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小时候的事, 其实现在提起来也记不太清了。一开始是放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因为父母的关系,窜门是常有的事。
只是之后, 走着走着, 好像分出了不同的对立面。或许是因为性格, 有些人很自然就走到一块儿, 有些人慢慢就散了。
好比那时候, 似乎注定能被阳光照耀到的始终是魏子越和周斯宴,而困在阴影下的却是他们三人,触不到一丝光。
离开京城后, 宋忬潼总是会在某些空闲的间隙中想起周谨安说的那些话。
决心和周斯宴的夫妻关系要走很久开始, 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他?
宋忬潼很快就有了答案, 她也在等,但虽是这么觉着,其实她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或许是对周斯宴的那份爱之上,还能再多出一份信任。
对她来说, 去相信一个人很难。
时至今日,好像,她还没试过完全地、毫无保留地去信任一个人。
她越想越乱,有些画面就是在这一刻挤入她的脑海的。
周斯宴应该很失望吧。
阴错阳差, 她的事告诉了周谨安,而在与他在一起后, 亦或是现在结婚,有这么多机会,她没选择告诉他。
可以因为这件事, 和宋照影和解,和周谨安和解。
从没想过也给他一个机会。
/
离开海市的时候, 宋忬潼特地去看了趟她的父亲,那天是他的忌日。
本来是打算在回来那天就过来的,告知他宋母去世的事。只是那个时候太憔悴了,她想把自己弄得精神点过来看他。
这么多年过去,记忆里对父亲的形象早已模糊了。那个时候她曾把闻江推上父亲这一角色,不来看宋父,其实是没脸见他。
她那时候太小了,宋父去世,宋母时不时发疯,而闻江几乎是给足她双倍的爱。
渐渐对他产生的情愫,她觉得自己是个有罪的人。
哪敢来见他。
宋忬潼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将怀里抱着的花放下,碑上落满灰,她又拿纸仔细地擦干净。
垂眸看着,又道:“抱歉啊,阿宴他原本是要和我一起过来的,是我爽的约,先过来看您。”
“等他回来,我们再一起过来看您,给您认个错。”她又说。
等灰尘都擦干净后,她又拨走些枯叶,像是十分忙碌的样子,做上许多事。
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宋忬潼目光停在上面好一会儿,说:“她前几天也走了。”
从你走后,这么久了,第一次看到她笑。
是在最后那一刻。
宋忬潼到现在也不敢去想,宋婉芝说的那些——宋母或许也在等她过去,在感受到孤独的时候也想女儿陪在身边说说话。
她知道宋母是个怎样的人,自然在心里很快否认了这些。
可因为周斯宴尝试过缓合母女俩的关系开始,说无动于衷那是假的,宋忬潼想起许多曾经。
和周斯宴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就是陪她回家属院看宋母,经常就是宋母装作发病的样子打周斯宴,寻一个发泄的地方。
宋母后来很讨厌这些名利世家。宋忬潼想,或许那时候过来的是周谨安,宋母也会一样不喜。
人或许是真的会变的,从周斯宴忍气吞声,处处照顾宋母开始,宋母不一定感受不到。
因为爱宋忬潼,所以坚持到现在,想宋母能相信他,想帮到她一些。
宋忬潼想宋母是有过想和她沟通的念头的,只是大多数时候宋忬潼都选择和她保持距离,只保留做女儿的一份责任。
她这辈子做了个很失败的母亲。
她也是个很失败的女儿。
在宋父面前,宋忬潼是这么跟他说出口的。
有些说不出口的话,也会在心里默念给他听。
她说,直到现在她依旧无法原谅宋母,因为她那所谓的爱情,就把伤害放到自己孩子身上。
让她从小无枝可依。
可因为不想让一些努力白费,她也会做出一些改变。
她不会活在过去那些阴影之下,自怨自艾,她会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认真的过日子。
在陵园坐到晌午,日光正盛,宋忬潼当时正准备和宋父道别离开,就看到一名身穿制服的男人向这边走来。
没等她出声,男人就眯着眼试探问了句:“是老赵的女儿吗?”
宋忬潼的父亲姓赵,在出生那年,因为爱宋母所以宋忬潼随了母亲的姓。
她站在原地一愣,随后点头。
男人说他姓王。
与王警官到一旁,宋忬潼从他口中了解到,通过宋母和周斯宴联系的就是他。而这几天周斯宴与他们依旧能保持着联系。
宋忬潼听后,心里才安心了点。
但突然知道他的消息,宋忬潼心里堵得慌。
王警官和她说会务必保证周斯宴的安全,这句话其实在宋忬潼心里没有很重的分量。
她知道的,这事,随时都有可能把命搭进去。
尽管王警官怎么安慰,都起不到什么作用。
宋忬潼眼睫低垂,视野中落下一道阴影。
她注视着地面,缓缓说道:“叔叔,我记得你好几次来家属院看望过我母亲,你是我父亲生前最好的朋友,也知道我们家的一些事”
“如果你们需要一个人我会不会合适一些?”她侧过头看他,真诚地发问。
但男人很快就否认她这一看法,“忬潼,这不是儿戏。”
宋忬潼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沉默好一会儿,眼底又恢复到一片死寂。
只是很淡地回一句:“我知道啊。”
那怎么办好啊?
她想做些什么,但又怕做的事会给他们添乱。
唯一能做的只是能多提供信息,只能心里盼着他们能安全,周斯宴能安全。
走出陵园,宋忬潼和王警官并肩而行。
司机已经停在不远处等宋忬潼上车了,她看到后,向王警官点头道别,然后与他擦身而过。
他也亲切地安抚宋忬潼几句,让她不要多想。
宋忬潼没说话,但还是勉强露出个笑容。
王警官替她打开车后座的门,伸手抵着,示意她上车。
宋忬潼道了声谢,一只脚迈进车后座,却又在这时停住几秒,再次伸出来。
她想了想,重新看向王警官,看着那身上的警徽,叫了他一声“叔叔。”
王警官“嗯?”了一声。
下一刻,她便朝他鞠了一躬。
宋忬潼很认真地跟他说道:“叔叔,我爸妈走了我拜托您,务必保证我丈夫的安全。”
“叔叔,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宋忬潼眉眼又向下落去,很是执着地看着他。
从前她想象不到和周斯宴的未来,她只想着日子过一天是一天。但朝夕的夫妻生活,彼此早已习惯对方在身边,托心给对方。所以现在宋忬潼无法将周斯宴和自己的生活剥离开,不能想象失去他第二次。
那种落差,恐怕一辈子都淡忘不了。
那天之后,王警官每天都会给宋忬潼报平安。一直到云城开展,宋忬潼都是靠一条简短的信息维持下去。
可十六号后,接连三天,都没再收到过信息。
她立刻有订票回去的冲动,却在打开手机的那一刻,她却只是看着屏幕发呆。
陆温知看到后问她怎么了。
许久,她才说了一句:“我不知道订哪里的票。”
闻江带周斯宴去哪了?她不知道。
也不知道问谁,从周斯宴离开后,周谨安和宋照影便带着家里人到国外去了。她问过,两人也不知,而且电话里,她听到周母的斥责声。
全是哭声。
而后几天,云城这边的画展告一段落后,宋忬潼和陆温知空出一段时间,没有很疲于工作。
有次陈明来看画展,碰巧在展上看到宋忬潼,两人对视,双双一怔。
宋忬潼忽然觉着世上总有些莫名奇妙的缘分。
但宋忬潼更多是惊讶陈明无名指上的戒指。她顺势问了一句。
这一问,知道他结婚了,更不可思议的,结婚的对象是李文歆。
很久没见,陈明便邀请她去一次民宿聚聚。
宋忬潼也答应了。
等她和陆温知上门拜访的那天,李文歆抱着孩子出来迎她们时,都纷纷顿住原地。
李文歆一见到宋忬潼那刻就委屈到流出了眼泪,吓得宋忬潼急忙上前安抚,她听说刚生完孩子后,女人很容易崩溃,不能见风,情绪总是不稳定。
李文歆刚出月子不久。
几人就赶紧进到屋子里,不敢在外面久待。
等李文歆的情绪稳定了,就和她聊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大家都是女人,好像生孩子特别辛苦的话题,很容易让人聊到一块去,陆温知在旁也和她熟络起来。
和陈明是有了孩子才结婚的,在那次酒吧后,两人都喝了点酒,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误了事。
所以那个时候李文歆着急着走,陈明出来追。
但在爱不爱这件事上,三人几乎都不谈论。
陈明是个有担当的人,所以从没让李文歆受过委屈。
只是她觉得生孩子很痛,还有身材走样,肚子长纹的事情哭得梨花带雨。
而后问她一句,又说有个孩子也挺好的。
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李文歆也给宋忬潼看过肚子上的褶皱,她虽嘴上说着,但其实真要讨论上来,也并不太在意这些。
还十分热情地给宋忬潼普及,如果决定要孩子,真的得让丈夫注意一些。
宋忬潼微微一怔。
最后也捧场地点头笑笑。
陆温知在旁看着她笑意变浅后,脸部的僵硬。
就笑着转移注意力,问:“好小一只啊,我能抱抱宝宝么?”
李文歆笑着点头,“当然可以,等会儿也给忬潼抱抱。不是要认作干女儿吗?”
“我?”宋忬潼突然看到陆温知怀里的团子,很为难道:“太软了,我怕抱不住。”
两人纷纷失笑。
后来她一直推脱,李文歆就硬塞到她怀里,吓得她把婴儿抱的死死的,弄哭了,宋忬潼手足无措的安慰,一副焦头烂额要哭的样子。
后来还是回到李文歆怀里,才安静下来。
可宋忬潼忽然回想抱时候的感觉,只是觉得有点神奇。
她和周斯宴的孩子么?
那还是给爸爸带,妈妈怕带坏了。
她在走神中突然笑了笑。
晚上八点,李文歆把孩子哄睡了放在一边的婴儿床上,陈明有事情外出了,她们三人却在这时开了派对。
宋忬潼怕吵到宝宝还特意问了句,李文歆只说小声点就行,她的睡眠很好的。
女孩子聚在一起,可以抛开家庭,聊聊八卦,喝点小酒。
宋忬潼也没这么紧绷了,不过每每安静的时候,她还是会记挂着周斯宴。
因为大家能感受到她情绪低落的根源,所以对这些事也闭口不提。
她心情不好,陆温知陪着她喝酒,李文歆就喝点果汁陪着她。
后来陆温知醉了就倒在桌上,屋内酒精的香味浓烈,宋忬潼又突然意识到这些或许对李文歆和宝宝的身体有影响,便装作喝醉的样子,不想让别人太操心她。
也是借着醉意,鬼使神差地给周斯宴发了条语音。
只是长按,并没说什么。
心里也清楚,那边不会回复她。
渐渐地,她觉得头晕,便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李文歆便开灯起来收拾残局,还拿来两张毯子给两人盖上。等一切弄得差不多的时候,她起身去看了眼宝宝。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响声。
本以为是陈明回来,她走到门口习惯性看了猫眼,却突然怔住。
门外的人一身黑衣,戴着个很普通的黑帽子。
原本李文歆看到还有点慌,生了孩子后,连同胆子也在变小。
可在某一瞬定睛一看,她一下就将人认了出来。
是周斯宴。
第 62 章
李文歆刚刚有看到宋忬潼给周斯宴发消息, 她疑惑,为什么发一段空白的语音。
但没想到这么快,人就赶过来接她了。
不可否认的认为, 令到她有点羡慕。这样的默契是真的需要时间去沉淀下来, 而不是像她和陈明, 结婚生子都是意外。
李文歆笑着把门打开, 顺势问了句:“来接忬潼的吗?”
周斯宴下意识往里面看去, 像是有感应一样,目光直直落在宋忬潼身上。
好几秒,才收回目光, 朝李文歆点头。
下一刻, 李文歆侧身让他进来, 周斯宴在门口停了一会儿,还在想着需不需要换鞋的同时他忽然看到斜前方的婴儿床。
随后顿在原地没动。
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对视上李文歆,客套地笑了声:“恭喜。”
“谢谢。”李文歆笑回。
听到这句话后, 他还有点心虚。
那时他发烧冲着宋忬潼胡乱说了一堆话后,隔日就揭了陈明的底。
才知道同一天,从酒吧出来后,两人睡了一晚。
得知的意外后, 却没想到两人后来会结婚,现在孩子也有了。
所有的, 都得到了圆满-
周斯宴并没有多说些什么,转身向着宋忬潼走去。
将人横抱在怀里,就闻到一身酒气, “我先带她回房了。”
李文歆点头。
“忬潼的房间在隔壁,出门左转第一间。”
周斯宴晃神, 然后说了声好。
李文歆跟着两人一同出去,顺便给周斯宴开了门,方便他进去。
退出来的时候,又贴心的给两人带上门。
周斯宴回头道谢。
门一关,房间被带走所有的光。
今晚的月光很亮,一丝月色从帘子的缝隙中透进床角,有些许落在地上。
周斯宴就是靠着月光将宋忬潼放到床上的。
俯身轻放,再次起身时,本想去给她倒杯水,宋忬潼却陡然抓上他的脖颈就往床下拉。两人往床下倒,宋忬潼抓着某一刻突然翻身,坐到周斯宴的腿上。
周斯宴很快反应过来,知道她装醉,看着她又被气笑了:“我们潼潼这么大力气啊。”
可话落后,气氛隐隐有些不对劲。
紧接着,她就上手去解他的皮带。
金属扣摩擦出的声响,布料摩擦着他的边缘,周斯宴皱着眉,微微仰身摁下。
原本只有一点声响的房间又一次陷入死寂。
宋忬潼面对着月光,眸子颜色很浅,他眯眼去看,里面蒙上薄薄的水雾。
周斯宴松了手,重新卧下/身去,躺回原处。
他能感觉到宋忬潼已经拉下他的裤子,指尖也刚好触碰到边缘,周斯宴就说:“我想和你好好待一会儿。”
宋忬潼顿住,几秒后,她将目光从周斯宴脸上挪开,没再继续手里的动作,然后从周斯宴身上下来。
又过了一分钟,周斯宴从床上起身,将裤子重新穿好。
好一会儿,她才出声问:“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哥。还有赌一赌,来云城应该住这。”周斯宴应声回。
宋忬潼在听完后侧头看他,笑了声:“那你是赌错了,我今天才过来,只能说明你运气好。”
“是嘛。”周斯宴也笑了声。
“希望我运气能一直很好。”他又说。
这句话的含义,不细想,也容易让人一下就知道。
两人注视着对方定下来,慢下来,谁也没有说话打岔。
宋忬潼在一瞬没忍住鼻子发酸。
不知道怎么了。
她慢慢朝周斯宴那边靠,刚碰到他肩头的时候,周斯宴就将她拉进怀里。
她握着周斯宴的手,“等事情结束后,我们回海市?”
周斯宴“嗯”一声,问:“很喜欢海市?”
宋忬潼:“嗯。”
“你有什么想定下来的地方吗?”宋忬潼说,“只要是有你在就行了。回京城还是到国外去,去哪都可以。”
周斯宴心里一动。
他问:“要没有我呢?”
宋忬潼的拇指颤了颤,目光往下垂去,避开了周斯宴的问题,她没有在思考,单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周斯宴似乎强制让她听进去,“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只要过得开心,有没有我,都没关系”
“周斯宴。”宋忬潼出声打断他,咬着唇,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这次换周斯宴沉默了。
他眼睛好静。
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顿在原地。
“周斯宴。”
宋忬潼边从他怀里离开,顺着他目光停滞之处,两人对视,他的眼睛朝这边扫过来。
这一刻,宋忬潼直接红了眼,声音都是哑的:“你得好好的,你对我很重要。”
周斯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停了许久,才伸手上前替她抹去眼泪,又把着她的手臂,重新拥她入怀。
他抱得很紧。
周斯宴沉重而有力的说了句:“好。”
“我知道了。”
“我一直知道。”
周斯宴笑了一下,声音低低的,“宋忬潼,说一声爱我吧。”
说一声爱他,什么都愿意做。
她从来没说过的。
尽管那天说的不爱他只是反话,尽管他心里很清楚,但还是很痛啊。
“我爱你。”
宋忬潼很快应声说。
周斯宴抱着她,居然有种乱中带喜又很沉的感觉,好半天,也只是很重的“嗯”了一声。
“我也爱宋忬潼,很爱很爱。”
“我也爱周斯宴,很爱很爱。”
宋忬潼隐约听到周斯宴的笑声。
她垂眸一看,也不知道他在乐什么,她低头失笑,“平安回来。要是想听,平安回来。”
周斯宴说好。
不知不觉间,好像就只是单纯的躺着,时间就来到了后半夜。
凌晨的两点四十五分。
两人缩在一块儿,拥对方入怀,周斯宴第一次感觉到她会这么黏人,毫无预兆的,嘴角上扬。
又过了几分钟,宋忬潼感觉周斯宴慢慢松开了她,下一秒,身子又往后挪了一点位置。
她抱着他的腰,几乎是下意识就将人拉回来,力度又收紧了些,头靠在他的胸膛上,问:“要走了吗?”
