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出发兴城 这样的人，咱得罪的起嘛？……
陆文珺和沈劲好说歹说, 才把一脸感激的赖师长送走。
可他带来的大包小包还有钱票却是放在了桌上。
沈劲忍不住挠头：“这么多东西……咋办？”
陆文珺扫了一眼，赖师长买的东西大多都是给四个小孩吃的用的，有糖果糕点, 瓜子饼干，还有几匹布, 钱票给的不多, 主要是几张工业票比较稀罕。
不愧是师长, 这是算准了他们很难推辞这份礼。
陆文珺道：“没事, 收下吧。”
隔天, 陆文珺就去副食厂割了两斤猪蹄, 和黄豆、花生、红枣一块炖了一锅猪蹄黄豆汤。
猪蹄足足炖了两个小时, 十分软烂，皮和肉几乎融为一体, 呈现出一种诱人的胶质感，黄豆也同样吸饱了汤汁, 变得更加饱满。
陆文珺小心翼翼地将猪蹄盛到保温杯里，猪蹄颤巍巍的，仿佛随时都会化开一般。
大宝在一旁盯着，吸了吸口水, 说：“妈, 这猪蹄是炖给我们吃的吗？”
陆文珺乐了：“是给你们岑阿姨吃的, 这是猪蹄黄豆汤, 又叫月子汤, 最适合坐月子的产妇喝了，既能滋补身子，又能促进下奶。”
大宝又看了一眼软糯的猪蹄，说：“我可以坐月子吗, 我也想吃大猪蹄。”
陆文珺捏了一把他的小脸：“等你什么时候坐月子，我就什么时候给你炖大猪蹄。”
她提着保温杯去了赖师长家，岑兰正站在客厅里，抱着她儿子摇摇晃晃，想哄他睡觉。
见到陆文珺，岑兰眼睛一亮，说：“你怎么来了。”又嘘了一声，“小声点，皮皮刚睡着。”
皮皮是赖师长跟岑兰商定之后给他俩儿子取的小名，一是因为这小子太皮了，只要一睡醒，那圆溜溜的眼睛就骨碌碌地转个不停，两只小手不停地在空中挥舞着，然后就开始找妈妈，如果岑兰不搭理他，他就开始哭闹，就连吃奶的时候也是哼哼唧唧的。
二呢，也算是美好的祝愿，希望这小子‘皮实’一点，要健健康康的。
皮皮这个小名吧，听起来确实挺活泼可爱的。
但架不住赖师长姓赖啊，合在一起，就成了赖皮。
岑兰私下里还跟陆文珺吐槽，说赖师长不知道咋想的，赖皮或者赖皮皮，是什么好听的名吗？
不过她拗不过赖师长的大腿，赖皮皮小朋友也只能接受这个名了，希望他长大之后不要埋怨他爸。
陆文珺将保温杯放到桌上，说：“来给你送汤来了，猪蹄花生汤，足足炖了三个钟呢。”
岑兰嗔她一眼：“费这个功夫干嘛。”
陆文珺两手一摊：“我也不想的，谁让拿人家手短呢。”
岑兰听话听音：“老赖给你们送东西了？”
“吃的，用的，工业票，外汇券……”陆文珺掰着手指头数道，“就差把百货商店搬过来了，你不知道我们家那四个小的，看到那些吃的，有多高兴。”
岑兰笑眯眯地道：“没事，收着吧。”
“对了。”陆文珺道，“你是不是跟赖师长提过，我跟沈劲想买一台电视机，我看工业票里面还夹杂了一张电视机的票。”
四个孩子渐渐大了，收音机这种只能听声音不能看画面的东西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了，陆文珺和沈劲就琢磨着看能不能弄台电视机回来，最好还是大尺寸的彩电。
买电视机，钱倒是小事，主要是还得要电视机票，沈劲私下里跟人打听了几回，陆文珺也找柴静问过，都没弄到。
没想到赖师长倒是送来了一张。
“嗯，跟他提过一嘴。”岑兰将睡着了的皮皮放回摇篮里，坐在凳子上，打开了保温杯的盖子。
一股水雾瞬间升腾而起，裹挟着醇厚的香味弥漫在整个房间。
岑兰舀起猪蹄汤送进嘴里，那黏糊糊的口感瞬间在舌尖上蔓延开来，似乎能感受到胶原蛋白在口中缓缓化开，汤的黏稠度恰到好处，既不会过于稀薄让人觉得寡淡，也不会太过浓稠而让人觉得腻味。
她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你这厨艺，国营饭店不招你去做大厨，真是屈才了。”
“我回来了。”赖娇娇踢踢踏踏地进屋。
熟睡的赖皮皮一下就被吵醒了，挥舞着小拳头哭闹。
赖娇娇撇撇嘴，说了一句：“吵死了。”然后就上楼去了。
岑兰赶紧将保温杯放下，将皮皮抱起来哄。
好不容易哄睡了，猪蹄花生汤也半凉了。
岑兰拿着汤去厨房加热，陆文珺跟了进去，小声道：“娇娇啥时候回来的？”
“就这两天，老赖叫她回来的，说是我怀孕了她不愿意回来看我，现在弟弟都生了，总得回来看看吧。”岑兰道，“娇娇那性子你也知道，我原本以为她不愿意回来的，没想到她跟单位请了假。”
岑兰往楼上看了一眼：“她虽然对我还是不理不睬，但皮皮她还是挺喜欢的，毕竟是她亲弟弟，这两天也是抱着不撒手，今天这样，估计是有人惹到她了。”
陆文珺摇摇头：“你就是脾气太好。”
岑兰徐徐叹口气：“脾气不好能咋办，怎么说她都是老赖的女儿，皮皮的亲姐姐，我一个做大人的，多让让她咯。”-
过年的时候岑兰意外生子，陆文珺只能将原定去兴城看陆文卉的计划推迟。
直到六月下旬，放暑假的时候，她才和沈劲带着四个小孩准备出发去兴城。
去之前，陆文珺就给陆文卉打了电话。
还是和之前那样打不通，这也算意料之内了。
可电话打不通就算了，陆文珺每个月都给陆文卉寄一封信，三月份寄到了五月份，一封回信也没有。
陆文珺就算再迟钝都察觉出不对劲了，更何况她本来就存疑。
于是六月二十八号，沈劲就跟部队请了之前没用的年假，和陆文珺带着四个小孩坐上了去兴城的火车。
他们是早上四点出发的，出门的时候外面还是乌漆嘛黑的。
沈劲左手牵着大宝，右手牵着小宝，背后还背着一家人的行李，不过他在部队负重跑习惯了，这点重量对他来说就是小意思。
陆文珺手上拎着一个小包，里面装着军用水壶和煮好的十来个鸡蛋还有几个窝窝头，饿了可以路上吃。
大丫和二丫乖巧地一左一右跟在她身旁，去港口的小路有些坎坷，陆文珺每走两步，就要看她俩有没有跟上。
好不容易坐上了船，大宝一改早起的困倦，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爸，妈，兴城好不好玩啊？那里有没有百货大楼，我答应山根和国庆，从兴城回来，要给他俩带好吃的和好玩的了。”
小宝也拍了拍自个的兜兜，仰头道：“兴城有新华书店吗，我把压岁钱带来了，我想买几本书。”
二丫撅着小嘴道：“大哥你就知道给山根哥和国庆哥买东西，你忘了岑阿姨家的皮皮吗，咱们给他带个铁皮小青蛙回去吧，我听我同学说，大城市就有卖，拧一下后面的发条，它就会一蹦一跳的，可好玩了。”
她又捧着小脸道：“我还想买两朵红色的头花。”摸了摸自个的头发，“我头发太长了，想扎起来，到时候买了头花，让妈给我扎小辫。”
大宝咽了咽口水，说：“对了，我还想去收音机说的外国人开的洋餐厅，听说有卖汉堡和可乐，我也想吃。”
大丫叉着腰道：“你们一个一个的，都搞错重点了，我们是去兴城看三姨的。”
沈劲和陆文珺对视一眼，暗自苦笑，不知道怎么回答四个小孩。
他们都以为是去兴城玩的，实则另有任务。
下了船就去火车站坐车，一家六口艰难地挤上火车。
现在是暑假期间，人特别多，有不少都是回家的学生。
陆文珺盯着大宝小宝和大丫二丫，恨不得长出八双眼睛。
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坐下，她总算松了口气，一摸额头，全是细密的汗珠子。
沈劲说：“要不要喝水？”
陆文珺点点头，说：“家里带的水路上已经喝完了，你去找乘务员要点。”
沈劲起身：“好，我这就去。”
于是，座位上就只剩下陆文珺和四个小孩。
大宝和小宝坐火车的经历不多，大丫和二丫更是从未坐过火车，四个小孩扒在车窗上，看着飞驰而过的景色，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火车上鱼龙混杂，有些歪心思的想要逃票，或者自己买的是站票，不满意，就想去抢那些老弱妇孺的坐票。
其中一高一矮两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就盯上了陆文珺他们。
毕竟一个女人带着四个小孩，一看就好欺负。
矮的那个想也不想就想上前，让陆文珺把位置让给他。
被高的那个拉住了，厉声呵斥道：“你不要命了？”
矮的那个懵了一下，说：“大哥，我看了一圈了，就这小娘们最好欺负，她一个女人带四个小孩，凭啥睡卧铺啊。”
去兴城的路途不短，要三天三夜，沈劲怕陆文珺和四个孩子在路上坐着难受，所以托人买了卧票。
高的那个道：“你看清楚，人家买的是卧票，而且还不是硬卧，是软卧。”
矮的那个愣愣地道：“我知道啊。”他挠挠头，“哥，你是不是傻了，要不是软卧，我还不抢她的嘞。”
高的那个翻了翻白眼：“你以为软卧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买的啊？”他压低了声音道，“价格贵就不说了，还得是到了一定行政级别的人才能买到，这样的人，咱得罪的起嘛？”
矮的那个也不是傻子，被高的那个这么一说，脑筋立马转过弯来，倒吸一口凉气，说：“你的意思是，这漂亮的小娘们，背景不简单？”
高的那个嗤笑一声：“不信，你就等着瞧吧，我估计她一个女的也不敢一个人出门，肯定还有其他人在。”
果不其然，没多久，沈劲就拿着打好凉白开的搪瓷缸子回来了。
矮的那个上下一打量，手脚差点没哆嗦。
那气势、那站姿、那身量，至少得在部队历练个十年以上，才能历练的出来。
矮的那个颤抖着嘴唇道：“哥，还好听你的劝，要是刚才我真的贸然上前，手不得给他拧成麻花啊。”
高的那个拍一下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还说，还不快点走。”
人家都已经看过来了。
沈劲把搪瓷缸子递到陆文珺手里，回头看了看，只看见拥挤的车厢，还有几个悉索的背影。
他有些纳闷地道：“我怎么感觉刚才有人在看我呢？”
陆文珺接过搪瓷缸子，抿了一口凉白开，说：“你没感觉错，刚才是有人在看你，不，应该说是在看我们，估计是看我和大宝他们，一个女人跟四个小孩就睡软卧，想占我们座位吧。”又道，“然后你回来了，他们看你又高又壮，才不敢打我们的主意。”
她一个女人出门在外，又有四个小孩在旁边，一上车，眼睛就没歇过。
恨不得眼观八方，耳听六路。
那一高一矮两个贼眉鼠眼的男人一往她们这边看过来，陆文珺立马就发现了。
沈劲去打水了，就她一个人在，她心里紧张得不得了，生怕那两个男人打她们的主意。
还好，那两个男的不知道为什么，交头接耳了一会就走了。
沈劲轻嘶一声，说：“他们敢，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四个小孩。
大宝他们仍在好奇地盯着窗外看呢，有爸爸妈妈在身边，他们一点也没有出远门的紧张和不安，完全就没意识到，差点就发生不好的事了。
陆文珺觉得，有必要给他们上上课。
她先拿凉白开给四个小孩喝了，又让他们把鸡蛋吃了，然后说：“以后我跟你们爸不在，你们四个单独坐火车，一定要注意安全。”
大宝歪了歪头，说：“注意什么安全啊？”
陆文珺耐心地解释道：“火车上人很多，可能会有些不怀好意的人盯上你们，你们不能等到人家动手才反应，一定要提前做好准备。”
大丫举手：“妈，我没搞懂，别人为什么要盯上我们啊？”
沈劲接话道：“理由很多，可能看你们打扮时兴，觉得你们有钱，也有可能看你们年纪小，就想欺负你们。人只要起了坏心，什么理由都有可能。”
二丫“哦”了一声，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说：“难怪出门前，妈要让我们换上旧衣服呢。”又道，“是不是为了防止别人盯上我们，偷我们的钱。”
陆文珺赞许道：“聪明。”
她又道：“你们出门在外，最重要的是防范两类人，一种是小偷，另一种呢，就是拍花子。”
“小偷？”大丫好奇地问道，“小偷是什么啊？”
陆文珺耐心地解释道：“小偷就是会偷偷拿走别人东西的人，所以呀，你们一定要看好自己的小包包，不要让陌生人随便碰。”
小宝吓的缩了缩脖子，赶紧捂住了装压岁钱的小兜兜。
二丫有点害怕地说：“那小偷会不会很凶啊？”
沈劲笑道：“一般不会，他们要是有能力，也不会做这种小偷小摸的事。”
二丫点点头，拍了拍小胸脯，明显没刚才那么害怕了。
陆文珺道：“如果发现有奇怪的人在旁边晃来晃去，或者有人一直盯着你们的东西看，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小偷，一定要马上告诉我或者你们爸，我们不在，就去找公安或者能帮你们的人，知道吗？”
四个小孩齐齐点头。
小宝眨眨眼睛，说：“那什么是拍花子啊？”
沈劲道：“拍花子啊，也是坏人。他们会用一种特别的药，轻轻一拍你的肩膀或者脑袋，你就会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们走，然后他们就会把你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让你再也见不到我跟你们妈了。”
四个小孩一听，齐齐露出惊恐的表情。
二丫更是一边抖一边说：“我不要见不到爸跟妈。”
大宝也是很紧张地道：“那、那如果我们碰到拍花子怎么办啊？”
“别怕。”陆文珺道，“如果真的碰到了拍花子，一定不要慌张，要马上大声喊叫，先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大丫抿了抿嘴道：“那拍花子要是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叫出声怎么办？”
沈劲道：“如果他们捂住你的嘴，你就用力挣扎，想办法踢他们或者用手抓他们，然后尽快往人多的地方跑。”
大宝和小宝是男孩，他倒不怎么担心。
可大丫二丫是女孩，长得又这么漂亮可爱……
他已经在心底琢磨着，要不要等她俩大点，然后教她们一些防身术了。
四个小孩明显吓坏了，窗外的景色也不看了，一个劲地往四周看，想看看有没有坏人。
陆文珺也觉得把他们吓得有些太过了，中午乘务员推车过来卖东西的时候，就让他们点自己喜欢吃的盒饭。
大宝小宝跟陆文珺来随军的时候，坐的也是火车，他俩吃过火车上卖的盒饭。
所以双胞胎轻车熟路地跟乘务员说：“阿姨，我要青椒炒肉丝。”“我要肉片炒黄瓜。”
乘务员看他俩长得一模一样，又十分俊俏可爱，忍不住笑了，从推车上拿了盒饭给他俩：“给，你的青椒炒肉丝，你的肉片炒黄瓜。”
大宝小宝脆生生地道：“谢谢阿姨。”
“真乖。”乘务员夸赞了他俩一句，又问大丫二丫，“你们呢，你们要什么盒饭？”
大丫歪头想了想：“有什么盒饭啊？”
