是可以的。
看我如此坚定,连迟到都不怕了,姜深犹豫几秒,就往我身体里一贴。
那一瞬间我有种思绪裂开的混沌感,五感变得模糊,对周围的事物失去了判断力和感知力,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
这样不舒适的、迟钝的感觉持续了几分钟,等我回过神,就看到珠儿趴在我怀里,眼睛亮晶晶地摸着我的脸。
“哥、哥!”
她的话语很稚嫩,远远做不到字正腔圆地念哥哥,但我们都能听明白她是这个意思。
李阿姨露出惊异又哀伤的表情,她将珠儿从我怀里抱走,说道:“我在家给珠儿看哥哥的照片,教过她喊哥哥。”
姜叔叔也笑道:“可能是从容和深深关系好,珠儿感受到了什么,就喊你哥哥吧。”
姜深怕我身体负担大,所以没有附身太久,都来不及回应一句,于是我替他答应道:“嗯,哥哥就在这。”
这是一个平常的早上,哀伤中带着一丝温馨,也算兄妹第一个拥抱吧。
不过我就遭报应了,原本之前就高强度加班,休息的时间有些不够,现在被姜深附身了一会儿,尽管时间很短暂,我也生病了。
进入冬季后我就着凉了,在办公室能擤完半包抽纸的鼻涕,搞得鼻子疼死了。上午还专门叫跑腿送了药过来,吃了一顿,现在还是头发昏。
主任让我赶紧回家躺平两天,身体才是本钱,我晕晕乎乎地填写了请假单交了,然后走出办公室。
“走错了,梁从容电梯在右边。”姜深用风锁住我的小腿,我一下没走动。
“哦、阿嚏!”
“头很昏吗?”
“嗯,感觉全身都不舒服。这么一想,当年庞诲被你附身个把小时,你还用他的身体和NPC搞追逐战。他也只是发烧吃药,针都没打,体质太强悍了吧。”
“确实,但你是因为加班多了,作息紊乱免疫力下降,加上换季,还被我附身,所以才倒下。”
听起来我也挺能扛的,我出了大楼,直接打的士回家。
大中午的回来当然是没有人的,我什么都不想做,到家就脱了大衣往床上躺平盖被子。
姜深用我的手机叫了午饭,给我倒了水和药,还控制旁边的咸鱼拍我的脸。
“梁从容别睡,先吃饭然后等等吃药,搞完这些你再休息。”
“好麻烦啊。”
“必须要这样做。”
“我睡醒了再搞好不好?”我缩在被子里嗡嗡叫,一点都不想动弹。
“不行。我喂你吃,你不能饿着肚子又生着病地睡觉。”
“好累哦,姜深……”
“不累不累,马上中饭就送来了。不准闭眼睛。”
于是我被他打扰得无法入眠,外卖送来了,他让人放在门口。等人走了,这才自己控制着阿飘之力开门取餐。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身上的被子掀起,背后好似有一双手在推我起身,我就这么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姜深先让我喝点玉米排骨汤,一勺勺地喂,还把肉从骨头上剔下来,等我能接受了,就把饭泡进去,加些小菜,让我好下喉一些。
“对,就这样慢慢吃,你可以吃完的。”
本来没胃口的,他这么耐心地哄着喂着,还附上一些开胃的小菜,我的食欲就恢复了点,乖乖地吃完了。
我应该是中美男计了。
吃完我就靠着床头坐着休息,一支电子体温计飞过来贴上我的额头,过了一会儿,显示我38°。
姜深说道:“今天先吃药,过一晚上看看,明天还烧就去医院。如果过了今晚,退下来了就在家休息。”
我有气无力地点头:“都听你的,我可以睡了吗。”
“再等等,还有药没吃。”
大概是低烧让我迷糊,说话都拖泥带水的,也没平时斗嘴的活力,听起来话语很没气。
姜深的眼神柔和下来,也不敢随便靠近我,怕又让我冷到,只是隔空用自己的能力把东西送来。