周斯宴轻轻拍着她的背,说:“不走。倒个水,喝吗?”
宋忬潼一愣,点了点头。
周斯宴:“嗯。”
他倒完水很快就折返,几乎没有浪费一分一秒。
想必是怕她心里不安。
宋忬潼接过水喝了半杯,又重新还给他。剩下的半杯周斯宴喝掉了。
放好杯子后,他转回头来,看到她嘴角还沾着些水珠,又伸手帮她抹去。
一些奇怪的举动,只是为了掩盖心里的不忍。
有些话,真的要斟酌许久才能说出口。
譬如,她紧张的,他什么时候会离开这个话题。
“潼潼,”周斯宴的视线还停在她的嘴角上,不知道怎么抬眸与她对视,“有些事你不要嫌我啰嗦,也不能不愿意听。”
宋忬潼微怔,却还是尽力扯出一抹笑,“什么?”
周斯宴:“帮许知南,是因为他的父亲和闻江接触密切,我们作交换。后来帮他弄签证送他出国,是想他欠着我一份情。日后你要是想待在国外,他会给你提供一些帮助。”
“要是你想回京城,有我哥在,他站稳脚跟后,我的家族会护着你。宋照影会照顾你。留在海市,徐临川也会帮你,有困难就去找岑西。”
宋忬潼连连摇头,“我不要”
“听话。”周斯宴紧握着她的手,说:“我说的这些,日后真的有需要的地方,你也别全信他们,留些防备,因为他们不一定不会背叛你。”
“人性很复杂的,更何况他们这些资本家,以利益为先。”
“不过我们潼潼一直都是个很谨慎的人,这些我不担心。”
但也算不上放心。
宋忬潼始终低着头,也不说什么。
额前的头发遮着脸,他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无奈之下,他伸手将发丝拨到耳后。
露出宋忬潼的脸,眼睛泛红,眼睫打湿,他看着也难受。
宋忬潼调整好情绪后,又抬头问他:“那抑郁的事呢?”
突然另起的话题,让周斯宴顿在原地。
好半晌,才叹了口气,回她:“其实说出来我也有考量,那时候没想这么多,只是想回来的时候,你能对我好点。用这个病,交换多一些你的爱,你的信任。”
“早知道就不说了,又无端给你带来些不好的记忆。”周斯宴垂着眸。
谁能想到一只脚踩这么深,不知道怎么出来,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
宋忬潼这次出奇地静下来。
她在思考着一些事,有一些邪恶的想法在心里迸发出来,只是能说吗?能这么不负责任吗?
周斯宴,我们逃吧?
肯定是不行的啊!
宋忬潼闭上眼,侧头的瞬间,眼泪落下了脸颊。
一切静的恐怖,好像有根脉络在胸口,断了。
她还感觉脑袋有持续很长时间的不清醒。
好像兜了几个大弯,怎么答案来回就是那一个了。
有一瞬,她嘴唇翁张,感觉那个逃字就要说出口了。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句:“你什么时候走?”
也听到周斯宴很平静地回:“剩半个多小时,就五点了。”
第 63 章
周斯宴走的那天, 天色乌蒙,云城下了一场雨,日出比平时晚上许多。
宋忬潼数着日子, 过去一天, 就能离重逢那日更近一天。其实特别难熬, 一直等不到天亮, 仿佛这天漫长许多。
就不止是二十四小时了。
三日后的早晨, 宋忬潼与陆温知办理退房手续。
与李文歆告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门,宋忬潼紧跟在后面走着,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或是陆温知走快了些, 又或是她慢下许多,才令到两人的间距越来越远。
直到陆温知忽然在前面回头叫了她一声。
宋忬潼才恍恍惚惚抬头,问:“怎么了?”
只见陆温知站在她的对面,面上神情很淡, 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好半晌,陆温知似乎有些无奈,低声叹气,抬腿往她这边走来。
她先是伸手抚上宋忬潼的手臂, 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却仍是一副耐心的样子, 似乎是下定很大的决心。
才道:“我放你个长假,去把自己的事情先整理好。”
“可”
“不用拒绝我。”陆温知轻声笑道:“这次云城的展,是经你一人独立操办起来的。论人脉, 论能力,你给我们带来许多, 按理要有个长假。”
“我已经请过许多次假了。”宋忬潼摇头,还是没接受的表示。
可陆温知却还是笑着安慰她,“那是事假必要批准的,不是奖励的假期。安心吧,等你放完假回来,我也会给自己安排上的。到时候有得你忙的,不急于这一时。”
见宋忬潼还在犹豫,陆温知又继续打岔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担忧,“那你也要给我个假期让我去谈个恋爱吧?”
“恋爱?”宋忬潼还没转过来。
“俗称相亲。”陆温知露出个死亡微笑,“我比你们年纪都要大,你们都成家了,我总不能还是单身吧?”
宋忬潼愣愣地点头。
她看着陆温知,也不说话。其实她知道这话真假参半,共事也有一段时间了,她这几天的情绪恐怕没人看不出。
这样的状态,或许更容易给别人带来麻烦。
她也放不下周斯宴,从他离开那天起,好像周遭的一切都不真实了。
有时候,她分不清,至于分不清什么,她说不出口。
只是宋忬潼知道,她从来不是那个需要躲在别人身后的人。
她或许也能做些什么。
有一阵微风吹过,夹着日光,是热乎的。
就好像是她回头,周斯宴就在身后拥抱着她。
后来,宋忬潼真的往后看一眼,是下意识之举,回头却满是失望。对视上陆温知的眼睛,也做好了决定。
她点头,说好。
还说了声谢谢。
话落后没多久,身后传来车子急刹的摩擦声响。
宋忬潼还来不及抬头去看,陆温知的目光就越过她,说:“有人来接你了。”
宋忬潼恍惚地回头看。
下车后关紧车门的是周谨安,惹得她眉头一皱。
那一刻,她甚至怀疑陆温知前面这么长的铺垫,都是为了帮周谨安留下她。
这个想法也只是在脑海里闪了一下,她还想到了周谨安突然找她,一定是因为周斯宴。
这种感觉在几秒间,足够让她心跳错乱。
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跑到周谨安身前。
停下来时还小口小口的喘气道:“是,阿,阿宴?”
周谨安咬着唇,点了点头,目光中陡然带上些许的于心不忍。
宋忬潼瞧着,心跳空了一拍。
直到周谨安落下一句,“还有照影,我没拦住。”
宋忬潼从来没这么害怕过。
/
周斯宴慢慢有意识在回神的时候,就看到许父搬来椅子坐到正前方。
但只是看了两眼,他就觉得眼皮很沉,一直压着他,睁不开眼。
索性闭上眼睛,等他能缓过来,脑海中就凭空挤进一些画面,刚才那两眼的画面。
许父的手臂上有密密麻麻的针孔,有光在他眼前恍了一下,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但就在这时,耳边传来闻江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被撞掉在地砸出的声响。
周斯宴很快便能猜到那是什么。
而他也奇怪为什么这么久过去了,他们也不对他做那些事。
“大哥,他害得我们还不够惨吗?!为什么总对他们手软,之前那次也是!”许父的声音嘶吼着,四周空旷的屋内,空响的回音不断。
好像沉默过一阵,周斯宴没听到声音。
闻江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目光往地上扫去一眼。
“他也没用了,别做这些多余的事。等人一到,我们就走。”
许父嗤笑一声,似乎觉得荒谬,“那大哥既然觉得没用了,那更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现在缩在这,警察随时都可能找上门!”
“我说了,人一到我们就走,到外面,你想玩随你怎么玩。”闻江冷漠地看向许父,“他不过是个弃子。”
“是!”许父心里憋着口气,“你当初不是这样的,怎么回去参加个葬礼,心软了?不想玩了?为了个女人让人抓到把柄。现在为了她的女儿,你亲自把自己的窝端了!”
周斯宴听到这猛地睁开双眼。
他被他们注射了镇定剂,虽然药效在慢慢减弱,但他窝在角落里,仍旧使不上劲。
周斯宴想反抗,奈何他只是稍微动两下,两人吵闹声太大,根本注意不到他这边。是一种身心双双无力的感觉在侵蚀着他,依旧什么也做不了。
他被迫停留下来,喘着气。目光扫过面前的凳子,他倾尽全力往前挪了挪,够到凳腿的瞬间,凳子久被踢倒。
那是张不稳的木凳,砸到地上时没那么响,但足够吸引他们的目光一同扫过来。
周斯宴就听到许父朝着他笑了声:“醒了。”
许父见他时的神情先是一喜,而后又满脸的疑心,转过头去与闻江说道:“他醒了就不能这么算了吧?他捅出这么大的事,难保不会还有其他动作,现在——”
“闻江!”周斯宴一边撑着身旁的床沿,一边出声打断,“你又碰她。你又折磨她。”
他的声音细小,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的。
好不容易走到这,眼见就要安全了,但没想到闻江选择不逃也要留下来带上宋忬潼一起。
但不管他怎么反抗,内心怎么嘶吼,迎来的只是闻江那双淡漠的目光。
从前那个模样,令周斯宴忌惮的是他仿佛永远有后手准备,让他做什么都是白用工。而现在,他才恍然大悟,闻江的重心不单单只是逃逸,还有带着宋忬潼。
不过还好
还好这么多人在她身边。
许父看着周斯宴慢慢撑着床沿坐上去,便冲着他的方向喊出个“你——”字。
只是话还没得及说出口,就被闻江打断,许父更是恨不成刚,恼怒地喊了声。
但闻江只是说:“我出去看看人到了没,你”
他忽然停下,看了眼周斯宴后移开了目光,“周斯宴留给你,你做什么我不管,这种东西清理了,别留下什么痕迹。”
“还有,遇事之前动动脑子,想想你自己的儿子又做过什么。”
这口子是谁捅出去的,闻江好像把话挑得很明了。
一个人的力气推不翻,周斯宴身后有一群人在帮他。
只是许父的目光只注视在他身上罢了。
闻江把话说完后就离开了,屋内一时间只剩下许父和周斯宴两人。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
周斯宴见人木讷好几分钟,似乎在想着许知南的那些事,又满是恨意的目光。
“养了这么久,养出个白眼狼。迟早要算账。”
他陡然望向一边的周斯宴,还是一副瘫软无力的模样,仿佛刚刚是他在垂死挣扎演出来的。
许父徐徐走向他,蹲在他面前,闻江收走了所有的毒剂,他一时半刻也做不了什么。
却在某一瞬,无聊到想和他聊聊天。
便坐下来,与周斯宴并肩,随后点燃了根烟。厌恶吐出,他脸上的神情让人恶心反胃。
“知道为什么他不动你,还不是因为他那初恋,你只是不知道,当初两个人有多么恩爱。”许父说到这时,眼底莫名翻涌着感概。
周斯宴想,他是没看错的。
但奈何那段过往,身边的长辈谁也不愿意提。似乎是宋老爷子的临终遗言,知道的,也就那么几个。
“要不是因为宋忬潼是她的女儿,你早死了。当初你哥也是这样,那时没动他,是因为你现在的妻子当时喜欢的是你哥,很讽刺吧?”
“不过你也厉害,我本来觉得你是周家老头最没用的儿子,却没想到能哄得宋忬潼,现在保了条命。”
“还有那老女人也是,知道联系不上你,搞这一出把闻江调走,不然收拾你也不用等到现在。”
许父指的是宋母的丧事。
宋母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也不想靠药物吊着条命,所以后面断药,只是想为周斯宴做些什么。
但她这人心冷,所以不提。
只有闻江知道她这么做的意义。
周斯宴也恍惚了好一会儿。
不止是宋母,还有那‘讽刺’二字,不知道拿来形容谁。
是周斯宴,也是闻江。
原来这么久过去不对他做那些,是因为闻江那一点良知吗?
真是笑话。
“你这么蠢,都不知道闻江怎么看上你的。现在连命都保不住了,居然还要留下来等别人!”周斯宴冷笑一声,不再与他拐弯抹角。
许父和闻江到底是不同的,多说两句就能打消他们把注意力放在宋忬潼身上的念头。
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在发疯的疯子,现在却只是忧郁地抽烟,仿佛他说的话一句都没听进去过。
周斯宴也止住声音。
直到许父将烟蒂摁灭在地板上,不久,又从地上站起身来。他不是不知道闻江留下来有多危险,不过他也有个女儿。
闻江给过他许多,也不能让他出事。而且两人是绑在一起的,真被抓了,他往后也不会好过。
窗帘被风扇吹开了些,落下一道缝隙,屋外是黑夜。
周围静得压抑,有些压着的烦闷就是这个时候从心底跑出来的。
周斯宴也没说话,偏头看着窗,满脑子都是宋忬潼。
和她在法国街角,和她拍那充数的婚纱照,本来是要重拍的。还有海市,要陪她去看父亲的,哪哪都是她的影子。
原来还没做到的事,有这么多。
门口处传来敲门声,周斯宴回过神后往门那望去,只见许父已经站在门前。
门被打开了。
他们抓了个人进来,是个女人。但被许父接手后就扔到床的另一边,她的帽子也随着撞击掉落。
是宋照影。
周斯宴并不意外在这看到她,只是有一瞬间的失神,那一刻,他真的害怕出了差错,带来的是宋忬潼。
好在宋照影肯帮这个忙。
门口的陌生男人着急地上前说:“哥,这女人带了警察过来。我们等不了了。”
许父恍惚了一下,便问:“闻江呢?”
“好像,好像去路口等了”
许父在这时紧握着拳头,往床上扫了一眼,便急冲冲地走出门外,临行前,又交代了那男人两句:“女的会跑,打断她的腿,房子烧了再过来。”
“好。”
送许父出门后,男人顺手往旁边抄了根棍子,朝这边走来,抬手就要往宋照影的双腿打去。
怨她多事,还扮作宋忬潼的样子。
在棍棒落下的一刻,周斯宴翻身挡在她身上,这一绑打在他的后背骨上,闷哼一声,还有些恍惚。
他替宋照影挨了一棍。
宋照影惶恐地回头看他。
周斯宴顾不上疼,往男人胸膛踹了一脚,他退后几步,反应过来仍想拿起棍子朝他走来。
与此同时,屋外隐隐散着火油味,窗外也燃起了烈火。
许父没想放过屋内任何一个。
屋子隔音不好,隐约还有警车的声响。
男人立刻就慌了,没再管他们这边,转身就往门口跑。可没走两步就被周斯宴一把抓回来,夺过他手中的木棍朝他抽了几棍,人才晕厥过去。
随后折返,从床上抓起宋照影的手腕,马不停蹄地走向门外。
窗外都是黑烟大火,他们只能选择砸门。
好一会儿,宋照影没力气了,看着他暴起的青筋,喘着气问:“为什么帮我挨那一棍?”
周斯宴顿了顿,手上的动作没停。
“我们一直都不对付,这次是看在你妹妹的份上,我妻子的份上”
“你得记着。”他又强调着。
宋照影无言,但她沉思,周斯宴留下的东西,她与警方联系上前就想了许多。
她当然会,那是她的妹妹,闻江对宋家也是威胁。
门并不好砸,屋内的氧气已经消耗殆尽。周斯宴侧眸扫了宋照影一眼,不觉间又加大了砸门的力度。
过了好几分钟。
门终于开了。
他又立刻拉上宋照影往外跑,冲出了火场-
周斯宴是眼睁睁看着闻江和许父的车从自己眼前驶过的,开车的是许父。
但警方似乎还在排查他们的方位,一时半会儿到不了这边。
周斯宴几乎想都没想,便向着车库的方向走去。只是没到两步,却被宋照影扯回来问:“做什么去!”