乘务员说顺口溜似的报菜名：“辣子鸡、溜鱼段、炒肉、焖排骨……”
大丫吸了吸口水，举手道：“我要焖排骨。”
二丫：“姐，我也想吃焖排骨。”
大丫说：“你除了想吃焖排骨，还想吃啥？”
二丫：“溜鱼段。”
“那你点溜鱼段。”大丫道，“我俩换着吃。”
二丫同意了，点了一份溜鱼段，大丫将焖排骨分了一半到她碗里。
四个小孩边吃盒饭边点评味道，叽叽喳喳。
大宝说：“刚才那个乘务员阿姨人真好，我要吃青椒炒肉丝，她还特意从推车下面拿给我，说是下面的热一些，更好吃。”
二丫：“是啊，她人真好。”又问道，“乘务员阿姨人都这么好么？”
小宝说：“不一定，二姨不也是乘务员。”
想起陆文丽，四个小孩齐齐打了个哆嗦。
沈劲忍不住道：“好啊，你们敢说你们二姨的坏话，小心我告诉她。”
大宝耸耸肩膀道：“告诉就告诉吧，我们才不怕她知道呢。”他做了个鬼脸，“别忘了，她还欠我们红包没给呢。”
小宝也说：“就是。”
沈劲乐了，说：“不怕二姨是吧？那我请她过来住两天，咋样？”
小宝想起陆文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那颐指气使的模样，怂了，说：“算了，算了，还是别告诉二姨知道吧。”
沈劲嗤了一声，说：“出息。”
小宝还有道理呢：“不让二姨过来，是怕她惹妈生气。”
陆文珺把盒饭吃完了，扭过头说：“谢谢你啊，沈小宝同志。”
三天三夜一晃而过，上午十一点钟，他们抵达了兴城。
大宝一边挤过汹涌的人群，一边揉着自己的小屁股道：“坐火车一点都不好玩，我屁股都差点给坐烂了。”
沈劲拍一下他的小屁股：“我试试看烂没烂。”
“啪”清脆的一声。
大宝捂住屁股，气呼呼地找陆文珺告状：“妈，你看，爸又欺负我。”
陆文珺两手一摊：“找我也没用，我又打不过你爸。”
沈劲双手环胸，乐滋滋地道：“听到没。”
大宝朝他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怕沈劲揍他，刚说完就跑出去一截，被小宝拽住了，冷着脸道：“人多，你别乱跑，小心拍花子把你拐走。”
沈劲忍不住跟陆文珺说：“你生他俩的时候是不是把顺序弄反了，小宝这么稳重，他才应该是哥哥吧？”
“去。”陆文珺瞪他一眼。
他咋不说，是他……的时候弄反了呢。
小宝抬头问沈劲：“爸，我们现在去哪啊？”
“先去国营饭店吃个饭，然后找个招待所，洗个澡，休整一下，再去找你们三姨。”沈劲道。
为了防小偷，他们出来的时候，都是挑的旧衣服穿的，而且在火车上呆了三天三夜没洗澡，往腋下一闻，都能闻到一股馊味，衣服脏的不像样子。
他们就近找了一家国营饭店，随便点了几道菜，填饱了肚子。
然后就去了招待所开房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等全部弄完，也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第62章 蛛丝马迹 我就问你一句话，是不是高泉……
二丫刚洗完头发, 坐在床上，两条小腿一晃一晃的：“我们去哪找三姨啊？”
陆文珺用毛巾给她擦头发：“之前你们三姨给我寄过信，信上有地址, 我们循着地址找过去就是了。”
等收拾完，把大部分行李留在招待所, 重要的钱票贴身携带, 沈劲和陆文珺就带着四个小孩, 按着陆文卉信上的地址找过去了。
陆文卉家在华阳路36号, 沈劲先去报刊亭买了一份地图, 然后跟本地人问了路。
确定了路线后, 就带着陆文珺和四个小孩去公交站台搭乘公交。
现在正是半下午, 搭乘公交的人不多，车上有不少空位。
找了位置坐下后, 车子就开始启动了。
随着公交车的行驶，越来越多的风景映入眼帘。
宽敞干净、由青石板铺成的街道, 衣着整洁的行人，错落有致的砖瓦房……看得四个小孩惊奇不已。
大宝忍不住说：“这里比江市还繁华呢。”
陆文卉家在华阳路36号，印刷厂家属院。
沈劲一手牵着二丫，一手拿着的信, 确认了几次门牌：“就是这了。”
他问陆文珺：“你知道文卉家住几楼吗？”
陆文珺摇摇头：“不知道。”
以前是知道的, 但是高泉带着陆文卉搬家了好几次, 现在陆文珺也弄不清陆文卉家的具体地址, 只能按照寄信的地址找了过来。
沈劲傻眼了：“那咋整？”
陆文珺斜了他一眼：“大路生在嘴边, 问呗，活人还能给尿憋死啊。”
她目光转了一圈，停留在坐在大榕树下的几个婆婆婶婶身上。
她清了清嗓子，脸上挂上笑容, 快步朝她们走去：“几位大姐，你们好，我想跟你们打听个人。”
大榕树下的几个妇人都五六十岁了，陆文珺长得就像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喊她们一声大姐，平白把她们叫轻了一辈。
而且陆文珺长得好，又有礼貌，这一问话，倒是有不少人愿意回答她。
其中一位穿着蓝底白花褂子的老妇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小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
陆文珺点头，说：“我是外地来的，不是小姑娘了。”她朝沈劲和四个孩子的方向努努嘴，“我丈夫和我小孩都在那边呢。”
老妇人讶异道：“孩子都生了？不像啊，看着挺年轻的。”
陆文珺笑笑，没有接话，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跟你们打听个人。”
一个大婶放下手中的鞋底：“说吧，你想打听谁。”又道，“不是我吹，我在这片生活了二十多年了，只要你报上名来，我一说一个准。”
陆文珺心里一喜，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真的嘛？那太谢谢大姐你了。”
她顿了顿：“我想打听的人，应该就住在你们这个印刷厂家属院，她的名字叫陆文卉。”
“陆文卉？”纳鞋底的大婶重复了一遍陆文卉的名字，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对，陆地的陆，文学的文，花卉的卉，婶子你认识她吗？”陆文珺道。
蓝底白花褂子的老妇人快嘴道：“认识，怎么不认识，她可有名得很。”
话音刚落，就被纳鞋底的大婶打了一下：“乱说啥呢你。”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陆文珺和沈劲，说：“你们俩认识陆文卉？”
陆文珺轻轻点头，说：“我是她姐姐。”
“姐姐？”蓝底白花褂子老妇人吃惊地上下打量了陆文珺一眼，眯了眯眼睛，“你长得跟陆文卉是有点像啊，一样的瓜子脸，一样的大眼睛……”
纳鞋底大婶狐疑地看两人一眼，突然问：“你们来找陆文卉干嘛？”
沈劲带着四个孩子走了过来，咳嗽一声，说：“我们是来探亲的，我爱人跟文卉很久没见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就带着我和孩子们来看看她。”
纳鞋底大婶叹口气，说：“你们要真的是陆文卉的亲人，就多劝劝她吧——”
“姐！”
陆文珺耳畔突然传来喊她的声音，扭头一看。
陆文卉正站在印刷厂大院门口，满脸的震惊和惊喜，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时语塞。
手中的东西在这巨大的惊喜冲击下，悄然滑落，袋子里的菜散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可她却浑然不觉。
“姐！”陆文卉又喊了一声，快步跑向陆文珺，一把抱住她，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你怎么来了。”
她紧紧抱着陆文珺：“姐，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陆文珺弯起嘴角，摸了摸她的长发：“傻丫头，真的是我。
陆文珺回抱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又用手替她擦掉眼泪，轻声哄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这么爱哭。”
陆文卉又哭又笑，嗓音哽咽地道：“我就算再大，在你跟前，不也是小妹妹嘛。”
姐妹两个在那里久别重逢加叙旧，沈劲察觉出刚刚纳鞋底大婶说的话有些不对劲，刚想多问几句，却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大榕树底下聚着的姨姨婶婶们已经一哄而散，一个人影也不见。
就好像是……有点怕陆文卉似的。
沈劲按捺下心底的奇怪，说：“你们先别再这叙旧了，回家再说吧。”
陆文珺“嗯”了一声，说：“文卉你带路吧，我还没见过你住的地方呢。”
陆文卉用手抹了抹眼泪，泪珠子却仍旧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地落下。
陆文珺哄道：“好啦，别哭了，等会被邻居看到你哭了，还要不要面子了。”
面子？这东西她早就没了。
陆文卉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说：“没事……”
陆文珺往前走了两步，回头一看，陆文卉仍在原地不动，她奇了，说：“文卉，你怎么不走啊？”
陆文卉紧了紧衣角，说：“……姐，你们大老远过来，要不，要不……”她眼睛一亮，“我带你们去吃饭吧？”
陆文珺说：“不用，我跟你姐夫刚吃过，再说了，这大下午的，吃啥饭，还不到点呢。”
陆文卉眼珠子转了转，看到大宝他们，说：“这是大宝小宝吧，早听说你生了一对双胞胎，我一直没见过，确实长得挺像。”
大宝小宝齐齐喊了一声：“三姨。”
“哎。”陆文卉应了一声，看向大丫二丫，有些迟疑地道，“这是……”
陆文珺言简意赅地道：“我跟你姐夫领养的，他去世战友的孩子，现在是我们的两个闺女，比大宝小宝分别小一岁和三岁。”拍了拍大丫的二丫的肩膀，“叫三姨。”
大丫和二丫脆生生地道：“三姨好。”
两个小丫头长得很是软糯可爱，陆文卉顿时笑开了花，连声道：“你们好，你们好。”
最后，陆文卉的目光落到了沈劲身上，在他衣服底下隆起的肌肉停留了一瞬，身子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不情不愿地道：“姐夫……”
沈劲点了点头，说：“咱们别在这站着说话了，太阳挺晒的。”
小宝挤了挤鼻子道：“我还以为海浪岛就够热了，没想到兴城也这么热。”
他的目光在陆文卉身上转了一圈，奇怪地歪了歪头，说：“三姨，天气这么热，你怎么还穿长袖啊。”
闻言，陆文卉紧张地拉了拉衣袖，似乎像把它往下拽一点，强笑道：“是吗，我不觉得热，还觉得有些冷呢。”
陆文珺看了陆文卉一眼，眯了眯眼睛，说：“文卉，快带我们去你家吧。”
陆文卉紧咬下唇，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又看了大宝他们一眼，眼睛一亮，说：“要不，要不先别回我家了，大宝他们是第一次来兴城吧，我带你们去逛逛。”
她连番拒绝，连陆文珺都听出了古怪，沉声道：“你姐夫请了年假，我现在的工作是老师，正在放暑假，大宝他们也一样，我们要在这呆个七八天才走，想逛兴城，时间多得是。”
陆文卉脸色一僵，她没想到陆文珺他们是特意过来的，她还以为他们只是路过，然后顺便来看她一眼就走……
陆文珺挑了挑眉毛道：“对了，高泉呢，怎么没见他人？他在家吗？”
陆文卉的脸色更加僵硬，透出一种死人般的灰白色，颤着声道：“他、他……他有事。”
陆文珺看了她的脸色一眼，奇怪地道：“你跟高泉闹矛盾了？”
“没有……”陆文卉笑的比哭的还难看，她咬咬牙道，“我带你们回家，回家再说。”
“这不就得了。”陆文珺道，“赶快带我们上去吧，我腿都站麻了。”
陆文卉挪动着僵硬的步伐在前面带路，陆文珺一边跟上她的脚步，一边问：“对了，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啊？”
陆文卉嗓音僵硬地道：“有吗？可能姐你打的时候家里正好没人吧……”
陆文珺皱了皱眉，又说：“那我给你寄的信呢，你怎么不回？”
陆文卉似乎很讶异：“你给我寄了信？”
大宝凑过来，插嘴道：“是啊，三姨，妈每个月都要给你寄一封信，有的时候还一个月寄两封呢。”
陆文卉打着哈哈：“这我还真不知道……可能邮局出了差错，邮递员没送到吧……”
这怎么可能呢。
陆文珺眉头皱的能打结了。
说话间，陆文卉家就到了。
印刷厂家属院其实就是几栋筒子楼，陆文卉家在最靠南边那栋筒子楼的六楼，整栋楼一共十二层，六楼只是中间。
但筒子楼的过道狭窄，上来委实废了一番功夫。
陆文卉用钥匙打开门，让陆文珺她们进来，说：“到了，这就是我家。”
陆文卉家是标准的两室两厅，大约六十平米，地方还算宽敞，就是楼层高度有点低，看着有些低压压的。
小宝好奇地看了一圈，突然说：“三姨，你家怎么没什么家具啊。”
陆文珺顺着小宝的目光望过去，客厅里只有一张茶几，一张长椅，外加一张小桌，然后就没了，什么书柜、架子、凳子……什么都没有。
主卧的门没关，她匆匆扫了一眼，里面的家具也很少，除了一张一米八的大床，连梳妆台、衣柜都没有。
不光是这样，房子里的这些家具都是全木制的，一件玻璃制品都没有，而且看着都很新，就像是刚买的一样。
大宝一屁股坐在长椅上，低头一看，用手摸了摸一个三角形的凹痕，说：“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了。”
大丫和二丫一听，开始找起不同来。
大丫指着椅背上的凹角，说：“这里也有。”
二丫指着茶几的几道划痕，好奇地眨了眨眼睛，说：“三姨，这里是被什么东西划了吗？”
陆文卉脸色僵了僵，快步走进厨房，说：“我、我去给你们倒水。”
陆文珺和沈劲对视一眼，两人面色凝重。
陆文卉家里的家具实在是太过奇怪，明明是很新的，像是刚买的家具，偏偏上面很多砸痕、划痕，一眼就能看出来，难怪就连大宝他们都能发现。
陆文卉从厨房里拿了一个水壶和几个水杯出来，给他们倒水。
陆文珺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状似不经意地道：“文卉，高泉呢？”