我看手机上的时间还有几分钟,就强撑着不睡过去。
终于熬到了能吃药的时候,姜深把温水和药送过来,我只负责张嘴吞咽,就连药都是他丢进我嘴里的。
“现在可以睡了吧。”我呆呆地看他。
“嗯,好好休息。”
“你要回家吗?不然我睡了,你待着也无聊。”
姜深看向我,把被子掖好,“说说你的想法。”
生病让我胆大,估计是脑子烧着使得我松懈了,我小声又肯定地要求道:“留下陪我,姜深,我不要一个人。”
这么直白的话语是比较少从我嘴里说出来的,何况还带着一些示弱和恳求。
我的暗恋从来都是自卑又要强的,不想在他面前,甚至在周围人面前显露分毫。
但是现在借着生病,我说了这样的话,他却很开心地笑了。
“好,我在这。”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直在这,这话没有说出口,我晕晕乎乎地睡过去了。
第037章
今年过完年,我在岗位上就待了半年多了,也算是熟悉了不少工作业务。基本上同事做的工作,我都参与过一些,大家对我都挺照顾,姜深说我这个单位的氛围都挺不错的,勾心斗角不太多,尤其我办公室的人际也简单。
这样一看,我考进这个岗位,也是有师兄、小裙裙、水鬼大叔的保佑吧,让我来到一个环境和同事都很好的地方。
过年放年假也得值班,我正好在过年前两天当值,办公室就我一个人。
我又买了一个手机,姜深就玩我的旧手机,我以前本来打算给他买一个新手机的,但他拒绝了,说不用那么浪费,他一个死人还用多高级的啊。
这话还挺刺耳的,不过我的旧手机性能还不错,他偶尔用用也很可以。他在我的带领下学会了玩手机游戏,以前都只看看新闻和学习资料之类的。
梁晟晟作为高三生,年假也是少得可怜,等过完年,没几天就要去学校上课,毕竟这个六月就要高考了。
最近没什么任务,值班的就比较清闲,外面都张灯结彩,看着很有节日气氛。
各个部门值守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过节的喜庆,路上碰见了也会点头笑笑。
我没事做,就拿扫把将办公室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姜深就帮我把我的工位整理干净,垃圾篓里的袋子都换了新的。
打发时间后,发现还有一个多小时才下班,我想着在走廊转转。
这一打转,就碰到了人事部门的男同事小林,去年和我同一批进来的,年龄也相当,我俩说不上关系特别好,就是见面会聊聊,同一批进来的比较亲近。
“这不是小林吗,他人很好,打个招呼去。”姜深先在我耳边提醒。
小林是没看见我的,我本来不打算去打扰小林,可姜深都这么讲了,我也就满足他。
慢吞吞走过去,小林也在自己门口打扫,他捆好垃圾袋,抬头就看到走近他的我。
“从容你今天也值班?”
“是哦,每个部门都有人在。”
“正好我这有甜品,过来吃点?”
小林是挺爱吃甜的,我进他办公室瞧了瞧,发现泡芙和雪媚娘。用抽纸垫着手掌,我拿了一个雪媚娘吃。
“从容,你家里人过年没催你找对象吗?”小林干完手上的活,他洗了手,过来边擦边问。
很好,他又开始这个问题了。我俩去年进来后,还没到三个月,小林家似乎就催他找对象,积极地给他相亲。
好几次部门聚餐,各家的上司也在给他说媒,搞得大家都知道了。小林从一开始的笨嘴拙舌到后面的自如应对,也是有一个质的跨越。
我吃着甜品,回应他,“家里没说,不过我备考上岸的时候,有亲戚来问过,我说了不找,家里就回绝了。”
“你家里人当时替你挡了,可现在你都上岸半年了,难道没催么?”
“好像没有哦。”
“按理说,不该是女性被催得更多?”