周斯宴看着车子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便用力甩开宋照影,“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要争取时间。”
他立刻上车去追。
车速还在往上升,周斯宴踩着油门越过好几辆车,换道逼着闻江的车走。
两趟车渐渐驶出城市道路,宋忬潼和周谨安就站在道路的一边,他们的车抛锚了,在等待救援的同时,看见了两辆车。
车速很快,几乎看不到人。但宋忬潼有种很强烈的感觉,那就是周斯宴。
一定是周斯宴。
她下意识跑出去看着车尾越来越远。道路上的车辆很少,几乎没有往郊区走的,周谨安还在打电话。一时注意到她这边,又连忙上前拦着。
宋忬潼只听到他交代的几句。
周谨安拽着宋忬潼,但她这时却看到一辆黑色的汽车在靠边缓慢行驶,那时,她眼里只看得到那辆车。
站在原地木楞一会儿,眸中映着车子的轮廓越来越近,司机似乎想停,开得很慢。
宋忬潼想都没想,趁周谨安还在打电话分心时,用力甩开他的手冲出去,往驾驶座的车门那跑,似乎想撞车。
“潼潼!”
就在要撞上时,车子急刹停了。
宋忬潼没撞上去,她腿有点发软,驾驶座上的人却在这时下车。
是宋照影。
她在周斯宴开车出来的时候也追了出来,没想到在路边见到两人。
宋照影上前去扶她,宋忬潼的视线有点模糊了,胡乱抓上她的衣角问:“那是阿宴对吗?”
宋照影愣住,随后点了点头。
下一秒,宋忬潼就越过她想要上车,宋照影几乎很快反应过来,朝周谨安喊道:“你还不快去看着她!”
她没想拦宋忬潼去追,但她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追。
在宋忬潼奔向驾驶座的时候,周谨安也坐进副驾驶里。
而她留下来,身后就是警车了,她想留下来有个照应。
第 64 章
闻江与许父的逃逸路线还在往郊区走直线, 周斯宴将车开到交叉路口的时候,碰巧遇到侧方有车辆通过,他死死踩下刹车, 但车速过快, 车子的摩擦极速往前划。
停下的那刻, 周斯宴的后背骨往后砸去, 正砸到刚才棍棒落下的地方。他的胸腔剧烈地抖动, 猛地咳嗽着。
即便如此,他也顾不得其他。重新踩下油门,手紧抓着方向盘不放。
脑海里只剩下一道声音——绝对不能放闻江走。
速度还在加, 他却在这时闪过一瞬的晕眩。
许父就是在这个时候再次注意到他的。
周斯宴目睹许父的车速度忽然慢了下来, 让他有机会加速与车子并行。他也来不及思考, 直接开过去,越过车头,超了车。
车子在一瞬间掉头,直逼许父与闻江的那辆车倒挡。
直到在车前看到两人的那刻, 周斯宴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超车超得很顺利,像是对方刻意为之。
何况警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许父没理由将车倒退回去自寻死路。
可当他想到这时,对面驾驶座上的许父已经掏出枪支对准他的方向。车子距离很近, 或许只要两枪
周斯宴的心脏就是在那时抽了一下的,而后是压底的心慌。
还有些恍惚。
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步, 只是在一息之间。
或许眨一下眼,就无法再睁开了。车速不觉间也减慢下来。
在那两三秒内,他似乎超越一个普通人能承受的极限, 做了许多的事。
他突然想偏离车子,想活下来, 想做投降的懦夫。记得宋忬潼,还想和她有很多的未来可言,有话可讲。
她也会舍不得他的吧。
周斯宴目光落在左手的无名指上,那是和她的婚戒,是他用了大半辈子才能换来的东西。
他其实也觉得好可惜。
周斯宴松开了手中的方向盘,车子呈直线行驶着,他抬手亲吻了那无名指上的婚戒。
这一次的胆小鬼没有哭。
他想让一个人日后的生活平安,顺遂。
“潼潼,我没有选择了。”
好想再听一次她的声音。
眼见着两辆车几乎要撞到一起,周斯宴闭上了眼,而又过了好几秒,只感受到车头边缘疯狂摩擦的声响,许父在这时压下油门拉开了距离。
而后一脸怒意地看着将他手里的枪支摁下的闻江,两人死死相握的手透着红。
“不杀他,我们谁也逃不了!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这时开枪我们就能活下来吗?我只要逃,你放纵他将车转到对面,是多么愚蠢的举动!”
“左拐!”
闻江呵声说道,手里还死死摁着枪,等许父松懈的瞬间,他又将枪支夺了过来。
“闻江,你别玩老子!”许父死死瞪着他的双眼泛着红,像一头嗜杀的猛兽。
但两辆车的车距逼得紧,许父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许父又重新瞥向身旁的闻江,他手机的铃声就是在这时候响起的。许父一眼便清晰地瞧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第一次,闻江选择了挂断。
第二次,他仍然毫不犹豫,并且拉黑了她
电话铃声响起的第三次,他突然间停顿了几秒,是紧跟在一条微信语音上,她的语音通话打进来。
留下的备注,
我最爱的侄女。
那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在家属院,宋忬潼拿他的手机亲自输入进去的备注。
闻江突然有点恍惚了,好些年,他每每盯着这个备注,都会无故走一会儿神。宋忬潼长大以后极少和他联系,这几个字已经很长时间没去留意了。
一时间竟然忘了到底是不愿改,还是懒得改。
他记得那个时候顺手做的,只是把置顶取消,后来许多工作上的信息,渐渐把她联系方式的这一栏从屏幕上挤下去。
他分不清对宋忬潼是什么感情。
恨是恨的,那是他爱的人和别的男人的孩子,他怎么可能爱她。
可宋父去世后的那段时间,他在家属院附近租了套房子,陪伴她们母女。每次将他迎进家门的都是宋忬潼,因为顺手带些东西过来,小姑娘涉世未深,将他当作父亲一样依赖。
与他交朋友。
现在想来,对她恨不彻底。
许父看得清楚,闻江是把宋忬潼当作女儿,在她身上倾注父爱。否则又怎么会在逃亡的时候带上她一起呢?
他这样的人,竟然还想回到从前。
铃声显示对方已取消。
闻江回过神的时候目视着那条八秒的语音。
那边说话的语气像是打了好几个电话却无法得到回应那样的疲惫,也似感受不到周斯宴是否还存活那样的绝望。
宋忬潼的语音从三秒后才传出,她说:“闻叔叔,你又让我一个人了吗?”
闻江出奇耐心的听完。
他顿在原地。
四周围安静得只有车子摩擦的声响,她还能叫他一声叔叔。
而非姨丈,亦不是他的名字。
宋忬潼还求他,能不能把周斯宴留给她?
这条语音在无意间外放播出,逼仄的车厢内,声音回荡在周围。
闻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许父尽收入耳。
几乎立刻将目光停留在闻江身上,看出他有些动容。
他或许真舍得用自己的命去交换周斯宴的命,因为宋忬潼。
闻江本身就是个极难猜的人,有时候会觉得他把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手段阴毒,面色冷淡。但有时候他又会表现出特别为人着想,重感情的一面,根本分不清真假。
或许那些都是真的。
现在的情形容不得许父再去思考真假,闻江不愿意活,他得活下来。
他先一步看到闻江的犹豫不决,趁着他走神的间隙,轻声举起旁边的枪支,瞄准周斯宴的位置扣动扳机。
宋忬潼与周谨安走上斜坡后就看见不远处的两辆车,眨眼间,身前有枪支击碎玻璃车窗的声响,车子在倒退,宋忬潼急忙压下刹车。
又一声枪响。
只见到两辆车还在倒退。
却在某个瞬间,许父压下油门往前驶出。
宋忬潼赶下车的时候,两辆车已经撞到一块儿去。
车头破损严重,渐渐冒着白烟,不到一会儿的功夫,车身点燃,浓烈的黑烟冲着天边跑出。
宋忬潼僵在原地,目视着这一切。
几乎是反应过来的瞬间,她从原地跑出去,到达车头的位置被周谨安拽了回来,前面是烈火,烟雾愈发大了。
车子随时都可能爆炸。
或许都等不及她跑过去。
太冒险了,他由不得她这么做。
但宋忬潼还在拼命挣扎着,眼圈泛着血丝的红,她的神情还是恍惚的,那浓烟似乎飘过来,熏着她的双眼。
她蓦地回头,她的视线有些模糊了,泪珠止不住滚落下来,很用力地甩开周谨安,挣脱开时,她险些摔倒在地。
周谨安皱着眉道:“潼潼你不能过去,你忘了阿宴——”
“滚。”宋忬潼冷声打断他。
她双眸沉静,无神地看着他,也不做过多的事情,只是转身往火场走。
她是坚强地走向周斯宴的。
右手去擦脸上的眼泪时,粗鲁又倔强。
两三步宋忬潼没站稳摔倒在地,双膝跪倒在地面的石板路上,道路粗粝,挣着地面起身的时候,膝盖骨上摩擦出血。
周谨安还想上前拦她,他顾不得许多,不能放纵宋忬潼靠近,做这些无谓的挣扎。
可刚抬眸的一瞬,他却看到一个影子。
走得东倒西歪,是迎着火光走出来的周斯宴。
那一刻,周谨安止住了脚步。
宋忬潼也看到了,她边快速往他身边跑边看到周斯宴走出来,他走得不稳,破了额角,血一路留下来,划过下颚,滴到各处。
宋忬潼从没跑的那样快过。
她见到周斯宴往地上跪倒,在那的前一秒碰到他的手腕奔上前,终于拥上他。
哪里都是血,后背被玻璃扎进去。
身子倒下的那一刻,周斯宴的头靠在她的肩上。
地面上已经沾了很多血了,周斯宴再也没力气抬头看她。
宋忬潼压着生理上的哽咽不断喊着他的名字,“周斯宴,周斯宴”
“阿宴,你回答我”
警车已经包围了现场,两辆车相撞彻底毁坏,许父和闻江已经无路可逃了。
宋忬潼拼着力气握上周斯宴的双眼,似乎弄疼了他,周斯宴闷哼了一声,没想到那里也有伤口。
她捧着周斯宴的脸,周斯宴艰难地睁开眼看她,笑了声,“哭什么”
他抬手想给她擦眼泪,但手上满是鲜血,还混杂着些尘土,看到这就停住了。
宋忬潼看着他的手掉落,周斯宴像个傻子一样笑着,明明身上很疼,他做什么都撕扯着伤口。
还是想告诉她:“以后就没理由不和我好好在一起了,老婆”
他把心剖出来,把命借给她,这次她欠的可多了。
这次之后,命运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就不单单是一份爱情,他为她死过一次,而她也可以做到连命都不要。
宋忬潼唇边淡笑着,重新抱上周斯宴。
目光所及之处,她隐约从火场里看到个身影,只是在一瞬间,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好像什么都被燃烧殆尽了。
宋忬潼下意识皱了下眉。
她不知道周斯宴是怎么走出来的,但好在他活着出来了。
第 65 章
周斯宴拆线出院那天, 宋忬潼在处理完宋家的烂摊子后,一大早就赶到医院替他办理出院手续。
后来推开周斯宴病房的门走进去,他已经将换洗的东西收拾好了, 行囊放在床上, 上面的拉链还没拉上。
他站在病床前, 手里拿着面镜子。那是刚缝完针让家里阿姨拿过来的, 周斯宴这几天总是照着镜子发呆。
他额角处留了条疤, 三公分长度,但疤痕不深,平日里有碎发遮挡, 也看不出什么。
而这次车窗大面积破裂, 压在他后背以及胸膛, 甚至大腿上的几条疤痕,都比较深。
宋忬潼大概这辈子都没法忘记,周斯宴在病床上被医护人员撕开衣服,裸露出大面积的皮肤, 都是血淋淋的。
光是消毒药水,都用空了好几瓶。
后来缝合的时候,周斯宴仅靠他那一点清醒的意识让她到外面等着,不要看。
周斯宴当然知道自己身上没有一处能看的地方, 宋忬潼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自尊心还是别的什么。
心里挣扎之下,她当时只好站远了些。
周斯宴昏迷后醒过来的几天里, 话变少了很多。
总是看着别处发呆,像是在想些事情,可具体是什么, 他记不太清了。
他甚至忘了那天是怎么从车里逃出来的。
私下里也问过医生,只是告诉他不用急, 或许等上一段时间,自然而然就会想起。
周斯宴感觉并不是什么大事,后来就没再多想些什么。
现下更吸引他注意力的,是他能每天看见宋忬潼,她一有时间就会到病房里守着他,有时候还把工作都搬到医院来。
他在睡觉,她就在窗前的小桌子上办公。
对他来说,弥足珍贵-
周斯宴似乎没注意到身后的她,没过一会儿就抬手整理好额前的碎发,好几秒,似乎满意了,才把镜子放回包里,拉上拉链。
人笔直地站着,脑袋空空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忬潼就是在这时走过去的,周斯宴格外在意他额角上的疤,他觉得那是破相了。
偶尔在她休息的片刻时间里,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周斯宴抱着她时,两人聊着聊着,他就会不自觉地说起这个话题。
他有些敏感,毫无里头的问她:“老婆,现在怎么办?”
“你还爱这张脸吗?”
当时她回答什么来着?
噢,她那时候被他问烦了,就反问了一句:“你觉得你自己很帅吗?”
因为这句话,周斯宴给了她三个小时的黑脸。
宋忬潼哄了他好久,后知后觉住院的这段时间,她好像把周斯宴惯坏了。
娇气许多。
某种角度来说,人大体都是视觉动物。
她毫不避讳的说决定和他谈恋爱的时候,多半是因为他这张脸看得过去,他身上其余的一些品质都不是他们恋爱的前提。
周斯宴就呵呵两声,认可了,同样把话这么丢回给她。
周斯宴第一次感觉到宋忬潼话多起来的时候,原来嘴这么毒。
这就是事实啊,他们什么都不缺,确实是看中对方的外貌才有的下一步。而能支撑起这份感情慢慢发展下去的,绝不是因为那一张脸。
周斯宴明白宋忬潼不会因为他破相,就少看他几眼。
他感受到他停在腿边的手被人轻轻挠了下。
他侧头,看见了靠在他手边的宋忬潼。
周斯宴牵着她的手,交换到自己的另一只手上,而后空出来的那只抱住她的肩,拢她入怀时顺势亲了下她的额头。
“累不累?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宋忬潼的脸完全抵在他的胸口,实话说忙碌了好几天,因为闻江对宋氏污染而令上下元老及员工心寒的问题,信誉问题,宋照影有些束手无策。
而她见到宋照影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并不好受。
宋照影绷着,她也不能散发出负面的情绪扰乱心神。
而宋忬潼没有宋氏的股份,她无责,还能逃到周斯宴这里说说话。
但宋照影逃不掉。
宋婉芝觉得是自己害了女儿,也因此憔悴了不少。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拥抱还是周斯宴的声音太过轻柔,以及对她的担忧,宋忬潼心里有点酸涩。
她说不上话,就是抱着周斯宴的腰摇了摇头。
周斯宴边替她整理散乱的头发,边安慰她,问:“我现在也出院了,我过去帮你?”