陆文卉正在给大宝倒水，闻言，手颤抖了一下，水一下子漏了出来，在茶几上形成一滩：“他上班去了。”
陆文珺抓住陆文卉纤细的胳膊，沉下声音道：“文卉，你跟我说实话，高泉是不是欺负你？”
她原本以为，两人只是闹了矛盾，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
话音刚落，就见陆文卉吃疼的用手握住陆文珺抓过的地方，表情扭曲。
陆文珺心里一紧，扭头看向大宝：“带弟弟妹妹们去房间里玩，我没说话你们不许出来。”
大宝看看陆文珺，又看看沈劲，点了点头，说：“好。”
说完就拉着小宝他们进了次卧的房间，把门关上了。
听见“喀哒——”关门的声音，陆文珺轻轻地拉起陆文卉的衣袖。
陆文卉紧抿下唇，抓住陆文珺的手，摇了摇头，说：“姐，别看。”
陆文珺不顾她的制止，强行拉起了她的衣袖，一片青青紫紫的伤痕遍布在手臂上，十分吓人。
有的淤青已经半退，有的似乎是新伤，青紫的吓人。
就连沈劲都不由得“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凉气。
陆文珺把袖子放下，声音一点情绪也没有：“除了这，还有哪？”
陆文卉下意识地用手抓住衬衫的扣子。
陆文珺顿时明白了，一个眼神，沈劲就进了次卧。
良久，沈劲终于听到陆文珺喊他出来的声音。
沈劲轻轻扭开门把手，走了出来。
他看了陆文卉一眼，陆文卉跟他进去之前一样，衬衫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个。
又看了一眼陆文珺，陆文珺不紧不慢地喝着水，她握着水杯的手，小指微微颤抖。
夫妻多年，沈劲一下就看出来，她这是气的很了。
陆文珺这杯水喝的很慢很慢，慢到陆文卉都开始紧张了，她小心翼翼地道：“姐，你别这样，有些吓人。”又努力扬起嘴角，“没事的，一点也不疼。”
陆文珺将水杯放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一声，眉毛一竖道：“我就问你一句话，是不是高泉打的？”
陆文卉轻轻点头，身子微微颤抖。
“你——”陆文珺真是恨铁不成钢，“他都把你打成这样，你为什么不报公安呢？”
陆文卉性子软和，但也不是完全的包子，她轻声道：“报了，公安说这是家庭纠纷，不管，妇委会我也去了，她们派人上门劝了几回，高泉每次都笑脸迎人，当面答应的好好的，回过头来又……他还怪我，为什么要去找那些人，然后……打我打的更狠了。”
沈劲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岳母呢？”
陆文卉一下哭出声来，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落下，声音颤抖地道：“我、我不敢，高泉他威胁我，要是我敢告诉妈，他就不止打我，还要去打妈，妈都多大年纪的人了，我怎么好意思让她为了我的事情操心。”
“那我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怕我不能替你出头吗？”陆文珺冷着声道。
陆文卉小声抽泣了一下，说：“上回姐你打电话来，高泉就说我要是敢再接你的电话，他就要去找你的麻烦，要把你和姐夫的工作搅黄，我、我不敢。”
“后来，他还把家里的电话拆了，就是怕你再打电话过来。”陆文卉抿了抿嘴道，“信……我就不知道了，应该是被他收着了，也可能撕了……”
陆文珺看了一眼陆文卉的衣袖，似乎想透过那轻薄的布料看到底下的伤痕：“他这样对你多久了？”
陆文卉眼神放空，似乎在回忆：“他一开始不这样的，是结婚后半年，有一天，他喝了酒，醉醺醺的回家，我想去扶他，他把我推开了，然后恶狠狠地盯着我，说我……”
她低下头，轻声道：“说我除了一张脸长得好，一点用都没有，就不像他工友，娶了大领导的女儿，职位直接往上升了一级，现在都是他的顶头上司了。”
“呸。”沈劲忍不住爆了粗口，“他有本事自己干出点成绩，自己努力升职，怪女人算什么本事。”
陆文珺制止了他，朝陆文卉道：“你继续往下说。”
陆文卉：“然后，他就对我动了手……”她眼神中闪过几分恐惧，似乎回忆起了那天恐怖的场景，“再后来，他只要喝了酒，或者有什么事不顺心，就会动手打我。”
陆文珺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陆文卉家里的家具都是新的，而且全是木制的，又带着划痕和砸痕了。
高泉要是动手打人，肯定打打摔摔的，买带玻璃的家具，肯定立马就碎，买木制的就不会了，砸几下都不会坏，要是坏了，就换一批……
沈劲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印刷厂家属大院的那些姨姨婶婶们，一听到陆文卉的名字，表情就这么古怪，还吞吞吐吐的了。
高泉打人，肯定不会避着人，筒子楼隔音差，他又经常动手，声音传出来，左邻右舍就知道了，一传十，十传百，怕是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陆文卉被家暴。
可即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们和陆文卉无亲无故，就算是想帮忙，也得顾及高泉。
更何况，大多数人，也只是自扫门前雪罢了。
有些心眼坏的，甚至耳朵贴在墙上，看笑话呢。
反正都被陆文珺发现了，陆文卉索性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般的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她表情慌张地抓住陆文珺的手，说：“姐，你快走吧，要是让高泉发现你来了，他说不定会动手打你。”
沈劲眉毛一挑，说：“他敢。”
当他是摆设啊？要真让高泉碰到陆文珺一根手指头，他这么大块头也白长了。
“他可能不敢，但是他会把姐和姐夫你们的工作搅黄，我的工作就是这么没的。”陆文卉道。
陆文珺拧着眉毛道：“他怎么把你的工作搞没的？”
她记得，陆文卉在医院工作，当护士来着。
陆文卉抿了抿嘴道：“他、他说我在单位跟人家眉来眼去的，又说我跟人家有肢体接触，然后写举报信，说我作风有问题，单位就把我开了。”
高泉是实名写的举报信，还去医院找了陆文卉的领导，说的振振有词。
陆文卉的领导就是医院的护士长，陆文卉勤勉肯干，她还挺惜才的，一开始还不愿意放人，甚至怼了高泉两句，高泉就说护士长是不是收受了陆文卉的贿赂，才替她说话的，又说护士长的儿子是不是跟陆文卉有一腿，还是当着医院众人的面说的，说的有鼻子有眼，而且隔三岔五就来闹。
每回一闹，病人家属、医院的工作人员都来看热闹，影响很不好。
护士长怕了，没办法，只能跟上头领导商量，请陆文卉离开了。
没了这份工作，陆文卉还蛮可惜的。
倒不是因为工资高，工作稳定，而是因为在医院工作，可以私下里去找人开点药，止疼药、药膏、药水……被高泉打了之后，可以自己上药，然后吃两粒止疼药，忍忍就过去了。
现在，没了医院的工作，如果高泉动手，陆文卉只能忍了，实在伤的不行了，就去小诊所，顶着小诊所护士好奇又带着几分怜悯的目光上药，那种屈辱感，陆文卉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陆文卉眼睛瞬间湿润了，她拉着陆文珺的手，低声请求道：“姐，姐夫，你们快带着大宝小宝他们走吧，高泉马上就下班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
第63章 惩治 打出来的老婆，揉出来的面……
“咔哒——”
门开了, 高泉从屋外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在陆文卉和陆文珺夫妻俩的身上转了一圈，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地道：“姐, 姐夫，你们怎么来了？”
高泉身量高挑, 有些清瘦, 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戴着副金丝边眼镜, 为他增添了几分斯文与儒雅, 光看外表, 绝对想象不到他是个家暴男。
陆文珺死死咬着牙根：“怎么, 不欢迎我们吗？”
“怎么会。”高泉皮笑肉不笑地道，“就是好奇罢了, 是文卉叫你们来的吗？”
他看了陆文卉一眼，反光的镜片底下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阴狠。
他靠着陆文卉坐下, 手状似不经意地搭在陆文卉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耳垂，轻声道：“文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姐跟姐夫住的远, 让他们大老远过来, 多麻烦人家啊。”
不得不说, 高泉的声音很好听, 说话时犹如情人呢喃，带着几丝缠绵，不知情的人，肯定以为他和陆文卉的感情很好。
实则, 他的话在陆文卉听来，就像恶魔低语，带着几分威胁，让人不寒而栗。
陆文卉下意识地推开他的手，颤抖了一下，说：“别碰我！”
高泉被推开了，也不在意，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起身拿起茶几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不紧不慢地喝完，然后才道：“姐，你们这次来兴城干嘛，探亲？游玩？要不要我陪着你们逛几天。”
他的目光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在沈劲的身上停留了一下，又道：“对了，我听文卉说过，你生了一对双胞胎，人呢，没带过来吗？可惜了，真想看看我那两个小外甥，是不是真的长得一模一样。”
陆文卉放在膝盖上的手一紧，低吼了一声：“高泉，我警告你，别想打大宝小宝的主意。”
高泉呵呵笑了一声，说：“你看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干嘛，我就是问问而已，你这样，姐和姐夫还以为我俩闹矛盾了。”
他又冲陆文珺和沈劲笑了笑：“姐，姐夫，你们别见怪，文卉她工作没了，整天呆在家里，难免憋出毛病，有时候说话就不经过大脑，你们多包容包容。”
陆文卉心里泛过一阵凉意，每次，每次都是这样。
高泉每次动手打完她，如果有邻居或者其他人上门，他就会跟别人说，是她的问题，是她太任性，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拿来说，所以他才忍不住动了手。
陆文珺懒得跟他废话，抓过陆文卉的手，撸起她的袖子：“包容？你先跟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
她指着高泉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还是个男人吗，打自己的老婆，你看看你都把她打成什么样了！”
陆文珺的身子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冲上去与高泉拼命。
高泉的目光只在陆文卉的伤口上停留了一瞬，就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恶意：“姐，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打出来的老婆，揉出来的面。”又道，“你这么凶，小心姐夫打你哦。”
“你他妈个王八蛋！”
陆文珺终于忍不住了，上去就给了高泉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把高泉的眼镜都给扇飞了，脸上也多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印。
高泉吃惊地瞪着陆文珺：“你，你！”又道，“你怎么打人，信不信我去告公安。”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扇人巴掌，陆文珺的手也挺疼，她甩了甩手，冷着脸道：“去啊，你不是总跟公安说，你打文卉是家庭纠纷吗，那当姐姐的打妹夫，也算家庭纠纷，你看看公安管不管。”
高泉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疼的他呲牙咧嘴。
他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更何况是陆文珺先动的手，他下意识就想给陆文珺好看，但目光触及到沈劲高大的身躯……
高泉咬了咬牙，忍了下来：“公安不管，那你也得讲讲道理，就算你是文卉的姐姐又怎么样，这是我们夫妻俩的事，你一个外人，多管什么闲事。”
陆文珺冷笑一声：“今天我还就非管不可了。”又道，“她是你的老婆，还是你的出气筒，你打她比打仇人还狠，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对她？”
高泉冷笑一声，不接话，直接道：“你就说你想怎么办吧。”
陆文珺冷着脸道：“很简单，你们两个离婚，然后给文卉一笔赔偿，是你把她的工作弄丢的。”
“离婚？”高泉撇了撇嘴，“不可能。”
要他放过陆文卉这个沙包，怎么可能。
要真放她走了，以后他心情不好，找谁出气？
“赔偿？”高泉又撇了撇嘴，“更不可能。”
陆文卉想从他这里要走一毛钱，做梦！
“不肯离婚是吧，行。”陆文珺点了点头。
光是离婚，也太便宜这个王八蛋了！
高泉有些讶异，没想到陆文珺这么轻易地就同意了。
他正想问陆文珺搞什么阴谋诡计呢，一个巴掌就甩到了他脸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被踹了一脚。
陆文珺吹了吹手，摩拳擦掌道：“文卉，你在旁边替我数着，他对你动了多少次手，打了你多少下，今天我全部帮你讨回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高泉“啊”了一声，就朝陆文珺冲了过去，还大骂道：“我打死你这个臭婊子。”