小林说这话没什么挑衅的意思,他深刻地知道女性的处境并不是那么轻松,所以才会有此发问。
因为大环境就是对女性要求更多,什么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豆腐渣,这种鬼话还不少。
我说道:“大环境是这样的,我朋友认识的一些三十多的姐姐,都被家里疯狂催婚。就算没到三十,二十多一毕业,也是狂催。”
小林靠着办公桌,拿起泡芙塞嘴里,郁闷道:“看来还是女性惨。不过不管男女,结婚得找合眼缘的吧,三观合也要合吧。而且我不太接受网上聊得起劲,线下又不见面的。”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我开始探他口风,毕竟我还有大蝶、阿梦这两个单身的姐妹。
尤其是阿梦也在本地上班,大蝶在读研,发展的可能性不太大。
小林很本分地说:“能看得起我,不会嫌弃我,身体健康,不小心眼,不会生闷气,遇到事情会沟通解决,脾气要好点。”
听起来还挺具体的,更多的是对性格上的要求,对于女方的外貌和家庭条件都没怎么提。
姜深飘在小林的头顶,指着他评价:“你挺符合的,小林是个好男人,平时上班我有看他的表现。得失心不重、脾气好、不耍心机搞别人、不争功不搬弄是非、尊重女性、会解决问题,对上面态度也是不卑不亢。”
看姜深这么推荐的样子,好像一个上道的媒人,我的眼神掠过他,小林捕捉到我的视线,就摸了摸脑袋。
“我头上有什么吗?”
“我可能看花眼了,以为你头上有蜘蛛丝。”
小林走到一旁抖了抖头发,“现在应该没了吧。”
“嗯,小林你是独生子,难道对另一半没有别的要求吗?比如对方也是独生女,或者父母双职工,或者家里有钱有房。”
“能有更好,没有的话,我更看重人的性子。长相嘛,要是漂亮也最好了,不过外在条件也是能养的。你看有些结婚很幸福的,我们技术部的彭姐,看着还像二十多,由内而外的好气质。”
彭姐是我们单位出了名的婚姻幸福,丈夫是小学老师,特别儒雅随和。很多单身青年本来都对婚姻失望了,可是看到这两口子在一块时,又觉得还是能找个好人的。
有时候并不需要摁头年轻人去做什么,遇到合适的好人了,看到正面例子了,自然就会去寻找幸福。
如果看到的都是一地鸡毛和破碎,谁又愿意踏入婚姻,以身作则就是最好的宣传。
我家和姜深家都是不错的例子,我对结婚没有恐惧,只是姜深死了,我真要和他在一起,这算冥婚还是阴阳结合呢。
“从容你对找对象什么要求?”
“我啊……”
正好最后一口吃完,我用纸巾擦了嘴,又瞥一眼姜深,他也在看我。
姜深似笑非笑地说:“鬼知道你现在喜欢什么,以前把庞诲拒绝了,现在看看身边,就小林性子不错,有工作了比庞诲强一点点,其他男的综合条件哪个比得过庞诲?”
我必须得承认姜深说得对,这是个很现实的情况。
现在姜深让我和小林多接触,也有帮我选对象的意思,不知道他着急个什么,难道要消失了?
但看他这德行,阿飘的形态也没变淡,不像师兄、小裙裙离开之前的状态。
姜深肯定闲得慌,还是他想结婚了,所以催促我,我结婚了他也能体验?
“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看我半天没回答,小林以为我不想,就连忙表示。
我笑着摆手,“没有,就是想了想。可能自己要求太高了。”
“比如?”
“一米八以上,长得清正帅气,气质干净,学习成绩要很好,但不能瘦弱,皮肤白点会更好,性格的话,不小气,能耐心教导我,不会强迫性地要求我得到什么结果。功利心也不重,更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当然,吵吵架也能及时化解。”
姜深和小林都沉默了,“……”
我说了这么一大堆,换来的是一人一鬼的无语,我尴尬说道:“要求挺多的,是吧。”
小林想了想,笑着说:“与其说是要求多,不如说是很具体。好像已经有这么一个人了。”
姜深挑起眉头看向我,表情有几分戏谑,也在等我的回答。
可能是我年纪越来越大,经历的事情也稍微多了点,现在这种暗恋的心思没有青春期时藏得深,情绪也不比当年敏感。
学生时代觉得比天还大的情绪与事情,现在回头看看就觉得是小小风浪。
我也不辩解,只是抿唇一笑,“不是都说越具体越好吗,去庙里求姻缘也得讲清楚,不然神仙们怎么给自己找。”
“也是哦。对了,听说过完年,到三月份,财务部的张哥要结婚,到时候收到请帖,你随多少份子?”