宋忬潼恍惚了一下,很快摇头拒绝。
周斯宴明白了。
她不希望他插手宋家的那堆烂摊子中,再次波及他。
宋忬潼从他怀里退出来,看着他,又笑了笑。
“下飞机后你回家住几天?你爸妈都回来了,我和你回去,给你父母道个歉就回我阿姨那边了,处理好家里的事我就过去接你。”
周斯宴轻皱了下眉。
宋忬潼瞧见后又踮脚去亲了下他的唇,但周斯宴还是板着张脸。
周斯宴:“我是小孩子?还有,道什么歉。”
闻江的那件事都是他自愿的,他们是夫妻,自己的事有什么好道歉的。
宋忬潼垂着眸,脸上的笑意僵住,而后抿了抿唇。
周斯宴知道她嘴硬,要做的事十头牛都拽不回来。
为了让她别多想,他反握上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蹭了蹭,故作委屈地叹口气道:“那你要快点过来接我。”
“好吗?老婆。”
宋忬潼这下就转过来了。
她笑着点点头。
周斯宴瞧多了几眼,一时不知道该陪着她笑还是什么。
他想,即便自己嘴角的弧度是上扬的,但笑着总有点苦。
有些事还可以慢慢来,他想他有足够多的时间教会宋忬潼,自那以后,再没什么能困住他们。
屋外阳光正盛,折射进病房的白色墙壁是金灿灿的,照得人心里一股暖意。
阳光下,周斯宴弯腰,笑着与宋忬潼拥吻。
两人几乎都忘了上次接吻如这次一般松弛是什么时候,可又仿佛那只是昨天的事。
门外突然进来个护士查房,宋忬潼听到动静后赶紧缩进周斯宴的怀里。
他还没反应过来,视野里撞入满脸尴尬的护士,他顺势抚摸上宋忬潼的头,朝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之前分别时总想着时间能走得快些,但偏偏不如意。而此刻的这份独处,越是不舍,到来头越是过得快。
司机将两人接回周家大宅时,两人相牵着手,抬眸望去,还有些恍惚。
周斯宴有些后悔了,后悔听她的话,说他会乖乖在家里等她来接。
那还不如和她回宋家住上一段时间。
但单是想想,宋忬潼也不会答应。
走到门口的时候,大门没关,正好迎面撞上拖着行李从里面走出来的周谨安,他情绪很淡,身后跟着周母却是一脸担忧的样子。
周斯宴喊了他一声哥。
周谨安愣愣地抬头,目光一下停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扯了个微笑,“回来了。”
周斯宴“嗯”了一声。
他看着周谨安手上的行李箱,问:“你这是准备去哪?”
周谨安:“城南那边的房子清扫出来了,我过去那边住。”
周斯宴皱了下眉头,因为周谨安回来这么久,也没想到搬出去住。何况城南的房子比这里离公司还要远。
不是因为方便,他也想不出其他理由。
直到周母赶出来劝周谨安回去,他们才意识到或许是因为周谨安忤逆了周父,而且是一些不太得体的大事上。
再怎么瞎想,也不如周谨安接下来的话替他们解答。
他语气很淡,直言不讳道:“我和宋照影离婚了,刚领的证。”
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他们都是知道的,包括周母,周谨安和宋照影的婚姻由来只是一场戏,他们熬了这么多年也无法妥协,一切尘埃落定后,就只能是这样的结局。
周父觉得周谨安做事鲁莽,怎么能在这种关头只想着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夫妻多年,现在他却全身而退。
身后嚼舌根的数不胜数。
周谨安对此也不解释,这次算他赌气而行,也不想再做那个被家里安排,光鲜亮丽的周谨安。
宋忬潼看着他,眼里是有怨的。
他站在对面也看出来了,可他依旧缄口不言。
周谨安低着头,迟迟说了句:“先走了。”
听着车轱辘的声音渐行渐远,一时间,院里又只剩下他们三人了。
宋忬潼陡然对视上周母犀利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她收紧了牵着周斯宴的那只手。
不一会儿,周斯宴把她拉到身后,朝周母笑了笑,“妈。”
周母仍是面无表情,盯了两人一会儿,才极淡的语气出口:“你进来和我们好好解释一下你的事。”
她说完后就转身进到屋子里。
周母留下的话,宋忬潼也听进去了,周母没让她进去。她理解,毕竟她差点弄丢了她儿子的命。
周斯宴却转头拉着她,似乎想带着她往屋子里走。
宋忬潼顿在原地没动,沉默好一会儿,才说:“我要走了”
她看着周斯宴安静地盯着她,没说话。
或许有些生气吧,他都已经在拽她了,她还是不肯迈出那一步。
“阿宴我们刚刚不是——”宋忬潼张嘴想解释什么,但看着他的脸色,又有些心虚。
周斯宴直接吻上她,没让她继续说下去。
这次的吻并不激情,似离别,有些不舍。他轻轻地咬了下她的嘴唇,像是在发泄一些怨气。
但有的时候,周斯宴需要的就这么多。他解气的方式就只是这么简单,也不想给她施加更多的负担在身上。
他退出来,笑了笑,“明天我让人把婚房打扫完,我就住回去。老婆,我在那等你过来接我。”
宋忬潼说好。
她知道他这么做,只是想减少她和周母的会面,她不想再让他烦心这些事。
周斯宴留在原地目送司机送走宋忬潼后,他才转身回屋。
刚迈进屋子里,周母便停在门口等他。
似乎在等他先一步解释。
周斯宴原本没想再说什么,因为上次她去海市找宋忬潼的事,他和自己的母亲没什么好说的。
可也是因为这件事,在上楼前,周斯宴还是停了下来。
他转头,犹豫了一会儿,才对周母说:“妈,您还看不出来你儿子这辈子就只是她了吗?”
“我有家了,不是这个剥夺我个人独立意识的家。您要是还想劝我们分开,您儿子这辈子都不会幸福了。”
从小打大,太多人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将一些不属于他的思想灌输在他身上。
要和哥哥斗,长大了,他的一些喜好就留到过去,做一些正经事,做出成绩。他没法分清什么才是正经,什么又是不正经,他还在慢慢摸索,但那必定不会是他们自诩过来人而认为的正确的事。
周谨安不想装了,他也不乐意配合。
周斯宴从来没否认过,其实周谨安一直以来都比他优秀。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走的路,他想要的,只是想有个家,和宋忬潼好好过日子罢了。
那天过后,周斯宴放弃了继承人的身份,他想他以后的日子可以没这么忙,留出更多的时间陪宋忬潼。
周父应允了,他答应得出乎意料,让人觉得好像不是单单一句话这么简单。
而在不久后,周斯宴收到了周父的条件。
那天宋家的事告一段落,他在婚房里等宋忬潼来接他,两人先前说好的一起回海市生活。前一天晚上,他们约定好了时间,可宋忬潼却迟迟未到。
周斯宴给她发消息也不回。
等了好一会儿,他开车到了宋家。
摁下门铃后,是宋婉芝出来开的门,看到他后,明显愣了下。
随后迎他进来,之前的一些偏见,周斯宴感觉到宋婉芝对他客气了不少,是因为先前的事。
周斯宴笑了声,直接问:“潼潼呢?”
宋婉芝支吾了好半天,看着周斯宴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下,她才叹声道:“在院子里呢,和你母亲一起。”
肉眼可见,他嘴角的笑意一下子全无,眉眼间甚至压着一股冷意。
第 66 章
周母已经和宋忬潼商量好一阵了。
把话挑明, 事关宋家的那堆事对周家的影响,联姻本来是助双方事业更上一层楼的举措,可如今却全是带来负面的影响。
周母上次过来海市目的就很明确, 旧事重提, 她还是希望宋忬潼能离开周斯宴。
她儿子的命经不起她这么折腾。
这是周母的原话。
周斯宴也听到了小部分, 他并没有选择上前打断两人, 只是站在距二人不远的墙壁后面。
他站在原地, 或许是这段时间与宋忬潼的相处,而生出的一点虚荣心,他想知道即便没有他拽着, 宋忬潼的选择是什么。
但也是因为这一步没有迈过去, 他看到了宋忬潼的犹豫。
直到周母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是那么一句:“潼潼,你也不希望阿宴再出什么意外吧?我是真的想让你认真考虑一下,分开未必不是个更好的选择。”
宋忬潼眸色很淡,站在周母的对面, 不作表态。
周斯宴沉着脸走出去的时候,周母看到他,他的神情上是前所未有的失望。
周母只是微微一怔,就别过了目光, 她真的听进去周斯宴上次对她说的那番话,说到底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幸福, 可作为一个母亲,她看到的从来都是周斯宴在受伤。
她想了许久,以后是未可知的, 眼前宋忬潼带给周斯宴的真的只剩麻烦。
毕竟,她一开始喜欢的是哥哥。
宋忬潼感觉到身侧落下一道阴影, 遮挡住打在她侧脸的毒辣阳光。
她不用去看,除了周斯宴她想不到别人。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她只怪自己意识得太晚,错过了许多。
宋忬潼忽然走上前,走出脚下那块阴影地,她不需要周斯宴替她打伞。
周斯宴察觉到她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之举想要去拉她的手,可她有意识的躲避,周斯宴伸出的手扑了个空。
遏制不住心跳悬空,他实在是太怕他的潼潼放弃了。
可他却听到她说:“我不接受离婚,我很想和阿宴好好在一起。”
周斯宴想要的那种,她坚定地选择他,宋忬潼做到了。
当着他的面,说给他听。
她退后几步,笑着去牵起周斯宴的手时,他留在原地的目光和神情仍是恍惚。
低头去看她脸上的笑容时,周斯宴谈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像做梦那样不真实,又像是久违的一种踏实感。
可这种事情,他不需要她去担。
她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就好,唯一奢望的只是她未来的生活里,可以有他。
周斯宴笑着挠了挠她的手,随后反握住,“放心。”
周斯宴转过头来,笑意已经淡去许多,“妈,这是爸的意思吗?我又能有什么意外?”
他那天已经和周父说清楚了,放弃周氏,是因为宋忬潼,他还会休息一段时间,陪着宋忬潼做她想做的事。
他想了解她的全部。
这不是谈判,是他单方面宣告给周父听的。
周斯宴想,周父能感受到他的决心,与周谨安一样。时代已经变了,然而现在能说得上话的决然不是周父一人。
他们有足够的底气和周父谈条件。
周母沉默了。
她一沉默,周斯宴已然了悟。
他不想再过多说些什么,牵着宋忬潼的手,朝她说道:“我们走吧。”
周母骨子里是硬的,她别过去的目光,眼角略红,脸色也不是很好。却仍有一种势要与周斯宴对立的姿态,这份倔强,母子俩很像。
最后,还是周母妥协了。
她其实也很清楚,周斯宴想要和宋忬潼共度余生的决定,她阻止不了。从另一个角度想,他毕竟熬了这么多年。
才得偿所愿。
周斯宴向来不喜欢她私下里干扰他的感情,之前的一切仿佛是昨日,仍历历在目。
周母抿了抿唇,叫回了两人,朝周斯宴说:“这虽不是你爸的意思,但你知道他答应你的事,是有条件的吧。”
周斯宴微微一怔。
宋忬潼瞧他不对劲,便用力捏了捏他的掌心,周斯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才因此看向周母。
他很淡地“嗯”了一声。
周母正色道:“你们分开半年吧,就半年,在这期间不要见面,专心把家里的事整理好。”
“阿宴,你这次不必和我赌气,这是你爸的意思。宋家的事少则半年才能把公司处理好,我知道潼潼在宋氏没有股份,这摊子落不到她身上,但她这些天来回跑,想必也是不会安心。”
“而这件事不知海外是怎么收到风声的,现在闹得人心惶惶,你哥多半会留在国内站稳脚跟,这也是你自己让出来的。”
“稳定人心,拓宽市场,这也是你爸和你提的那些要求做的交换。”
周斯宴轻皱着眉,“没必要——”
“那你现在的说话权已经大过你爸爸了吗?”周母厉声问道。
周斯宴沉默了。
确实没有,但不代表以后没有,现在连他哥也做不到。
周母见他的脸色沉闷,好一会儿,才轻叹口气,“半年而已,工作忙起来的话时间会过得很快。熬过了这半年,才算是真正的尘埃落定,你想要的稳定生活才算是真正开始。”
“什么都没有,怎么给别人幸福?怎么能让自己幸福?”
周斯宴不得不承认,这就是现状。
他也不知道怎么做了,牵着宋忬潼的手,不敢有一丝放松。就怕她会察觉到什么,别说半年,连一天,一个小时,一分一秒,都不舍得离开她。
可宋忬潼总有需要做的事,他亦然。
他不能困住她。
有时候,周斯宴就是这么纠结的人,迟迟下不了决定,关于她,就是再想想,或许会有办法两全的。
“我同意分开半年。”宋忬潼另一只手扣在他们牵着的双手上,认真地说:“阿宴,我确实放心不下表姐的事,她刚和你哥离婚,现在是需要帮忙的时候。”
“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这个时候离开。”
“我也很想和你去过,那真正的稳定。”
“我也不想让你为难。”
周斯宴闻言低头看她,依旧说不出话,他情绪淡到似乎从那句‘没必要’开始,后面的话都没再入耳。
周斯宴生气了,她看得出来。
这样灼热的目光,弄得她有些心虚。
似乎不该说这样的话,她原本以为由她说出口,周斯宴就不用这么为难了。
可他看着一点也不放松。
宋忬潼慢慢别过目光,她的眼睫向下耷拉着。
她是沮丧的,她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懂周斯宴。
周斯宴注意到她的情绪后抿了抿唇,又收紧了牵手的力度,对周母说:“我答应了。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周母点点头:“明天家里的司机会接你去机场。”
周斯宴先是一愣,随后咬牙,说:“行。”
话落后,周斯宴很快就拉着她离开了宋家,出国的消息来得突然,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刚推开婚房的大门时,宋忬潼一下就注意到了摆在角落的行李箱。
是周斯宴的,原本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上了回海市的飞机。
一直到晚上,周斯宴洗完澡出来往宋忬潼身边一躺,什么也没说,却背着她在一边刷短视频。
宋忬潼不经意往他屏幕上一瞥,金发美女,每刷到三两个视频就会放出一张美女的脸。
周斯宴要气她,就不是只做做形式那么简单,他真的耐心到把每个视频都看完,又好笑,又无聊。
宋忬潼只是摇头失笑,随后就把房间内的灯关了,只留下床头的两盏暖灯。
周斯宴一下就不淡定了,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手机熄屏丢到旁边,宋忬潼靠在床上也被他吓了一跳。
宋忬潼放下手机看他,“怎么了?”
周斯宴看她一副坦然的样子,情绪瞬间低落,“你知道我刚刚在看什么吗?”
宋忬潼点头:“知道。”
周斯宴皱眉:“宋忬潼,我如果到外面去,会有很多人勾引我的。”
宋忬潼一下乐了,伸手去捧他的脸,仔细端详一番,很配合道:“那怎么办?”
周斯宴得意了,“那你劝劝我,我就不去了。”
宋忬潼笑着眉眼弯弯的,声音很轻:“好~”
冲着她这个笑,周斯宴心坎一下子软了下来,敛去笑意,定神看着她。
莫名有点想哭,但心里的暖意又有点想笑。
宋忬潼捧他脸的双手往上挪了挪,指尖拂过他的眼角,笑问:“哭了?”
周斯宴很快回:“没有。”
他连声调都变了,嘴这么硬。
周斯宴敛着眸,侧身躺了下来,躺进宋忬潼怀里,知道他难受,宋忬潼便像安抚小孩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在某一瞬间,她突然出声问:“阿宴,我是不是太不懂你了?”
“不然怎么总让你掉眼泪呢?”
她说话轻轻柔柔的,揉着他的耳朵,在放空。
就是这样放空的状态下,她絮絮叨叨好几句,话越说越离谱。
“”
“要不你也弄哭我吧?”
“傻了?”周斯宴探出头来看她。
宋忬潼不解地“嗯?”了一声。
周斯宴转身将扯着被子拉到身上,“快睡,你明天不是很早的飞机?”
宋忬潼小声嘟囔:“那也不关事啊。”
她记得周斯宴上次也是这样,一副抗拒的样子,他说想和她好好待一会儿,这个理由她接受了。
可如今,她忽然觉得
周斯宴,不会伤到那了吧?
在床上辗转难眠好一会儿,宋忬潼慢慢往旁边挪了位置,周斯宴轻皱着眉,心里好奇又忐忑。
她摸着黑,抱上他的腰。
周斯宴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未完全舒坦,他的松紧带突然被人拉开,接着一只纤细的手往下探索着。
宋忬潼直直愣住了。
她的指尖有些抖,不知道是太久没做的原因,还是男人成长途中愈发成熟的野。
现在的感觉和以往都不太一样。
单薄的布料已经有些微微泛潮了。
宋忬潼脑海的心路历程有点长,正当她反应过来想缩回去的时候,周斯宴一把抓住她的手。
翻身覆上来,跪在她面前。
后槽牙硌得生疼:“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他有多想要她,多想要她的身体,想得发疯。而这样的情形,他根本把控不住,生怕哪个不留神,又弄伤她。
他宁愿自己憋着,憋死算了。
经她这么挑弄,他忽然觉得自己没种。
周斯宴调高了空调的温度,身体上的湿热没一会儿就冒出来,细小的毛孔,凝着汗,全湿了,他口允吸着她的肌肤,唇间泛着咸。
屋内弥漫着潮湿的暧昧气息。
两人激吻着,耳边粗粝的呼吸声,慢慢将气氛推向高潮。
宋忬潼的身体起伏着,小口小口地喘气,似乎有些跟不上他。
好一会儿,才有片刻透气的机会。
宋忬潼真的哭了,如她所想,可是又不一样,“你,你还没弄出来吗?”
