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从易年办公室出来时,夏树脚下像是踩在云层上,每一步都是虚浮的。
易年是Earth这个信息还未消化,她的脑海里快速闪过一个早已忘记的高中时的片段。
高三毕业前夕,女班长提议全班凑钱给老师们买毕业答谢礼物和答谢鲜花,易年是男生班长,女班长找他商量时夏树就在旁边。
夏树原以为易年会以耽误复习之类的推拒,但他却直接说这事交给他就行。
那时临近毕业,夏树周末基本上都留在学校里不回家,一个周末的早上,易年给夏树打了电话,说中午来接她一起去给老师们挑礼物,理由是他是男生,不太清楚女老师们的喜好。
那时因为沾着活财神的光,对于易年的请求,夏树几乎都不会拒绝。
当天她以为是要去商场之类的地方选礼物,结果易年只是将她带到了一个花店,说让她帮忙分析哪位老师适合什么花。
夏树对鲜花的品类并不熟悉,她说她也不懂怎么选,易年说他更不懂,最后是由店员向两人一一介绍所有花的品种、花语和寓意。
在鲜花店大概逗留了一个多小时,送给老师们的花和包装的款式终于全部都确定下来。
等待店员开单的间隙,夏树坐在花店的小凳子上歇脚,易年把一张用来包装花的废弃雪梨纸团成一团飞掷到夏树面前。
“你有病啊!”夏树捡起雪梨纸扔回去,并瞪了他一眼。
易年头往左边一偏,避开了纸团,他重新捡起纸团,无所事事地摊开又揉成团:“没想到这些花名堂居然这么多,每一种的意义都不一样。”
夏树揶揄道:“我还以为你这学霸脑子什么都知道呢,没想到今天让我碰上你的认知盲区了!”
放在往常,夏树这样说,易年肯定会臭屁地反驳夏树,可他只是轻轻抽动唇角:“嗯,确实。”
夏树刚刚和店员讲价磨完嘴皮子,口干舌燥,没精力和易年东拉西扯,便没回话。
片刻后,一声轻咳作为开场,易年漫不经心问:“那你呢,刚刚看了这么多花,有没有你喜欢的?”
夏树手掌托着半边脸,想了想,那些花她好像都不喜欢。
花枝被剪下来,哪怕拿回家插在营养液里,再好看也只是短暂的繁荣,过不了几天还是会衰败,最后会被扔进垃圾桶。
夏树的脚边刚好有几盆小小的茉莉盆栽,看着细细的枝干在泥土里自由生长的样子,它们与那些美丽的名贵花不同,即便是花期过了,所有花苞都落下,来年它们还会继续长出花来。
夏树脱口而出:“那些我不喜欢,非要选的话,我选茉莉。”
……
这是原本早就被夏树遗忘的记忆片段,像是莫名被触发了某个按钮,竟然将那天的场景活灵活现地在脑海里重播了一遍。
而同样在此刻重播的画面,还有毕业那天,易年手上抱着的那束茉莉。那虽然不是盆栽,没有泥土,但那束茉莉,朵朵都开得娇艳烂漫。
饶是再迟钝的人,也免不了将这两个记忆点联系在一起。
——所以,易年当年想表白的人,会不会就是……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夏树仍旧愣在原地。
此刻心里的这个猜测,比猜易年是她电台铁粉还要大胆。
直到有人按了电梯,电梯门再次打开,她才回过神来。
她把费用申请交给财务,回洗车间的路上拨通了周雨唯的电话。
正值午休时间,周雨唯吃过饭后一直在玩手机,几乎秒接:“姐姐,终于舍得联系我啦?这么多天给你发信息都是延迟好久才回,跟你老公做同事,跟你老公同居,就这么忙啊!”
“雨唯,我有个事想问问你。”
“怎么啦,听你声音这么严肃,是让我爸妈去参加你订婚宴的事?放心,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
“不是这个……”夏树顿了顿,“我想问你,当年,毕业那天……”
“毕业那天怎么了,你倒是快点说呀,磨磨蹭蹭吊我胃口!”
夏树吸了一口气调整呼吸,随后道:“那时候,你为什么要说易年的情书是写给级花林晚鑫的,你见到的易年的情书碎纸上写了什么?”
“情书碎纸?我想想……”
“好像是一个‘鑫’字,一个逗号,还有一句‘我喜欢你’吧,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一瞬间,夏树身上起了一层鸡皮,抿了抿唇,继续问:“所以说,你并没有看见林晚鑫的名字,也没看见其他人的名字,就只是看见了一个‘鑫’字?”
“嗯,是这样没错!”
“那你怎么确定那是他写给林晚鑫的情书?”
“是因为什么来着,我想想……”周雨唯在电话那头手捏下巴思索着,“对了,想起来了,因为那天快到我们班拍照时候,老班让我们去集合同学来着,我看见易年坐在紫藤花架旁边的台阶上,林晚鑫站在他旁边,手里还抱着先前易年拿着的那束花。”
“紫藤花架不就是咱们学校的表白圣地吗,后来我们叫他拍照,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害羞还是什么,反正没搭理我们,直接就走了。”
“你到底问这个干嘛啊?”
夏树手指逐渐发颤,声音也在发颤:“这个事,我改天跟你说吧。”
挂了电话,她就近找了个台阶席地而坐,努力地回忆着过往,想理清思绪。
当年夏树误撕了易年的表白信,并且跟他闹翻,她那时说过不想听见任何和易年相关的字眼。
几个月后,圣诞节当天,夏树和职业学校的同学约着一起出去看电影,到了电影院,碰到《头文字D》重映,其他同学就说大家学的是汽修,而这个电影刚好和车有关,不如就看这个,夏树没有看过,自然也没意见。
在看电影的过程中,知道女主角叫夏树,又听见那首易年最喜欢的歌《一路向北》,她才反应过来,这部电影就是曾经易年跟她提过的那部女主角跟她同名的电影。
想起了易年,电影散场,她的心里发堵,有遗憾,也有不甘。
她之前从未想过,三年的同桌到了毕业那天竟然会剑拔弩张,不欢而散。
在转场去酒吧的路上,她发信息问周雨唯,作为旁观者,是怎样看待毕业那天她和易年之间发生的事,周雨唯这才告诉她,其实那天她拿错了信件,把要拿去卖的毕业祝福拿成了易年写给林晚鑫的情书。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那封信确确实实是易年写给林晚鑫的,那次在青龙湖酒店和易年一起喝酒,易年说记不得林晚鑫,她都没怀疑过那封信的主人是谁。
直到后来易年亲口否认了,她才知道,原来那封信的主人不是林晚鑫,而是另有其人。
易年的Earth这个身份。
易年一直知道她给自己起的“金鑫鑫”这个名字。
易年的情书里面写了“鑫”字。
易年的那一束茉莉花。
还有,从前和现在,他对她所做的一切……
这些摆在眼前的每一条证据,似乎都汇向夏树所猜想的那个结果-
往常下班回去的路上,夏树几乎都会靠着汽车座椅小憩,而今天,她坐在易年旁边,虚焦的眼神注视着窗外,头脑异常清醒。
“今天怎么不睡会儿?”易年问。
夏树肚子突然发出咕咕响,她便顺着说:“有点饿了,睡不着。”
易年看了眼腕表,自然地抚上她的头顶,柔声道:“再坚持会儿,阿姨在做了,到家就能吃了。”
夏树确实有些饿了,一整个下午为了理清思绪,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想来是动脑消耗了太多体力。
她嘴角不自觉上扬,点了点头。
为了进一步认证自己猜想,她说:“要不待会儿别直接回家,我记得家附近有个花店,让沈师傅绕过去,买点花摆家里吧!”
“你肚子都开始叫了,我觉得目前最紧要的事是安抚一下你的肚子,想买花我可以让我助理定!”
夏树轻轻摇晃着易年的胳膊,眼睛巴巴看着他:“就先去买花吧~”
易年哪里受得了眼前这女人娇滴滴的模样,他牵着嘴角:“好好好,先去买花!不过你怎么会突然想要买花?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夏树抿了抿唇,将视线移到车窗外,快速想了个理由:“就感觉家里没有绿植,缺了点生机。”
沈师傅按照易年提供的新路线,把车子开到家附近的花店门口,易年准备开车门,夏树对他说自己在车里等他。
“你不下去挑挑?”他问。
夏树按照自己盘算好的说辞解释:“我肚子好饿,走不动,而且我喜欢的花就那一两个品种,没什么好挑的!不然你看着买吧,不要买多了,就买一样,拿回家放着意思一下就行了。”
易年眉头微蹙,察觉到夏树的反常,却也没多想,更多的是享受她对自己提要求和有所期待的这个过程。
易年下了车,夏树一直扒在窗边看着他,几分钟后看他抱着一个盆栽走出花店,夏树心中的雀跃油然而生。
车门才被打开,浓郁的茉莉香瞬间灌进夏树的鼻腔。
那是一股沁人心脾的甘甜,芳香四溢,淡雅迷人,似乎能让一切烦恼烟消云散。
她清了清嗓,伸手接过易年手中的茉莉盆栽,视线落在花苞上:“你怎么想起买茉莉?”
夏树的语气平缓,易年以为她有鄙夷,问道:“你现在不喜欢这个花了?那想要什么,我再下去买!”
易年的话再一次证实了夏树的猜想,他记住了当年她随口一说的喜欢茉莉。
不仅是当年记得,一别多年,他仍旧记得。
经过一整个下午一遍又一遍地强调那句猜测,此刻夏树的想法得到证实,已经不再觉得有多么的不可思议。
她将鼻尖靠近花苞,轻嗅。
脑子里最多的想法是,茉莉,真好闻。
这是她第一次发觉,幸福感和满足感原来可以具体到一种味道。
“没有,我很喜欢。”
易年坐上车,将侧脸凑到夏树面前,食指在脸颊上指了两下:“喜欢的话,不得给我个奖励!”
但是紧接着,另一股酸涩味道就倏地攀上夏树心头,脸上的笑容在一秒钟之内消失。
她顺势掐了下易年的脸颊,语气冷冽:“说说吧!”
易年心里还妄想着她会亲自己一下,脸上的刺痛却让他猝不及防。
他五官挤到一起,挫着被掐的地方,委屈巴巴地看着夏树:“啊?要,要我说什么啊?我又做错什么事了?”
“解释解释,”夏树把茉莉重新放回易年手上,抱起双臂,质问道,“当年你要表白,抱了束茉莉,你之前亲口说你不认识级花林晚鑫,那当年那束茉莉怎么会到了她手上!”
第52章
对于夏树的一反常态,易年有些招架不住。
她有时深情看他,有时又像是要找他麻烦……他猜测,难道是共处一室,接吻,这个过程太过激进,吓到她了,所以她一整天的状态才会和先前不一样。
原本他只想和她顺其自然发展,觉得日久总能生情。
但是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自己喜欢的女人就躺在身侧,哪有能不为所动的!
说实话,接吻都算得上是他一再克制后的举动了!
“是不是……”他眉心微皱,谨慎小心地询问,“我昨晚上,没有完全征得你的同意,就吻你,所以你生气了?”
提到接吻,夏树先是眸色闪动,随后及时收住那一丝羞赧,面色微沉:“别跟我东扯西拉的!正面回答我问题!”
易年先前只顾着揣度夏树的态度,而忽略了她实质上问的问题,他此刻才开始回忆,关于七年前表白失败后发生的事。
那时候他本来是想手捧鲜花,把夏树约到学校的恋爱圣地紫藤花架下面表白的,那天定的茉莉花束送到学校门口,他出去取了花,回来就看见夏树拿着他的表白信,所以才有后面的一系列情节。
“那天被你咬了之后,那束花,我手疼,有点拿不动……”
夏树咬的是真的狠,他手疼是真的,但他也不敢说自己那时候表白失败,看见那束花就烦。
夏树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怪我咯?”
“没!我哪有那狗胆怪你!是我怂,我菜,我肌无力!我当时是要把花‘放’垃圾桶来着,但是我记得我路过紫藤花架,旁边的垃圾桶口径有点小,塞半天没塞进去,我就给它放垃圾桶旁边的地面上了。”
“你放地上?那它自己长脚跑林晚鑫手里的?”
“林晚鑫……我想想,那时候确实有个女生来跟我说话,但是我不知道是谁,看都没看人家一眼,我只记得她把花捡起来,跟我说之前还见我拿着,怎么就把它放地上了,我不想说话,但她一直在旁边站着,我嫌烦想把她支开,就说了我不要了,麻烦她帮我拿去丢。”
易年说得谨慎又真诚,夏树细细听着,本能反应是易年不会对她撒谎。
她撮起嘴,轻咳一声:“没了?”