沈劲哪是吃干饭的，高泉才冲到一半，就被他拽住了。
沈劲握住高泉的腕骨，手掌微微用力一捏：“妹夫，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冲动啊。”
沈劲的力气跟陆文珺的力气，那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陆文珺打了高泉两个巴掌，外加踹了一脚，高泉顶多感觉吃疼，侮辱性比较大罢了。
可沈劲这一捏，高泉只觉得被他捏过的地方钻心的疼，就像被火烧一样。
他哪还有心思找陆文珺的麻烦，躺在地上，握住自己的手腕，叫的比杀猪还惨。
他嚎了几声，突然想到什么，冷笑道：“我们这隔音差，你等着吧，过一会邻居就来看我们家发生什么事了，你赶紧想想怎么跟人家解释吧。”
陆文珺笑眯眯地道：“解释什么，你忘记了，你经常动手打文卉，邻居们都是知道的，谁会上门看热闹，都习以为常了，顶多以为你动手的时候不小心伤到自个了，才叫的这么惨。”
这都是高泉自己种下的因果。
高泉明显没想到这一茬，他脸色发白，又想到什么，颤着声道：“姐夫是军人吧，你敢对我动手，就不怕我告部队，让部队处分你。”
“哟。”沈劲挑了挑眉道，“你还知道我是部队的啊。”又道，“既然你知道我是部队的，也应该知道我有几分‘真功夫’，信不信，我揍你一顿，你觉得全身都疼，疼的要命，像骨折了一样，可皮肤表面一点伤痕也没有，去医院拍片都检查不出来。”
这下，高泉脸白的跟死人一样了。
手上传来的阵阵刺痛，让他不由得不相信沈劲的话。
沈劲笑了笑，蹲下身子，大手握住高泉的膝盖骨：“听说，你还经常踹文卉是吧……”
说完，微微用力。
高泉瞬间觉得膝盖骨传来钻心的疼痛，冷汗直冒。
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手腕疼，还是膝盖更疼了。
他躺在地上，微微颤抖，看着沈劲高大的身躯，头一次意识到，什么叫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眼看着，沈劲将手移向他的另一个膝盖骨……
高泉颤着声道：“姐夫，姐夫，停停停！！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沈劲不为所动，宽大的手掌已经放在他的膝盖骨上，漫不经心地道：“是吗，错哪了。”
高泉痛哭流涕，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在忏悔，当然，前者可能性更大：“我、我错在不应该对文卉动手，不应该打她。”
沈劲继续用力：“还有呢？”
高泉忍着疼痛，绞尽脑汁地想，“错在不应该弄黄她的工作……”
沈劲继续：“还有呢？”
“什么？还有？”高泉实在想不出来了，他痛哭流涕地道，“姐夫，我真的想不出来，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就是一时失手……”
陆文珺冷着脸，指着陆文卉道：“一时失手，能把人给打成这样？”
高泉卡壳了，目光闪烁地道：“我就是情绪不太稳定，真的是一时失手，我平时不这样的……”
陆文珺冷笑道：“情绪不稳定是吧？”又道，“我建议你明天去你上班的地方，扇你顶头上司两巴掌，然后问问他能不能原谅你的情绪不稳定。”
情绪不稳定是面对所有人都不稳定，只对弱者不稳定，那叫欺软怕硬。
而高泉，就是典型。
他敢对他的顶头上司，能决定他升职加薪的领导情绪不稳定，扇人家两巴掌吗？
他不敢，他只敢对陆文卉这个柔弱的女人动手。
见‘糊弄’不了陆文珺，沈劲也不听他解释，高泉也是疼的很了，脏话一句接一句地往外冒：“陆文卉，陆文珺，你们这两个臭婊子，小贱人……”
陆文珺双手环胸，抬抬下巴，对沈劲说：“动手。”
沈劲乐了，说：“你还真会使唤人。”
说完，拇指和食指搭在高泉的脸颊上，只听“咔哒——”一声，高泉的下巴干脆利落地被卸了下来。
高泉只觉得下巴一阵巨疼，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却又无法合上。
他的眼神中满是惊愕和痛苦，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唔……唔……”
沈劲用高泉的衣服擦了擦手，说：“你骂的太难听了，我不想听，但是跟你说，让你别骂了，你肯定不会听，没办法，我只能卸了你的下巴。”
高泉疯狂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乞求：他听，他听的啊！！
然而，沈劲仿佛没看见似的，扭头看向陆文珺：“说吧，还想揍他哪儿。”
他转动手腕关节，活动活动筋骨，说：“反正咱们这次要住个七八天，时间多得是，咱慢慢来，不着急。”
什么？！
高泉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努力蠕动着身躯，朝着大门的方向爬去。
沈劲冷笑一声，抓住他的胳膊，微微用力：“妹夫，别走啊，不想跟姐夫我叙叙旧吗？”
高泉又是一个哀嚎，胳膊传来的疼痛，让他一个下巴被卸的人都忍不住痛呼出声。
沈劲的手又移向他的另一只胳膊：“帮你也‘揉揉’这只手，总得要对称嘛。”
陆文卉颤抖着唇，深呼吸一口气，道：“够了！”
陆文珺和沈劲停下动作齐齐望向她。
沈劲挑了挑眉，道：“文卉，这家伙打了你那么多次，又打了你那么多下，我对他动手的这几下，估计连十分之一都不到，你在旁边看着，姐夫今天就帮你讨个道理回来。”
陆文卉嘴唇微微颤抖，勉强勾了勾嘴角笑道：“谢谢姐夫，但不用了。”
沈劲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陆文卉看向陆文珺：“姐，我知道你们对我好，也谢谢你们为我出气，”
高泉被揍时，陆文卉就在一旁看着。
她看着被卸了下巴，口水流了一滩，浸湿衣领，在地上蠕动的像只虫子的高泉，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他在她面前，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的嘴脸，从未露出如此不堪的一面。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一丝解气，这个长期折磨她的男人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但是解气过后，她又陷入了迷茫。
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姐跟姐夫为她出气，就算把高泉打的生不如死，她也回不去以前被高泉殴打的那些日日夜夜，她身上的伤痕也不会消失。
她现在只想离婚，只想离开高泉这个恶心的男人，给识人不清的自己做一个了结。
陆文卉深吸一口气，说：“高泉，我们离婚吧。”
高泉怔愣了一瞬，然后又开始呜呜咽咽。
可惜他下巴被卸了，说话压根就听不清晰，反倒是口水乱流。
沈劲听着心烦，随手一摁，就把他下巴合上了。
高泉大口喘着粗气，试探性地发出几下声音：“啊……啊……”发现自己终于能说话了，他才道，“文卉，都是我的错，你别提离婚啊。”
迫于沈劲的威慑，高泉不敢像第一次提离婚的时候，说的那么笃定，他用的是商量的语气。
好声好气地对陆文卉道：“我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对你动手了，咱俩以后好好过日子。”
说完，他对着自己的脸扇了一巴掌。
恰好打在了陆文珺扇过的地方，疼得他呲牙咧嘴，却又不得不朝着陆文卉讨好地笑笑。
他脸上笑着，眼底却飞快地闪过一丝阴狠，连带着整个面部都扭曲了。
“不——”陆文珺刚想替陆文卉拒绝，就被沈劲制止住了。
他低声道：“行了，听听文卉咋说。”
陆文珺翻了个白眼：“说啥？”
沈劲：“这毕竟是文卉的婚姻，她才是跟高泉结婚的人，同不同意离婚，还是得她说了算。”
陆文珺继续翻白眼。
陆文卉要是不同意离婚，今天她就是拽，也得把她拽走。
不过，沈劲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陆文珺气呼呼地双手环胸，盯着陆文卉，听听她咋说的，要是说的让她不满意……
还好，陆文卉没有让她失望。
陆文卉鼓足勇气，坚定地道：“高泉，我们两个已经不可能再在一起了，这婚必须离，我不想永远都生活在恐惧之中。”
说出来了，她终于说出来了。
她无数次在梦里预演过她跟高泉说离婚的场景，可是她不敢，她怕高泉的拳头，她懦弱，她胆小……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有姐姐和姐夫撑腰。
陆文卉看了陆文珺和沈劲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感激。
陆文珺松了一口气，给了陆文卉一个赞许的眼神：“还行，没算包子到底。”
陆文卉勾起嘴角笑了笑，却是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陆文珺抬起下巴，对高泉说道：“你听到了没，文卉说，跟你离婚，你俩没孩子，就把财产分割一下就行了。”
翟月兰一直觉得，陆文卉跟高泉结婚两三年了，都没生孩子，是个遗憾。
没想到，现在倒成了一件幸事。
没有孩子，意味着孩子不会拥有高泉这样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父亲，也意味着孩子不会出生在一个破碎的家庭。
高泉还是不想离婚，不想放弃陆文卉这样一个沙包是其一，其二嘛，就是不想陆文卉分走他的财产了。
高泉阴恻恻地道：“文卉，你想清楚，男人二婚不愁嫁，女人可就不一定了，再说了，我工作好，这么年轻就是厂里的技术骨干了，领导对我也是青睐有加，以后升职加薪不是梦想。你呢，你现在没工作了，就是一个手心朝上，等着我从指缝里漏点生活费给你的女人，你仔细想想，离开我之后，你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吗？”
高泉对自己还是十分自信的，他也是很笃定，陆文卉离不开他。
毕竟，陆文卉没工作啊。
陆文珺和沈劲再能为她撑腰，能养她一辈子吗？
没想到，陆文卉冷着脸道：“离。”
她之前的表情一直是有些怯懦又带着几分讨好的，猛地冷下脸，看起来就跟陆文珺有些相似，也多了几分原先没有的神采飞扬。
高泉愣了愣，说：“我再说一遍，我工作好，我前途无量，以后说不定能当上厂长，那你以后就是厂长夫人了。”
陆文卉冷笑着反问道：“厂长夫人？”
“对。”高泉以为她被‘厂长夫人’这个名头诱.惑到了，循循善诱道，“你要是当了厂长夫人，出门别人都会高看你一眼，对了，你还能收到我或者别人送给你的贵重的礼物，漂亮的衣服，精致的首饰，这些都是你的。”
“只要，你不跟我离婚。”高泉将眼镜重新戴在了鼻梁上，带着蛛网纹的破碎镜片掩盖住了他眼底算计的光芒。
陆文卉嗤了一声，道：“恐怕我没当上厂长夫人之前，就已经被你打死了。”
高泉动了动嘴唇，说：“文卉，你说话也太难听了。”他轻声道，“我不是已经跟你保证过了，我以后不会再动你一根手指头，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写保证书。”
要说之前，陆文卉还有微微的一丝不舍，这下她是彻底头脑冷静了，冷着脸道：“保证书？那玩意你都写了多少封了，可是有用吗，你还不是一样对我动手？”
高泉看了陆文珺和沈劲一眼，说：“那就让姐姐跟姐夫，做保证书的见证人。”又道，“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姐姐和姐夫吧。”
陆文珺拳头又硬了。
她盯着陆文卉，这丫头要是敢说不离，她保证敲醒她的脑袋。
还好，陆文卉还是清醒的，她坚定地道：“谁来做见证人都没用，我就要跟你离婚。”
她抿着嘴道：“我们现在就上民政局扯离婚证。”
见怎么说陆文卉都不听，咬死了要离婚。
高泉眼珠子转了转，用起了缓兵之计：“现在都多晚了，人家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肯定已经下班了，这样吧，咱们明天再去。”
“不行，现在就去……”陆文卉说着，却是有些犹豫，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擦黑了，确实如高泉所说，时间已经不早了，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估计已经下班了。
陆文珺扯了扯嘴角，打断了陆文卉的话：“行，明天就明天，明天上午九点，我们民政局见。我知道你家的住址，文卉也知道你在哪上班，你要是敢不来……”她冷笑了一声，意思很明显，让高泉看着办。
高泉只得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
陆文珺继续道：“婚可以明天再离，财产你们今天总得分割了吧？”她看向陆文卉，“他有多少存款？”
这个，陆文卉倒是清楚的，甚至还知道高泉藏钱的地方。
毕竟高泉一直都没对她设防。
试想一下，谁会对自己手里的沙包设防呢。
陆文卉也是正经初中毕业的，脑子挺灵，稍微一算，就算出了高泉有多少钱：“他手里头大概有六百来块的存款，房子……老家有一套。”
老家那套房是乡下的自建房，基本可以不算，高泉自己是没房子的，他在等单位分房，所以一直带着陆文卉租房子住。
沈劲明白了，手放在高泉的肩膀，轻轻一用力：“前妹夫，你打算给文卉多少补偿？”
高泉脸色发白，他没想到陆文卉对他的钱财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眼珠子转了转，小心翼翼地说了个数字：“一……一百。”
第64章 难听 他不是脾气软和了，是老了打不动……
沈劲没吱声, 手下的力度又重了一些，把高泉捏的连连喊疼：“我说错了！说错了！两百！我说的是两百！！”
陆文珺冷着脸道：“五百块。”
高泉脱口而出道：“我一共就六百块钱，你要五百块, 你想要我的命啊？”