“什么?张哥不是上个月才相亲吗?”
“闪婚!说是进展飞快,已经谈婚论嫁,我还挺羡慕的,应该是很合拍。”
“随两百吧。”
我默默地掏出手机记账,姜深飘到我身后,促狭地笑:“有必要现在就记账么,这是三月份的酒席,你这么乱记,账会乱的。”
才不理他,我又和小林聊了几句,我终于扯到了自己的目的。
“小林,要是我有认识的这样的女生,我给你介绍,你能接受吗。”
“当然接受,我还能拿着给家里人说,表示我有在积极拓展业务。”
“哈哈哈,那好,我物色到了给你说哦。”
聊了十多分钟,我回了办公室,转头就在姐妹群里把小林的情况发出来,问大蝶和阿梦谁有意向。
群里还没回应,姜深看我临近下班几十分钟没事做,就让我练习精听。
我打开记事本,手里转着笔,轻轻瞥过他,“你怎么不让我回去找小林聊天?”
“也没什么好聊的了,你都准备把他推荐给别人。”
“你怎么知道。”
“我又不是傻,你都发群里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意图?就看是阿梦还是大蝶去接触了。”
姜深现在还是挺了解我,看我现在这样做,就知道我没打算和小林发展。
“梁从容,我和你认真讲,小林人品好,想知道他家庭情况,我也能去看看。不过他品性这般好,家庭氛围也不会差的。父母至少都是明事理的。”
“就像我俩家庭一样。”
“差不多,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真不打算找了?现在工作也有着落了。”
我翻白眼,不耐烦道:“你是媒婆吗,亲戚催婚也就算了,你催个鬼。”
“是鬼催你,现在趁着年轻还有优势,还能挑挑拣拣。到时候年纪上去了,可选择范围就小太多。因为男人很现实,而社会对男性包容更多。”
“继续,我听着。”
“……你是一点不着急。以你现在的条件可以找很好的,就算不喜欢小林这样的,至少一些单位组织的单身青年聚会,你可以看看吧。”
“继续。”
“梁从容,你该不会喜欢女生吧?”
“……”
我是怎么也没想到姜深会冒出这么一句话,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他还举例了一些事情。
基本上只和女孩子玩耍,和男生的确没有什么交集。唯一看起来和我有可能的就是庞诲,他能算是我最好的男性朋友了。
“要不回头找庞诲?”说着说着,姜深又语出惊人。
我拿起桌上的保湿喷雾喷他,姜深不痛不痒地叉腰,“你别这么幼稚,也别回避这个话题。”
“我没回避,这不是没看到合适的,而且庞诲就只是好朋友。”
“你倒是出去社交,去找啊。”
“姜深,你到底操心我这个干什么?”
“从你拿到六级、到毕业、到找工作,一步步地陪你过来,现在不就是只剩结婚了?”
“你打怪升级啊,然后呢?”
“我就算没什么遗憾了,可以圆满升天。”
“搞到大结局了是吧?你自己想体验结婚,所以让我这样做是吧。我算是代替你活了。”
“你这是什么话,还代替我活。真要代替,我就直接附身,我这是关心你。”
“这不是我要的关心,我现在没想找对象。”
许久没有的争吵再次出现,我这次不装哑巴,决定力争到底。姜深定定地看了我十几秒,随后扯扯嘴角。
“你打算几岁找?”
“不知道,有合适的自然会出现,你心急什么。你是不是嫌我烦了,觉得我结婚了,你就不用跟着我了?”