“我保证!”他竖起三根手指,比着发誓的动作。
车子继续往家的方向开,夏树终于消停了下来。
刚刚那一瞬的较真劲儿过了之后,她觉得自己有点搞笑。
这是八百年前的老皇历,她居然还会翻出来再炒一遍。
且不说当时的前因后果就是她的失误造成的,哪怕没有那些失误,就算易年当时真的要跟别人表白,那应该也和她无关。
此刻是她近段时间以来心绪最乱的时候,想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
她摸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打下几个字“为什么会在意一个男生的曾经”,但是跳出来的结果看得她头皮发紧。
【为什么女生会在意另一半的过去】
【在意对象的前任怎么办】
【为什么女生那么在意男朋友的感情史】
……
搜索出来的关键词条,几乎都离不开“男友”、“对象”、“另一半”。
然后点进词条,解释的意思几乎相差无几,说的都是女生太喜欢男生,没有安全感,存在比较心理,对男生缺乏信任度……
对于夏树来讲,易年已经给足了她安全感,所以这条不算。
比较心理,也谈不上,她不认识林晚鑫,只是知道她级花的名号,没什么好跟她比的。
对他缺乏信任度更是无稽之谈,她能相信的人拢共就那么几个,易年肯定排在前头。
所以只剩下最后一条——女生太喜欢男生-
回到家,保姆孙阿姨已经做好了几样家常小菜,夏树和易年如往常一样,面对面坐在餐桌,但是她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于平时。
夏树没吃下几口,就把碗筷放到桌上,双手无所适从攥着,问他。
“易年,你是不是喜欢我?”
“喜欢啊,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吗。”易年被问得发懵,也一同放下碗筷,“你今天,受刺激了?怎么总是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夏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是前言不搭后语,她又重新抬起碗:“没什么,吃饭吧。”
易年则是掏出手机,给助理何铭发了信息,让他把夏树出了他办公室后的监控视频调出来,顺便打听打听洗车间下午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发完信息,他才重新抬起了碗,但视线仍时不时就聚在夏树身上。
不多时,夏树再一次放下碗筷,手托着下巴,微微蹙眉,自言自语:“怎么会呢?”
怎么会呢,他怎么会一直喜欢她呢……
高中的时候,她就是一个农村来的养殖户家的女孩,说话有口音,皮肤比市区的同学黑一度,其他女生夏天穿好看的体恤,冬天就把好看的外套套在校服外面,而她无论什么时候身上都只有校服。
别人多才多艺,她却什么都不会,连张口就来的唱歌都能跑调。
易年,学校的风云人物,许多女生的倾慕对象,凭什么就喜欢她?!
重逢后与易年达成合作假结婚,只认为是各取所需,她什么都没往心里去。
现在,在知道易年一直从前就喜欢她,而她似乎也对他的心意有所动摇的时候,她反而开始顾虑起阶级差这样俗气的问题。
夏树并不觉得自己很差,也从来不会妄自菲薄,但是想到两个人的感情问题,总会不可避免地从现实出发,觉得找不到他与她之间的平衡点,觉得单从外在条件来说,两人并不相配。
比如,学历、受教育程度、家庭、人脉圈,等等……
“嗯?你说什么,怎么会什么?”他问。
夏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唤醒思考着问题,她怔怔地与易年目光相对,突然察觉到身下一阵暖意,下意识看了眼手机的日期,果然是生理期,便捂着小腹跑回卧室-
洗换好,夏树趴在床上摆成一个“大”字,放空了脑袋。
卧室门突然被叩响。
“今天还继续讲课吗?”易年在门外问。
“不讲了,吧。”
“那我方便进来吗,我让孙阿姨给你泡了红糖水。”?
他怎么知道?
夏树丛床上爬起来开了门,接过易年手上的红糖水道了声谢。
“还有这个,贴上应该会舒服点。”
易年的另一只手上,居然是一摞暖宝宝。
“水喝了,这个先贴上,门别着急关,等我一下。”
夏树愣头愣脑地接过暖宝宝,照着易年的话喝了红糖水,又将暖宝宝贴在衣服上。
几分钟后,他拖着一个带滚轮的泡脚桶进入卧室,还没等夏树开口问,便主动答疑解惑:“原来上学的时候,每个月这几天你对我都特别凶,那时候大概就猜到了,你搬过来后,为了更全面地照顾你,我又向小保他们打听了你的?*生活习惯。”
刚才的红糖水喝下去,胃里暖暖的,暖宝宝贴上后,小腹暖暖的,再听易年如此一说,心窝子也开始攀升暖意。
“谢谢。”夏树像是丧失了语言能力一般,除了感谢的话,真不知自己还能说点什么。
“不过,泡脚会不会太夸张了,”她的眼睛指向放在边柜上的红糖水空杯子,“我平时顶多就喝杯红糖水。”
易年并未理会夏树的话,而是牵着她坐到卧室的沙发上,把泡脚桶插上插座,自作主张替她拖了鞋,将她的脚放进泡脚桶。
“原来你是一个人,现在有我了,所以现在和原来,不一样。”他说,“里面加了中药包,专门针对生理期的,泡完会舒服点。”
以前真的没有人为夏树做过这些事,以现在的心境再来感受他对自己的好,发现对方的这份心意实在太过厚重。
泡脚桶里的水汽不断蒸腾着,她的眼眶随之莫名湿润。
她将脑后发髻扯散,侧过脸去,抓了些碎发遮住眼睛,不想被他看见。
易年则是盘腿席地而坐,就守在她旁边。
夏树视线所及之处,正好有一个装饰的网球拍挂在墙上,她调整好状态,问道:“第一次在医院见你那天,你好像跟雯溪姐打网球来着,你很喜欢打网球吗?”
易年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喜欢。”
“怎么后面也没听说你去打过?”
易年双手向后杵着地毯,思索道:“一来是我太忙,因为后来接手酒庄,有很多事等着我亲自处理,二来是如果我去打球,想约你一起,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会以忙和不会打拒绝我。”
“所以你干脆就不去了?”
“嗯。”
易年说的的确有道理,夏树知道网球事贵族运动,要是他平白无故约自己,自己肯定不会去。
那,他这算是为了她而放弃一些原本存在于自己生活轨迹里的东西?
这应该就是阶级差所带来的一些影响吧。
夏树有些沮丧,垂下头去,虚焦的视线落在震动的水面上:“我们两个之间是有差距的,如果你真跟我在一起了,你的生活还是会被影响,也可以说是妥协……比如,你打网球这件事。”
“我们之间的差距,到底最后谁迁就谁?如果是你,你的身份,注定了你不太可能脱离上流社会来贴近平民生活。”
“如果是我,那让我如何做?就当个无所事事的贵太太?我想我不会愿意。”
说完这话,空气静止了几秒,房间里只听得见泡脚桶运作的嗡嗡声。
随后,易年轻柔地拨开顺在夏树脸侧的发帘,将发丝放在她的肩后,指背轻抚过她的脸颊。
“夏树。”他认真唤她。
“我所盼望的跟你之间的感情,不是我居高临下受你的仰望,不是你为我放弃本心画地为牢当金丝雀,也不是一心只想着情情爱爱,终日彼此对视。”
“我所盼望的,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瞭望一个方向,对感情的态度一致,对家庭的期待一致,对未来的规划一致,说白了就是最终的目标一致。”
听到这里,夏树才掀开眼帘看他。
他的眸子沉着又坚定。
“要做到这样,很简单,要么是我放弃一些东西,往低处走,要么是你输入一些东西,往高处走。我自作主张替你选了输入知识,教你做生意,不是我舍不得放弃那些身外之物,而是我觉得,你愿意变得更好。”
易年的一字一句振聋发聩,精准地击中了夏树的命门。
他好像很了解她,了解她的顾虑,了解她会为顾虑做出何种选择。
夏树鼻尖发酸,泪珠夺眶而出。
眼前这个人,这个喜欢她的男人,竟然美好得这么不切实际。
第53章
以前夏树从不矫情,遇上易年后,好像不一样了,居然能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落泪。
“怎么就哭了?”
易年无措着,心疼着,想伸手替她抹泪,她把脑袋偏向一侧,自己曲起食指,利索地在下眼睑划拉两下。
她嘟着唇,瓮声瓮气假意责怪:“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哭!要不就是泪腺坏了,要不就是你有毒,你说的话也有毒,熏到我的眼睛了!”
易年先是温声一笑,随后揉着夏树的发顶:“哎,这位同学,连哭都这么要强啊,就大大方方承认被我感动了不就得了!我知道我很好啊,脸帅身材好,多金守男德,为我哭很正常,我也批准!而且咱俩这把关系,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夏树的泪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她回过头,用警告的目光盯着易年。
人家在这梨花带雨,你年哥话里话外非得表扬自己两句?!
“咔嚓——”
还没等夏树反应过来,易年就抬起手机对着她按下快门。
“尴尬了,快门声音居然没关!”他懒洋洋道。
夏树的目光更锐利了:“你干嘛?”
“小哭包难得一见,我不得拍张照留个纪念。”他垂下眼,两根手指划着屏幕,将照片慢慢放大,随后将屏幕亮在夏树眼前,“还别说,这张脸哭着也那么好看。”
好贱一男的!
“刚刚说你有毒,三分肯定七分猜测,现在,你百分百有毒!”夏树的眼神能把他刀了。
易年根本不惧鼻尖发红的夏树,甚至觉得软软糯糯,有些可爱。
他从地毯上起来,坐到夏树旁边,才一抬手,夏树就预判到他的动作,敲了下他的手臂:“有毒的人别来搂我。”
她打得是真重,怪下得去手,易年故意眨巴几下眼睛,瘪瘪嘴搓了搓被打的地方,又强制用宽实的臂膀将她揽入怀中。
“好了,不逗你了。”他的声音柔软,“我怎么舍得看你哭,不这样跟你说,你能立马收住眼泪吗……”
夏树的脚还在泡脚桶里,上身别扭地歪斜着,却也没再挣脱。
易年的手掌自上而下扶着夏树的发丝,鼻尖慢慢向她靠近,在她耳畔厮磨。
“今晚,我回卧室睡。”-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一段时间,易年都会回他的卧室睡。
理由是,孙阿姨从钟点上户改成了住家服务,因为易年妈妈给的煲汤料包,很多都需要一大早就起床提前煲着,怕孙阿姨把两人分房睡的事不小心透漏出去,所以他必须回卧室睡。
而且作为他妈妈口中“纵欲过度”的年轻人,是没有资格拒绝任何的食补。
有了上一次独处一室的经历,夏树全身的细胞都紧绷着,但易年迟迟未动,两人中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夏树翻身扯动被子,他没反应,将枕头翻了一个面,过程中两人枕头拉开了一小段距离,他也没反应。
嗯……倒也不是说期待他挨着啦,就是觉得他突然矜持起来,有点不习惯,仅此而已~
易年早就将夏树窸窸窣窣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侧过身,面对着她,正义凛然道:“我还是得跟你保持点距离。”
夏树原本是背对着她的,听见声音,躺平,侧头看他。
“我妈给的那些煲汤的料包,都是大补的,我这只进不出,每天再挨着你的话,会憋坏的,要是坏了,今后可就委屈你了。”
噗……
他的话,夏树秒懂。
不过嘛,说得确实有道理。
她的脸颊微微发烫,好在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小夜灯,对方并看不见她脸色的变化。
“但是话说回来,你都为我哭了,就不能干干脆脆答应我的追求,做我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和老婆?”
“这个……”
夏树静默片刻。
短时间内,脑子里接收到了太多爆炸性的消息,整个人还在浑然中。
关于跟易年实质性关系的转变,她还没准备好,要让她立刻答应,总感觉有点赶鸭子上架,对自己不负责,对对方不负责,对这段感情也不负责。
“你,再给我点时间吧。”她话语中带着试探。
易年释然地叹了口气:“好吧。”
“那我今晚跟你说的,让你不停输入,你愿意吗?”
“当然!”说起这个,夏树略微有些激动,也侧过身来看着他,“说实话,你第一次跟我讲课,那天不是讲到很晚嘛,后来到天亮,我几乎都没怎么睡。”
易年玩世不恭地勾唇:“是我这张脸太帅了,一直盯着没看够,还让你想到失眠?”
“屁呀!”那时候夏树的关注点真不在易年脸上,“你那天讲得内容浅显基础,但是那些道理也好规则也好,几乎都能套在我开的汽修厂上,那一夜我重新将原来开厂的思路复盘了一遍,又发现了很多问题,和可以拓展收益的项目,比如后来我俩的视频火了,有人来打卡,院子里经常站不下人,我完全可以把顶楼收拾一下,弄几个露营桌,卖点茶水什么的……”
夏树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收获,易年也认真听着,时不时提出自己的见解或者指正夏树思路的误区。
约莫一个小时后,夏树口干舌燥,起床喝了口水后,才将话题中断。
“所以,无论你是出于何种目的,我真的很感谢你能毫无保留地引导我!”夏树模样真切,甚至对易年生出些崇拜,“就单单说一个商业精英教别人做生意这一点,无论教谁,谁都是赚的!”
易年平时和夏树斗嘴惯了,她这简单夸的几句,让他的嘴角一点也压不住。
他得意地轻咳两声:“纠正一下,你可不是别人,而且除了你我谁也不教。”
气氛轻松又愉悦,夏树顺势把易年往高处捧,双手抱拳:“我居然是易老师的关门弟子,荣幸之至!”
易年被夏树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笑出了声,他支起手臂,凑近夏树,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个吻。
“要想学得会,要先跟师傅干什么来着?”
“???”
“!!!”