她不知道多少次了。
周斯宴只是笑弄一声,“这才哪跟哪呢?我们有一晚的时间,除了这个,还可以玩点别的。”
宋忬潼艰难地皱着眉:“别的?”
周斯宴突然伏下身,像是在给她回答,但宋忬潼看不到,也不知道那个‘别的’是什么。
周斯宴趁着她闭眼休息的这点时间,钻了空子。
宋忬潼在一瞬间猛地睁开眼,突然涌上来一股微妙的感觉,很软,她怎么都不会想到。
那是周斯宴的舌头。
他含糊不清地问她:“爽吗?”
那时他结束后,宋忬潼还很不置信的顿在原地,脑子转了很久都没兜回来。
有些难以言齿,她很邪恶地去回想刚才的一段感觉,好一会儿,她才愣愣地点头。
“还行。”
“还行?”周斯宴抓着她的脚腕连带她整个人拽了过来,拉起她,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周斯宴凑她很近,温热的呼吸全部打在她的脸上,迷离间,他的眼眸边来回扫量她,边认真问:“真的吗?”
那种受伤的眼神,就好像宋忬潼在说他不行一样的受挫。
第 66 章
周母已经和宋忬潼商量好一阵了。
把话挑明, 事关宋家的那堆事对周家的影响,联姻本来是助双方事业更上一层楼的举措,可如今却全是带来负面的影响。
周母上次过来海市目的就很明确,旧事重提, 她还是希望宋忬潼能离开周斯宴。
她儿子的命经不起她这么折腾。
这是周母的原话。
周斯宴也听到了小部分, 他并没有选择上前打断两人, 只是站在距二人不远的墙壁后面。
他站在原地, 或许是这段时间与宋忬潼的相处, 而生出的一点虚荣心, 他想知道即便没有他拽着, 宋忬潼的选择是什么。
但也是因为这一步没有迈过去,他看到了宋忬潼的犹豫。
直到周母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是那么一句:“潼潼, 你也不希望阿宴再出什么意外吧?我是真的想让你认真考虑一下,分开未必不是个更好的选择。”
宋忬潼眸色很淡, 站在周母的对面,不作表态。
周斯宴沉着脸走出去的时候,周母看到他, 他的神情上是前所未有的失望。
周母只是微微一怔, 就别过了目光,她真的听进去周斯宴上次对她说的那番话, 说到底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幸福,可作为一个母亲, 她看到的从来都是周斯宴在受伤。
她想了许久,以后是未可知的, 眼前宋忬潼带给周斯宴的真的只剩麻烦。
毕竟,她一开始喜欢的是哥哥。
宋忬潼感觉到身侧落下一道阴影, 遮挡住打在她侧脸的毒辣阳光。
她不用去看,除了周斯宴她想不到别人。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她只怪自己意识得太晚,错过了许多。
宋忬潼忽然走上前,走出脚下那块阴影地,她不需要周斯宴替她打伞。
周斯宴察觉到她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之举想要去拉她的手,可她有意识的躲避,周斯宴伸出的手扑了个空。
遏制不住心跳悬空,他实在是太怕他的潼潼放弃了。
可他却听到她说:“我不接受离婚,我很想和阿宴好好在一起。”
周斯宴想要的那种,她坚定地选择他,宋忬潼做到了。
当着他的面,说给他听。
她退后几步,笑着去牵起周斯宴的手时,他留在原地的目光和神情仍是恍惚。
低头去看她脸上的笑容时,周斯宴谈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像做梦那样不真实,又像是久违的一种踏实感。
可这种事情,他不需要她去担。
她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就好,唯一奢望的只是她未来的生活里,可以有他。
周斯宴笑着挠了挠她的手,随后反握住,“放心。”
周斯宴转过头来,笑意已经淡去许多,“妈,这是爸的意思吗?我又能有什么意外?”
他那天已经和周父说清楚了,放弃周氏,是因为宋忬潼,他还会休息一段时间,陪着宋忬潼做她想做的事。
他想了解她的全部。
这不是谈判,是他单方面宣告给周父听的。
周斯宴想,周父能感受到他的决心,与周谨安一样。时代已经变了,然而现在能说得上话的决然不是周父一人。
他们有足够的底气和周父谈条件。
周母沉默了。
她一沉默,周斯宴已然了悟。
他不想再过多说些什么,牵着宋忬潼的手,朝她说道:“我们走吧。”
周母骨子里是硬的,她别过去的目光,眼角略红,脸色也不是很好。却仍有一种势要与周斯宴对立的姿态,这份倔强,母子俩很像。
最后,还是周母妥协了。
她其实也很清楚,周斯宴想要和宋忬潼共度余生的决定,她阻止不了。从另一个角度想,他毕竟熬了这么多年。
才得偿所愿。
周斯宴向来不喜欢她私下里干扰他的感情,之前的一切仿佛是昨日,仍历历在目。
周母抿了抿唇,叫回了两人,朝周斯宴说:“这虽不是你爸的意思,但你知道他答应你的事,是有条件的吧。”
周斯宴微微一怔。
宋忬潼瞧他不对劲,便用力捏了捏他的掌心,周斯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才因此看向周母。
他很淡地“嗯”了一声。
周母正色道:“你们分开半年吧,就半年,在这期间不要见面,专心把家里的事整理好。”
“阿宴,你这次不必和我赌气,这是你爸的意思。宋家的事少则半年才能把公司处理好,我知道潼潼在宋氏没有股份,这摊子落不到她身上,但她这些天来回跑,想必也是不会安心。”
“而这件事不知海外是怎么收到风声的,现在闹得人心惶惶,你哥多半会留在国内站稳脚跟,这也是你自己让出来的。”
“稳定人心,拓宽市场,这也是你爸和你提的那些要求做的交换。”
周斯宴轻皱着眉,“没必要——”
“那你现在的说话权已经大过你爸爸了吗?”周母厉声问道。
周斯宴沉默了。
确实没有,但不代表以后没有,现在连他哥也做不到。
周母见他的脸色沉闷,好一会儿,才轻叹口气,“半年而已,工作忙起来的话时间会过得很快。熬过了这半年,才算是真正的尘埃落定,你想要的稳定生活才算是真正开始。”
“什么都没有,怎么给别人幸福?怎么能让自己幸福?”
周斯宴不得不承认,这就是现状。
他也不知道怎么做了,牵着宋忬潼的手,不敢有一丝放松。就怕她会察觉到什么,别说半年,连一天,一个小时,一分一秒,都不舍得离开她。
可宋忬潼总有需要做的事,他亦然。
他不能困住她。
有时候,周斯宴就是这么纠结的人,迟迟下不了决定,关于她,就是再想想,或许会有办法两全的。
“我同意分开半年。”宋忬潼另一只手扣在他们牵着的双手上,认真地说:“阿宴,我确实放心不下表姐的事,她刚和你哥离婚,现在是需要帮忙的时候。”
“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这个时候离开。”
“我也很想和你去过,那真正的稳定。”
“我也不想让你为难。”
周斯宴闻言低头看她,依旧说不出话,他情绪淡到似乎从那句‘没必要’开始,后面的话都没再入耳。
周斯宴生气了,她看得出来。
这样灼热的目光,弄得她有些心虚。
似乎不该说这样的话,她原本以为由她说出口,周斯宴就不用这么为难了。
可他看着一点也不放松。
宋忬潼慢慢别过目光,她的眼睫向下耷拉着。
她是沮丧的,她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懂周斯宴。
周斯宴注意到她的情绪后抿了抿唇,又收紧了牵手的力度,对周母说:“我答应了。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周母点点头:“明天家里的司机会接你去机场。”
周斯宴先是一愣,随后咬牙,说:“行。”
话落后,周斯宴很快就拉着她离开了宋家,出国的消息来得突然,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刚推开婚房的大门时,宋忬潼一下就注意到了摆在角落的行李箱。
是周斯宴的,原本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上了回海市的飞机。
一直到晚上,周斯宴洗完澡出来往宋忬潼身边一躺,什么也没说,却背着她在一边刷短视频。
宋忬潼不经意往他屏幕上一瞥,金发美女,每刷到三两个视频就会放出一张美女的脸。
周斯宴要气她,就不是只做做形式那么简单,他真的耐心到把每个视频都看完,又好笑,又无聊。
宋忬潼只是摇头失笑,随后就把房间内的灯关了,只留下床头的两盏暖灯。
周斯宴一下就不淡定了,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手机熄屏丢到旁边,宋忬潼靠在床上也被他吓了一跳。
宋忬潼放下手机看他,“怎么了?”
周斯宴看她一副坦然的样子,情绪瞬间低落,“你知道我刚刚在看什么吗?”
宋忬潼点头:“知道。”
周斯宴皱眉:“宋忬潼,我如果到外面去,会有很多人勾引我的。”
宋忬潼一下乐了,伸手去捧他的脸,仔细端详一番,很配合道:“那怎么办?”
周斯宴得意了,“那你劝劝我,我就不去了。”
宋忬潼笑着眉眼弯弯的,声音很轻:“好~”
冲着她这个笑,周斯宴心坎一下子软了下来,敛去笑意,定神看着她。
莫名有点想哭,但心里的暖意又有点想笑。
宋忬潼捧他脸的双手往上挪了挪,指尖拂过他的眼角,笑问:“哭了?”
周斯宴很快回:“没有。”
他连声调都变了,嘴这么硬。
周斯宴敛着眸,侧身躺了下来,躺进宋忬潼怀里,知道他难受,宋忬潼便像安抚小孩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在某一瞬间,她突然出声问:“阿宴,我是不是太不懂你了?”
“不然怎么总让你掉眼泪呢?”
她说话轻轻柔柔的,揉着他的耳朵,在放空。
就是这样放空的状态下,她絮絮叨叨好几句,话越说越离谱。
“”
“要不你也弄哭我吧?”
“傻了?”周斯宴探出头来看她。
宋忬潼不解地“嗯?”了一声。
周斯宴转身将扯着被子拉到身上,“快睡,你明天不是很早的飞机?”
宋忬潼小声嘟囔:“那也不关事啊。”
她记得周斯宴上次也是这样,一副抗拒的样子,他说想和她好好待一会儿,这个理由她接受了。
可如今,她忽然觉得
周斯宴,不会伤到那了吧?
在床上辗转难眠好一会儿,宋忬潼慢慢往旁边挪了位置,周斯宴轻皱着眉,心里好奇又忐忑。
她摸着黑,抱上他的腰。
周斯宴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未完全舒坦,他的松紧带突然被人拉开,接着一只纤细的手往下探索着。
宋忬潼直直愣住了。
她的指尖有些抖,不知道是太久没做的原因,还是男人成长途中愈发成熟的野。
现在的感觉和以往都不太一样。
单薄的布料已经有些微微泛潮了。
宋忬潼脑海的心路历程有点长,正当她反应过来想缩回去的时候,周斯宴一把抓住她的手。
翻身覆上来,跪在她面前。
后槽牙硌得生疼:“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他有多想要她,多想要她的身体,想得发疯。而这样的情形,他根本把控不住,生怕哪个不留神,又弄伤她。
他宁愿自己憋着,憋死算了。
经她这么挑弄,他忽然觉得自己没种。
周斯宴调高了空调的温度,身体上的湿热没一会儿就冒出来,细小的毛孔,凝着汗,全湿了,他口允吸着她的肌肤,唇间泛着咸。
屋内弥漫着潮湿的暧昧气息。
两人激吻着,耳边粗粝的呼吸声,慢慢将气氛推向高潮。
宋忬潼的身体起伏着,小口小口地喘气,似乎有些跟不上他。
好一会儿,才有片刻透气的机会。
宋忬潼真的哭了,如她所想,可是又不一样,“你,你还没弄出来吗?”
她不知道多少次了。
周斯宴只是笑弄一声,“这才哪跟哪呢?我们有一晚的时间,除了这个,还可以玩点别的。”
宋忬潼艰难地皱着眉:“别的?”
周斯宴突然伏下身,像是在给她回答,但宋忬潼看不到,也不知道那个‘别的’是什么。
周斯宴趁着她闭眼休息的这点时间,钻了空子。
宋忬潼在一瞬间猛地睁开眼,突然涌上来一股微妙的感觉,很软,她怎么都不会想到。
那是周斯宴的舌头。
他含糊不清地问她:“爽吗?”
那时他结束后,宋忬潼还很不置信的顿在原地,脑子转了很久都没兜回来。
有些难以言齿,她很邪恶地去回想刚才的一段感觉,好一会儿,她才愣愣地点头。
“还行。”
“还行?”周斯宴抓着她的脚腕连带她整个人拽了过来,拉起她,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周斯宴凑她很近,温热的呼吸全部打在她的脸上,迷离间,他的眼眸边来回扫量她,边认真问:“真的吗?”
那种受伤的眼神,就好像宋忬潼在说他不行一样的受挫。
【全文完】
2019年8月头, 宋忬潼在机场将周斯宴送上了国际航班。她还记得那天他穿的是一身少年装,白T,五分短裤,头上戴个棒球帽。
宋忬潼忘记是上午的航班还是其他的时候, 只知道那时机场很多人。他出海外, 身边一个心腹都没带, 全留下来, 帮她处理宋家的事。
周斯宴完全是一个人拉着行李箱走的。快登机的时候, 眼看他已经走出一段距离, 她留在原地, 莫名觉得委屈。
可周斯宴一步三回头,她又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只能在他转过头去的空档里, 伸手抿了抿眼角的泪。
她不知道周斯宴是什么时候面对着她停在原地的,他也低头, 也伸手擦眼泪。
或许是那身少年装扮,让他稚嫩得像个孩子。
那就不要装了,任由眼泪滑落。
半年而已, 它不一定过得慢。
那天过后, 宋忬潼专心工作上的事,京城海市两头跑, 陆温知见她辛苦,也没舍得立刻休假, 还是留下来帮了她一把。
后来李文歆出月子稳定一段时间后,也到画展里来帮忙, 小宝很乖,遗传了陈明的性子, 她性子要强不想过早与这个社会脱节,商量过后,夫妻俩算是达到了共识。
一晃眼就过了半年,在这半年期间,时差的问题,几乎每一天晚上,宋忬潼都是和周斯宴挂着线入睡的。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只是有一天宋忬潼实在太累了,和周斯宴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从那以后周斯宴便向她提了这个要求,宋忬潼没多想什么,因为周斯宴一直都是个很粘人的人。
刚分开的时候,确实难熬,有好几次宋忬潼都在想,周斯宴受伤入院那段时间,实际上是给她补了个热恋期,因为两人每天都黏在一块儿。
不过似乎还没到一半,就分开了,所谓热恋也因此终止。
宋忬潼从没和周斯宴提过这个,他们今年28,27,认识多年,谈过,组成了家庭,又有属于自己的事业要忙。
说一句老夫老妻也不为过,热恋,那是高中大学才用得上的词语吧?
宋忬潼失笑,很快把这些抛之脑后。
到约定前一周的时候,虽有雀跃,但其实也被诸多工作归于平静。
一直到后来,两人甚至过了约定的时间,双方都在进行工作收盘。但宋家的遣散工作,要比周斯宴要快一些。
忙完京城这边,宋忬潼打算回海市去。
陆温知也告假了,从工作重心迁移过后,那边缺了主心骨,一下又让宋忬潼忙碌起来。
她享受,却也在抱怨-
出发那天,宋忬潼提着行李箱出房门,正好撞见了客厅里的周谨安与宋照影两人。
宋忬潼提着行李箱路过,本想出门,按周谨安没来之前说的,原本去机场,是宋照影送她。
但她见两人似乎有要事相谈,便打算一个人出发了。只是经过时,又被宋照影叫了回去,说等会儿周谨安走后送她。
她想说不用,但宋照影没让,她只好退到一边的墙壁后,就餐桌而坐,给两人腾出空间来。
聊的似乎是一些要紧事。
周谨安问宋照影:“接下来打算做什么?要创业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宋照影没说话。
她盯着周谨安看好一会儿,突然又笑了。让他瞧去却是微愣,那时候脑子里不知道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想法——
原来宋照影也能笑得很明媚。
穿着家居服,有种小姑娘的青涩感。
周谨安有些无措,“你笑什么?”