“我没这个意思。”
“你就这么表现的。”
“……行,我以后不催你找对象了。再催我是狗。”
“你自己说的,我现在就记下来。”
拿出手机点开记录本,我把年月日和情景都写上,姜深看我仿佛在做会议笔记那样细致,都不由得呆住了。
“有必要吗,梁从容。”
“毕竟我想看看,你会不会狗叫。”
“……呵。”
第038章
又是一年夏季,两岁多的珠儿能跑能跳能说话,给光明小区的大家带来了很多乐趣。看着小妹一天天健康长大,我和姜深都觉得心头暖洋洋的。
珠儿对我很亲近,隔得老远看见我了,就会对我伸出小胳膊,让我抱一抱她。
姜深附身过我以后,我可能是有抵抗了,又或者他又进步了。总之后面我没怎么身体不适,他也会接着我的身体与家人相处一会儿。
就是不知道珠儿能不能分清,我怀疑她能,只是现在说话还不利索。
而这个夏天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梁晟晟高中毕业了,虽然考入的大学并不是姜深那所,但也算相当不错,家里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正好全家人公休,带着梁晟晟一起去度假避暑。
我们挑选了十几个景点,最终选择了不是那么热门的山区,旅游的人也是有的,只不过少许多。
我问姜深是跟着我们去避暑,还是在家陪家人,姜深没想多久就说跟我避暑去。
其实从珠儿满月以后,姜深好像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围绕我的,并非他自己家了。
或许,这也只是我的自作多情。
我和办公室确定了休假,在八月中旬,一家人自驾游出发,开始了为期五天的旅游。
卸下了高考的重担,梁晟晟就像挣脱笼子的猴儿,已经在畅想美好大学生活。
我告诉他姜深在大学里依旧很努力,在跟项目,要和标榜学习,不能以为上了大学就万事无忧了。
梁晟晟露出了略显痛苦的表情,我又说,进入社会才是更残酷的开始,于是他不想和我交谈了。
我的大学生活已经过去两年了,这么一想,时间过得还挺快。
我们去了目的地,是在当地的订了民宿,山区蚊虫多,但这家旅宿的驱虫做得不错,环境也很清雅。
我们一家租的是一厅三室的木屋,这样能确保我和梁晟晟都有自己的房间。晚上姜深要是觉得在我这待得不自在,他可以去梁晟晟那边溜达。
我现在晚上睡觉,已经无所谓他在不在我房间,甚至心里还希望他在。
难不成是年纪越大越懒得装了?还是因为和他关系太过亲近了,省去了那些客套?
在房间整理行李箱的时候妈妈来敲门,我就随手放了东西去开门。
妈妈切了西瓜给我送来,说一会儿去溪边钓鱼,到时候能在林边木屋那里烧烤。
我点头答应,一转身就听到姜深说话。
“梁从容,你把内衣又随手放,一会儿要换就找不到了。”
他指着我丢在板凳上的小袋子,也没什么尴尬的神态。比起当初他连我床铺都不太敢靠近的样子,现在也是很随意了。
我把东西收拾好,还把需要替换的衣服也挂上。我带了一个折叠铁桶,到时候去溪边空地上烧烤,就可以偷偷给姜深烧纸钱。
在风景这么好的地方烧纸,我觉得有益于阿飘的身心健康。
“本来也约了你家过来一起避暑,不过珠儿太小了,你爸妈还是担心。”我往床边一坐,吃着西瓜说。
“这林子里不知道有没有别的阿飘,不来也挺好,她确实太小了,别吓着。”
“再过几年两家可以一块玩。”
我轻松地说着,吃了几块西瓜吃不下,就擦擦嘴躺在竹席上打滚。
把挎包里的手机摸出来,我去看好友群。
我过年的时候把小林推荐给阿梦、大蝶,她俩在晚上的时候都回了信息。只不过大蝶是婉拒,阿梦是说可以接触。
于是我又给小林打电话说,就这样给两人牵上线了。别说聊得还真挺好的,而小林和阿梦会如何发展,我也不过多参与,一切看当事人。
这次出来避暑,我在群里说了行程,阿梦也说她有计划和小林去爬山看日出。
“姜深你看,小林和阿梦感觉能成。可能过不久就要在一起。”我把聊天记录给姜深看。
“前后接触也有半年,要是实在没意思,也不会约着走动,八成是可以了。”
自从过年那会吵一架,姜深就不给我指点男人了,他可能终于看出来我志不在此。