按陆文珺原先的想法，是打算把高泉的全部身家六百块钱都要过来给陆文卉的, 但那样很容易把高泉逼上绝路, 万一他再纠缠着陆文卉不放……
对陆文卉来说, 跟这个人渣分开, 才是目前最需要做的事。
陆文珺抿了抿嘴道：“五百块钱, 一口价, 少一毛钱……”她看向了沈劲, 意思很明显。
沈劲明白了她的意思，手搭上了他另一边肩膀：“前妹夫, 我老婆说是多少，就是多少, 你别跟她犟嘴，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高泉嘴唇微微颤抖，目光中带着几分恐惧，但还是不肯松口。
那可是五百块钱啊, 对他而言, 不亚于心头割肉。
陆文珺垂下睫毛：“高泉, 你现在已经是厂里的技术骨干了, 每个月的工资应该不少吧。”
高泉警惕地看了陆文珺一眼, 说：“你问这个干嘛。”
他们厂的工资和福利不错，而且他又是厂里的技术骨干，现在已经是四级工了，每个月能领五十块钱的工资……陆文珺该不会是打他工资的主意吧？
陆文珺笑笑：“问问而已。”又道, “我就是想说，你的工资应该不低，五百块钱虽然听着多，但是你努努力，过个一两年就能挣回来了。”
她状似不经意地道：“我听文卉说，年底你有一个升职机会，如果顺利的话，过完年你又往上走了一步。”
这是诈高泉的，陆文卉压根没跟她提起过，陆文珺是根据高泉那春风得意的样推测出他马上要升职了，如果他不是马上就要升职了，怎么会，又怎么敢给陆文卉画一个当厂长夫人的大饼。
果然，高泉脸色一变，说：“你怎么知道的。”
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自己多问了一句，因为陆文珺刚从说是从陆文卉嘴里听说的。
可他明明没跟陆文卉提过这事啊，而且陆文卉也从不关心他工作上的事。
想着，高泉狐疑地看了陆文卉一眼。
然而，陆文卉的脸上毫无异样。
高泉心里就更怀疑了，他咬咬牙道：“你想怎么样。”
陆文珺勾起嘴角：“我没想怎么样，痛快人说痛快话，你把该给文卉的给她，然后明天去民政局扯离婚证，你们两个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不然——”
她拉长了声音道：“不然我带着文卉去你们单位找你领导，让你们领导看看文卉这一身的伤，让他评评理，看你这样德行败坏的人，还能不能年底升职，能不能在单位呆了。”
这招陆文珺是跟高泉学的，他不是爱找领导么，她也会。
果然一下抓住了高泉的命脉，他脸色一变，道：“你敢！”
陆文珺嗤笑一声：“我为什么不敢，你把我妹妹打成这样，我现在只是让你给她一笔赔偿费，已经对你十分手下留情了。”
高泉心说，你们夫妻俩又不是没有打我，我找谁要赔偿费去？
他年纪轻轻就是厂里的技术骨干，脑子肯定不笨，心念电转间，就考虑好怎样做才会利益最大化，他答应下来：“行，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见，五百块钱，我明天一块给陆文卉。”
他皮笑肉不笑地指着门口送客：“现在，你们可以走了吧，这房子是我租的。”他强调一句，“是用我自己的工资租的，陆文卉马上就是我的前妻了，再呆在这，不合适吧？”
陆文珺看一眼陆文卉，说：“文卉，去房间里收拾好你的证件和衣服，我们走。”
陆文卉点点头，看都不看高泉，拖着疲惫的步伐朝着主卧走去。
马上就要走了，四个孩子还呆在房间里呢。
沈劲把门开了，放他们几个出来。
薄墙不隔音，他们也没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也不知道四个小孩听进去了多少。
反正他们四个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噤若寒蝉。
估计没少听。
沈劲有些头疼，这毕竟是大人的事，小孩知道太多不好。
早知道，就把他们放招待所了。
算了，千金难买早知道，还是想想法子，待会怎么跟他们解释。
陆文卉收拾得很快，除了必要的证件以外，她的衣服不多，就两三套，所以十分钟就收拾好了。
陆文珺打开门，让陆文卉先提着行李箱出去，然后四个小孩跟在后面，沈劲是最后出去的。
他关门前，不忘说一句：“记得，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见。”
等高泉点了头，他才将门关上。
回招待所的路上，陆文卉还有些晕晕的没回过神。
她就这么轻易的就跟高泉离婚了？她不会是在做梦吧？
那她之前的犹豫和害怕……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她的两只手突然一左一右地被大丫和二丫牵住了。
两个小丫头的手心暖暖的，软软的，让陆文卉不由得怔了一下。
她低头看向两个女孩，满是不解。
大丫眨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说道：“三姨，不疼吧，我给你吹吹……”
说着，就想掀开陆文卉的衬衫袖子，替她吹手上的伤口。
大丫也曾经被梁转男打过，她很能理解陆文卉的感受。
陆文卉心底一软，止住大丫的动作，摇了摇头，笑道：“三姨不疼的。”
大宝和小宝也小心翼翼地贴上来，大宝挥舞着小拳头道：“三姨你别生气，等我和小宝长大了，我们帮你揍那个坏人。”
“对。”小宝也挥舞了挥舞小拳头。
孩子们的暖心让陆文卉心里暖暖的，她眨眨眼睛，将眼里的湿意逼回去：“谢谢你们。”
到了招待所，沈劲给陆文卉又开了一间房。
陆文珺做口型道：“我今晚跟文卉睡，你带着孩子们睡……”
沈劲点点头：“成。”
他赶着四个小孩回了房间。
陆文珺跟陆文卉也进了房间，陆文珺说：“你先去洗个热水澡。”
陆文卉洗完热水澡，换上短袖的衬衫，肌肤露出的部分，能够看到有些青紫的印迹还未消。
陆文珺当作没看见，嗔道：“你早该换凉爽一点的衣服了，穿个厚厚的大衬衫，把身材全遮住了，土里土气，白长这么张漂亮的脸蛋了。”
陆文卉在炎热的夏天穿厚厚的衬衫，是想遮挡住身上被高泉打出来的伤痕，现在她已经离开那个王八蛋了，也许很快……她就能穿上轻快凉爽的布拉吉了。
她笑着点点头，说：“好。”
又用脸蹭了蹭陆文珺的胳膊，小声说道：“姐……谢谢你……”
陆文珺捏了捏她的脸：“傻丫头，咱们是亲姐妹，说什么谢啊。”
陆文珺道：“高泉是个十恶不赦的王八蛋，但你也有一点做错了。”
“什么？”陆文卉懵懵地抬起头。
陆文珺翻了个白眼，弹她一个脑瓜蹦：“你错就错在，没早点把这事告诉我跟妈听，白挨他这么多顿打。”
陆文卉“嘶”了一声，说：“姐，你轻点，我本来就不聪明，别被你越打越傻了。”
姐妹俩嬉闹了一阵，然后沉寂下来。
良久，陆文珺轻声说了一句：“你跟高泉离婚后，打算去哪？”
陆文卉抿了抿下唇，说：“我也没想好……”
陆文珺道：“要不要去看看妈，她很挂念你呢。”
陆文卉猛地摇头：“别了，我离婚的事，她还不知道呢。”
这年头，离婚可是件大事，说出去都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陆文卉一直没敢跟高泉离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离婚是件很丢人的事。
这年头，谁家的女儿要是离婚了，可以让周围的人讲一年的笑话，说三年的闲话，这还是往少了算呢。
有些更过分的，知道你离婚了，斜着眼睛看你，鄙视你，觉得你低人一等。
陆文卉本来性子就怯懦，要不是实在忍受不了高泉的行径了，而且陆文珺和沈劲又过来替她撑腰做主，给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离。
翟月兰现在安享晚年挺好的，要是让周围的邻居知道她三女儿离婚了……陆文卉不想给她添麻烦。
陆文珺叹口气，想了想，于是道：“要不这样，你跟我去海浪岛住一段时间？”
“海浪岛？”陆文卉眨了眨眼睛，“是姐夫驻扎的那个地方吗？”
“对，我现在跟大宝他们在那边随军。”陆文珺道。
陆文卉眼神中充满了好奇：“那里是怎样的啊？”又道，“我听人说，那里就是一个荒无人烟的海岛，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我还听人家说，那里没有马路，出行都是靠划船的。”
划船？
陆文珺噗嗤一下笑出声：“首先，那里有马路，交通虽然比不上大城市，但还是便利的，也不是什么荒无人烟的海岛，那里盛产水果和海鲜，你要是去了，可以吃到很多在兴城吃不到的东西，比方说椰子……”
陆文卉也是累了，在陆文珺的轻声细语中，慢慢阖上了眼皮。
陆文珺见状，将台灯关上，给她掖了掖被子。
另一个房间，四个小孩还没睡。
洗完澡就缠着沈劲问东问西。
大宝眨了眨眼睛，问道：“爸，三姨是被那个坏人打了吗？”
知道高泉打了陆文卉以后，大宝都不叫他作三姨父了，而是称为那个坏人。
陆文珺她们在客厅里跟高泉对峙的时候，四个小孩也没闲着，都扒在房门上，竖着耳朵偷听呢。
沈劲深吸一口气，道：“是，但是你们不要跟他学，不管碰上什么事，都不对能自己的爱人出手。”又道，“尤其是你俩，大宝小宝，你们是男孩子，男女力量有差异，可能你们觉得只是轻轻拍了人家一下，但人家感受的就是重重的一巴掌。”
小宝扁扁嘴道：“我又不是脑子有病，我打人干嘛。”
沈劲意有所指地道：“是啊，可是有些人就是有病。”
大丫又歪了歪头道：“爸，我不明白，那个坏人都这样对待三姨了，你们为什么不去他单位告诉他领导听，让他领导把他开了呢？”
沈劲顿了顿：“你们要记住一个道理，叫做万事留一线，任何人被逼到了绝路，都会狗急跳墙的。”又道，“试想一下，如果我跟你妈真的去坏人的单位把他的工作举报黄了，他会怎么样？”
沈劲接着道：“他没了工作，也许会报复你们三姨，因为他会觉得，这都是你们三姨害的，是她害得他没了工作，没了稳定的收入，还要被人千夫所指。”
二丫眨了眨眼睛，问：“也会报复爸跟妈妈吗？”
沈劲：“也许会，也许不会，我们不是坏人，猜不到他的想法。就算他真的要报复，我跟你妈也不怕，但是我们不敢赌，因为有你们四个在。”
四个小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大宝举手道：“我明白了，所以妈才让他赔五百块给三姨，而不是让他把全部家当六百块赔给三姨，要是把他的钱都给掏空了，他肯定也会走上绝路，这也叫万事留一线。”
“聪明。”沈劲不吝夸奖道。
沈劲又道：“而且，那个坏人没了工作，就会闲着没事干，天天去找你们三姨，纠缠她，这跟我和你们妈的想法是背道而驰的，我们希望你们三姨能够远离那个坏人，以后过的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可是……”大丫抿了抿嘴，一副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模样。
“可是什么？”沈劲问道。
大丫说：“可是三姨跟那个坏人离婚了之后，会不会有人不知道那个坏人底细，在不清楚的状况下嫁给他啊，万一，万一……”又道，“那个女人跟三姨一样，被坏人打怎么办？”
沈劲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个坏人这样对待你们三姨，左邻右舍肯定都知道，一传十，十传百，家里有女儿的人肯定都不会同意自己女儿嫁给他这样一个人渣。”
大丫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
翌日，早上七点，陆文卉就起来了。
她这一晚上，翻来覆去，都没睡好，只在天快亮的时候浅浅眯了一会。
陆文珺给她闹的，这一晚上也没怎么睡。
指着自己的眼眶问沈劲：“你看我，眼睛底下是不是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沈劲一看，噗嗤乐了，说：“是，挺像大熊猫的。”
小宝：“爸，什么是大熊猫啊？”
沈劲：“是一种野生动物，眼睛底下乌黑乌黑的。”
大宝：“你见过吗？”
沈劲其实也没见过真的大熊猫，他只在战友抽的烟的包装盒上看到过。
他噎了一下，说：“没见过，等有空，我带你们四个去动物园看大熊猫去。”
“好耶。”四个小孩欢呼一声。
给四个小孩这么一打岔，陆文卉心里的紧张淡去不少，嘴角微微上扬。
陆文珺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陆文卉点了点头，先下了楼梯。
没走两步，她突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陆文珺连忙赶来。
刚到楼梯口，就看到陆文卉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而她面前是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
陆文珺扶住她：“文卉，你没事吧？”
说完，警惕地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摸了摸后脑勺，一脸无辜地道：“女同志，真的不关我的事，我才刚上楼，她看到我，就突然这样了。”
陆文卉缓过劲来，嘴唇仍有些发白：“姐，不关他的事。”她咬了咬下唇，“是我自己的问题。”
“听到了吧，不关我的事。”男人又莫名其妙地看了陆文卉一眼，“既然没我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陆文珺扶她起来，满脸紧张地道：“文卉，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陆文卉摆摆手，说：“我真的没事，就是吓到了。”
自从被高泉家暴后，她对男人都有一种不信任感，只要看到就觉得害怕。
哪怕是陌生男人，在路上碰见了，她都觉得人家下一秒就会握紧拳头打她……
陆文珺还想再多问两句，被沈劲拽住了，面色严肃地摇摇头：“你别问了。”
他观陆文卉的表现，倒是看出几分门道。
陆文卉这样，像是受了什么心理创伤。
沈劲低声跟陆文珺解释道：“……前几年打仗的时候，打完仗，有很多士兵退下来，一听到响声就害怕，下意识地捂住耳朵，或者警戒四方，以为那响声是有人开枪，其实不是，只是别人放鞭炮罢了。”
他顿了顿：“我觉得，文卉这样，跟那些士兵有点像……”