宋照影敛了笑意,在他看向别处的时候,忽然出声:“我总不能这辈子栽你身上吧?爱情是,我们又不是爱情。”
这是回答他那个需不需要帮忙的问题。
其实她不说,他显然也是知道的。那次离婚,并不是他提出来的,他觉得不合时宜,要离也不是在那个时候离。
而宋照影从来都是个要强的性子,她并不希望周谨安插手宋家的事,或许也是掺杂着一些私念吧,像宋忬潼并不想麻烦周斯宴那样。
是因为爱。
但她,是因为体面吧。
再怎么说也是熬了这么多年。从他喜欢上宋忬潼的那年,她也这么喜欢过来了。
只不过上天从不眷顾她。
宋照影继续说:“周谨安,我确实喜欢过你,或许现在也喜欢,因为我现在的视野真的只能看到你,没见过别人。所以我想,我们是不是都太过狭隘了,所以才执着了这么多年,浪费了这么多年。”
“我值得更好的,对么?”她又问。
周谨安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过滤她刚才说的话,似乎也早已了悟于心,只是表面的一副深沉。
许久,他才微笑点头,“那是自然。”
宋照影也笑了-
安静了一会儿。
宋照影又叫了他一声,向他的手臂挑眉,另起话题,“纹身洗了?”
周谨安低眸去看自己的手臂,重新长出来的皮肤,有道明显的白痕,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像你说的,我应该早点走出来。”他笑说。
真的吗?明明还是执着。
宋照影看破不说破。
不重要了。
周谨安和她已经没关系了,是梦而已,然而她活着,梦总会醒的。
宋照影双手撑着膝盖起身,周谨安瞧着她,心里一紧,却又莫名着急的问道:“真的不需要我帮忙么?”
宋照影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随后平静说道:“我想我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未来的一切,风雨无阻。”
“谢谢,我还是习惯靠我自己。”
“也祝你,”话到嘴边,她却想不出要祝福些什么,陡然对视上他的眼睛,“以后事事顺利吧。”
周谨安,我们就到这了。
现在的我才明白,有些执念它或许会有出头之日,那是因为背后有源源不断的热情支撑着,然而我没有了,你也没有迈出过那一步。
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办法喜欢我,我们也就到这了,只能到这了。
2020年1月,周谨安与宋照影分开后,她便踏上异国之旅,谈了场恋爱,像换了个人,也会在朋友圈里秀起恩爱。
而周谨安继续留京,后来呢,好像没听过有女人在他身边了,他寡情,也没再娶-
2020年2月下旬,宋忬潼和周斯宴早已过了约定的时间。两人突然变得特别忙,甚至手机上的联系不知不觉也变少了许多。
房里的信号变差了,宋忬潼便拿着电脑到客厅里办公,从晚上八点坐到十一点,眼里血丝愈深,她滴完眼药水后又戴上了眼镜,手里的工作不敢停。
原本想将工作完成得更快些,等周斯宴回国后,她能闲下来一段时间。可惜约定的时间一再推迟,而她也从未闲下来过。
直到十一点二十四分的时候,手机传来震动声,她才从电脑屏幕里移开目光,拨开桌面上的一大堆文件,才看到一丝亮光。
是周斯宴的微信语音通话,他应该刚起床。
宋忬潼放下手里的工作,躬身靠在胸前的抱枕上,去接听这通电话。
看到电话被接通,周斯宴却皱了下眉,问:“还没睡?”
他谈不上高兴,也不是完全不开心,只是知道她最近工作忙,周末也要起早,相对而言,现在还没睡。
他只是有点心疼而已。
“没呢。”
宋忬潼瞥了眼电脑屏幕,不知怎的,一眼看到右下角的时间,又低下头去揪抱枕,声音也变沉了些,“快了。”
“你呢?要去公司了吗?记得吃点早餐。”
可那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笑。
宋忬潼微微皱眉不解,她说这些话有笑点吗?她真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电话里周斯宴的笑声变淡了,他嘴角上扬,忽然地柔声:“想我了吗?”
黑夜静谧,周围静到连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却好像有种空响,一直传递给她一句,想我了吗?
想吗?
想我了吗?
宋忬潼揪着抱枕的频率又快了些,她鼻头一酸,红了眼眶,按下静音键后快速调整了情绪,又笑着说:“怎么会不想呀?”
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刚才的情绪好像白调了,她抽纸堵住鼻子孔,这样的动作有些滑稽,她开了免提,又妄想扇干眼泪。
因为周斯宴说:“那怎么又迟到啦?不是说好来接我的吗?潼潼,我很乖了。”
骗身骗心。
她就一直点头,不管周斯宴有没有看到,她还“嗯”了好多声。
她的错。
周斯宴突然间挂了语音通话,屏幕停了一下跳转到聊天界面上,下一秒,他又拨了个视频通话过来。
宋忬潼几乎立刻按下接听键。
屏幕内闪现出一片黑而阴沉的天,有树,微风拂过树梢,连他身后的大门都十分熟悉。
她没听到周斯宴说什么,她也没说,只是将手里的手机丢下,砸进身下的毛毯里,她撑桌而起,甚至忘了穿鞋,被绊倒也迅速起身,直接往门口跑去。
从没这么事态过,但见周斯宴,她得用跑的。
这才追得上他。
光脚压过石子路,尘土浸染,她也不觉得疼,不觉得脏,只觉得心里满足。
跑到他面前的时候,宋忬潼还有些站不稳,踉跄了一下,周斯宴眼疾手快去扶她,眉梢不悦:“上来。”
他伸单手,另一只拖着行李箱。
宋忬潼察觉他生气了,因为她不穿鞋跑出来,但她很快缓解气氛,调侃他:“单手?抱得动嘛?”
周斯宴挑眉,同样不屑回她:“那就摔呗。”
她气得咬咬牙。
周斯宴微微蹲下身将她抱起来,宋忬潼抓着他的肩膀上去,双腿交叉缠着他的腰,收得很紧,生怕掉下来。
周斯宴气笑了,空出一只手去拖行李箱,宋忬潼又将他的脖子圈着很紧,“喘不过气了,谋杀亲夫啊。”
他语气认真,恶狠狠地瞪着她,宋忬潼却笑得合不拢嘴。
好几秒钟,周斯宴也无奈笑了,他姑娘怎么傻成这样了呢?-
周斯宴将门踢上,屋里没开灯,唯一的亮光来源是立在客厅桌面上的一盏台灯,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时不时会亮屏。
宋忬潼喜欢在暗的环境下办公,会让她有种松弛感,能熬更长时间。
周斯宴次次说她,她嘴上敷衍着,这坏习惯怎么也改不掉。
他抱着她坐到沙发上,面对面,又将她说了一通,还是和之前无差的态度,只是一直盯着他傻笑,抚摸着他的脸庞,还有额角的一道疤,原来人是已经真实的来到她身边了。
怎么还是时真时假呢。
她的手不敢离开他的脸,是要触摸到,才一下子有了实感。
“周斯宴。”她唤他。
周斯宴“嗯?”了一声。
她又唤:“阿宴。”
周斯宴这次没说话了。
他盯着她看,看得一样认真,安静的看着她,眸中勾勒出她微笑的模样。
他突然有了个想法,其实一直都有,只不过不想隔着屏幕,想看着她听她说。
周斯宴捏了捏她的手,脸往她手心那蹭了蹭,“老婆。”
宋忬潼:“怎么了?”
周斯宴拉下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认真道:“结婚这么久了,我好像从来没听你叫过我一声老公一次都没有过。”
“你叫我一次。”他又说。
宋忬潼抿了抿唇,“太肉麻”
其实也不是,要是日常不经意这么去唤他,她一定是能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可是突然这样提议,不带任何后缀,确实是肉麻。
但周斯宴分明期待。
她只好硬着头皮唤了他一声,都不好意思看他。
“老公?”
或许婚姻这个词是随着改口而升华的,当下这一刻,才是真正的存在。
周斯宴突然低下头,握着她的手也撤走了,被他移到脸上,捂着眼睛。
没多久,他吸了吸鼻子,泣不成声。
周斯宴又哭了。
出去走一圈下来,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宋忬潼庆幸,他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尽管再多难题,再多不尽人意,都玷污不了他的本性。
他掰开他的手,毫不嫌弃地用手替他擦泪,就像他刚脱下的西装外套那样,也不嫌弃她的脚脏,细心帮她擦掉灰尘。
“你妈妈是打错你主意了,出去锻炼这么久,还是这么爱哭。”宋忬潼笑说。
周斯宴哪哪都是红的,鼻尖,眼眶。垂下的眼睫挂着水珠,一副受欺负的模样。
“她早该了解我的。”他说,“潼潼,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可能长不成你想要的成熟模样”
但我这辈子已经尽力了。
“这样就很好。”
周斯宴脸色微怔。
宋忬潼以为他没听清,便再为他说一次,“阿宴。我说,这样就很好。我爱的是周斯宴,然而这才是周斯宴。”
周斯宴定了定神,他目光扫上她的脸,几分忧愁不如她的语调缠绵,缱绻。摘下她的金丝框眼镜,掌心抵住她的背,周斯宴忽然收拢,见宋忬潼扑过来,吻上了她。
他眼角还在落泪,一纵而下,滚落在两人的唇齿间。
周斯宴探入她的唇,缠着她的舌。动作幅度微小,温柔细腻到极致。他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纠缠上她的衣摆,卷起一截,露出她细白的腰,往上圈起罩衫。
宋忬潼的肌肤都是雪白的,因为她不喜欢晚礼服,不喜欢短裙,甚至短袖短裤也不常穿。只有一身休闲的服饰,才让她舒适。高中以前经常这么穿,但上了社会的名利场,身不由己。
周斯宴就这么帮她褪去,上半身只剩件黑白纹的三角杯胸衣,中间一道深邃的沟壑,时起时伏。
他的手落在她修长的颈项上,宋忬潼往后仰,肩带也在起伏中掉落。他吻上她。
“是我看错了吗?”周斯宴十分恶劣的问:“怎么感觉这儿好像不一样了呢?”
“那这呢?也有变化吗?”他的两指隔着层布料,拂过那层地方,探进去。
宋忬潼很快起了一身颤栗,距离上次确实已经很久了,她也有些难堪。
宋忬潼这次哭出了声,是真的疼,比以往所有加在一起还要剧烈的疼痛感,她哭求着。
“周斯宴好疼。”
周斯宴慢慢停了下来,她耳边传来粗粝的喘息声,他又何尝不知艰难,闭得那样紧。
他将她放下一边,褪下去的衣物铺在宽大的四角桌面上,像织了面床单。分开她的腿,舌抵在她的腰腹上,是柔的,温热的。
相比身上那作用不大的衣衫而言,像是两极。
她开始急剧收缩。
紧贴的壁垒又将疼痛重新尝一遍,越来越快的频率,渐渐自认为的适应,自认为的舒适,大脑指令盖过真实的疼痛。
周斯宴正在兴头上,好像带动一个枯燥的灵魂,接纳他,迎合他,融为一体。
她也变得享受,似乎透过眼眶里藏着的氤氲雾气,看清了未来。
纠缠在一起的手,激烈又安然的样子,原来一切都走到了终点。
交杂的液体一并涌出,他们连措施都不做了。宋忬潼迷糊间抓到了一张纸,微微湿的,一些工作资料,也被卷进这场淋漓大雨中。
她摆到周斯宴眼前,笑而轻声:“怎么办啊?我一晚上的劳动成果,白费了。”
周斯宴先是一怔,见她眉眼都是带笑的,也学着她的语气,哄着她:“我赔。陪你重做一次。”
后来宋忬潼抓着纸一直在笑,也不知道笑什么。
只是那晚周斯宴熬了个通宵,将她做的那些重新整理归纳,在她熟睡的晚间,摆在她的床头。
比她的细致,在他不了解的领域,查了一个晚上的电脑,再利用他的知识帮她查漏补缺。
这是他给她独一份的验证成果。
他或许不成熟,但也想告诉宋忬潼,他是个可靠的男人。
她的男人-
那天京城,宋忬潼穿着香槟色的开背礼裙登上国际策展金奖舞台,裙摆长长拖着三级红毯台阶,提着裙摆,踩着高跟步伐稳重,拿着话筒,在台上闪闪发光。
那天,周斯宴一袭黑色西装坐在台下,歪着头,笑看她,带头鼓掌。
眼尖的人看到他问,台上的是不是你太太?
周斯宴摇头又点头,说:“现在是宋总。”
所有人都来了,来见证这一份成功。魏子越与宋照影带着伴侣坐在台下,许知音戴上了眼镜,一副令人惊叹的书香气息。
许知南在楼上看着,不苟言笑,经过的人对他好奇又敬畏。
只是周谨安呢,背道离场,嘴上浅露一抹笑,致敬他那些年的青春。
变的变,一切还是走向未知。
只是不再少年意气,足够勇敢。
发言完毕后,宋忬潼同陆温知走向休息室,走廊尽头,周斯宴早早停在那等她。
陆温知识趣的离开,周围稀疏来往的路人,将目光遗留在两人身上,她们认识,那是台上成功的女企业家,但她对面的男人。
女孩们低头议论,未经事之年,议论声并不收敛,直言道:“她们是情侣吗?那男人头上有道疤啊”
话一出,宋忬潼便冷眼朝她们扫过去,似乎下一秒就要提着裙摆上前,也不顾及场面。周斯宴却拽住她,朝她摇头。
“没关系。”
那两个女孩被吓跑了,宋忬潼却还是一脸气不过的样子,低着头,生闷气。
周斯宴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她才刚问完,周斯宴就拉着她走出去,宋忬潼连意识都是恍惚的。
被他带出门,外边的天是灰的,不完全的黑。会场靠海,出去就是波光粼粼的水面,泊岸有两艘大船,邻家灯火通明,还有两三盏路灯打在水面。
岸上无人,桥上目光遍地,注视着那个高光舞台。
仅靠几盏路灯和万家灯火照亮的舞台,能看到两个影子。
周斯宴忽然停下,面对着她,牵着她的手,直直跪了下去,叩拜她的手背,像是奉宋忬潼为神明,虔诚至极,为她折腰。
桥上引来一片唏嘘。
宋忬潼陡然笑了,“搞哪出呀?”
周斯宴也笑:“补个求婚。我们这一路太匆忙,以后,将所有仪式上的东西都补给你。”似乎还有些骄傲,侧头向她示意,“攒些观众不容易啊,送了我好多红包呢。”
他阖笑:“答不答应啊?”
“台上的宋总,台下的周太太。”
宋忬潼笑得更欢了,撅嘴挑眉,只调侃了一声:“幼稚。”
“不妨答应你。”-
全文完-
第 68 章
宋忬潼也弄不明白周斯宴最近在搞什么, 从那次桥下补个求婚后,她统共就见他出过两次门。
一次出门跟隔壁家的阿拉斯加玩了会儿,另一次,替她拉回来一车快递
快递有点多, 周斯宴手上的小推车是借来的, 铁车, 掉蓝漆那种。拉回来的时候, 跨过门槛有点颠簸, 几个小快递老是掉下车, 他频繁弯腰去捡, 一系列举动,在他身上免不了有些滑稽。
但周斯宴看到她却笑着说, 车是敞篷的。
宋忬潼皱了皱眉, 收回了先前的想法,霎时觉得, 也蛮接地气的。
已经过去一周了,周斯宴一周没去公司,也不出去和人聚会, 没有回过周家。
他好像停了事业, 回来照顾他们这个小家。
一日三餐,有时还会亲自开车去接送她上下班, 家里的琐事,他在负责, 给宋忬潼留足发展的空间,去做她个人喜欢的事。
但最近几天, 有人来家里了。
宋忬潼撞见过,是林玖, 周斯宴的特助。
宋忬潼以为周斯宴要忙起来了,但他还是一副很闲的样子,看看电视,做做饭。
她问他,是打算回公司去了吗?
周斯宴怨怼,反问她,是不是觉得他烦了,是不是看上公司里的那些艺术家小鲜肉,他已经没魅力,不吸引她了?