至于有没有看出我心底里的想法,我就不知道。
话不说出来,就不知道心里的想法。可有时候说出来的话,也不一定是真实。
毕竟就像我初中就会掩饰和回避,并且是身体力行地表现出和他不太熟的样子。
曾经别扭而真挚的中学时期,怎么回不去了,就像他无法再活过来。
山中本就阴凉,我没有开空调,打开阳台的落地窗,让风扇和自然风在房间穿透,我感到十分快意。
我现在睡了也没关系,要去河边,就算我妈不喊,姜深也要叫醒我。
就在我心安理得准备入睡之际,菜菜一个群聊视频打过来。我惊得在竹席上一弹,惹得姜深哈哈笑。
“梁从容,好一招咸鱼抖动。”
我用竹枕头打他,这才接了视频。切割的画面中,我看到菜菜在试婚纱,还不等我惊叫,后面加入群聊的大蝶就吱哇乱叫了。
“靠靠靠,婚纱?菜菜你真要成我们队伍里面最早结婚的了!”
阿梦的镜头看着是在商场逛街,时不时旁边有一片短袖入境,阿梦大大方方地把镜头一转,我就看到小林和镜头打招呼。
“看起来阿梦这边情况也不错啊,就剩我和从容了?”
大蝶的背景是宿舍,能看到对面的上床下桌。
我走到阳台的摇椅上躺下,给大家看看山里的好风光,她们对着景色一阵评判。
最后我们的话题回归到菜菜这个视频发起人身上,她说自己准备订婚,然后结婚是在年底,找我们三个做伴娘。
“阿梦看起来是不需要牵线搭桥了,从容和大蝶你俩还能看看伴郎呢。”
菜菜在镜头里一直在笑,眼底的幸福是掩盖不住的。她的男友没有换过,就一直是大二交往的那位高中同学。
两人也是谈了五年多了,顺其自然地谈婚论嫁,这实在很不错。
“你们三个可不要单独拉小群商量给我送礼钱之类的,不搞那么复杂,统一两百,这样走动也不累哦。”
菜菜预判了我们后面的行为,直接在视频里讲道。
这么一聊,我们也觉得挺不错的,人情往来就不搞那么大的,大家都轻松。
我搞不好不会结婚,想一想,我还有点亏呢,婚礼上得多吃。
几个人聊了个把小时,直到妈妈来催我去河边,我这才结束视频。
帽子一戴,我拎着钓竿和桶子出门汇合。梁晟晟现在牛高马大的,我就把我装了饮料零食还有夹层一堆金元宝的背包丢给他背。
他不仅背自己的,还捎上我一个大包,家里人是爱重他,但也不会溺爱。
用爸爸的话来讲就是,妈妈和姐姐的包都背不了,以后老婆的包不是也背不好,早点练习早点习惯。
烧烤的东西在场地上有,我们就不需要额外准备,这边的防火也做得很到位,走一段路就有消防器材和林子里交叉的小溪流,随时能取水灭火。
“我倒是也能给你背包。”
姜深在我左手边走着,他的脚看起来是踩在地面的,但也只是看起来。
我戴上蓝牙耳机,开始正大光明和他聊,“会吓到大家的。”
“你故意走在最后,我也会避开摄像头,帮你拎包很简单。”
“就让梁晟晟背,你可别这么心疼他,我这个亲姐都没说呢,你这个邻居哥哥倒是关心上了。”
“……梁从容,你是傻子。”
“我去批发一堆符咒烧给你。”
下午的钓鱼和烧烤不只我们一家人,还有好几家,好在场地够大,容纳百号人不是问题。
我甩了两杆后,一条鱼都没钓上来,姜深说道:“要不,我去水里给你挂两条。”
“侮辱性太大了。”
有姜深在的关系,他用能力帮我们一家子挡掉了这一片的蚊虫,有的人驱蚊水涂完了一瓶,还是抵挡不住。
这些人还问我们一家用的什么驱虫,效果格外好,我可不敢说是用的阿飘。
我想着我有姜深驱蚊,就把自己的蚊香之类的送给需要的旅客。
山中凉爽,吃过烧烤,我就给家里人说自己去走走。梁晟晟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山里乱串,说是要陪着。
我微笑着拒绝了,毕竟我是想和姜深单独散步的,要什么电灯泡呢。
“你就算不要我跟着,那你提个桶子干嘛,还把包也背着。”梁晟晟指着我的折叠铁桶。
我这样看上去确实有点点可疑,但我早已准备好了说辞,“万一有什么野菜或者水里的小鱼小虾可以搞了带回来。”
“乱吃野菜,小心中毒啊姐。”
“我会看着的。”
我带着东西出发,涉水过了一条小溪,清凉的水没过脚背,迎着山涧的风而来,我嗅到了夏天的气味。
“你说这里面有没有虾蟹?”