“滚!”
女人手脚并用,紧接着,男人和地面来回个亲密接触-
周末,易年带夏树参加黎卓组的局。他说想让夏树编织自己的人脉网,为今后做自己的事业铺路。
夏树是愿意拓展人际关系的,但是又觉得易年太看得起她了,能参加黎卓组的局的人,想必也是上流社会精英人士,他这直接让她横插进精英局,她多少有点心虚。
所以在去的路上,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她一会儿说礼服太紧,一会儿说鞋跟太细,一会儿说这个妆化的太难受,她连揉眼睛都不敢。
易年一遍又一遍宽慰她,今后慢慢就会习惯的。
宴会包了离阳市最好的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规模比夏树想象中的大,每个人都是盛装出席,场景和电视剧里看到的浮夸场面相差无几。
夏树和易年进门,还没见到黎卓,就有不少人凑上来打招呼。
易年向众人介绍夏树的身份,夏树免不了被人询问职业范畴,夏树照实向每个人说现在和蓝韵合作洗车,但大家的反应出奇地一致,都是追问夏树是否在市区还有名车服务会所,夏树只能说目前还没有。
“夏树!”
熟悉的女声从宴会厅入口方向传来,夏树回头,易雯溪正朝她和易年走过来。
“你还真来了,难得啊!”易雯溪走到两人旁边,敲了下易年的手臂。
“待会儿麻烦你了。”易年懒懒道。
易雯溪少见易年对她这么客气,抬着眉:“谁叫你是我弟,而我刚好又喜欢她们姐妹俩呢!”
夏树对姐弟俩的对话内容产生好奇,还没等她问,易年就回头跟她说:“待会儿你就跟着我姐吧,她会带你去认识圈子里的女人,我估计也还得应付几个老总,你在旁边应该会觉得不自在。”
易年这话才一说完,他就被另外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走上了打招呼,并引到了一旁。
易雯溪则是自如地挽着夏树的手臂,开始跟夏树说易年以前是如何如何不喜欢参加各种宴会,因为很多人都会想把自家女儿或者是沾亲带故的名媛介绍给他。
每次宴会他能推就推,实在推不了的只能叫着易雯溪一起参加,如果被人强行牵红线,易雯溪就赶紧上前找借口替他解围。
“你知道吧,他在离阳圈子里可抢手了,你出现以后,他身边最疯狂的一个追求者才收敛了点。”
“雯溪姐,最疯狂的,你说的是李若尔?”
易雯溪瞪大眼睛:“她找过你麻烦了?”
“没有没有,我跟她原来就认识,前段时间还见过一次,她没找我麻烦。”
易雯溪一脸不可置信:“你们见过?她真没伤害你?”
“夏树,谁伤害你了?易年?所以你俩要分了吗?”
夏树和易雯溪谈话间,并未注意到李若尔已经走到身后。
两人同时回头,李若尔和易雯溪微笑打招呼,模样还是和先前见过的一样,娇纵傲气,不可一世。
夏树不确定对话被李若尔听去多少,只答了她的问题:“没人伤害我,刚刚跟姐姐在开玩笑。”
“我和易年,”她目色坚定,“我跟他很好,不会分。”
李若尔轻飘飘地笑笑:“行吧,要分了记得通知我,到时候我再来追他。”
李若尔的话听起来不像是挑衅,夏树想着经过上次的接触,跟她之间应该也不算太过生分,便故意冷着脸开起了玩笑。
“你当着我的面说要追我老公,不怕我在这里揪着你的头发跟你打一架啊?”
李若尔也配合着挑眉睨她:“谁怕谁啊,打呗!”
易雯溪真以为两人要在这里干仗,及时止住话头,并下意识护在夏树身前:“两位淑女,我呢不太建议你们砸黎卓的场子!”
她带着些微警告的语气,“还有啊,若尔,咱们两家的关系,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坏在你手上,以免彼此难堪。”
下一秒,李若尔轻笑出声,夏树也赶忙解释:“不是不是,雯溪姐,我跟她开玩笑呢,不是真的要打架!”
“雯溪姐,我跟你弟媳妇之前一起喝过酒,还一起找过男模,关系不是你想的那种。”
“什么!你们,一起找男模?”易雯溪说。
这时,易年突然出现在几人身边。
他拉过夏树的手腕,气愤地挤着眉头,低眼看她,丝毫不顾及在场的另外两人:“是我胸肌不够大,还是腹肌沟壑不够深,你又想找男模?”
此情此景,三位女士都有些傻眼。
夏树竟然还莫名其妙地心虚,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说些什么。
易年沉默片刻,眉尾向下,神色开始变成妥协。
“光着身子跳凳子舞,我也不是不可以学!”
第54章
夏树,易雯溪,李若尔,三张脸上都冒着问号。
光膀子跳椅子舞?他?易年?
易雯溪象征性地抬手摸了摸易年的额头,有些嫌弃地睨着他:“体温明明正常,怎么还会这么烧!”
“易年,我到今天才知道,你居然这么舔啊!”李若尔鄙夷道。
易年凌厉的目光看向李若尔:“李若尔,我说你能不能消停点,别有事没事就来骚扰夏树好吗!”
被莫名扣上罪名,李若尔当然不乐意了:“我看你这脑子里除了粉红泡泡以外,水也装了不少吧!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骚扰她了!说句话都不行,那你干脆把人捂家里,别带出来啊!”
眼看着易年和李若尔剑拔弩张,夏树赶忙拽了拽易年的手臂,仰着下巴瞪他,脸颊微微泛红:“谁说我要去找男模了,她就是跟我打声招呼,你别在这无中生有!”
夏树有时候觉得易年这脑子是真的好使,考虑事情面面俱到,但此刻这种情况,他真的像没带脑子一般。
不过她快速带入易年的视角,倒也能理解他的言行。毕竟李若尔追了易年这么多年,上次还把她带到男模店去,他对李若尔产生应激反应在所难免。
易雯溪见气氛不妙,给夏树使了个让她安抚易年的眼色,然后邀李若尔先过去,并让夏树待会儿再来找她。
夏树扯着易年的西装下摆,把他往会场角落的过道拉,易年丝毫不介意旁人的目光,任由夏树像提溜小狗似的牵着他。
她先开口解释:“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李若尔什么都没发生,就只是单纯打招呼。”
说完这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一般不都是小情侣中一方跟异性接触过密,被另一方逮个正着,解释时候才会说的话吗!
易年下巴微抬,不冷不淡地垂眼看她:“你今后离她远点,最好别跟她有什么往来!”
“?”夏树不敢恭维地蹙眉,“不是你说让我结识人脉吗?不是你说让我编织自己的社交圈子吗?”
易年抬手想掐一下夏树的脸,又怕把她的妆弄花,就只拎了拎她的耳朵:“任何人都可以,她不行!”
“嘶,”夏树一把打掉易年的手,“怎么就不行了!”
“首先,她玩的太花,你跟她做朋友,你会被她带坏的!”易年一字一句,讲得格外真切,“而且,她之前追我那么久,你俩现在算是情敌吧!你是心有多大,得有多不在乎我,才会跟情敌做朋友!”
明明李若尔上次就已经将话讲明,放弃易年了,他还在这里自作多情。夏树心里虽明白易年不会在乎李若尔,但他对李若尔言行过度关注的反应,竟让夏树莫名不爽。
正巧不远处一个男人叫了声易总,同时向她和易年两走过来。
夏树趁易年看那男人的间隙往前跨了一步准备离开。
“你现在怎么一身爹味啊,我的什么事你都想管!”-
夏树找到易雯溪,易雯溪和李若尔坐在一桌几乎只有女人的席间,两人中间给夏树空出一个位置,夏树向黎卓打了招呼后便坐下。
对于这张精致却陌生的面孔,不少人投来欣赏的目光,其中一位女士礼貌问道:“这位是哪家的归国千金吗?怎么看着面生。”
“她是我弟妹,叫夏树,小两口刚领证。”易雯溪说。
夏树顺势向那位女士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对于易年突然结婚的消息,众人皆是震惊,圈子里的人之前听说过易年接手酒庄后被催婚,大家都以为他的结婚对象会是李若尔,毕竟两家是算是世交,并且李若尔喜欢易年这事人人都有所耳闻。
看着夏树坐在李若尔旁边,所有人虽保持着名媛贵妇该有的微笑姿态,眼神却妙不可言。
有的是在打量夏树,好奇她的来头,有的看向李若尔,眼底似乎带着幸灾乐祸。
成为众人焦点,夏树觉得不自在,刚好一个侍酒师过来为她斟酒,她便把座椅向后挪了些。
桌子是长方型的,她只要稍稍向后移,就可以避开很多人的目光,至于面前几个,这么近的距离,还当着易雯溪的面,也不会一直盯着夏树看。
“行了,张婧雅,别瞪我了,反正现在不是你,也不是我!”李若尔皱着眉,毫不遮掩目光中的不悦与不耐烦,朝斜对面那女人说完,又对夏树说,“那边戴FENDI发箍那个,之前也喜欢易年,不过我是明着来,她是阴着来。”
李若尔的音量并未收敛,话音才落,包括夏树在内的所有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挂着难堪,坐在主位上的黎卓适时邀大家品尝今天的甜品。
张婧雅脸上闪过几不可查的觖然,收敛视线,当做无事发生端着仪态叉起一块巴斯克蛋糕。
黎卓端着酒杯面对夏树:“来,夏树,我敬你一个,祝你新婚快乐!上次青龙湖比赛见过没多久,就听雯溪说你和易年已经修成正果了,恭喜了!”
夏树端起酒杯隔空和黎卓碰了一下,脸上噙着笑:“谢谢卓姐!”
“这么说,夏小姐和易总是闪婚的?”张婧雅终于忍不住问。
夏树身体往前探,耐着性子礼貌回答:“算是吧。”
“这样啊。”张婧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神色错杂,“还真是没想到呢。”
李若尔脑袋一偏,怼了过去:“人家是同学,是初恋,你我比不了。”
张婧雅没搭理李若尔,反而继续追问夏树:“那你们是大学同学?在国外认识的?”
夏树:“没有,高中同学。”
易雯溪突然插了话:“我弟可是暗恋了夏树整整十年呢,前不久才终于追到手,所以之前拒绝别人不是因为谁不好,只是他心里已经有人了。”
此话一出,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大家的话术差不多,都在说没想到易年居然这么长情。
张婧雅眸色微暗,仍保持淑女微笑:“这样啊,那夏小姐读的是哪所大学呢?方便问现在是在家当全职太太,还是做着什么工作吗?”
从李若尔口中得知张婧雅曾经对易年动过心思后,虽然张婧雅脸上的笑容从未消散过,但夏树总感觉对方跟她说话时总是带着些微攻击性。
这不间断的提问,更是让她觉得不自在。
夏树无奈清了清嗓,正准备回应,易雯溪又抢先一步回答:“夏树现在是我易家的人了,当然在自己家里帮忙了。”
易雯溪的回答,像是在替夏树解围,甚至可以说是遮掩,至于遮掩什么……夏树想起一开始易年和易雯溪说过,夏树交给她了,想来易年是提前和易雯溪打过招呼,如果夏树遇到不好回答的问题,就让易雯溪替她解释。
可,夏树本身并不觉得自己的背景有什么不可说的,她想,以及被打听到在背后议论,那不如直接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自己的背景,毕竟如果今后真要借这个圈子拉人脉,她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真诚了。
于是,她将椅子移到前面,面对张婧雅,坦然道:“我上的是离阳市高级职业技术学校,汽修专业,也就是大家熟知的汽修师,之前自己开过一个汽修厂,现在和蓝韵酒庄合作名车精洗。”
话音刚落,张婧雅终是失去了表情管理,脸上毫无感情的笑意消散:“什么?技术学校?汽修工?修车的?”
夏树微笑点头:“是的,不仅仅是修车,关于车子的一切,我们几乎都能做。”
周遭贵女们的脸上再次惊现诧异,但夏树反而觉得舒坦多了。
易雯溪靠近夏树,低声道:“夏树,其实你不用什么都给她们交代清楚的。”
“是不是会影响易家的名声?”夏树突然反应过来。
易雯溪:“那倒不是,只是这些人个个笑面虎,我怕你察觉到她们一些奇奇怪怪的眼神会不舒服。”
“那没事,姐姐,反正我说的也是事实,我不会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的。”
“这我还真没想到啊,职业技术学校毕业,夏小姐,居然这么……厉害!”片刻后,张婧雅又恢复了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脸。
“张婧雅,你这夹枪带棒的,有意思吗!”李若尔身体往前探,挡在夏树面前,“你是什么学历?留学归国硕士?骗骗自己就行了,你跟我不都是国内野鸡大学毕业,跑去国外读一年水硕镀金,有什么好炫耀的!要说真本事,你还不如夏树呢。”
张婧雅脸都被气绿了,还未开口,李若尔又说,“别解释,我都懂,因为我和你一样,也是绿茶呢!”