陆文珺明白了，陆文卉这是心病，心病只能心药医。
必须尽快让她跟高泉离婚，再拖下去还得了。
她拉上陆文卉：“走，咱们去民政局。”
跟高泉约定的时间是九点钟，陆文珺她们在民政局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高泉才姗姗来迟。
他嬉皮笑脸地道：“哟，你们来这么早啊。”
陆文珺指着腕上的手表，挑了挑眉道：“我们约定的时间是九点钟，现在都快十点了。”
高泉撇嘴道：“你们不是要五百块钱嘛，我去取钱，总得花点时间吧。”
陆文珺懒得跟他废话：“证件带没有，跟文卉进去领离婚证。”
高泉拍了拍口袋，朝陆文卉努努下巴：“走吧，愣在那干啥。”
他跟昨天犹犹豫豫的模样完全不同，经过一晚上的时间，他已经想明白了。
他长得不错，工作也好，离完婚就是有钱有颜有工作的黄金单身汉一枚，何必在陆文卉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离了婚，他完全能找到更好的，比陆文卉更年轻漂亮，家世背景好，岳父能提拔他的。
而陆文卉呢，离开他，哪个男人敢要她，她肯定在背后被人家指指点点，说她肯定是因为有什么毛病，才被休了的。
对，就是他休了她，他不要她的。
想着，高泉心底涌现起一股莫名的畅快。
所以，为什么不离呢？
必须离，马上离！
现在高泉想离婚的心思比陆文卉还要急切，甚至隐隐有些后悔，怎么不早点离呢。
陆文卉深吸一口气，看陆文珺一眼，说：“姐，我进去了。”
“嗯。”陆文珺握了握她的手。
陆文卉和高泉进民政局的时间不长也不短。
十点钟进去的，下午一点钟都没出来。
没办法，这年头离婚难。
要是知道有人要离婚，这人又有单位，这下好了，厂长、工会主席、车间主任，连着找人谈心，这还没完，居委会的大妈来找你谈心，一轮谈完，还想离？那就再谈。
几轮下来，什么心思都没了。
还好，陆文卉现在没单位，高泉离婚的事，也是瞒着单位的人。
不然，想离婚，不先被约谈几轮，都别想进民政局。
可即便这样，两人进了民政局，跟窗口的工作人员说要离婚的时候，工作人员也是很惊讶且多番劝解的。
毕竟离婚的人也少，来民政局的人，几百对甚至几千对里，都不见一对离婚的。
工作人员是个热心的大妈，握住陆文卉的手，问她：“同志，你为什么要跟你爱人离婚啊。”
陆文卉就说：“我不想跟他过了。”
大妈语重心长地说：“夫妻俩过日子，哪有舌头不碰牙齿的，都忍一忍，让一让，日子不就过去了。”
大妈说这话的时候，高泉就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看笑话。
陆文卉不为所动，还是坚持想离。
大妈又继续劝。
陆文卉忍无可忍了，直接把袖子撸起来，给大妈看她手臂上的伤口。
本以为大妈没话说了，没想到大妈道理还是一套一套的，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结成夫妻，那是百世修成的姻缘，千世修来的福分啊……”
陆文卉想反驳两句，但是她脾气软和，不敢跟人起冲突，所以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
陆文珺在外头左等右等，都没等到陆文卉出来。
她准备看看是什么个情况，刚进去，就听见大妈说：“再说了，男人嘛，脾气大点也是正常的，等他老了，脾气就软和了，就不会打你了……”
陆文珺真是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忍不住怼道：“他不是脾气软和了，是老了打不动了才不打的。”
大妈扭头一看，撇嘴道：“你这同志，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
“还有更难听的，我没说罢了。”陆文珺拽过陆文卉的手，“他都把我妹妹打成这样了，再不离，人被他打死了，你替她收尸不？”
第65章 海魂衫 时间会抚平一切
大妈：“呸呸呸。”又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呢。”
看着大妈像是好人，陆文珺‘咒’陆文卉的时候，她还呸呸呸, 说别说不吉利的话。
实则，她拖着陆文卉不愿意让她离婚, 这才是最大的恶。
陆文珺：“我这人性子直, 说话就这样, 你也甭废话, 赶快帮他俩把婚离了, 你要是不愿意, 再拖三拖四, 我就找你们领导投诉你。”
提到投诉，大妈终于怕了, 骂骂咧咧地帮陆文卉和高泉办好离婚。
陆文卉出了民政局，拿着离婚证对着日光照了两下, 突然觉得有些眩晕，有些不真实感。
她真的离婚了？
旁边的高泉，看了一下离婚证，不屑地“切”了一声, 拔腿就走。
被沈劲拦住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高泉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忘了啥, 我啥也没忘啊。”
沈劲眉头一皱, 伸出手道：“五百块钱。”
高泉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不大想给。
沈劲懒得跟他废话, 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看来你是记吃不记打，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
手下微微用力，高泉就吃疼地叫出声，一张还算俊俏的脸皱成一团, 迭声道：“疼！疼疼疼！！”
沈劲嗤了一声，说：“前妹夫，我们本来打算今天就回去了，你要是再执迷不悟，可别怪我再这多留两天，找你好好交流交流啊。”
陆文珺在一旁听着十分满意，抓着沈劲不停看报纸的好处终于显现出来了，他现在说话还会用成语和歇后语了。
高泉不是个硬骨头，被沈劲‘教训’了两下，就老老实实地从兜里掏出了五百块钱，拍到沈劲手里，心疼得犹如刀割：“给！”
沈劲接过五百块钱，就递给了陆文珺。
陆文珺握住陆文卉的手，将五百块钱放到她的掌心上：“这五百块钱你好好收着。”
“嗯……”陆文卉轻轻点头，眼睛瞬间湿润。
沈劲的手还搭在高泉的肩膀上呢，拍了拍：“前妹夫，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依旧算数，你跟文卉的缘分呢，就到这了，你以后也别想再去骚.扰她，你对文卉做的那些事，我都记在心里呢，你要是不信，就试试看，我保证……”
沈劲低声说了几句，高泉的脸色愈加苍白，最后惨白地像一张纸一样。
沈劲将手从他肩膀上挪开，用他的衣领擦了擦，漫不经心地道：“清楚了吗？”
高泉轻轻点头，颤着声道：“清、清楚了。”
“呵。”沈劲嗤笑一声，扭头跟陆文珺说，“咱们走吧。”
陆文珺点头：“嗯。”
沈劲和陆文珺走在前头，他们后面跟着四个小孩。
陆文卉走在最后，她最后又看了高泉一眼。
不是留恋他这个人，只是留恋她曾经的那段青春。
归途漫漫，一路无话。
陆文卉跟着陆文珺和沈劲下了火车，也是发出了跟陆文丽一样的疑问：“这就到海浪岛了吗？”
她环视了一圈江市，还以为江市就是海浪岛呢。
大宝嘻嘻一笑，说：“不是的，三姨，我们还得坐三个小时的船才能到海浪岛。”
“哦……”陆文卉眼里闪过几分好奇和害怕，“我还没坐过船呢。”
大丫指手画脚地跟她比划道：“坐船可好玩了，能看大海，看鱼，看鲸鱼和海鸥……”
陆文卉一边听着一边点头，余光瞥见陆文珺跟沈劲去港口买船票，连忙追上去，说：“让我来！”
她来姐姐和姐夫这里借住一段时间，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好意思让他们出船票的钱，就连回程的火车票钱、在火车上买盒饭的钱，她也是抢着出。
但都被陆文珺制止了，说陆文卉手上就五百块钱，她跟沈劲有工作，能挣钱，不用替他们省这点小钱。
陆文卉还是觉得惴惴不安，这回买船票，又是抢着去付钱了。
陆文珺也看出来了，不让陆文卉付钱她就不会心安，索性就让她把船票买了。
陆文卉一走，大宝就问大丫说：“你好像很喜欢三姨？”
小宝说：“我也觉得，二姨来的时候，没见你这么热情地跟她介绍。”
大丫说：“那当然了，三姨人又温柔，对我们又好，还给我们买糖果和饼干吃。”
陆文丽就不一样了，她一来，就对大丫二丫眉高眼低的，大丫能喜欢她才怪。
二丫就在吃着陆文卉给她们买的橘饼，甜滋滋的，小脑袋一点一点地道：“我也喜欢三姨。”
陆文珺经过他们四个身边，正好听见这句，捏了一把她的小脸，说：“我看你是喜欢三姨买的吃的吧。”
二丫搓了搓自个的小脸，嘻嘻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米牙，说：“都一样，都一样。”
坐上船，陆文卉果然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惊讶和赞叹不已：“这……这真是太美了。”
大丫说：“三姨，你住在我们家，天天都能看到海。”
大宝小嘴叭叭地说：“对，还能去赶海，三姨，你知道什么是赶海么，赶海就是去海边捡被海水冲上岸的小海鲜。”他举手道，“到时候我带你去赶海。”
小宝和大丫二丫也迭声道：“我们也带你去。”
“好。”陆文卉笑眯眯地应了。
沈劲跟陆文珺坐在离陆文卉和四个小孩大约一米远的船头，沈劲看到陆文卉跟孩子们说话，笑容满面的模样，忍不住道：“你有没有觉得，文卉比我们刚见到她的时候，开朗多了。”
陆文珺点点头，轻声道：“这是当然。”
离开高泉那个人渣，陆文卉的心情肯定畅快不少。
海浪岛天高海阔，跟兴城离的又远，她在这边呆一段时间，肯定能恢复到以前那样。
陆文卉现在见到男人就害怕的事，终究是陆文珺的一块心病。
沈劲也明白这一点，他握住陆文珺的手拍了拍：“没事，时间会抚平一切的。”
陆文珺嗔他一眼，往他宽厚的肩膀上靠了靠。
从港口下船，到军属大院，还要经过一段路。
路上遇上不少熟面孔，跟沈劲和陆文珺打招呼，有些是军嫂，有些则是沈劲的战友。
面对军嫂的时候，陆文卉还能笑容腼腆地打个招呼。
可面对人高马大的军人的时候，陆文卉就下意识地躲到了陆文珺的身后，连看都不敢看人家。
陆文珺见状，心底默默叹一口气。
再见到人的时候，陆文珺就轻声跟陆文卉介绍：“……这是沈劲他们部队六团的君团长，别看他长又黑又壮，像头黑熊一样，人可好了，每回见到大宝他们，总是笑眯眯地请他们吃东西，他媳妇人也很好，家里的两个孩子大了，有些衣服不能穿了，就到处送人，我就饶了她两件不要的旧裤子，拆成布条给大宝他们纳鞋子。”
“……这个是三团的陈副营长，我听你姐夫说过，他打靶可是一把好手，几乎是十发十中，上了战场更是厉害，指哪打哪。”
“……这个是四团的孙连长，别看他个子不高，人很勇猛的，前年祁省发洪水，情况很危急，上头从我们这里调人去支援，孙连长刚好在此列，他去救援的时候，水淹到脖子了，他都不害怕，说一定要把人给救出来。”
在陆文珺的徐徐讲述下，那些外表看着高大健壮，或精瘦矮小的士兵们，在陆文卉的眼里，渐渐褪去神秘的面纱，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是满腔热血，保家卫国的军人。
在迎面又走来人的时候，陆文卉渐渐地不再那么害怕，而是试探性地从陆文珺的身后探出头来，睁着眼睛打量人家。
等到了军属大院的时候，陆文卉已经敢朝人家轻轻点头打个招呼了。
陆文珺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过了大院门口严密的哨岗，陆文珺领着陆文卉走了一段路，到了自家的小院，指着二层小楼道：“到了，这就是我们家。”
陆文卉看着精致洋气的二层小楼，嘴巴微张。
她还以为，陆文珺和沈劲住的是跟她和高泉住的差不多的筒子楼，很是逼仄。
她来的时候还在想，姐跟姐夫要养四个孩子，家里肯定住不过来，到时候她要不要尽快找个地方搬出去呢。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宽敞的二层小楼，光看楼前面的小院，就知道里面的面积肯定不小。
陆文珺道：“文卉，别在那傻站着了，快进去吧。”
陆文卉愣愣地点了一下头，跟着四个小孩的屁股后面进去了。
陆文珺先领着陆文卉到院子里看了看，院里的花草道：“这些是我种的花，有茉莉、三角梅……”
又带着她在楼上转了一圈：“这是我跟你姐夫的房间，这是大宝小宝的房间，这是大丫二丫的房间。”
然后带她到一楼翟月兰曾经住过的客房：“这个是你住的房间，妈上回来我这的时候，住的就是这个房间，到时候我帮你换一下新的枕头被套，你安心地先在我这住一段时间。”
陆文卉感激地点点头，说：“好的，谢谢姐。”
大宝哒哒哒跑过来，说：“妈，我们出去玩了。”
陆文珺：“你们不是刚回家嘛，这么快就出去玩？”
大宝叉着腰道：“我答应了给山根和国庆带兴城的好玩的，现在要拿去给他们呢。”
小宝点点头，说：“我也是。”
虽然在兴城没呆几天，但最后一天的时候，陆文珺还是抽空带着大宝他们逛了逛，四个小孩没少买东西。
陆文珺：“去吧，记得早点回来吃饭啊。”
大宝摆摆手，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一阵风似的卷出家门。
小宝他们跟在大宝的屁股后面，也一溜烟地跑了。
沈劲也道：“那我也去部队一趟，看看有什么公务需要处理。”
陆文珺“嗯”了一声，扭头跟陆文卉说：“还好你过来陪我了，你姐夫一天有半天的时间呆在部队，四个小孩也是不到饭点不回家，我一个人也不知道找谁说话。”
陆文卉笑笑，没有接话。
她知道陆文珺是在安慰她。
便道：“姐，我们去买菜吧，等会姐夫和大宝他们一回来就可以开饭了。”
“成。”陆文珺应了一声。
带着陆文卉去了副食厂，跟她介绍：“我们平时买菜就在这里买，我跟你说过的，这边盛产海鲜，所以海鲜卖的便宜，肉啊蔬菜那些，卖的就比内陆要贵一些……”
陆文卉一边听，一边记下来。
考虑到陆文卉是第一次来，陆文珺就挑了几样应季的海鲜，肉和蔬菜没买多少。
回到家，陆文珺将买的海胆、螃蟹、皮皮虾放到水池里洗洗刷刷。
陆文卉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活蹦乱跳的海鲜，螃蟹刚挥舞了一下钳子，她就吓得后退了一步。