“有,我可以给你弄上半桶。”
“等等,还是先给你烧了纸,再来弄水吧。”
过了溪流,是向上的路,我又爬了百米远,渐渐地听不到周围人群的声音。
“梁从容,是不是走太远了,你这条路已经不是主干道了。”
“我有你,怕什么。”
这话说完,就没听到他在劝什么,我又问道:“你想在哪里打款?我觉得这里清净些,没人踏足环境更好。”
“就去上游的溪岸,那里有一处开阔的地方,方便你烧。”
狭窄的道路又走了几十米,就像姜深说的豁然开朗了。耳边溪流潺潺,时有虫鸣鸟叫声,我满意地叉腰。
“真是个好地方!赏你金元宝。”
“谢主隆恩。”
在树荫下一坐,我拉开桶子,把包里的元宝拿出来扯开。姜深将火焰隔绝,热浪就冲击不到我。
给他烧完包里所有的金元宝,我一点汗水也没出,身体还很清爽。
将灰烬清理掉,我拎着桶子蹲到水边涮一涮。
“梁从容,抬头。”
姜深喊我时,我手里还捏着桶子边缘泡在水里。
我昂头去看他,透明的少年将手指划过天空,水中凝起数道水流向着天际交错盘绕。
这样神奇的景象简直就是超能力,不亚于当初师兄影响路灯给我带来的震撼。
四散的水滴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聚拢或是消散,都在姜深的控制中。
一个个小巧的水泡泡在我周边漂浮,我戳破几颗,笑得合不拢嘴。
小时候要有这个玩,肯定不想回家的。
一条水环将我围绕住,我好奇地伸手点一点,还是水的质感,没有任何改变。
“看来我可以变成水娃喷水。”
“梁从容,桶子被冲走了。”
“哎哎哎——你也不帮我拦一拦。”
姜深故意没帮我,桶子顺水下去,我就穿着凉鞋踩水追上。我顺势用桶子舀水,朝着他身上泼去。
这是没有杀伤力的一招,而姜深的反抗就厉害多了。
我被水里的水草锁住脚踝跑不了,他控制着水,像花洒一样将我从头淋到尾。
“你这样玩,我怎么搞得过你。”把脸上的水珠抹掉,我又泼他两桶水。
“谁让我是阿飘呢。”
“我要克扣你的金元宝噗——”
水直接拍我脸上,再开口都怕把水喝下去。我这一路踩着水和姜深玩玩闹闹,他还顺便帮我捞了虾蟹。
傍晚回去时,他把我的衣服也弄干了,就剩下发尾还有点湿润。
这一桶的虾蟹也是他拎的,看起来是我在拿,但只是做个样子。
梁晟晟看到这半桶收获,下巴都要惊掉,“姐你在哪里找到的,用网子捞了?下药了?”
我随便往山里指着,“就挺多的,到处搞,运气好吧,也许是你深哥保佑。”
“神经,忽然说深哥。这种小事他怎么保佑!”
“怎么,只准他保佑你考试,不能保佑我抓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