大家好像对李若尔和张婧雅的不对付已经习以为常,气氛虽然有些尴尬,但也没人愿意做和事佬。
当事人夏树只能默默吞下这口气,要是放在平时她高低得嘴她几句,可这种场合之下,她也不想给易年添麻烦,况且李若尔已经替她说了。
原来夏树只觉得李若尔骄纵强势,现在她对她的印象完全改观。
还别说,李若尔这样直截了当开怼的,听着就是爽。
主坐的黎卓对此只是稍显无奈地摇摇头,随后道:“我们国家现在技术人才紧缺,本科生一抓一大把,很多大学毕业都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并且技术人才薪资也不低,对吧,夏树?”
黎卓并为对夏树的职业产生好奇,想必之前易雯溪已经和她提过。
夏树谦虚道:“差不多吧,像是汽修师,多劳多得,收入虽比不上在座有产业的各位,但只要肯干,确实比一般上班族要高些。”
贵女的话题经黎卓一引,纷纷探讨起国内的就业大环境,说着说着,又延伸到各家的生意都不好做,黎卓便说这个局的其中一个目的是想听听各位有什么好的投资项目。
大家的话题夏树越来越听不懂,她只能结合易年这段时间教她的一些关键词去揣摩,然后附和着点点头。
这时,李若尔敲了敲她的手臂约她一起上卫生间。
才离开席面,四下无人,李若尔面色如常说了实话:“虽然我是个镀金的水硕,但你这技校的大专学历也确实挺……配不上易年的。”
从李若尔的话里,夏树没听出看不起她的意思,这话悄无声息往她心里钻,她却云淡风轻地笑笑:“刚刚谢谢你啊,替我说话,那个张婧雅脾气也挺好,你那么说了,她都不生气。”
“她就爱装呗,装好脾气装淑女,估计气炸了吧!”李若尔得意道,“不过你也不必特地感谢我,就当我是爱屋及乌!”
“爱屋及乌?”夏树反应了一下,“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易年了,当我面说这个,你真不怕我跟你干仗啊?”
李若尔满不在乎地瞥她:“得瑟什么!喜欢一个人这么多年,你真觉得说放就能马上放?我其实跟他一样,只不过他运气比我好,等到了他想要的,至于我,只要你还在喘着气,估计没法圆满了。”
夏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是心里很不爽,竟生出了要宣示主权的念头。
话游荡在嘴边几秒,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劝你别等了,我死了他也不一定会看上别人。”
第55章
回家的路上,车厢里飘溢着清淡的酒味。
易家还未公布易年结婚喜讯,订婚宴的请柬也正在制作中,除了家人以外,无人知晓他已经结婚。
所以在宴会上,众人第一次得之夏树和易年的关系后,易年被不少人敬酒,后来连夏树也免不了去到易年旁边陪着。
夏树喝得不算少,酒精上头,回想起李若尔说还放下易年,还有席间张婧雅看她的眼神,越想越不舒坦。
李若尔就算了,她喜欢易年那是她眼光好,可那莫名其妙的张婧雅,明明知道易年已经结婚了,还东问西问,像是问到什么破绽自己就能找到突破口一样。
烦人!
所以,她一路没和易年搭话,只是低头看着手机,行程过半,胃开始反抗,干呕了几下。
“晕车就别玩手机了,”易年说,“到底看什么呢,这么出神,一路上连话也不跟我说。”
夏树侧头看他一眼,他的领带被扯松,衬衣解开了两颗扣子,喝过酒的缘故,他的眼底染上几分溃散,脖颈微微泛红。
“没什么,”夏树顺手拿了瓶矿泉水给他,语气有些敷衍,“你喝点水,睡会儿吧,到家我叫你。”
说完,她便继续翻着手机,时不时撮着嘴,时不时轻皱眉。
“到底看什么好东西呢!”说着,易年欠身靠近夏树,想瞟一眼她的屏幕。
夏树下意识将屏幕贴近衣物,并伸手挡住易年的眼睛:“跟你没关系!”
易年的好奇心被激了起来,长睫上下扫动,直戳夏树的手心,叹了声气,嘴里哼着歌:“我看透她的心~演的全是他的她的电影~她的回忆,清除得不够干~净。”
哼歌过程中,他把夏树的手从眼睛上拿开,唱完了喝,像是要划清界限似的,把她的手放回她膝盖上,继续道,“玩完咯,我老婆心里没我,当着我的面跟别人聊得火热!哎,我这可怎么办啊,才二十五岁,今后几十年可怎么过!”
易年的表情和语气实在是做作,夏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你犯病了?唱的难听死了,”想想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她便直接把屏幕亮在易年面前,“看看看,看!自己拿着看去!”
易年微笑着捏捏她的脸,满意地接过手机,读着搜索页面的关键词:“成人专升本要读几年……”
“你打算考本科?”
夏树瘪瘪了嘴,翻了个白眼:“跟你出来,我这个大专技工学历,别人都看不起,我不得研究一下,读书升学历,好配得?*上你。”-
回到家,夏树还是对易年爱搭不理,她洗着澡,听见易年打电话问了易雯溪晚宴上发生的所有事。
洗完澡,打开浴室门,易年站在门口,瘪了瘪嘴,夏树以为他要说点什么,结果他什么都没说,直接侧身进了浴室。
夏树:“……”
这种情况下,即便晚宴上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好歹也该发表点感言吧!
夏树嘟着唇,气鼓鼓地睨了浴室门一眼,直接钻进被窝刷手机。
不多时,浴室水声停下来,她迅速把手机连上充电器装睡,接着只听见易年进进出出弄出了些动静,却迟迟没有上床。
两分钟后,夏树感觉眼前的灯光暗了些,同时易年含糊不清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你没睡。”像是嘴里有什么东西。
她就当没听见,继续闭着眼睛装睡。
时间分秒流走。
“喂!你睁开眼睛看看。”他说,“午夜限定猛男,过时不候!”
一听见猛男两个字,夏树脑袋“嗡”地响了一声。
咳咳,确实有点好奇。
她先是扭动身子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才开始睁眼睛。
她缓缓看向他,喉咙里溢出声:“我都睡着了,你烦不——”
最后一个“烦”字还没说出口,看见易年的模样,她下巴差点掉到床底下!
眼前这个男人,穿了条剪裁流畅的西裤,双腿分开坐在一个椅子上,上半身光着,脖间系着领带,领带的末端,被他衔在嘴里。
夏树颤颤巍巍从床上坐了起来,手足无措地把枕头抱在怀里:“你、你、你、你要干嘛?!”
易年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个红色灯球,关了卧室灯,按下灯球开关,卧室瞬间被星星点点的红色灯光铺满。
“上!才!艺!”他的声音含含糊糊,眼神也有些闪烁,“只有灯光,没有音乐,你将就着看看!”
紧接着,他将右手手掌贴近锁骨,五指分开,缓慢地从上自摸到下,胸膛还像波浪似的起伏着,直到手碰到裤腰带才停下。
夏树手边没有镜子,不然照一照静子,绝对能看见她脸上百分百复刻地铁看手机老人的那个嫌弃表情。
易年右手比划完,正要抽左手完成同样的动作,夏树想都没想,把怀里的枕头砸向他:“靠!你恶不恶心!”
说完,她站起来,脚下像是踩了指压板一样来回动个不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眼睛不干净了!啊啊啊啊啊啊!”
易年呆呆抱着枕头怔愣片刻,眉头一挤,嘴巴一撅,随着枕头一起砸在了床上,生无可恋道:“让我安静地死一会儿……”
真的有够社死!
那些男模跳的恶心玩意儿,他想着夏树今天受了委屈,要是她实在喜欢,那就豁出去了,跳给她看,让她开心开心!
从准备这些的时候,心脏就突突直跳,光是空系领带还咬在嘴里这一点,思想斗争了好久才做到,右手摸上自己锁骨那一刻,晚上喝的酒差点没恶心地吐出来,手掌向下自摸的时候,指尖都在发颤。
结果,人家不但不喜欢,还嫌弃……
呜……
易年突然倒在床上,夏树差点没踩到他的头。
她扣紧脚趾扶着床头站了十多秒,易年还没动静,她踢了踢他的手肘:“你,干嘛?”
“我已经死了,别跟我说话。”易年瓮声瓮气道。
房间里的红灯实在晃眼,夏树蹲下来趴在床上按了开关,又打开了卧室灯。
好家伙,易年的耳朵到整个后背都是红的,活像只熟透了的澳洲大龙虾。
她从没见过他这个肤色。
来不及多想,她赶紧揪着他的头发,把他额头露出来,试了试体温。
正常偏高。
“你是发烧了还是酒精过敏,身上怎么这么红!”
易年的头发还在被揪着,头皮和眉骨发紧,语调不带一丝感情:“我觉得,你可以先把手松开。”
“哦,抱歉抱歉!”夏树松开手,易年的脑袋又陷进枕头里,她关切道,“你到底怎么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哪哪都不舒服!”
“啊?那怎么办,家里有能吃的药吗?还是现在直接上医院。”
易年平静道:“没事!人在尴尬、害羞、狼狈、难堪时,大脑皮质接收到信息会刺激肾上腺素分泌,血管会暂时性扩张,死不了人的。”
夏树:这……他居然,害羞了???
她想笑,真的很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他都羞成熟虾了,再笑他,多少有点不厚道。
“没事没事,”她拍拍他的背,安慰道,“刚刚跳的很好的,我只是……睡迷糊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要不,你再跳一遍,我好好欣赏欣赏,完了给你点赞,给你五星好评!”
易年仍旧生无可恋:“别哄我了,我知道你没睡着!”
“哎,我就想豁出去了逗某人开心,结果人家还嫌弃我恶心,没事的,别管我,大概眼泪流干了就能好了。”
“别嘛,我刚刚真的没准备好,我现在准备好了,你再跳一次,我可喜欢看了!”
易年突然直起身来,扯了扯悬空的领带:“撒谎都不会!刚刚谁说恶心来着,才过了几分钟啊,现在就喜欢上了?!”
夏树压着嘴角的笑意,一把拽过他的领带,勒令的语气:“跳不跳!?”
易年的身子被拽往前,与夏树相隔不远,他夺过领带顺势把脸往前凑:“不跳!我刚刚说过了,过时不候!”
两人的距离被拉近,夏树能清晰感受到他的鼻息,酒意还未完全消散,莫名紧张起来,心跳加速。
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晃动着眼波,嘴皮仍在较劲:“小气鬼,你到底跳不跳!不跳不让你上床了!”
易年脸上和身上的红温消退了些,他眉目慵懒地与她对视,暧昧不明的气息在两人面前拼命攀升。
几秒后,易年玩味地勾了勾唇,伸手按了主灯开关,只留下床头微弱的暖黄色氛围灯。
他的双手撑在夏树两侧,上身慢慢向她逼近:“我就不跳!而且,我现在已经在床上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夏树原本是斜坐的姿势,在对方持续进攻下,她身子后移,退无可退,最后整个人倒在了床上。
“你起开!”
她双手抵着易年的胸膛,想把他推开,可对方似乎因她的手碰上了他的胸膛,越发兴奋,死死地鼓着胸肌。
他垂眼看向夏树的手,呼吸变得粗砺,眼中尽是强势的占有欲,他低声道:“不是说恶心吗,怎么还舍不得放手了!”
酒精放大了夏树的感官,越是这种时候,她越不想认怂。
她指尖用力,狠狠掐着他的胸口:“劝你,最好,别惹我!”
“嘶——”尖锐的指甲嵌进皮肤,易年眉眼挤到了一起,却也不退让,反而更加用力,“你真下得去手啊。”
“还是说,你有什么特殊的癖好,觉得摸不过瘾,非要用力掐才能兴奋!”
“……你好变态,我好喜欢!”
第56章
变、变态???!!!
确实,能逼疯夏树的,只有贱嗖嗖的易年。
不想被继续当变态,她指尖卸了力,手掌从易年胸膛离开,局促地平放在小腹之上。
瞟了眼他胸前深浅不一的指印,这看上去就很疼啊,也挺佩服他,还能骚得起来。
不过有一说一,这指印所在的位置,确实看上去挺“刺激”的……
她鄙夷地皱着眉:“你怕不是喝到假酒了,台风都没你浪!”
对易年来说,夏树这话并不具备杀伤力,他眼底拢着深欲,轻勾唇角:“还劝我别惹你!你刚刚放的话,还你为你厉害呢,就这?连人都不会骂了?”
“……”夏树静默几秒,奋力在脑子里组织怼他的话术。
“那你的癖好是什么,是不是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觉得不刺激,非要我骂你几句才过瘾?”
“你好变态,但我,”夏树在床上晃动脑袋,“不!喜!欢!”
夏树说完最后三个字,易年眼眸沉了两秒,紧接着忽地欺身而下,双唇对准夏树的唇瓣,在触碰到的瞬间,转为咬住她的下唇。
“疼——”嘤咛的声音从夏树喉咙间溢出。
易年咬的不算重,但是嘴皮上嫩肉压根经不起蹂躏。她双手下意识托着易年的腰,想把他推开。
至少过了六七秒,易年才松了牙齿。
“不准再说,那几个字!”他眼底微红,直勾勾凝视着夏树,恳求的语气。
夏树心里反倒窃喜,原来拿捏他这么简单!
她装作听不明白,故意清了清嗓:“什么,不准说哪几个字?”