宋忬潼听完乐了,但她又生气,刚下班回来包都没放下,脱下高跟鞋不管不顾的往周斯宴身上扔。
“你躲什么?!”
宋忬潼怨他。
她最近压力其实挺大的,画展最近来了两个新人,一男一女出了事,女的怀了,孕期不长,后来是保洁在厕所发现的女生,隔间里满地的血,人送去医院的途中就走了,和孩子一起。
今天陆温知当值,被带去做笔录,宋忬潼赶到时,看她还一脸茫然。
受了惊,嘴边呢喃着,好多血。
宋忬潼虽没看到当时的场景,但她是看着女孩被救护车抬走的。后来得知人送往医院的半途就走了,她也有些恍惚。
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
忍不住多想,越想越害怕。她低着头,脸色陡然发白。周斯宴捡起鞋抬头看她,说不上来,像是情绪低落,又有点恍惚。
他走过去把高跟鞋摆放好,又拿来双拖鞋,在她面前蹲下来,握着宋忬潼的脚跟帮她穿好。
“怎么了?”
她不说话。
周斯宴捏了捏她的脸,口吻温柔,“我站回去给你重新扔好不好?”
“我不躲。”
宋忬潼咬唇看他,盯了大概十几秒,直言说他脑子缺根筋。
周斯宴很快“哦”了一声。
屋内在播放着电影,在宋忬潼进门前,他已经看到一半了,是她之前攒着没时间看的那几部。
也不知怎的,这一下大大加重了宋忬潼的怨气。
她卧进沙发里,第一时间就是将进度条拉回到最开始,桌面上有周斯宴刚洗好的水果,她就端起来吃。
其实也无心看电影,甚至嘴里的青提嚼到一半也停了咀嚼的动作。
周斯宴看了她一眼,坐进沙发里,也摘下一颗,他还没有尝过,吃起来是涩的,让他直皱眉头。
下一秒,就伸手向着宋忬潼的唇前,“太酸了,吐出来。”
可她却推开了周斯宴的手,也并没有吐出嘴里的青提,选择咽下去。
出口说的第一句话,又是另外的话题,嘟囔着嘴,吐槽道:“你干嘛放这部电影,我没看过的。你不会选择看别的吗?”
周斯宴笑着“嗯哼”一声,“你没和我说啊,我哪知道哪些你看过,哪些你没看过。”
宋忬潼一噎,又不说话。
她相信了,人大多数的不得已都是自己找来的,她自找苦吃,还有自虐倾向——
不然怎么会在嘴里塞满那又酸又涩的青提。
“嘛呢?”周斯宴气得起身去抽来两张纸,叫她将嘴里的青提吐出来。
宋忬潼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但她实在咽不下去。
等她吐掉后,他又认真的替她擦嘴,纸巾折了又折,盯着她的唇看。
实在没忍住,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一口,笑说:“酸得要死。”
宋忬潼打了他一把,落在手臂上,没收着劲,落下时声音异常清脆,很快就红了一片。
但周斯宴只是说:“行了,我刚刚洗澡也没怎么看,陪你再看一遍行不行?”
屏幕里的场景忽然从黑夜变成白天,或许是这个缘故,宋忬潼眼里被折射出一点光亮。
下一刻,周斯宴目送她将怀里的果盘放回桌面上,他的视线定睛两秒,还没反应过来,宋忬潼已经挤进他的怀里。
他下意识伸手抚上她的肩。
人在他怀里动了两下,似乎觉得这样的姿势不太舒服,又站了起来,侧坐在他腿上。
今天穿的是裙子,细白的双腿光溜在外,裙角收上去。
周斯宴搂过来后,还趁机揩油,手不安分的遛进大腿间,捏了一把。
“这么坐,怎么看?”
“等会儿再看吧。”
宋忬潼将头埋进他的颈窝里,发出的声音有点沉。
周斯宴身上还遗留着沐浴露的香味,很好闻,他最近宅在家里健身,肩上的肌肉线条很流畅,也很安心。
电影也没有暂停,一直在播放着。
这个视角只有周斯宴一个人能看到,他还是没怎么看。
因为宋忬潼身上的情绪太明显了些,从进门那一刻开始,整个人都是掉下来的。
从闻江的事情结束后,他就没见过她这个样子,而她本身,就不是个因为小事忧心的人。
“工作不顺心?”
“不是。”
“宋家有什么事?”
“也没有。”
周斯宴眉头一紧,他停了停,神色有些凝重,“我妈找你了?”
宋忬潼一怔。
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她没想到周斯宴还一直记着。可也是因为他这么一问,心里又掺进许多东西。
“不是。”
他看上去是不信的。
宋忬潼很快补充道:“是我和温知有些争吵,这是我们搭档以来吵得最凶的一次,我有些力不从心。”
她话接得快,给人的力度又加大了许多,但心还是虚的,毕竟不是真话。
但好在周斯宴听了进去,极为耐心的安慰着她,也同她讲了许多在国外的事。
知根知底的真心朋友,一次两次,吵不散的。
宋忬潼笑笑回应。
话题很快又结束了。
安静了好半晌,另一个话题的开始总是来得突然。
但不如说前面的那些铺垫只是为了疏解这个话题的凝重。
她想了好久,才直视周斯宴的目光淡淡出声问:“阿宴,你喜欢孩子吗?”
宋忬潼其实是知道的,周斯宴特别喜欢孩子,他想要个完整的家,是丈夫,也是爸爸。
这一问,她看到周斯宴眸中泛出淡淡亮光。
“如果我说我不想要孩子了,你”
“不要的话,好吗?”
宋忬潼问他。
周斯宴不说话了,眼睫盖下来,没回答她。
他心里是想的,但孩子不是他生,这事儿没法强求。如果宋忬潼实在不想
他想,他需要点时间消化。或许这次的结果也和之前没区别,就那样,由着她。
宋忬潼突然觉得她的心还是太狠了,并非是完全不想要,或许只是因为这次去世的那个女孩,亦或是他们之间还很难去迎来一个新生命。
她这样的人,怎么当妈妈?怎么把孩子教好?
万一,她的极端情绪给孩子带来影响了呢?
还是需要时间消化,或许过段时间,她也能改变,做出点妥协。
总说,太要强的两个人是不适合在一起的。
只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要重新观看电影了,宋忬潼躺了下来,拿周斯宴的腿来垫着头,两人都不出声。
他在某一刻拉来条毯子盖在她身上,手顺势替她顺长发,轻放在她的肩。
一切都静好,似乎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过,似乎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那晚任谁也没有再提这件事,直到宋忬潼看着看着睡着了,两人连话都没说过。
周斯宴将电影关了,抱她回房替她盖好被子,想要去关床头的灯时,正好有电话打进来。
铃声弄得床上的人儿紧锁眉头,周斯宴很快掐断了电话。
停在原地好一会儿,见她熟睡过后,才转身推门出小阳台。
海市的天气真是反复无常,飘来的空气中泛着潮,仿佛不久后又会迎来一场大雨。
八九月份,本来就是多雨的季节。
但让人糟心的是,隔天醒来的太阳又毒又辣。
周斯宴在外面点着一根烟的时候,目光又往回看一眼,她还在睡,睡得格外安分。
他坐了下来,俯看整个海市的夜景,其实这一生失去过,得到过,失去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而得到那些是他用整个青春,甚至是命,博回来的。
他死过一次了,而现在这样的平淡,他很知足。
他完全且绝对地支持她,在家属院的那些事,周斯宴记得有一件。
她哭得撕心裂肺,冲着宋母呐喊她是个不作为的母亲,两母女之间像是丧失了血缘关系,将对方恨到骨血里。
那是宋忬潼的心病,即便是他,也无法帮助她走出来。
也正是这样,他才担忧,迷茫,害怕,偏偏是这件事,他拿不准。
林玖的电话重新打过来,周斯宴掐灭了剩下的半根烟,随后按下接听键。
林玖:“小周总,明天下午三点需要我接你去医院复查吗?”
周斯宴愣了下,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屋内,才道:“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安排人去整理一下法国的房子吧,下月要飞的,两个人,具体信息等会儿发你手机上。”
林玖笑着调侃:“好嘞,是要和夫人去旅游吧,我这就去准备。”
周斯宴笑笑不语。
很快就挂断了电话,他先是给徐临川发了消息,让他接下来一周看着点画展的事。宋忬潼最近的工作变少了,下周会迎来休息期,他准备带她出去玩玩。
也准备和她聊聊关于闻江的事。
他想起来了,想起那天发生的一切。
只是这件事,他还不知道该不该说。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进门,周斯宴很小心的躺进被窝里,动作很轻。尽管这样,他还是弄醒宋忬潼。
他撑着床,见她迷糊着眼往这边靠,周斯宴挪动身子去迎,揽她入怀。
宋忬潼在闻到他身上烟味时眉头微皱,忽然想到什么,她却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她给的压力太大了,已经很久没见过周斯宴抽烟了。
她有些无地自容。
也是趁着这个周斯宴以为的朦胧劲儿,她喊他:“宝贝,再等一等我。”
周斯宴笑了声,捧她的脸亲了一口,点点头说:“好~,我等。”
“快睡,我给你换身衣服。”
宋忬潼眯着眼愣了会儿,问:“我很臭吗?”
她没洗澡,从外面回来,也没换衣服。
臭也是应该的吧。
所以没等周斯宴动手,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坐起来,艰难的去扒身上的裙子。
脑子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的。
仅靠屋内一点点亮光,困到不知道什么叫脱衣服。
“没。”周斯宴笑她,接过她的裙摆帮她脱下来,“紧身的,穿着睡觉不舒服。”
“那就这样睡好了。”宋忬潼这次的脑回路尤其快。
就这样?她身上剩什么,两片乳胶胸贴,安全裤也脱了。
她可能不知道,这对她并不是折磨。
对某人是。
“你确定这样睡?”周斯宴看她的眼睛带着缱绻的笑意,声音勾着她,让她无声中点了点头。
宋忬潼把身上的胸贴摘了给他,自己倒头就睡。
周斯宴好笑的看着手中那两瓣东西,将它整齐码好在床边的柜子上,又去拾了件宽松的睡裙,帮她穿上。
晚间起风,虽然他也很想就这么抱着她睡,但更怕她着凉。
他都有点羡慕她的随意了,不过还好,这福气都是他来享。
宋忬潼后半夜特别黏人,总爱抱着他,也不松手。最近天气转凉,她用起周斯宴来格外的顺手,简直就是个取暖神器。
老爱往他身上蹭,以至于后半夜,周斯宴总要到浴室里冲个澡。
他都是凌晨五点左右,洗完五点半,就睡不着了。出门遛弯,陪隔壁的狗玩会儿,顺便带些早餐回来。
有时候心血来潮,他还会自己下厨房捣鼓,做出来挺像那么回事儿的,有些功夫在身上。
这一天也是。
他做好早餐看了下时间后,本想到房里叫宋忬潼起床,推开门后人已经醒了,在浴室里洗澡。
周斯宴退了出来,在客厅里等上一会儿,眼看着已经到了宋忬潼平时上班的点,人却还没出。
他便重新回厨房里,把做好的早餐装在保温盒里,拎出客厅,半路中想了想,他折过去玄关,放在最上面,方便她拿。
周斯宴朝里喊了声:“老婆,快点儿,要迟到了。”
宋忬潼听到也急忙“诶”了一声,“快了。”
周斯宴提醒完几乎就不喊了,女人不能催的,魏子越说,越催越慢。他媳妇就是,两口子天天吐槽对方,就快要把家拆了。
等宋忬潼出来的空挡,周斯宴瞧见客厅一旁堆满的快递箱,其实这活儿也是他干,即便里头没多少东西是他的。
宋忬潼不爱网购,这些都是品牌寄过来的PR礼盒,还有亲戚朋友寄过来一些营养品。早些日子宋忬潼进过医院,因为工作上操劳过度,营养不良。
那时候周斯宴还在外地出差,没人告诉他,等他回来的时候,宋忬潼已经快要出院了。
得知此事,基本就没见周斯宴再跑过外地。
因为她嘴上说的营养不良,那晚差点被推进抢救室。
宋忬潼的身体状况,算不得好。她有时候还会焦虑,但她自己却不知心里空的那块儿,到底是什么。
她感觉到周斯宴对她的爱很满,可是别的地方,像是少了什么。
周斯宴后来休假后得了拆快递这份差事,其实宋忬潼偶尔还是会给他买点东西的。
譬如二十件里面总有一件会是他的,他全当拆盲盒。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拿起快递刀随手拆开了一个,小型的长盒子,凑近闻有股很淡的香水味,女士的那种。
原本以为真的就是香水了,公关寄过来不少,他有印象。
顺手掀开,面前显示屏上映着周斯宴的脸色,说不出的难堪。
那是一条内裤,男士的。
网丝的,很薄,囊中也是透明的,只是微微泛着薄丝的黑。
甚至都不能用黑来形容,因为它实在太透了,没啥承重力,不如不穿。
宋忬潼着急忙慌的出来,边穿鞋边喊:“老公我先走了。”
“等会儿。”周斯宴很快叫住她,咬着牙说:“先过来。”
“怎么了?我真的要迟到了,过去还得”宋忬潼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顺了他的心意走过来。
可她低头一看,刚想说的话也噎在嘴里,定睛落在盒子中间的透明内裤上。
她有印象的,没印象也挺难。在某音上刷到就随手下单了,应该寄过来好久了,她也忘记这件事。
周斯宴沉着张脸,像是生气,让宋忬潼有些发愁。
她觉得,周斯宴应该不是这个表情才对吧?
谁知下一刻他便道:“这不是我的码。”
诶?不是吗?
但周斯宴就是气这个,而且他还会拿画展里的艺术家小鲜肉来事。
宋忬潼胡诌了个借口,“可能是某个品牌的新品吧,人也不知道你的码。”
“是吗?”周斯宴佯装顿悟给她一个脸色,又转过头,吐槽道:“说谎不打草稿。那怎么不所有码数都来一件,这送过来的也不怎么走心嘛。”
“说不出来,不给走。”他说得有些郑重其事。
宋忬潼一噎。
周斯宴在这种事上特别较真,或许也是因为她前段时间太忙了,那方面的事好久不做的缘故。
周斯宴觉得她对他少了许多热情。
宋忬潼笑了笑,坦诚道:“这不是太火爆了嘛,你的码被抢光了。乖啊,凑合着穿吧。”
“或者丢了也行,”她摸了摸布料,“可能穿起来也不舒服。”
“给我吧,出去顺手丢了。”
宋忬潼说完就要拿过盒子,却没想到指尖刚触碰上盒身就被周斯宴快一步夺过去。
她不明所以,看着周斯宴憋了老半天,发倔的偏过头,说:
“不要。”
宋忬潼愣了愣,没忍住,大笑几声。
她拍了拍周斯宴的肩头,笑着吻上他的唇,轻点的一吻,调侃道:“那宝贝期待你下次穿给我看啊。”
“我上班啦。”
周斯宴脸颊上慢慢浮出淡粉色,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着急的提醒她:“门口的早餐记得带上。”
“哦,好。”宋忬潼整理好衣服顺手提起保温袋。
刚准备出门,周斯宴又突然叫住她。
宋忬潼有些无奈的笑笑,“又怎么啦,大少爷?”
周斯宴起身问她:“需不需要我送你?”
宋忬潼一只手已经推开了门,“下次吧,司机已经到门口了。你回去睡会儿,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手机上说。”
“诶——”
周斯宴笑着摇摇头,停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敛了笑意,心里藏着点事,一直都没能让他好受些-
下午四点,从医院复查出来后,他在附近闲逛了会儿。
遛进一家咖啡店小坐,没想到会在这遇到许知南。
恍惚反应过来,咖啡店开在魏氏楼下,能遇到他也不是件怪事。坐他对面的是个女人,二十出头的年纪,休闲打扮,看上去不像是谈正事。
反倒像一场约会。
那人也很快看到他,不知道朝女人说了什么,不同的目光在一刻纷纷向他投来,女人的目光先一步移开,又说了几句话,而后拾包离场。
周斯宴想了想,才迈开腿走过去。
两人相对而坐,其实并没有什么话题可聊。换句话说,他们也并不熟稔。
甚至连聊天,周围的气氛都是尴尬的。
记得那时开口的第一句,是周斯宴说的。问他是不是女朋友。
许知南摇摇头,说是他妈介绍的相亲对象。
与魏子越一样,他们这些家庭,无一有打破传统的。到一定的年纪,认识个相对来说还不错的人,没多久步入婚姻,生子,一代传着一代。
他们的父辈,下一代都在相同的轨迹上,或多或少偏离,总体是大差不差。
后来他们聊起了宋忬潼,许知南知分寸,中间提她的名字不多,只是过问了下身体。
周斯宴也回答了他,养得不错。
话题到这又结束了。
直到分开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契机,两人聊起了许父的事。这对许知南来说,或许是一辈子都不愿回首的一段过往。
周斯宴只问了一个问题——
“这些年,有没有去看过他?”