陆文珺见状，笑道：“你在这边住，就要习惯吃海鲜，这边的渔民，基本一日三餐吃的都是海鲜。”
陆文卉轻轻点头，不过看到那些张牙舞爪的海鲜，也还是很害怕。
陆文珺不勉强她，别说陆文卉了，她自己刚来海浪岛的时候，也是花了一段时间才适应的。
这些海鲜都很新鲜，清蒸就好，可以保留海鲜的原滋原味。
所以除了海胆拿来做了海胆蒸蛋，螃蟹和皮皮虾都拿来清蒸了。
然后又做了一道红烧排骨，一道手撕包菜，外加一锅紫菜蛋花汤，就算齐活了。
菜刚端上桌，大宝他们和沈劲就回来了。
陆文卉忍不住笑道：“他们回来的真巧。”
“可不是。”陆文珺一边盛汤一边跟她吐槽，“我跟你姐夫经常说，他们都是循着味回来的。”
陆文卉噗嗤一笑，说：“姐，我帮你盛汤。”
陆文珺隔开她的动作，说：“不用，你帮我领着大宝他们去洗手就成了。”
陆文卉听话地领着大宝他们去院子里洗手。
四个小孩在外头玩了一圈，手脏兮兮的。
陆文卉在医院工作过，会七步洗手法，她很温柔耐心地挨个抓过四个小孩的手，教他们怎样把手洗得更干净：“第一步先洗手掌，然后洗背侧指缝，手心对手背沿指缝相互揉搓，双手交换进行……”
大宝他们张着耳朵听着，二丫忍不住跟大丫说：“三姨懂得好多啊。”
大丫点点头，说：“是啊。”
洗完手就开始吃饭了，陆文珺拿了一只螃蟹，教陆文卉怎么剥：“剥螃蟹也是有技巧的，这个凸起来的地方，就是它的肚脐眼，对准肚脐眼一剥，螃蟹的盖和蟹身就分离了……”
陆文卉学的很认真，不一会，就能自己上手剥螃蟹和皮皮虾了。
她先帮四个小孩剥了几只皮皮虾，然后才给自己剥了一只螃蟹，按照陆文珺教的法子，去掉那些不能吃的蟹心啊蟹腮啥的，剩下蟹肉，她轻轻一咬，忍不住瞪大眼睛：“好甜！”
“是吧。”陆文珺也咬了一口螃蟹，“吃螃蟹就是吃的这股鲜甜味。”
陆文卉连连点头：“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海鲜了。”
她以前在兴城的时候，别说吃这么新鲜大个的螃蟹了，买都买不着。
她忍不住为自己之前对海浪岛狭隘的想法感到羞愧，这哪里是什么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嘛，分明就是世外桃源-
一眨眼，陆文卉就在海浪岛住了一个多月。
马上就要开学了，陆文珺这几天都忙着备课。
没有陆文珺带着，陆文卉也不敢乱跑，这几天都在家呆着，帮着陆文珺做一些缝缝补补的活。
陆文珺打算趁着开学前，给四个小孩各做一套新衣服。
四个小孩一听要做新衣服了，可高兴了。
大宝说：“妈，你要给我们做什么衣服啊？”
陆文珺也在想这个问题，四个小孩这几年渐渐长大了，以前那些旧衣服就有些过时，也不符合他们的身量了。
她想了想，道：“给你们做四条海魂衫吧。”
“海魂衫？”小宝歪了歪头，问，“那是什么呀？”
陆文珺比划道：“就是跟你们爸穿的海军服差不多的，蓝白条纹，带海军领的……你们觉得咋样？”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小孩穿的海魂衫，是仿海军服款式的，上衣做的都是那种带海军领的，下身的话，大宝小宝就做白色的裤子，大丫二丫就做成连衣裙好了。
大宝小宝一听是跟沈劲的军服差不多款式的，欢呼一声差点蹦起来：“好，这个好，我要穿海魂衫。”
大丫和二丫也很是期待，带着海军领的海魂衫连衣裙呢，会是怎样的呢？
陆文珺画了样子，裁好布料，一点一点将衣服缝好，即便她手脚麻利，又有陆文卉在一旁帮着打下手，做四套衣服，还是花了她三四天的功夫。
可再多的辛苦也是值得的，四个小孩拿到海魂衫，穿在身上，简直美的不行。
大宝和小宝上半身是蓝白色的海魂衫，带着同色系的海军领，下半身是一条短至膝盖的白色裤子。
显得格外精神，他们跑来跑去，那蓝色的条纹就像涌动的海浪，白色的部分则如同翻卷的浪花。
大丫和二丫穿的则是纯白色的，带海军领，领子边是蓝色的连衣裙。
陆文珺给她俩都扎了小辫子，海军领的设计，衬得她俩的脖子像天鹅一样修长，裙子的下摆随着她们的走动显得格外的灵动轻巧。
二丫摸着裙子，十分珍惜地道：“这也太好看了。”
“是啊。”大宝说，“我都不舍得穿出去了。”
小宝说：“你不穿是对的，这衣服是白色的，你天天在外面野，估计没几天就弄脏了。”
大宝哼了一声，说：“弄脏怕啥，咱家有洗衣机。”
陆文珺看着他们身上的衣服，很是满意，不过：“我看上面还有点线头，你们先脱下来，我帮你们剪了。”
大宝上楼把衣服换下来，递给陆文珺，催促道：“妈，你剪快点，我还要出去显摆……不是，给山根和国庆他们看呢。”
陆文珺一边剪线头，一边斜他一眼：“等上学了，你天天都能穿，还怕没地方显摆。”
“这倒是哦。”大宝挠了挠头。
可是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出去显摆了，就道：“妈，你剪线头要多久啊？”
“半个钟吧，剪的细一点。”陆文珺道。
大宝：“那行吧，我们先出去了。”又道，“等我们回来，你一定要把线头剪好啊。”
陆文珺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吧。”
陆文卉接过陆文珺手里的衣服，说：“姐，我帮你剪吧，两个人动作快。”
陆文珺道：“行。”又道，“你帮我剪大丫二丫的裙子。”
陆文卉应了下来，拿过大丫二丫的裙子，细细地将线头剪掉。
陆文珺剪了一会线头，看陆文卉还在剪，她心中一动，忍不住问：“文卉，你在家里也待了一段时间了，想不想出去工作？”
陆文卉动作一停，怔愣道：“姐，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没，就是怕你在家里呆着无聊。”陆文珺道。
陆文卉抿了抿嘴，道：“想是想的……可是……不知道哪个单位会要我。”
陆文珺明白了，转过话头，没再提起这事，而是跟陆文卉唠起了家常。
九月十一号，开学有一段时间了。
陆文珺下班回家，看到家里空空如也，她忍不住问在客厅里喝茶看报纸的沈劲：“他们人呢？”
奇怪了，家里除了沈劲，四个小孩都不在，就连陆文卉也不见人影。
沈劲将报纸放下，又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才道：“大宝他们带着文卉去赶海了，说是不到晚上不回来，还叫你不用买菜了，今天就吃他们赶海捡到的小海鲜。”
陆文珺乐了，说：“咱家这几个崽子可真会吹牛，万一没捡到海鲜，晚上喝西北风啊？”
“管他呢，反正他们兴致高涨得很。”沈劲说，“总不能扫他们的兴吧，要是菜不够，大不了，咱们再去隔壁要点。”
提起隔壁，陆文珺突然想起来，拉着沈劲说：“反正咱俩在家也没事干，去看看我干儿子去。”
“你干儿子？”沈劲愣了一下，“我咋不知道你啥时候有了个干儿子？”
陆文珺翻白眼道：“皮皮啊。”
“赖皮皮啊？”沈劲道，“那不是赖师长和岑兰的儿子嘛，咋成了你的干儿子了。”
陆文珺道：“我跟岑兰关系好，她生孩子的时候我又出了大力，所以她让我当她儿子的干妈，成了吧？”
沈劲撇撇嘴，说：“我不也出力了，咋没见她喊我做她儿子的干爸。”
陆文珺斜他一眼：“你还缺儿子啊，你不都有两个了？”
第66章 买电视 不许哭，再哭要打报告！
沈劲噎了一下, 说：“那倒是，反正赖皮皮这个名字，一听就很皮, 这样皮的儿子，咱家已经有两个了, 再来一个我可吃不消。”
“甭废话。”陆文珺道, “跟我看我干儿子去。”
陆文珺跟沈劲刚到赖家, 岑兰就抱着赖皮皮迎了出来。
赖皮皮如今都半岁多了, 皮肤已经褪去红意, 愈发雪白, 正是最可爱的年纪, 一双大眼睛如黑葡萄似的，滴溜溜地转着。
见到陆文珺, 赖皮皮“啊”了两声，张开双手, 要陆文珺抱。
陆文珺笑弯了眼，从岑兰怀里接过赖皮皮：“来，干妈抱。”
赖皮皮被陆文珺抱在怀里，趴在她的肩膀上, 笑眯眯的, 可爱极了。
“呀。”沈劲惊呼一声, 说, “他流口水了。”
“哪儿, 我瞧瞧。”陆文珺将赖皮皮的脸正过来，从岑兰手里接过手帕，替赖皮皮擦掉口水。
又斜了沈劲一眼，说：“大惊小怪, 皮皮正在长乳牙，流点口水不是正常。”
沈劲盯着赖皮皮的脸看了一会，猛地摇头，说：“不正常，反正我小时候肯定不留口水。”
陆文珺怼他：“是，你小时候不留口水，你长大留。”
沈劲点了下头，突然反应过来：“你骂我傻子呢？”
陆文珺眼神飘忽，把赖皮皮塞他怀里：“别说这个了，你还没抱过皮皮吧，来，抱抱试试。”
沈劲退后一步，连连摆手，嘀咕道：“我抱他干嘛。”
岑兰也道：“是啊，沈团长，你抱抱皮皮吧。”
赖皮皮睁着大眼睛盯着沈劲看了一会，突然笑开了花，张开双手，朝着沈劲道：“啊！抱！！”
沈劲“嘶”了一声，说：“他会说话啊？”
“是啊，咱们皮皮聪明，说话早，现在都会说单个字的了，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流利地喊人了。”陆文珺道。
她又将赖皮皮往沈劲怀里塞：“别说那么多了，你快抱下皮皮，看样子，他很喜欢你呢。”
沈劲对陆文珺说的，赖皮皮很喜欢他，表示怀疑，不过还是迟疑地接过赖皮皮这个小不点。
他惊呼一声：“好小，好软。”
沈劲是头一回抱这么小的小孩，抱的姿势不对，没有陆文珺和岑兰抱的舒服，赖皮皮不安分地在他怀里扭动了几下，然后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弄得沈劲手忙脚乱：“哎，不是，你别哭啊。”
他无助地望向陆文珺和岑兰：“这……这咋办啊。”
岑兰笑而不语。
她是孩子的亲妈，清楚赖皮皮就是装模做样的嚎两声，压根没他表现的那么凄惨。
就是沈团长这手忙脚乱，慌里慌张的模样，也太逗了。
陆文珺道：“你把皮皮弄哭了，还不快点哄他。”
沈劲双手放在赖皮皮腋下，将他举了起来，哄道：“别哭啊，你可是小男子汉，又不是小哭包。”
赖皮皮不为所动，继续在那嚎。
沈劲抱着赖皮皮，慌张地在客厅里踱步，又拿起一个小玩具在孩子面前晃动，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可赖皮皮依旧不为所动。
沈劲没辙了，说：“他是不是饿了，还是尿裤子了？”
“没有，你快点哄，是你把我干儿子搞哭的，他要是把嗓子哭坏了，我找你算账。”陆文珺道。
各种法子都试过了，沈劲实在没辙了，拿出部队训人那一套，肃着脸，指着赖皮皮道：“不许哭，再哭要打报告！”
陆文珺和岑兰对视一眼，噗嗤一下笑出声。
陆文珺：“行了，皮皮听得懂嘛。”
她把赖皮皮接过来，抱着他，三两下就哄好了。
赖皮皮在陆文珺怀里和在沈劲怀里，就跟两个人似的。
他在沈劲怀里，像个闹海的小哪吒，在陆文珺怀里，乖巧无比，就像个不会动的洋娃娃。
陆文珺指点他道：“你抱皮皮的时候，要让他先趴在你的肩膀，然后一只手托住他的臀部，另一只手护住他的背部，这样他就会感觉到安全感，就不会在你怀里闹腾了。”
沈劲点点头，又摇摇头：“懂了，但我不抱了。”
岑兰说：“为啥啊？”
沈劲一脸后怕地离赖皮皮又远了两步：“刚才就抱那一会，就把我折腾得够呛，再来？我这条老命还要不要了？”
他宁愿去操练新兵，带着他们负重绕着营地跑二十圈，都不要再抱小孩了。
这也太折腾了。
陆文珺乐了，说：“至于吗？”
沈劲笃定地点头：“十分至于。”
见他这么强烈拒绝，陆文珺也不强求，说：“那你教皮皮说话，这总成了吧？”
这个沈劲喜欢，说：“成。”
对着赖皮皮，指着自个道：“来，叫干爸。”
“等会。”陆文珺制止住他，“你什么时候又成干爸了？”
沈劲：“你都是干妈了，那我不就是干爸。”
“少来，你占皮皮便宜呐？”陆文珺看向赖皮皮，“皮皮，你别搭理他，叫叔叔就行了。”
沈劲撇撇嘴，说：“行吧，叔叔就叔叔。”
他继续指着自个道：“小哭包同志，来，叫叔叔。”
赖皮皮转了转黑葡萄似的眼珠：“啊！啊啊！”
沈劲皱眉：“不是啊啊，是叔叔。”
赖皮皮：“啊啊！”
沈劲“啧”了一声，不厌其烦地教道：“叫叔叔。”
赖皮皮歪了歪头：“哎！”
陆文珺和岑兰一下笑出声。
沈劲脸色一僵：“他这是占我便宜吧？”
陆文珺乐了，说：“该，谁让你刚才想占皮皮便宜来着。”
又逗弄了赖皮皮一会，岑兰将他放在长椅上，问陆文珺：“文珺，你来找我有啥事啊？”
她可不信，陆文珺专门过来，就是为了逗赖皮皮的。
陆文珺笑道：“我也不跟你扯那些虚的了，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们卫生所还招不招人？”
岑兰讶然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陆文珺道：“我想替我妹妹文卉找份工作，她原来是在市医院当护士的，我想来想去，只有卫生所适合她去干工了。”
岑兰见过陆文卉，对她印象挺好的。
她一口答应下来：“成，我帮你问问看。”
陆文珺点头，感激地道：“麻烦你了，岑兰。”
岑兰摆摆手，道：“客气啥，咱俩谁跟谁啊。”又道，“不过……”
陆文珺：“不过什么？”
岑兰道：“文卉是大医院出身的，会不会看不上卫生所啊。”
“那倒不会，文卉的性格我了解。”陆文珺道。
她让陆文卉去卫生所干工，不全是为了替她找一份工作，陆文卉现在必须得多跟外人接触，才能治好她那个怕人的病，去工作是最好的法子，也能分散分散她的注意力。
岑兰办事效率很快，不用一个星期，就告诉陆文珺，卫生所刚好有个护士离职了，陆文卉可以顶上。
陆文珺很是惊喜地道：“这真是太好了。”她握住岑兰的手，“辛苦你了，多亏你使劲，不然文卉也不会那么快就找到工作。”
岑兰：“客气啥，也是文卉自身的能力强，我们所长一听说她曾经在市医院当过护士，立马拍板让她过来了。”
告别了岑兰，陆文珺回到家，就跟陆文卉说了这事：“……别看卫生所名头小，但是这边有部队的补贴，待遇一点也不比你呆过的市医院差，因为你刚去，算是实习护士，所以工资是一个月三十五块，所长答应过了，等你过段时间转正了，就给你开一个月四十五块，年节的福利，也跟卫生所的其他人一样。”
陆文卉眼眶湿润，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原来在市医院，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三十块钱，还要每天加班。
而且听陆文珺说，卫生所的工作比较闲，工资却比她之前的还要高。
陆文珺：“也是你来的巧，卫生所这几年的工资每年都在涨，福利也越来越好，岑兰跟我说过，她刚去卫生所那会，工资待遇可没现在这么好。”