易年眉头皱得更深了。
夏树挑眉,语调稍显得意:“不、喜、欢?”
“你还敢说!?”
“略略略~”夏树吐了吐舌,像个复读机似的,说话气都不喘,“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
易年终究还是拿她没有办法,再加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掌心的那股热气慢慢顺着皮肤向下游移,冲到顶峰……
……这种时候没反应的话,还算个男人吗!
但是,又能这么样,现在名不正言不顺的,还是只能缴械投降。
他直起身子,顺着床沿瘫跪在了地上,取了脖子上真空的领带,拉过夏树的一只手,在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吻:“就不能现在就答应我吗?做我女朋友!”
他在心里盘算着,她只要一答应,立马扑上去,把她浑身上下都亲一边,绝对不遗留任何地方。绝对!
身上的男人离开,夏树像是绵羊脱离虎口一般,终于松了口气。
她也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双腿也在发软,手心甚至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易年问她能不能做他女朋友这话已经快把耳朵磨出茧了,正经不正经时总喜欢冒出一句,所以她并未当回事。
她的手还被易年牵着,她想挣脱擦擦汗,易年却不松手,反而死皮赖脸地将脑袋放在了她腿上。
“你这里是什么?”
他肩峰靠后的位置,有两个不太规则的靛蓝色四边形。
“纹身吗?”
纹身的位置靠后,之前他在她面前光着上半身,从正面看过去根本瞧不见,此刻,她才第一次见。
说着,她伸出食指轻轻摸了下,那一块皮肤似乎还有点轻微凸起。
“嗯。”他懒懒答。
“你纹的什么?我怎么都看不出来。”
易年直起头来仰视着她:“想知道的话,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就告诉你!”
夏树无语地揉了揉眉心,手机在这时候响起。
易年帮她拔了充电器递过来,她看着号码,稍稍失神,随后接起电话。
“妈。”-
电话里,李桂云倒是没说什么,就只说她从夏林那里得知夏树的汽修厂关了,又问夏树现在搬到哪里,住在哪里,夏树只字未提易年,只说了个蓝韵酒庄的地址,随后母女两生硬极简地寒暄几句,就挂了电话。
在接通电话的时候,夏树心里猜测这一通电话的目的,是不是想要钱,是不是想让她为家里再作什么“贡献”,但是李桂云只字未提,夏树反而有些说不上来的落差感。
跟易年在一起这些时日,她感受过太多太多的美好,潜意识里已经将原来那些不太好的事从心里挤了出去。毕竟能幸福地生活的话,谁也不想一直留在禁锢中。
夏林无意中说起过,从夏树离开家以后,头两年的中秋节和春节,李桂云还会谁念叨着要不打个电话给夏树,让她回去过节,可夏永富总是一口回绝,后来李桂云便也不说了,也没给她打过电话。
她知道,她身上的这股倔劲不是后天形成的,是与生俱来的,是血脉里带着的。
所以,注定了没有人会服软,她不会,她的父母也不会。
她不知道李桂云这通电话的目的,但是心里竟然生出些期待,期待她向她开口,比如,开口要点钱。
“别看了。”易年把她的手机接过去,重新充上电,手指把她一边嘴角向上推,“笑起来更漂亮。”
夏树轻轻牵着唇角嗯了声,易年也从地上起来去穿上衣,两人默契地都没有提刚刚那通电话。
再回到床上时,他摸了摸夏树的头顶:“睡吧,明天我把读书的方案给你看,具体的方式你来选。”
“读书?”
“你不是想专升本吗,我之前已经替你研究过了,专业什么的你自己选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
“哦。”夏树再一次被易年的面面俱到所触动,她知道他做事绝对可以信任,便没盘问细节,只说了谢谢。
静默片刻,她玩笑补充,“你脑子这么好使,我真觉得跟你在一起时间长了,我肯定会丧失很多生活能力。”
“也,没有吧,”易年说,“就像升学历这个,你想要学历,我是能帮你,但是你想要知识,就只能靠你自己学!”
“那也是。”夏树笑笑,眼睛盯着天花板画地图,“读个本科,读个研,再加上你这个商业精英给我开小灶,难说今后还能当个女企业家,想想就美。”
“嗯,是挺美的!”察觉话语有歧义,易年又补充,“我说的不是你想得美,是这个想法挺美好,能实现的话更美好!那样我今后就什么都不干了,你负责赚钱养家和貌美如花,我就负责当好你身后的男人,努力把舞跳好,跳到你不嫌弃的程度!”
“不然我这张脸在外招摇过市,你也不放心。”
“是吧!”
夏树偏头睇他:正经不了几分钟又开始浪了!
她懒得搭理她,掰着手指算日子:“也没多少天了,等忙完订婚宴,我就开始读书,说干就干。”-
订婚宴设在蓝韵酒庄内,请的宾客不多,除了夏树的干爹干妈周雨唯父母,只有易家的一些亲戚和至交,不过提前两天蓝韵便停止对外营业,开始布置场地。
中午吃过饭,要和订婚宴场控管家对接相关流程,夏树交代徒弟们顾好洗车间,便前往宴会厅。
此前在酒庄内,并未公开过她和易年的关系,正值午休,不少行政岗位的员工都闻声来“散步消食”,想看看自家老板娘是何许人也。
路上,夏树遇到了财务张姐和其他几个没见过的女员工,她在蓝韵几乎没和其他部门的人打过交道,工作都和易年主力何铭对接,张姐算是唯一一个说过几次话的人。
“夏经理,你也要去宴会厅啊?”张姐问。
也?
夏树此刻还不明白张姐的意图,她笑着答:“是的张姐。”
八卦总能拉近女人与女人之间的距离,张姐走到夏树旁边,低声道:“也不知道咱们老板娘是谁,之前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对方的消息,易总这突然上任了就说要订婚,明明接任仪式上老易总才放话让易总赶紧结婚,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合适人选了。”
旁边一位女同事附和:“这么快的速度,估计是商业联姻吧。”
“难说是李家小姐,她不是跟易总走得挺近吗,老易总上次也说了,她最合适!”
“嗯,分析的很有道理。”
……
当事人在旁边差点走成顺拐,此刻正处八卦谈论中心,总不能跳出来说一句“别猜了,是我”。
闲聊着八卦,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宴会厅,夏树才知道,她们都是来看自己的。
夏树:“……”
她怕待会儿在同事面前身份揭晓后她们会尴尬,便借口说要上卫生间,拉开与几人的距离,跑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窝着。
整个宴会厅的装饰全是中式基调,到处都有大红色的元素点缀,看上去,很喜庆。
舞台上还未完全布置好,夏树看着布场的管家身型有点眼熟,打开手机摄像头拉近焦距一看,果然是她的师兄杨子毅。
之前在李泽和陈艺敏的婚礼上见过后,他隔三差五会发条信息约夏树吃饭,或是说给夏树介绍生意。
她要不直接不回,要不隔几天才回说自己太忙,没看见信息。
知道他所在的婚庆公司是离阳市数一数二的婚庆公司,可怎么就这么巧,偏偏是他来负责订婚宴……
夏树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总不会是易年故意找他来的吧,不就见过一次,虽然那次杨子毅对她的反应有点明显,但易总应该没这么无聊吧……
她垂头戳了几下手机,给易年发了信息:【你什么时候到宴会厅?】
她想着如果直接问的话,又会让醋精易年觉得她是不是过分关注杨子毅,就干脆等他过来当做不经意问起。
门口动静引了宴会厅内所有人的注意力,夏树看过去,一群人抬着一个红色巨幅屏风进来,上面两个鎏金大字,“易”、“夏”。
杨子毅上前指挥着众人,一转身,视线就与角落里的夏树撞了个正着。
“夏树!”杨子毅兴冲冲叫她,“你怎么在这啊!”
夏树礼貌笑笑没说话。
杨子毅超她走过来,看见她身上蓝韵酒庄的工作服,拍了下脑门,“哦,我之前看保钦元发朋友圈,说你们换地方了,跟什么山庄合作,不会就是……”
“嗯,师兄,我们是和蓝韵合作了。”
杨子毅起初笑意有些僵硬,随后想到什么,脸上欢悦起来:“也是,你跟这里的易总是同学,有合作也正常。既然这么巧遇上了,不如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饭肯定是要吃的。”易年清润的声音在两人不远处响起。
先前视线被屏风吸引,后来又顾着和杨子毅说话,夏树并未察觉到易年已将进入宴会厅。
“易总你来啦!”杨子毅闻声朝易年走,伸出右手,“恭喜易总订婚!还要感谢易总留下了我的名片,专门照顾我的业务!”
夏树:???还真是他??!
第57章
原来学校里男生多女生稀缺,碰到一个漂亮的,肯定是男生宿舍的荤玩笑和意淫的集中对象。
杨子毅虽然是典型的学渣,是大多数人口中的混混,不过人长得帅,混得不错,声名在外,不乏本校或外校的女生告白,所以并未有闲心去主动关注女生。
一开始他听舍友们聊起夏树,对她的评价大致是那个新生人长得好看,就是太瘦了,估计不好睡。
后来夏树为了帮本班一个被其他班男生霸凌的男同学出头,跑去其他班把欺负那男同学的人痛扁了一顿,对方见他是娇小女生不好还手,夏树因此得了个处分,光荣事迹传遍了学校。
后来男生宿舍对她的评价变为这女的太虎了,不敢睡不敢睡。
杨子毅这才对她起了兴趣。
工作后,杨子毅身上的棱角被磨平了些,刚巧夏树实习是他带,相处中觉得这小姑娘是真不错,长得好看不说,又脏又累的汽修活,干起来从不埋怨,干劲甚至比男的都足。
大概相处了一年,杨子毅对夏树表白,那时候夏树心里只有搞钱,对异性完全没有兴趣,甚至觉得情情爱爱是她搞钱路上的绊脚石,所以直截了当拒绝了杨子毅。
好歹曾经是很多女生关注的对象,杨子毅也是有些骄傲的,自那之后他便没跟夏树提过表白的事,两人也默契地保持距离。
后来夏树实习结束,分到了一个不错的4s店,杨子毅没过多久就转了行做婚庆。
做婚庆与做汽修不同,需要与人打交道,几年下来,杨子毅相较原来更加世故,为人处世八面玲珑,身上早没了傲气。
所以上次再见到夏树,唤起了年少轻狂的记忆,对她又萌生了些占有的想法,但是想到易年那天对他的一些眼神,当时他便联络学弟,借口问了保钦元夏树的感情状态,保钦元说她应该是单身吧。
后来给她发信息她不爱回,杨子毅自然就知道了夏树的意思,不过还是不死心,想试试。
易年主动联系他来蓝韵做订婚宴时,他知道了易年的身份,得知女方姓夏时,他有过短暂的怀疑,不过想想这种身份的人恐怕不会和夏树那样的人结婚。
当今天在蓝韵见到夏树,夏树说自己现在和蓝韵合作,他便有九成断定夏树就是易年未婚妻,在那一瞬间,他彻底打消了对夏树的想法。
肯定是赚钱重要啊,维护好了易年的关系,今后说不准能靠着他接到更多订单,而且全是上流社会圈子里的。
这不比一个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别人的女人重要。
感谢完易年照顾他的业绩,他又当做无事发生似的看向夏树:“师妹,恭喜恭喜,事业爱情双丰收!”
夏树看着杨子毅的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从他这段时间以来给她发的信息,分明嗅到了些别样的味道,此刻他居然如此坦然地恭喜她,不太像对她有什么想法。
怔忡片刻,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
说易年沉稳吧,但他对杨子毅的心思几乎都挂在了脸上,不知道杨子毅能不能看得出来,反正夏树很确定,易年眼里对他带着敌意。
“来到蓝韵哪有让师兄安排晚饭的道理,”易年说,“上午我手头上有些重要的事要处理,没时间和夏树请师兄吃饭,师兄不要介意。”
说话间,易年走到夏树身旁,伸手揽过她的肩。
……还一口一个师兄地叫着,这宣示主权的意图不要太明显。
杨子毅脸上笑得真诚:“易总这是哪儿的话,酒庄给我们准备的工作餐就已经很丰盛了,再说了,你既然跟着夏树叫我声师兄,就不必跟我这样见外,能替你们筹备订婚宴,是我的荣幸,还希望你们结婚时候也考虑考虑我们公司。”
易年对于杨子毅的反应一头雾水,没想到对方不但没接他的意思,反而还拉起来生意。
他眉心微挤,继续道,“请师兄公司来办,一来是贵公司婚庆口碑确实好,二来……”他垂眼看向夏树,“是想让夏树在这种重要的时候能有些相熟的人作为见证。”
夏树:“???”
易年这点小心思,她又不是不知道,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相熟的人,她徒弟三人和周雨唯,难道不是?
杨子毅:“没问题,师妹,作为娘家人,我肯定会给你包个大红包!”
易年没看到自己所期盼的场景,眉心幅度又深了些:怎么就娘家人了???