答案是有的,弥天大错,也是他的生父。
但他大多数都是陪着许知音去看,许知音对许父的感情很复杂。有恨也有爱,毕竟许父这辈子或许只对他的女儿上过心。
周斯宴自然能理解到这一层,但问完后,心里又更沉了些。
闻江对宋忬潼来说是什么?他想不亚于许知音对许父的感情,而且要复杂得多。
他并不是完全感知不到,她夜里做噩梦,隔天总是会走神。
都是从宋家看到闻江遗照的时候开始的。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周斯宴渐渐意识到,或许闻江给宋忬潼心底最深处造成的影响,要比亲生父母要多得多。
五岁抚养她长大,一直到她的十八岁。
第 69 章
那晚宋忬潼下班早, 两人约好在家里吃火锅。
宋忬潼没吃多少就饱了,周斯宴看着她,总是会莫名记着些事。
那是上半年,宋忬潼那段时间的状态很差, 吃得很少。他总是让她努力吃多几口, 要知道每晚抱着她, 后背的骨头凸出来, 身上没多少肉, 他心里也很不好受。
她也会听他话吃多一些, 但后面洗澡的时候, 宋忬潼忍不住都吐了出来。
从那时候起,他就没再说过这些话。
吃的少一点, 总好比全吐出来强。
宋忬潼在日常生活中, 与平常人没什么不同。相反,她笑得更多了, 性格也越来越开朗,偶尔会调侃,还有些俏皮。
也可能是为了让周斯宴好受些, 特意装出来的。
生理上的反应, 她装不了。
看过几回医生,吃过药, 那段时间,她的睡眠质量变好了。
但后来停药的阶段, 又打回原形。她没办法,周斯宴更无措。
这事没办法, 你逼她也没办法。
她尽量隐藏起自己的负面情绪,周斯宴甚至觉得他反而害了她, 让她变得越来越压抑。
试过有一次,他接她回家,宋忬潼的情绪似乎来到了崩溃的边缘,缩在车的角落里。外头在放烟花,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对外界似乎完全丧失了兴趣。
周斯宴心里的防线崩塌就是在那一刻。
宋忬潼小声的问:“阿宴,如果我撑不下去了,怎么办呢?”
他怎么办呢?
看向他的一瞬,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又着急往回找补,那种匆忙又恍惚的眼神,脆弱到了极致。
她是天生的悲观主义者。你能让她怎么办呢?她已经很努力了。
她甚至无法解释这种不安到底是什么?
车厢里安静异常,后来只有周斯宴一人在哭。
宋忬潼倾尽当时所有的情绪去安慰他,眉眼带笑,她说:“我吃药就好了。”
那一年,是他最难熬的一年。
两人走过许多的地方,尽自己所能的给对方再留下更多的回忆。那是真正把时间划到生命最后的阶段去享受,宋忬潼知道那段时间里,周斯宴几乎每晚都在哭。
他的手都是颤的,或许他的睡眠变浅,也是从那时候影响到现在。
宋忬潼后期很积极的配合治疗,直到现在,她的身体状况好了许多。一日三餐有周斯宴照料,偶尔和朋友出去聊天逛街。
回来的时候,特别搞笑。她不爱社交,像躺尸一样瘫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就一个劲儿的责怪周斯宴。
她说:“你干嘛老让我在休息日的时候出去,你这是在赶我!”
她又说:“我留在家里陪陪你不好吗?”
一个劲儿的黏人,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她终究会长成她爱人的模样。
饭后,两人收拾好餐桌,宋忬潼想着出门散步消食。
周斯宴陪着她,两人在园区里活动,走走累了,就坐下来休息。或许一路到这,两人的话题不再变多,可靠在一起时,还是格外熨帖。
夜间转凉了,出门的时候,周斯宴特意带了条毯子出来,一路上用不着的时候,就被他拿在手里,现在悄无声息的替宋忬潼披上,又顺手帮她把头发圈了出来。
“再坐一会儿就回去?起风了。”周斯宴揉了揉她的头。
宋忬潼眯眼笑了笑:“好。”
“冷吗?”她又问:“坐过来点。”
周斯宴嗤笑一声,“我冷什么。”
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腿,又指了指宋忬潼的腿,示意她搭上来。
见她一脸迷糊,不明所以,他又笑说:“放上来,给你暖腿。天气慢慢转凉了,以后出门穿厚点。”
“海市再冷也冷不到哪里去啊,这边又不下雪。”宋忬潼笑回。
周斯宴敛了笑意,“换季容易生病。”
宋忬潼:“我没这么容易生病。”
周斯宴彻底寡脸,“你这姑娘怎么这么轴呢。我这不是为你好你少嫌我啰嗦。”
宋忬潼抬眸,周斯宴说这话的时候是低着头的,对于她生病这件事,他格外的关切。
他也有些轴,她坐着的姿势,裤子会缩上去一截。
周斯宴又跟她的裤子较上劲来,非要拽着,连一点肉也不漏出来,生怕往里灌风,会感冒。
他揪了两下,喃喃说与她听:“潼潼,别再生病了。”
一生病,他就提心吊胆的。
不管大病小病,像是本来牵在一起的手,途中只是一个回眸,就找不到她了。
从此以后,周斯宴再不敢走她前面。
宋忬潼深深看他一眼,好一会儿,她伸出手,抚上周斯宴的眉骨,“阿宴,你也别再皱眉了。”
她的手滑落下来,握上周斯宴的手,“有你在,我都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哪舍得这么快去死,我得活百岁。”宋忬潼笑了笑。
周斯宴抬头看她,回握的手又收紧了些,再次低下头,声音有些发哑,笑了笑:“好。”
两人在石凳上坐了约五六分钟,就起身准备回去了。
这次还是宋忬潼在前,走多两步,周斯宴在身后紧跟着。
宋忬潼突然想到什么,便停下脚步回头。
淬不及防的一下,让周斯宴心里一紧,缓缓出声:“怎么了吗?”
宋忬潼:“忘了问你,我听林玖说你今天又去复查了,医生怎么说?”
周斯宴松了口气,“放心,医生说没事,我以后也不用去检查了。”
宋忬潼笑着点头。
周斯宴这时把头低下,又听她问:“那你今天见到许知南,他现在怎么样了?”-
“还好啊。”
周斯宴回这句话的时候,停顿了好几秒,那瞬间,他有点忘记了宋忬潼的问题。
“那就好。”她答得有些平静。
周斯宴恍惚着点头。
宋忬潼又说:“那今晚早点休息,明天还得回宋家呢。”
周斯宴淡淡地“嗯”了一声。
隔天是宋婉芝的生日,其实从闻江死后,宋婉芝基本上就不过生日了,也断了与外界的社交。
今年决定再办,是因为这是宋照影与未婚夫订婚的当年。
未婚夫叫萧林,江南人氏,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人刻苦,有自己的互联网公司。企业规模虽小,但宋照影的那个时代俨然也过去了。
身边人觉得门不当户不对,不管宋家怎么衰败,娶宋照影仍是在高攀。她身边还有个表妹,妹夫乃至前夫都是周家人,这都是宋照影的底气。
自家人过生日,吃个饭,也没邀请什么人。
本想着就两个孩子带丈夫回家走个过场也就罢了,后来宋照影怕宋婉芝无聊,一并邀请萧林的父母一起,同辈人之间可以说说话。
吃过饭后,萧林主动向周斯宴开了话题,两人聊的都是关于事业发展前景的那些事。
起初宋忬潼怕周斯宴的脾气,并不会多给人几分上心,可当她回眸看到周斯宴同人好好交谈的时候,心里瞬间生出股暖意。
周斯宴看她愣身,皱着眉问:“怎么了?”
宋忬潼摇摇头,又朝萧林友好地点头示意,“你们聊,阿姨叫我过去,我等会儿回来。”
她起身离开,周斯宴还苦口婆心的在身后提醒,“把外套穿上。”
“知道啦。”
待人走远后,周斯宴笑着回头,对面的萧林也笑了声。
周斯宴挑眉,一脸玩味,问:“你笑什么?”
萧林摇头,“没,实不相瞒,其实我和忬潼认识。”
“我俩高中的时候是同桌。”
周斯宴愣住。
忽然想起刚才宋忬潼朝着萧林时,嘴角的那抹笑意。
还有这层关系,她又没告诉他。
他气得后槽牙都咬碎了,面对着萧林是一副谈不上开心的笑脸,很重的“哦”了一声。
然后咬重音:“是、嘛。”-
回家的时候,宋忬潼坐在副驾驶里想些事,宋婉芝叫她过去,是谈闻江忌日的事情。
这么些年,她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他,而宋家所有人都去了,不管是出于爱,还是恨。
闻江一直都是她的心结,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在里面。既不是生父,却又全了她父亲的念想,后来还在她母亲面前护下她。
童年时期,是有了闻江的陪伴,她才显得没那么异类。
可她同样恨他,记忆里那个男人,送她去周家,囚禁她母亲,甚至伤害过她的丈夫。
但闻江没有实际去伤害过她。
做的事隐约都是有顾虑宋忬潼的因素在的。
宋婉芝说:“闻江在宋氏做的那些,幸亏你没有股份,又有阿宴护着你才不被殃及。但这段日子我经常在想,生前他总是习惯性去你房里坐坐,有时很快就出来,有时一坐一下午过去了。”
“他是念着你的,又怎么会由着我折了你在宋家的股份。后来我想明白了,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这也是闻江故意为之的吧。否则,仅凭我的三言两语,你外公不可能不会分家产给你。”
她感慨,“原来这么多年,他还是念着你们母女。我自以为这世上什么都可以强求,但一个人不爱你就是不爱你。”
“他过不去,你走不进他的心。”
宋忬潼也完全处于恍惚状态,她停顿好久,缓缓开口,“也许是吧。”
车子一路驶到家门前,宋忬潼和周斯宴都没再有过交谈。
周斯宴原本是生气的,以安静的氛围想让宋忬潼注意到他。可频频回眸望去,她似乎累了,陪着宋婉芝一天,他也没去打扰。
停好车,周斯宴提醒她,“老婆,到家了。”
宋忬潼愣愣地看了眼窗外,才回:“哦,好。”
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时,周斯宴又拽住了她,在她额前落下一吻,问:“困了吗?”
宋忬潼笑了笑,“有点儿。”
“先回去吧。”
“好。”-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宋忬潼整理好了情绪,见周斯宴趴在床上看手机,头发湿的也没吹。她立刻扔了个枕头过去,让他去吹头发。
周斯宴见脸色就弹起来,不敢有一点拖延,跟着宋忬潼身后进浴室找吹风机。
一前一后,停在洗漱台前,宋忬潼刚要去捞吹风机,腰身就被周斯宴抱住,拢她入怀。
他湿发上的水珠滴在她身上,湿哒哒的,很不舒服,宋忬潼就想挣脱开。
周斯宴在这时却道:“我觉得那个萧林不是什么好人。”
宋忬潼皱眉,停下了挣脱的动作,问:“为什么?”
周斯宴把头搭在她肩上,“因为他和我说你俩高中是同桌。你都没告诉我,怎么高中的同学现在都有联系呢?”
宋忬潼先是一愣,然后失笑:“我跟你八卦这么多做什么,怎么人家和我同个桌就不是好人了呢?周斯宴,你肚量小啊,那是我姐的未婚夫。”
“你甭管。”说啥他也不听,一天到晚吃些莫名其妙的飞醋。
“一码归一码,人能力不错,你多帮帮他。”
“人没说让我帮。”
宋忬潼捏他的手臂。
“疼!”周斯宴撇撇嘴,“行,你表姐说要搞生日会的目的不就是在这吗?有你在旁边,牵桥搭线,我哪敢说什么。”
宋忬潼又捏他。
“得,我不说。”
她不否认,这并没有什么好避讳的,确实显而易见。
周斯宴在她颈窝里蹭了蹭:“但我和萧林不是帮忙与被帮忙的关系,他想法很好,我觉得挺有意思,也想和他合作。你就是吃定我会答应,小没良心的,胳膊肘朝外拐。”
宋忬潼微顿,笑着给他摸头,“你知道我特别喜欢你哪点么?”
周斯宴猛地抬头,去挠她腰间的痒肉:“爷哪点都讨人喜欢。你怎么就喜欢我一点?”
宋忬潼实在按捺不住,对他硬是一顿猛夸。
周斯宴清了清嗓,“但我觉得这事,我怎么都得得到点好处。”
他的双手慢慢在游走,胸///前,再到腰,一直到下,“怎么补偿我?”
宋忬潼轻喘,被搅动的一池水晕,瞬间打得火热,“我这么亏?受利的又不是我。”
“不是吗?”周斯宴的声音撕咬着她的耳膜,稍稍用力,宋忬潼没忍住叫了一声。
她紧紧抓着周斯宴的手臂,上面全都是她的抓痕。
她的手被他用力剥离开,渐渐往后带,周斯宴身上只围了条浴巾,指尖轻轻一勾,身上一览无余,她的手摸到一处网纱的质感。
宋忬潼打了个哆嗦,猛地意识到什么,认真感受了下,才道:“你你穿了?”
周斯宴:“嗯。”
宋忬潼的手还在动,隔着薄纱,周斯宴也越来越承受不了那微妙的感觉,他闷哼一声,小声在她耳边说:“宝贝,好舒服。”
他时不时发出沉闷的声音特别勾人,眼前是面能看到大腿根的镜子,宋忬潼透过那,能看出周斯宴脸颊的潮红。
还有他说的舒服,她手中的粘腻感,慢慢侵蚀着两人的大脑。
脱下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像样,团成一团,算是次抛。
前期工作准备充足,周斯宴爬到床头的柜子找套,先前有过一次,太匆忙,后来急着吃药,那次没中。
但听魏子越说,他们俩也是事后吃了药,最后还是中了。
男人那点自尊心,周斯宴承认那时候他感觉有些丢人。不过从那次之后,坚决没套不做,也是在某些方面挽回点脸面。
可这次他却找不着了。
明明上周才买的,他们也没用上。
他想下床找,宋忬潼却伸手拦住他,停顿好几秒,像是做心理建设,说:“我都丢了,找不到的。”
“阿宴,我想,我们可以有个孩子。”
周斯宴愣在原地。
“什么时候有的想法?”
“昨天吧,或许也是今天。”
“”
“想好了吗?”
“嗯。冲动就冲动吧,我更怕我后悔。要真有孩子,生下来你好好教她。你也看着我点,我们好好陪她长大。”
“好吗?”
周斯宴没吭声。
他低着头,屋内光线充足,白色的被褥上被什么东西染湿,一滴又一滴,晕染开。
宋忬潼捧着他的脸,周斯宴下意识去捂住自己的眼睛,她并没有丝毫的不耐,摇头失笑:“又哭了。”-
那次是一次中,为此,两人临时把去法国旅游的事情取消了。
在一些仪式感的事情上,周斯宴又欠了她一次。此后,欠她许多。
宋忬潼替他受了许多罪,他越来越珍惜她,一点刺激都没让她受着。
也包括闻江的事。
后来他觉得这事说不说出来都造成不了什么影响,那时是害怕扰乱她的心神,怕她困在闻江的世界里,出不来。
因为宋婉芝的一些劝告,他没说,没说当时他侥幸逃出那场爆炸。
是闻江砸了窗将他救出来。
他还说:“你俩以后好好过。”
宋忬潼被推出产房的那天,周斯宴陪着她,午间,日光沐浴在冰冷的病房内,添上了一抹温馨。
周斯宴亲吻着她的额头,对她说:“妈妈好勇敢啊。”
宋忬潼笑了笑,“嗯。”
周斯宴退出来摸了摸她的头,“我好爱你,宋忬潼。”
“真的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