几人谈话间,宴会厅门口吃瓜的女同事目光纷纷投来,见易总搂着的是刚刚一起聊八卦的洗车部同事,大家脸色铁青,其中财务张姐最甚。
夏树觉得易年的表现有些幼稚,侧头无声叹了口气,视线正好对上那几位女同事,大家纷纷隔空向夏树挤出一丝羞恼僵硬的笑意,便左脚踩右脚离开了宴会厅。
三人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对接流程,易年还没消停,故意牵着夏树的手放在桌面上,流程还没讲完,他便有意无意说些两人高中时的趣事来,完全跟此次订婚宴无关。
杨子毅倒有耐心,一脸认真地听着,还附和着“真羡慕”、“那你们也太有缘了”、“真幸福啊”的字样。
夏树另一只手托着腮,斜睨易年,越看他这模样越觉得眼熟。
好像他一开始才见到保钦元是也是这个表情。
思绪开始神游,她回想起重逢那天,原本两人在医院过道已经恢复了相较和谐的气氛,后来保钦元突然出现,他就变了脸。
似乎……是从她叫了了一声“小保”开始,后来对保钦元态度发生转变,是从他介绍自己名字保钦元,并告知易年她平时叫他“小保”。
小保、小宝!
想到这里,夏树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易年没察觉,以为她是因过去的一些趣事而笑。
舞台上一位工作人员突然叫走了杨子毅,夏树直起身,向易年靠近,低声道:“你,差不多得了啊,人家还忙着呢,你拖着他在这儿说一堆有的没的,幼不幼稚!”
易年模样坦然,但仍旧能从眼眸中察觉出几分闷气:“我怎么了!干嘛说我幼稚!”
夏树嘴角压根儿压不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找他来,不就是以为他对我有意思,想宣示主权,期待着打脸情敌看他吃瘪,那种男频爽文才会有的千年老梗!结果人接不但没接你那一套,还一个劲儿祝福你,你就兵荒马乱,没有后招,只好一个劲儿地说些我俩之间的事刺激他……”
易年的脸颊蹭地攀上绯红,杨子毅在时还一副逼王的模样,现在眼角沉敛下来,活像只鳖。
夏树看得乐,又继续道:“你这些飞醋,真的吃得莫名其妙!还有,咱两今后的称呼是不是永远不能出现‘宝贝’或者‘宝宝’这样的字眼啊!”
易年轻嘬着嘴,眸色暗沉:“此话怎讲?”
“你第一次见小保,不是把他名字的‘保’听成宝贝的‘宝’吗,为这个还不给他好脸色!我以为这个发音你一辈子都会有阴影呢!”夏树揶揄道,“有的时候呢,你这个思维,不发散会更好!”
易年的脸更红了,表情也很精彩。
他鼓了鼓腮帮,鼻腔重重喘了两声气,沉思片刻,随后将虎口支在脑门上,抬手勾住夏树的脖子:“女人,你很懂我!”
呕……
夏树差点没吐出来,她嫌弃地离他远远的:“啊!你要死啊!能不能别这么油!恶心死我了!一瓶洗洁精都洗不干净!”
易年的小心思被夏树精准拿捏后,是挺尴尬,刚刚这也算用伤敌一千自损两千的办法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让夏树不再调侃他。
他得意地笑笑:“洗不干净不是正好。”
夏树睨他。
易年:“我洗不干净,你来帮我洗呗!你洗车都这么厉害,洗个油腻男肯定也不在话下!”
夏树绷直唇线:略略略,去你大爷的~
“好啊,我帮你洗,我拿钢丝球洗!”-
夏树点名批评易年以后,剩下的对接流程顺畅许多,基本上午休时间结束,两人便回了各自的岗位。
酒庄停止对外营业,夏树便和徒弟们盘点着耗材,中途夏树还收到之前在酒庄洗过车,那位橄榄绿法拉利296车主江昕慈的微信。
江昕慈也是自来熟的人,自从跟夏树闲聊过,给夏树提意见去市区开名车清洗会所,她每次在市区洗了车都会发信息抱怨市区洗的没蓝韵洗得干净,又嫌蓝韵太远,不想来回折腾。
夏树照例与她随便闲聊几句,说等自己有钱了一定为了她去市区开一个洗车会所。
到了晚饭时间,夏树和易年在酒庄招待了杨子毅,夏树还叫上三个徒弟一起,也算是曾经校友再聚首。
席间聊着这些年修车遇到的奇葩事,每个人都喝了不少酒,易年似乎是第一次认真听见夏树在职业学校以及工作后的趣事,也陪着喝了不少,散场时夏树是在易年搀扶下上的车。
回去的路上,夏树仍旧滔滔汩汩地向易年说着原来的事,说来说去,最感慨的就是总算没让死心塌地跟着她的徒弟们喝西北风。
到家后,夏树人觉得不尽兴,又让易年开了一瓶红酒两人继续喝,易年见她难得高兴,便依着她。
两人搬了地垫和小桌子,面对面坐在落地窗边喝着,窗外是繁华的夜景,与过去一年夏树卧室窗外国道的荒凉完全不同,她又想起来自己好不容易攒钱开起来的鑫鑫汽修厂。
“不过,说到底,我还是得感谢你,要是没你的话,鑫鑫汽修厂关了我们真的不知道何去何从。”她说。
“有什么好——”易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真的感谢我?”
夏树捣了捣头。
易年眸色微漾,嘴角浮起玩味的笑:“那不如来点实际行动,”他指了指自己的脸,“你都说我帮你这么多了,你主动亲下我的脸,给我点甜头,不过分吧!”
夏树一只手端着红酒杯,另一只手学着下午易年扮油腻男的动作,把虎口抵在脑门上:“男人,你想要的太多了。”
酒醉的夏树眼睛里湿漉漉的,耍宝的模样实在娇憨可爱,易年看着她,宠溺地笑:“多?这还多?不就是你动动嘴皮的事!咱两又不是没亲过,这很容易做到啊!”
说着,易年便坐到了夏树旁边,仰着左边脸颊:“来,快点!”
喝了酒,动作和话语总是不经大脑,夏树毫不犹?*豫将唇靠近易年的脸颊。
可还未碰到他的脸,他便将脑袋转正,两人的唇瓣便不偏不倚碰在了一起。
夏树手中的酒杯没抬稳,红色的液体撒到了易年的睡衣上,从肩头开始,自上而下。
她下意识后仰,易年却捏住她的后脖颈,舌尖迅速撬开她的唇齿,随后在她口中轻柔地搅动。
他的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后腰,他掌心的温度迅速传遍她的四肢百骸。
感官被酒精无限放下,夏树觉得这个吻,绵长……而又、爽。
感觉亲的有些缺氧,易年主动将唇分开。两人额头互相抵着,同时呼着粗砺的欲气。
夏树心脏狂跳,手中空了的酒杯也拿不稳,她把酒杯放在一旁,一排指腹摸了摸易年胸膛上沾着的酒渍,黏糊糊的,几乎已经干了。
她稳了稳心神:“身上都是酒,你先去洗洗吧,孙阿姨今天休息,我待会儿把这些收拾了再去洗漱。”
易年一直半收着颌看她,在她说完,便拉着她刚刚摸他胸膛的那只手:“这里也是酒。”
随后放入口中,轻吮。
又一阵热浪打过夏树的身体,她盯着易年的唇,嘴唇微微开合,吞咽了一口唾液。
好像又过了很久,易年将夏树的手指抽出,拉着她的两只手环到自己身后,故意用胸膛的酒渍去沾夏树的锁骨,鼻尖游移到她的耳畔:“你身上现在也有酒了。”
酥痒感遍布全身,她的耳朵,好像是最敏感的地方。
她偏着头,享受着触电的快感,轻轻“嗯”了声。
他裹了她的耳垂,随后带着喘息声说:“要不,你帮我?你今天说过的,要帮我洗。”
空气里遍布着旖旎的味道,夏树紧紧咬着自己下唇,直到察觉到痛,才松开。
“那……能不能,不开灯。”
第58章
浴室门是开着的,里面没有开灯,门缝中漏了些卧室的暖黄灯进来,很暗。
近处,只有智能花洒LED显示屏上38℃字眼映衬出来的白色微弱亮光。
水阀打开,水流冲击地面的声音盖过了呼吸声和心跳声,以及衣服和衣服之间窸窣的摩擦声。
夏树帮易年将睡衣的扣子解开,双手撑过他的肩,衣服便掉落在地。
紧接着,她的双手手腕被轻轻捏着举过头顶,他的另一只手扯着她圆领睡衣的下摆往上褪。
圆领睡衣落地,两个人又开始了一个绵长的深吻。
他托着她的后脖颈,低头,吻得强势,将她逼到了墙角,她后背碰到冰凉墙面时打了个冷颤,却并未将心里那团火熄灭半分。
一旁水流的热气很快就将两人包裹住,上身逐渐染上湿意。
夏树的双手放在易年的后腰,指尖不自觉开始游动,时而指腹用力勾住,时而轻轻摩挲,时而嵌进皮肤。
易年先尝试着一只手伸到她背后,无法解开四排扣,另一只手便上前帮忙。
他的双手不太熟练,在黑暗中摸索了将近一分钟,才解开。
深吻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他将带着水渍的唇瓣贴近夏树的耳朵,缱绻厮磨。
(*****),喉咙发出低沉的声音:“裤子。”
夏树照着他的意思完成手上动作。
(*****)。
他把她腾空横抱起来,瞬间的失重感让她紧紧勾住他的肩,走到花洒下面,他把她放下来,舌尖顺着水流,从她的额头开始往下,最后蹲了下来,(*****)。
触感直达全身,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电流冲击着,夏树膝盖微曲,手指伸进他的发缝,像寻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拉着他的头发,口中发出了一声难以抑制的呜咽,是水流冲击地面也无法盖住的声音。
蹲着的男人似乎被这一声春意萦绕的声音刺激得更兴奋,舌(*****)。
在夏树几乎快要瘫软到无法站立的时候,易年站了起来,两人身上的酒渍被水流敷衍地冲刷干净,他关了水阀,扯过浴巾帮她擦着皮肤。
“去床上。”他说。
易年比她高一个头,两人身体挨在一处,小腹那皮肤触感使她紧张到嘴唇打架,半天才说出来:“可,我头发有点湿。”
“没事,”昏暗的光影中看到了他唇角微翘,鼻梁上面还泛着剔透水光,“(*****)。”
出了浴室,夏树心里七上八下做着准备,不想易年又说:“我还要吃。”
约莫过了十多分钟,夏树身上所有细胞如绚丽的烟花炸开,双腿不自主收紧。
易年这才停下,抬头掀眼,水珠挂在他的发丝和长睫上,颇有成就感地与她对视,轻舐唇角,像在邀功。
“我是好学生,提前做过功课了,应该,还行吧?”
他这哪是疑问句,明明是自豪的感叹句。
夏树脑袋一团乱,不知道回应什么,只轻轻“嗯”了声。
他从床头柜摸出一盒小雨伞,摆弄了半天,随后神色错杂又憋屈地看向夏树:“怎么办,这个没仔细研究,买小了。”
夏树立起脑袋,迷离的眼神看过去,被惊住,(*******)。
想了想,羞怯地咬了下自己的指尖:“也可以不用,今天安全。”
闻声,易年欺身向下,她又说:“可不可以……先,*,耳朵。”-
折腾到后半夜,房间里荡漾着令人愉悦的暧昧的味道。
夏树身上几乎没了力气,易年将她抱到浴室,把她身上冲洗干净。
再回到床上,找来干净的床单换掉原来的床单,他又开始亲她,她的身体诚实地舒展,扬起下巴。
他自责地抿了抿唇,眼中还有无措:“好像有点肿了,怎么办……”
其实他动作也轻柔地一步步探索,并不强硬。
那时候并未感到有何异样,易年这样一说,夏树才隐约察觉,是有些胀痛感。
“应该没事吧,过几天就好了。”她被看得有些脸红,扯了被子一角盖到身上。
“不行!我得查查怎么样才能快速消肿,”易年掷地有声,说着便拿过手机,“‘几天’,太久了。”
他的意思,夏树秒懂。
在易年查着的时候,夏树神经松懈下来,很快就进入了深睡眠状态。再次睁眼,已经是次日中午。
深灰色的窗帘称职地将阳光全部挡在窗外,夏树是看了眼床头的时钟才知道时间。
易年在她摸手机的动静下苏醒过来,从后面揽着她的腰,不安分的手缓慢攀爬。
夏树截停他的手掌:“别闹,快点起来了,待会儿雨唯和她爸妈还要去蓝韵彩排,你爸妈也去,我俩迟到的话像什么样。”
她翻着微信消息和通话记录,自言自语,“奇怪,怎么雨唯电话没给我打,信息也没给我发,她难道忘了……”
易年不顾夏树的手,继续在皮肤上寻着,脑袋也向她靠,落在她的颈窝。
“没事,我半夜已经发信息给我妈,还有周雨唯,告诉她们你喝多了,今天要多睡会儿。”
……好吧,难怪周雨唯没和她联系。
感觉不一样的气氛逐渐在增厚,她吸了口气,赶忙坐起来:“既然醒了就赶紧起吧,能赶过去总比他们全部人都等着我们好。”
说完她就利索地穿上睡衣,往浴室跑,可大腿酸软,膝盖也疼,只好又放慢速度。
说到底,昨夜有酒劲儿在,言行都大胆许多,但是现在酒意散去,还是会觉得害羞,特别是想起自己说的那句“舔,耳朵”。
站在洗漱台,她不太敢直视自己的耳朵,似乎能在耳廓上幻视到易年温柔的舌头。
“……”她红着脸垂下了头。
易年在这时候进了浴室,走到她旁边,拿起了自己的牙刷和牙膏,对着镜子里的她瘪瘪嘴:“牙膏也不帮我挤,真是穿起裤子就不认人了!”
夏树低垂着眼皮,吐了嘴里的泡沫:“我,我这不还没刷完,刷完的话会帮你挤!”她的脸更红了。
趁他洗漱的功夫,夏树洗了脸,往脸上拍着护肤水,要是他看出来她脸红,还可以说成是拍红的。
全部弄好,她只羞答答瞟了镜中的易年一眼便出了浴室,在衣帽间换衣服,手搭在身后扣着扣子,易年直接走了进来。
往常她换衣服时他并不会闯入,一时不习惯,她赶忙扯了准备穿的衣服遮在身前,嘴唇微微嘟着看他。
夏树身后的扣子还没扣上,顾了前面顾不上后面,雪白的肌肤显露,把脸上的绯红衬托得更加可爱。
易年忍俊不禁,弯着嘴角朝她走,在换衣沙发凳坐下,一抬手就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
“我哪里没见过,还害羞呢!”他在她后背上轻轻一吻。
夏树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这里,太亮了。”
昨晚灯光昏暗,很多细微的表情都得以加工,现在不同,自己脸上什么**样对方完全能清晰看见。
他笑着:“那把灯关了?”
夏树头摇得像拨浪鼓。
要是关了灯,那还得了,今天估计别想出门了。
她想起身,易年环着她不放手,随后拉起她后背的扣子:“要扣在哪一扣?我帮你。”
手中的布料捏紧,她说:“中间。”
易年不仅解扣子不熟练,扣扣子也不熟练,生涩地扣好后:“还在肿吗?”
夏树打了下他的手背,制止住:“别闹了,该出发了。”
“好,我不碰!我只是想问问你还肿不肿,你居然打我打这么狠,疼死了!”
易年委屈巴巴的,可夏树明明就没用多大力气,怎么可能会疼。
狗男人,好茶~
她侧头睨他,语气淡淡:“不肿了。”
当这句话说完,见易年眼中染上不一样的光泽,夏树后悔了。
想起昨晚易年最后说的话,她在想,这样说会不会让他以为她在释放什么信号……
她赶忙不管不顾地起身,套着手中的衬衣,慌乱中,没注意衣服是反的,她又脱下来打算重新穿,袖子还没套进去,易年就从换衣凳起来,拽着她手中的衬衣。
“你,干嘛!”她扑闪着眼睫,蚊呐道。
“我帮你穿。”
易年把衬衣拿出去,帮她穿上,扣着纽扣,弯曲的手指像是故意的,刚刚抚过就离开,若即若离。
最后一颗扣子扣上,他将她掖在衣领里的发丝拨弄出来,理顺放在后背。
随后指尖顺着她的脸颊拨开两侧的头发,别到了耳朵后面……
耳朵!!!
易年果然没有这么好心,他指尖在她耳廓停留了很久,轻轻抚触着,转而下移,在她的耳垂,轻轻揉捏。
“不要——”
明显的反应让夏树偏头耸起肩,她想开口制止,不料他先一步用唇堵住了她的嘴。
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衣帽间飘荡着水声,和牙齿不时碰撞的声音。
亲吻力度渐深,两人的呼吸都粗砺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易年的嘴唇离开,顺着她的脸颊,往耳朵挪。
夏树:“……”
她的耳朵真的受不了这样的触感,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了。
耳垂被他的舌尖搅动了好一会儿,夏树不知不觉松弛地蹙起了眉。
“我检查一下。”
他看了看指尖的光泽,在她耳畔低语,“现在呢?”
她没回声,几秒后,易年将头回正。
他的眼底微微发红,氤氲着浓厚的颜色,直勾勾对着她的眼,又道:“你的眼睛和身体说想,我还想听你亲口说!”
夏树看见他瞳仁中的自己,荡漾着她从没见过的表情。
她说:“……要。”
易年眼睛指向旁边的镜子:“那你站过去。”
第59章
夏树和易年到蓝韵时,双方长辈已经到场。
停好车,拖着酸软的双腿往宴会厅走,夏树心底发虚,生怕待会儿有人问她怎么来的这么晚。
宴会厅内,杨子毅和订婚宴主持人正向四位长辈交代舞台站位,夏树和易年走过去向他们打了招呼,好在他们的注意力全在流程上,并未对两人的晚到过多询问。
周雨唯在舞台下方,才看见夏树就捂嘴偷笑,等夏树和长辈打完招呼,才八卦地小声揶揄:“你胆子真挺大的,上次在青龙湖跟易年喝酒,把他喝到了自己床上,折腾人家一整晚,就你这品酒,居然还敢喝酒……”
床、床上!折腾……
某些画面闪过,夏树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
周雨唯对青龙湖夏树撒酒疯折磨易年,还让对方录下她罪证的事历历在目,昨夜五点多收到易年说夏树喝多了的消息,她早上看见信息第一反应觉得易年好惨,肯定又被夏树发酒疯折磨到这个时候都还没睡觉……
宴会厅里基本上已经布置完成,大红色装饰充盈着整个空间,周雨唯看不太出来夏树有没有脸红,只见这个“大酒量”嘴唇开合,神色躲闪,便继续调侃:“昨晚怎么样,录像没啊,有的话给我看看!”
夏树:!!!
听着怎么这么可怕,且不说没录,哪怕录了,那些尺度……咳咳,传播簧色视频可是违法的!
她抓了抓脸,眼眸四处乱窜:“录什么像啊,别瞎说!”
跟易年的事她倒是没想瞒着周雨唯,可眼前有四位长辈,在他们眼前说那种事,未免也太变态了,想想就羞得要死!
自己都还没从昨晚和今天中午的后劲里出来,她只想稳稳心神,不想再寻求刺激了!
看着夏树局促无措的模样,周雨唯在一旁乐不思蜀,还想继续玩笑几句,发现易年在旁边正揉着眉心,抿直唇线,耐人寻味地看着她。
她憋着坏笑,把问题抛给易年:“干妹夫,说说呗,昨晚她怎么折腾你的!”
夏树慌乱地与易年对视一眼,掐了下周雨唯手臂,抬手就要捂她嘴:“喂!大姐,你有完没完!”
见夏树这模样,周雨唯更好奇了,她边与夏树打闹推搡,边问易年:“你快说出来我也跟着开心开心!”
经过昨夜的鏖战和酒精侵蚀,夏树力气根本不及周雨唯,几下就被对方按住了,见这人拦不住,她赶忙眼神示意易年别乱说,却在易年眼中看出一丝兴奋。
“昨晚她……”他挑着眉,故意拖着强调,“泼了我一身酒,我去洗澡不让我开灯,然后还扯我头发,夹我的头,掐我,抓我,用脚踩我,咬我……”
夏树:“……”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完全藏不住。
这些话,他怎么能这么水灵灵地就说出来!!
“我的妈呀!”周雨唯惊叹着竖起大拇指,“我姐妹,你真有做泼妇的潜质!”
周妈在舞台上听到熟悉的字眼:“唯唯,你叫我?”-
全部人一起彩排结束,已经接近下午饭点,易家的安排是今晚所有人都不回市区,就在蓝韵歇一晚,周雨唯临时接到加班通知,只能先回市区,第二天订婚宴开始前再赶过来。
一行人往餐厅包间走着,易年想牵夏树的手,刚碰上去,夏树就将他手甩开,反反复复好几次。
易年委屈巴巴地垂着眼:“还生气呢!”
夏树冷冷哼笑:“我生什么气了!我哪里生气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看你看,还说没生气,嘴巴都要撅到天上了!”他的指尖轻轻捏了下她的唇,“刚刚在宴会厅都不理我!”
夏树用眼尾瞥他:“哦!”
他还好意思说!
也不好好想想自己的问题,平白无故会不理他?
“你不打算听我狡辩狡辩?”
夏树又瞪他一眼。
易年不顾夏树挣扎,与她十指相扣,柔声安抚:“我们才到宴会厅,周雨唯就问你喝酒的事,可我看你那模样,害羞得巴不得钻进被窝里躲着,你脸上挂着两个字,‘睡了’,要是我再扭扭捏捏说你没怎么样,你想想,那会儿五点多了,我说你没对我怎么样,她信吗!”
夏树微微抬头: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我只有顺着她想听的说给她听,她才不会一直盯着你问!”
易年说的义正辞严道,可夏树细细想来又觉得不对劲:“你要说我喝多了折磨你,就随便说点什么好了,非得盯着那些字眼说,缺心眼吧!”
“那些字眼……”易年唇角一挑,眼中缱绻温软,侧头贴近她耳畔,压低声音说,“我那些都是实话实说嘛,昨晚你就是那样对我的!对好闺蜜撒谎不好哦!”
“而且,我很喜欢,今晚还要你那样折腾我!”
啊啊啊!疯了疯了,夏树拿他根本没办法!
她的脸又开始发烫了。
她无语地晃着脑袋:“怕了怕了,你果真骚透了!”
易年餍足地笑笑。
继续往前走,夏树收到了一条银行消息提醒,有五十万转到了她卡上,随后是夏林的教练余震东给她发信息说“实在抱歉,钱转过去了,请查收”。
她赶紧拽拽易年的衣角:“林林教练怎么突然给我转钱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易年暼了眼她的手机上余震东的消息:“昨天下午我就知道了,晚上吃饭时候我看你高兴,就想着回家再说,回到家,”他嘴角上扬,轻咳两声,“太投入了……所以就忘了跟你说。”
“……”
搓脸呼了口气后,她给夏林发了信息,想问集训有没有什么异常,直到走进包房,夏林都没回,估摸着训练还没结束。
吃饭期间,或许因周雨唯父母只是夏树干爹干妈的缘故,他们不知道太多关于夏树的细碎之事,只知道这几年的近况,讲不出什么适应这个场合的有趣内容来。
原本夏树担忧会再次被易年的父母问到她父母的情况,不过好在他们对这次订婚的细节只字不提,只说了几句这场订婚宴是易年祖母张罗的,太过仓促,各方各面都没来得及准备周全,委屈了夏树,希望今后能好好弥补她。
这场婚事是由交易起的头,哪怕昨晚他们已经有肌肤之亲,但对易年的家人来说,这件事本质上是欺骗,夏树做贼心虚,席间只顾吃饭,并未多说话。
晚饭结束,易年父母要带夏树干爹干妈在酒庄参观,夏树双腿无力,便直接回了易年在蓝韵的休息室。
休息室是简约的三室一厅,没有太多生活痕迹,客厅陈列简单,除了一个投影一条沙发,就只有一面酒柜,上面的红酒几乎都被开过。
夏树在沙发上躺下来,易年给她倒了杯牛奶,用微波炉加热后端过来,放在沙发边几上,随后在沙发面前蹲下。
他轻抚着她的发丝:“明天的订婚仪式,你不要太重视,因为这不是我准备的,只是为了应付祖母。”
其实夏树心里明白,订婚确实只是为了应付祖母,可这话由易年说出来,她觉得怪怪的,甚至还有稀碎的失落感袭上心头。
她微微抬唇:“我知道。”
两人间的默契足以让易年察觉到夏树情绪的微妙变化,他直接坐到了地上,温柔地拉起她放下小腹上的手。
“我们领了证,明天要办订婚宴,虽然对我而言确实是占尽便宜,但是说实话,这样的开局我其实不太满意。”
“你占便宜?”夏树食指指尖在他骨节上环绕着,玩笑道,“你哪里占便宜了,一开始你不是给我钱了吗!”
“我想跟你像大多数普通情侣和夫妻一样,是因为相爱而结婚,不想让婚姻成为交易。”
话落,夏树心头一阵暖,弯着唇角看向了他,未置可否。
在沙发上亲昵了会儿,易年提议看部电影打发时间。
她对电影没有想法,就让易年随便找,易年找了部经典的美国校园片《怦然心动》,夏树之前没看过全片,只是刷过“注意看,这个女孩叫小美”的电影解说。
电影开始播放,夏树靠在沙发背,怀中抱着抱枕,易年以同样的动作依在她身旁。
电影大概讲的是女孩对邻居男孩一见钟情,但是男孩对感情不开窍,并为此感到困惑,随着故事发展,两人产生了一些矛盾,女孩对男孩失望渐渐疏远,而男孩最终在外公的引导下重新认识女孩,两人最终重归于好,是一部懵懂又温暖的青春电影。
电影末尾的一句台词,吸引了夏树的注意。
“哇,这翻译得也太牛了吧!‘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中文真的好有魅力啊!”
“嗯,确实,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说完,易年在夏树额头落下一吻。
这个吻很温柔,没有强势的掠夺,没有霸道的占有,没有浓重的欲望,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吻。
可即便是这样,夏树还是觉得它,很美好。
她弯着眉眼:“你觉不觉得,这个电影,跟我俩有点像?”
“哪里像?都是一男一女?”
“……”夏树咧咧嘴,“我是说,都是一个人先喜欢对方好多年,然后产生矛盾,最后又重归于好,只不过他们是女喜欢男,我们正好反过来。”
易年先是认同地点点头,随后瞳孔微微一震,惊讶道:“一个人先喜欢对方好多年……你,知道了?”
夏树轻咬下唇,“嗯”了一声。
易年平时骚话一大堆,在被对方知道自己多年的心意后,心里某个隐秘的角落被照进光来,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夏树见他紧张无措的样子,像撸小狗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平时看着贱嗖嗖茶兮兮,没想到咱们易总这么纯情,还玩暗恋这一套!”
他发丝的触感不由得让她想起昨夜抓着他头发的场景,心中一阵燥意升起,她不假思索吐了句,“纯情易总火辣辣!”
易年一噎,无措散去,目色鄙夷:“就没有其他形容词了吗?你这说的,听上去怎么这么变态!”
“咳咳,客观陈述事实而已。”
“事实?你指的是我变态这事吗?”
夏树还在偷笑,就被易年突然横抱起来。
他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低语道:“乖,变态带你去洗澡。”
第60章
在某些事上,夏树一边嫌弃易年煞有介事的“变态”,觉得好油,特别油,非常油!
一边又享受他“变态”给她带来的新鲜感刺激感。
身后拥她而眠的人呼吸趋于平稳,复杂而矛盾的心思以及第二天要订婚事实,让她没能很快睡着。
从昨天到现在,终于算是有相对安静的空间和精力来回顾这一场大胆魔幻的奇妙旅程,想着想着,又不可避免地回到那些俗气现实的外在物质问题上。
其实她也不懂,自己心里这些七上八下的小念头,到底算是有自知之明还是自尊心在作祟。
易年分明一点也不介意她的家庭或学历,可她却总会不自觉揪着这些问题不放,每每这些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很矫情。
话说回来,她也只是芸芸众生中,庸俗的、普通的、随波逐流的一员,不会因为她曾与家中反抗过,贴上“男人能吃的苦我也能”的汽修师标签,或者“别人怕只有我不怕”的鬼故事电台女DJ便签,就显得自己多么与众不同。
这种想法该称不上内耗,只是过去几年只在自己那一小片安稳、熟悉、不太会出错的小天地一直待着,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些,而跟易年重逢后,她的眼界和认知好像都在悄无声息发生改变,属于她的天平开始倾斜,她需要再努力些,重新去塑造一些观念,去找到那个可以让现在的她感到自洽的平衡点。
夏树翻了个身,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月光,在心里认真描摹眼前这人的脸,由衷感慨,能与他相识,真好!
她忍不住用指尖触了下易年的鼻梁和唇峰,不想熟睡的男人从睡梦中苏醒,闭着眼在黑暗中抓住她的手,用舌尖轻轻裹着指尖,少时又吻向她的手背。
这次还不等易年从皮肤啄吻变成别处的深吻,夏树便翻身吻了上去,在上面主宰着一切,折腾到了后半夜才老老实实入睡,第二天直接睡到了中午化妆师到酒庄才起,整个化妆过程中,她困到眼睛几乎没有睁开过。
好不容易花了两个小时弄好妆发,更要命的是,这两天运动量过大,双腿发软,平时不穿高跟鞋,五公分的鞋跟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副刑具。
下午宾客陆续到场,夏树和易年开始迎宾,易雯溪几乎是最早到的一批,夏树还见到了那个传说中会在一些重要场合过来帮忙应付祖母的易雯溪前夫,两人手挽手,亲密无间,完全看不出已经离婚了。
易雯溪从未见过夏树穿旗袍的模样,灵动婉约,优雅恬静,忍不住上前与她合拍了几张照片。
待易雯溪和前夫进入宴会厅,夏树不禁对易年感叹道:“祖母就你和雯溪姐两个重孙,两个都想方设法骗她,即便是善意的谎言,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算好还是不好。”
易年瘪瘪嘴:“我可不想骗她,一开始不是怕你看不上我嘛,因为你当年……”
说话间又迎来一个宾客,易年没往下说,宾客进入宴会厅,夏树挡着嘴笑笑:“当年什么?是不是以为我当年看了你写给我的情书,不但不领情,还要把你情书拿去卖了,觉得我太心狠,所以之前怕面子上过不去,只能借口跟你结婚应付祖母?”
易年目瞪口呆地听完:“你怎么都知道?之前你不是还以为我的情书是写给谁谁谁的吗?”
夏树得意地吐舌,神叨叨地轮番撵了撵手指:“我就知道!我通过一些玄机妙算,已经把你的小秘密掌握的七七八八了!”
易年仔细回想,自己没有在夏树面前喝到断片自己把心思抖搂出来啊,她居然什么都知道!
他戳戳她的脑袋:“小脑袋瓜挺灵光啊!不愧是我的老婆。”
这一声老婆叫得夏树心里泛起波光,她唇角情不自禁扬着:“我这脑袋可比不上你,之前还说什么试恋爱,分明是为了给你那些得寸进尺的想法找借口!可我偏偏当局者迷,着了你的道,被你套路了!”
说话间,宴会厅出现几个结队的熟悉身影,个个身着正装,几乎同时叫着夏树和易年的名字说恭喜。
“高中同学,你叫来的?”夏树投去微笑,小声问易年。
易年抓抓脑袋:“嗯,上次你不是去了李泽和陈艺敏婚礼嘛,我就想着你应该是喜欢同学们一起来热闹一下的,况且订婚宴,你这边没几个认识的人,我怕你觉得太无聊,所以就喊他们了。”
……上次李泽和陈艺敏婚礼,夏树只是为了帮周雨唯撑场面而已。
“你不高兴?”易年说,“放心,我问过周雨唯了,班上你不喜欢的人我都没喊。”
倒也说不上不高兴,只是夏树之前的想法是这场订婚宴是为祖母而举办,只要安心走完流程就行,现在脚下是夺命小细跟,身上的旗袍又让她一直端着姿态,随时吊着口气,同学们来了,肯定还要去招待,光想想就觉得累……
她低声干笑几声:“没不高兴,只是有点意外而已!”说完便向同学们迎上去几步-
订婚宴按照流程进行着,到敬酒时,夏树的双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换桌间隙,她小声对易年抱怨:“下辈子我就浅浅当个男的算了!”
易年喝了些酒,以为夏树这时候是在跟他开某种私密玩笑,便贴近她的耳朵戏谑道:“是因为喜欢在上面的感觉?”
哪不知他话音刚落,膝盖窝就被夏树顶了一下,向前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他委屈巴巴地看向夏树:“是我哪里说错了吗?我会改!”
“做你老婆真麻烦!”夏树睨他,“当男人可以不穿高跟,不穿胸衣,不穿勒得要命的裙子,可以不用化妆不用卸妆,还不用生娃!这不比当女人,做你老婆强!”
易年垂眸看了眼夏树挤在高跟鞋里的脚背,从她噘起的小嘴看出来她埋怨的地方,便环过她的腰肢:“那你先去更衣室等着,我回房间给你拿平底鞋和舒服的衣服,剩下的宾客你不用去敬酒了,交给我就行。”
易年这话确实不是为了哄她,看得出来是真想让她休息,但全场所有宾客都正装出席,连祖母也换了身亮眼的旗袍,饶是她再恃宠而骄,也不能失了礼节。
她嘟起的嘴唇努了努:“我就是随便吐槽两句,谁说我要歇菜了,可别看不起人。”
“好了,别生气了,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份上,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夏树故意将脑袋别到一边,娇嗔道:“喜欢难道能给我多长几只脚,还是能当饭吃啊!”
易年:好吧,不敢惹,闭嘴保命!
剩下宾客的敬酒,夏树想了个自我催眠法,她把双脚的胀痛当成原来?*修车腰背和双手的劳累,把痛感在心里转移到别处,果然就能坚持。
酒席散场,部分宾客离席,年轻人们便转移到蓝韵酒庄的酒吧,在那里易年准备了爵士乐表演。
夏树身上的旗袍与爵士不太搭,她便让易年先带同学们过去,叫了周雨唯陪她去更衣室换另一条抹胸礼服。
周雨唯确定夏树可以自己一人穿脱后去了卫生间,夏树进了更衣室,旗袍盘扣才扣开,就接到了夏林电话。
电话那头先是一声不悦的质问:“姐,你在哪!”
夏树和易年的事还为更夏林提及,之前和夏林只说过她现在工作和住宿的地方在蓝韵,她便回夏林现在也在蓝韵。
“你在蓝韵干什么?”夏林又问。
“准备,洗洗睡了,怎么了吗,突然给我打电话是出了什么事?你们的训练没几天了吧,到时候回离阳我去接你。”夏树撒谎时心虚,磕磕巴巴地说。
夏林声音转为气愤:“准备睡觉?你不是今天订婚吗?所以是忙累了,准备睡了?”
“!!!”夏树深吸一口气,“你,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易雯溪姐姐发的朋友圈了!”夏林几乎快带上哭腔,“你为什么订婚都不告诉我?你不把爸妈当家人,也不把我当家人吗?……”
夏林情绪激动,只顾着各种发问,夏树在她问完后,终于插上话安抚:“你别激动,我今天订婚是假的,易年你见过的,他祖母身体不太好,家里逼婚,所以不得不安排今天这场订婚宴,我跟他……总之他之前帮了我,我也帮他。”
在夏树解释完后,电话那头静默片刻。
“那你的八十万是从易年哥哥那里来的?”
夏树不知为何夏林会知道这么多,正想着如何解释这事,夏林又说,“余教练亲口告诉我了,你给他的八十万,他已经还了你五十万了,还说对不起我什么的,求我让你背后的人放他一马!你之前不是说,我集训的钱是凌飞运动的黎卓黎总赞助的吗?这也是骗我的吧!”
夏林在下午训练结束后被余震东找去谈话,从谈话中她得知了集训费的事,她完全想不出夏树是从哪里弄到的钱,直到看到了易雯溪朋友圈里,夏树和易年订婚的消息,她在想会不会是姐姐拿了易家给的彩礼,不想让父母知道她嫁了有钱人,所以订婚的事连她也不说。
夏树难捱地挠头半晌,连头上的发胶抓散了都未注意,眼看瞒不住,便对妹妹说了实话。
“是这样的,那时候他被逼婚逼得紧,找我假结婚,答应给我钱,我就要了八十万……”
夏树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夏林,怕夏林对这笔钱产生心理负担,以为是她为了集训费主动去求人,又补充,“他实在没招了,出国好多年,国内没有其他熟悉的女生,而且他原来还喜欢我来着,求我帮忙求了好几次,我才答应的,我能答应他,他也很高兴。”
夏林怔怔地听完,沉默了好久,就只问了句:“他喜欢你?”
夏树不假思索:“嗯,他从原来上学就喜欢我了,一直到现在也喜欢。”
把易年对她的心意告诉妹妹,之后直接跟妹妹坦白易年就是姐夫,或许能从妹妹这里帮易年赚不少印象分。
她想,如果夏林接下来问了她和易年现在的关系,她立马就会坦白。
不料夏林只是“嗯”了一声,“对了,爸妈今天来离阳,爸膝盖好像是有积水还是什么,妈在电话里没说清楚,反正就是要动手术。”
夏林说母亲在电话里告诉她,今天医院没床位,父亲说在医院大厅将就一晚,可他的膝盖不能受凉,母亲便坚持找个附近便宜的酒店,这才打电话给夏林让她从网上对比一下价格,她才知道父亲手术的事。
挂了夏林的电话,夏树想起之前母亲给她打的那通电话,那时候只问了她现在住的地方,难说……难说是因为想上她这里借住,结果一听是郊区,便没有开口。
她继续脱着旗袍,犹豫着要不要给母亲打个电话,发觉身后的拉链有点卡顿,回过头也未看见是卡到了哪里。
周雨唯估计还在卫生间,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她便朝更衣间走,想借里面的镜子来看看是哪里卡了。
更衣间的木门虚掩着,夏树从外面轻轻一推,却有另外一股力量反弹回来,估摸着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抵住了门,她又使劲推了几下,终于推开了。
可……
“妈!您,您怎么在这儿?”说话时,夏树笑得艰难,清楚感觉到自己脸部肌肉在颤抖。
易年母亲李研玲居然在更衣间,两人面面相觑,脸色一个比一个黑。
“我来找丝巾,”李研玲神色复杂,垂眸道,“刚刚的话当我没听见,别跟年年说见过我。”
说完,她连同一阵风,从夏树身边悄无声息略过。
夏树确定在这个位置是可以听见她打电话的,也就是说,易年的母亲,此刻已经知道了她和易年的订婚是假,结婚是假,只是一场交易。
更要命的是,她还跟夏林说了易年喜欢她,这不会让李研玲以为她仗着易年的喜欢,就这么不要脸地拿钱吧!
天都快塌了,她颤颤巍巍摸来手机,给易年发了条信息:【完了完了,我俩完蛋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