陆文卉靠在陆文珺的肩膀上，说：“姐，谢谢你，也谢谢岑兰姐。”
陆文珺拍拍她的后背：“跟我说谢谢？我是你姐，亲的那种。”
陆文珺又道：“你也别觉得我是逼你出去工作，女人还是得有自己安身立命的一份本事。”
陆文卉流着眼泪点头：“我明白的，手心朝上的日子不好过。”
自从离婚那晚，被高泉从他租的房子里赶出去，她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陆文珺道：“不过你还是得跟妈去封信，让她知道你跟高泉离婚的事。”
陆文卉抿抿嘴，有些犹豫：“妈知道了，会不会替我担心啊，我不想她惦记我的事，弄的寝食难安。”
“会。”陆文珺笃定地道，“但她也会替你高兴，高兴你脱离了泥潭，远离了高泉那个人渣。”
她替陆文卉擦掉眼泪：“你也别这么傻，光报忧不报喜。”
陆文卉没听懂，茫然地道：“什么意思？”
陆文珺：“笨，你除了跟咱妈说你离婚的事外，别忘了提一句你现在在我这里住着，还有了一份好工作，跟高泉离婚的事，你一笔带过就行了。”
陆文卉明白了，点点头，说：“我这就给妈写信去。”
陆文卉给翟月兰去了信，翟月兰知道她跟高泉离婚的事后，很是难过，不过知道陆文卉现在有陆文珺照顾，而且找了一份不错的工干，也算安慰不少-
陆文卉在大医院做过护士，去卫生所上工，上手得也很快。
尤其是她还会替病人打点滴，这一点让卫生所的所长大喜过望，一高兴就直接让她转正了。
有了工作，陆文卉想东想西的时间也少了，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
之前一直忙着陆文卉的事，收了赖师长送的电视机票，陆文珺都没来得及用出去。
挑了一个天气晴朗的星期天，沈劲去江市的百货大楼，选了一台牡丹牌的十二英寸彩色电视机。
电视机运回家的那天，不知道看红了多少人的眼。
家里有了电视机，可把四个小孩高兴坏了。
晚上一写完作业，就准时准点地蹲在电视机前，收看《霍元甲》。
大宝和小宝不光看，还要在电视机前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里面的招式。
“嗬嗬嗐嗐”的，把陆文珺和沈劲逗得不行。
十一月的第二个星期六，《霍元甲》放大结局。
大宝他们四个都不出去玩了，《霍元甲》是八点钟开播的，他们七点半钟就在电视机前等上了。
每过一会，大宝就要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嘟囔道：“怎么还不到时间啊。”
山根和国庆过来找大宝玩，在门口喊他：“大宝，大宝，快出来玩。”
大宝盯着电视机，头也不回地道：“不出，我要看《霍元甲》，今天播大结局呢。”
山根和国庆当然知道，他们也想看《霍元甲》，可是家里没有电视机，正好借着来喊大宝的机会，在沈家门口站着，眼巴巴地瞅着，看能不能望上个两眼。
陆文珺路过客厅，看见这两小子傻愣愣地站在门口：“站那干嘛，进来啊。”
山根眨巴眨巴眼睛，说：“阿姨，我们真的可以进来吗？”
陆文珺乐了：“可以。”又道，“你们不是来找大宝的嘛，快进去坐吧。”
山根和国庆小小地欢呼一声，把鞋一拖，就挨着大宝一块坐了。
大宝瞥他俩一眼，说：“你们往后面坐点，太靠前了伤眼睛。”
山根和国庆乖乖地听话，往后挪了挪。
陆文珺去厨房削了水果出来，有桃子、菠萝和苹果，盛了满满一盘。
山根很有礼貌地道了谢，然后拿起一块苹果，瞪大眼睛：“好可爱。”
国庆凑过来一看，苹果被削成小兔子形状，确实可爱极了。
国庆忍不住跟大宝说：“你妈真好。”
又不拘着他们看电视，还会给他们削水果吃。
大宝斜他一眼，这不是废话么，又道：“快看电视，要开始播了。”
因为是大结局，所以今晚的《霍元甲》足足播到了晚上十点钟。
山根看的目不转睛，连他妈找来了都不知道。
山根妈长得膀大腰圆，说起话来也是粗声大气，她揪着山根的耳朵道：“都几点了，还不回家。”
山根捂着耳朵，头也不回地盯着电视机，嚷道：“就差一点了，你让我看完再走。”
山根妈给他后脑勺一巴掌，看到茶几上摆着几个空盘子，还有没吃完的水果和零嘴，就知道肯定麻烦陆文珺了。
她不好意思地道：“陆嫂子，麻烦你了。”
陆文珺摆摆手：“没事。”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霍元甲》还有半个钟才播完呢，嫂子你要不要先坐一会？”
山根妈看山根就跟钉在地上似的，就知道他今晚不看完是不会走了，于是道：“那……成吧。”
她接过陆文珺倒的水，抿了一口，把水杯放下，双手搭在膝盖上，有些局促。
别看山根跟大宝他们玩的好，山根妈其实跟陆文珺一点都不熟。
自家孩子贸贸然跑到别人家去看电视了……山根妈心里已经把山根臭骂了一百多遍。
陆文珺看出山根妈的局促，笑了笑，跟她拉起了家常。
闲话了几句，山根妈松了一口气，觉得陆文珺也没有听说的那么不好相处嘛。
不怪山根妈这么胆战心惊，毕竟陆文珺可是跟梁转男干过架的女人……万一一句话没说对，人家上手可咋办。
别看山根妈长得膀大腰圆，其实胆小得很。
见陆文珺这么和气，山根妈也放松下来，嘴皮子一秃噜便道：“陆嫂子，你跟我听说的完全不一样，我还以为你很凶哩。”
话音刚落，山根妈就赶紧捂住嘴，意识到自个说错话了，讪笑了两声。
陆文珺有些哭笑不得：“那你听说的关于我的传闻是咋样的，是比别人多长了两个脑袋，还是多了六根獠牙？”
山根妈被逗乐了，说：“陆嫂子，你真是风趣。”
她又看一眼陆文珺，见她不像是放在心上的模样，便一五一十地道：“我听说你人可凶了，一言不合就要打人！”
陆文珺更乐了，说：“那现在呢，你看我像是会打人的模样吗？”
山根仔细瞧了陆文珺一眼，摇摇头，说：“不像。”
陆文珺的大腿，都没她的胳膊粗呢，长得又漂漂亮亮，文文静静的模样，哪像是会打人的样子。
愈发觉得传闻不可信。
山根妈奇了：“陆嫂子，你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别人这么说你。”
换做是她，早跳脚跟别人理论了。
陆文珺笑笑，伸出食指朝天指了指，又指了指地板，最后指了指自个的嘴道：“我管得了天，管得了地，都管不住别人的一张嘴，别人要说什么那是她们自个的事。”
她为人如何，不是光靠一张嘴去到处说，别人就会认为她是个好的，有句话叫做日久见人心，跟她相处得久了，自然就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了。
山根妈点点头，说：“是这个理。”
她环顾一圈，看沈家的房子打理的清爽干净，院子里虽然不像别家一样种满了瓜果蔬菜，但也是种满了花，看着别有一番趣味。
愈发觉得，人云亦云，陆文珺不像别人嘴里说的那样。
山根妈的目光在客厅里时兴的电器上转了一圈，又落到了四个小孩身上。
她抿抿嘴，有些犹豫地道：“陆嫂子，我想问问你……”
“你说。”陆文珺道。
山根妈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我想问问你，大宝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怎么做啊？”
山根眼馋大宝身上穿的海魂衫很久了，一直缠着让山根妈做。
山根妈没见过大宝穿的海魂衫，只能凭借着山根的比划来做。
缝缝补补她倒是在行，可让她凭空做一件衣服出来，那真是为难她了，做出来的衣服十分不像样，完全达不到山根的要求。
陆文珺想了想，道：“你说的是海魂衫吧？就是蓝白条纹的那件。”
“对对对。”山根妈一拍大腿道，“就是这个。”
陆文珺乐了，说：“这玩意做起来不难，其实就是仿着他们爸的军装，给他们做的一件缩小改良版的衣服。”
她上楼将大宝的海魂衫拿下来，教山根妈怎么做：“其他地方都好做，就是做海军领的时候要记得留一些余地，因为后面要对折……”
山根妈听着连连点头，不好意思地道：“那个，陆嫂子，你现在讲，我也记不住，能不能把这衣服借我回去照着做一件。”
陆文珺摇摇头。
山根妈叹口气，也知道这也是有些为难人家了，她把衣服借走了，大宝穿啥？
陆文珺一看就知道山根妈意会错了，她笑道：“我不答应你，是因为这件衣服是大宝的，要借你的话，得征求大宝的同意。”
山根妈愣了愣，没想到这种‘小事’陆文珺都会征求大宝的意见。
没等她反应过来，陆文珺便举着海魂衫问大宝，说：“大宝，山根他妈妈想借你的海魂衫回去几天，照着做一件，成不成？”
山根本来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的，一听这话，立马眼巴巴地望向大宝。
大宝对海魂衫的新鲜感早就过了，摆摆手道：“成。”
借就借吧，反正陆文珺还会给他们做新的。
大宝可不愁没有漂亮衣服穿呢。
一听大宝愿意借，山根一下蹦起来，说：“大宝，你太好了，明天我请你吃糖。”
大宝一把将他拽下来：“别乱跳，还看不看电视了，挡住我了。”
山根“哦”了一声，乖乖坐好。
看完《霍元甲》，山根妈拿着大宝的海魂衫回到家，就跟山根爸金营长说：“陆嫂子人真好。”
金营长奇了：“之前你不还说人家动手打架，不像个女人样，很粗鲁嘛。”
山根妈噎了一下，说：“这你别管，反正她人就是好。”
山根用力点一下小脑袋，附和道：“我也跟大宝说过，他妈人可好了。”
“是吧。”山根妈拿着海魂衫照着山根比划了一下，“你以后多跟大宝玩，他妈人好，教出来的孩子肯定不会差。”
山根奇怪地看了山根妈一眼，他本来就跟大宝玩的好啊。
一眨眼，就到了过年。
陆文卉是第一次在海岛上过年，在路上看到什么都新奇。
她跟着陆文珺去采买年货回来，盯着路上挂着的大红灯笼，目不转睛。
陆文珺见状道：“怎么了？”
陆文卉摇摇头，说：“我还以为在海岛上过年，跟在内陆过年不一样，没想到居然差不多。”
陆文珺乐了，说：“当然差不多了。”她跺了跺脚，“咱们脚下踩的不也是地面嘛。”
第67章 ‘滴酒不沾’ 忘了跟你说，我刚才决定……
陆文卉笑道：“是我想岔了。”
陆文珺又道：“前年过年, 妈跟陆文丽都过来了，闻鹏和闻巧、闻勇也在，可热闹了, 可惜你不在。”
姐妹俩闲话了几句就到家了。
沈劲迎了上来，接过她俩手里的东西, 还嘀咕一句：“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多吗？”陆文珺左右看了看, 也就随便买了点。
沈劲：“怎么不多, 红纸、鞭炮、糖果饼干、灯笼……你都快把供销社搬空了。”
陆文卉也不理解陆文珺买红纸干嘛, 陆文珺跟她解释道：“每年过年, 我们都会自己写对联, 然后贴在门上。”
陆文珺指着门口的对联道：“这上面的就是大宝和大丫写的。”
陆文卉看着院门上稍显陈旧的对联, 赞道：“写的挺工整的。”
陆文珺笑道：“他们现在字写的愈发好了，要是搁以前你来看, 这字还缺胳膊少腿的。”
大宝鼓起脸道：“妈！”
“好了，好了。”陆文珺道, “不损你们了，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去。”
大宝想了想，说：“吃鱼骨。”
他说的鱼骨是用青鱼的鱼骨头做的一道菜。
在海岛上呆久了, 大宝各种各样的海鲜都吃腻了, 反倒是偏爱一些特色的菜, 这道鱼骨就是。
陆文珺将青鱼的鱼肉片掉, 放在一旁, 准备等会用来打火锅。
留下鱼骨头，用葱、姜、盐、酱油、料酒淹渍二十分钟，下入热油锅炸至酥脆。
炸好的鱼骨金黄酥脆，炕巴炕巴的, 吸收了满满的香料味，让人直流口水，一掰就碎，香酥化渣。
大宝没忍住，伸手拿了一个丢进嘴里，嘎嘣酥脆，他眼睛一亮：“好吃。”
大丫道：“妈，我们能拿一些出去吃吗？”
陆文珺给他们做的衣服都缝了小兜兜，抓一把香酥鱼骨放在兜兜里，玩一会就吃上一粒，不知道多快活。
陆文珺：“可以，但是别学大宝显摆就行。”
大宝不服气：“我哪里显摆了。”
陆文珺斜他一眼：“你不显摆，山根会缠着他妈做海魂衫，你不显摆，上次周家那小孩，会蹲在咱家门口，想吃我做的南瓜饼。”
海魂衫的事，陆文卉知道，但是南瓜饼？
看出陆文卉的疑惑，陆文珺解释道：“大宝有个臭毛病，吃东西不好好吃，就爱当着人家小孩的面吃，把人家馋坏了，一打听是我给大宝做的，就蹲在我家门口，我没办法，就给他烙两个热乎乎的南瓜饼，才把人给打发走。”
大宝还有道理呢：“妈，你不懂，吃东西就要当着人家的面吃才香，我吃一口，他咽一下口水，我又吃一口，他又咽一下口水……”
陆文珺瞥他一眼：“你就显摆吧，下回人家再找上门，我可不帮你收尾。”
沈劲接嘴道：“这么麻烦干啥，下次别给大宝做就成了，省得人家上门找咱们麻烦。”
大宝扁着嘴道：“你真是我亲爸。”
“那不然呢。”沈劲捏起一个香酥鱼骨扔自个嘴里，嚼了嚼，又给大宝后脑勺一巴掌，“瞪着我干嘛，不是要出去玩嘛。”
说完，还不忘跟陆文珺解释一句：“我洗手了。”
这一连串动作，他做的顺手极了。
大宝抓一把鱼骨放自个兜兜里，小宝他们也学着他的样子抓了一把鱼骨，很快，一碟鱼骨就剩一点点了。
大宝喊一声：“我们出去玩了。”
沈劲：“把对联写了再出去。”
小宝扁扁嘴道：“你就会使唤我们干活。”
沈劲：“咱家的对联不都是你们写的，谁让你们之前要把这活揽过去，这就告诉了你们一个道理，没事别往自个身上揽活。”
大丫摇摇头，说：“不跟你贫嘴了，赶紧写完对联，我们要出去放鞭炮了。”
陆文卉在一旁听着乐不可支，跟陆文珺说：“大宝他们真逗。”
她眼里流露出几分艳羡，这才是一个家的生活，这才是过日子嘛。
想想以前，她跟高泉在一起的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苦日子……
陆文卉摇摇头，把杂乱的思绪甩出脑海，撸起袖子跟陆文珺说：“姐，我帮你做饭。”
天气冷了，最适合打火锅了。
陆文珺用两个番茄做了红彤彤、热乎乎的番茄锅底，白嫩的鱼肉片在锅里起起伏伏，不一会就沾染了红色。
涮完鱼肉，再下点肉和丸子还有蔬菜，最后喝一碗番茄汤，全身都热乎乎的。
吃完饭，陆文珺去厨房洗碗，沈劲悄咪咪地跟了进来，说：“我帮你一块洗。”
陆文珺瞥他一眼，这无事献殷勤的样儿：“说吧，啥事。”
沈劲：“你咋知道我有事？”
陆文珺又睨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嘛？
沈劲咳嗽一声，索性直接说了：“我想……今年请卫东来咱们家一块过年。”
卫东？张卫东？
陆文珺愣了一下：“怎么这么突然。”
沈劲叹口气道：“卫东他……无父无母，也没娶个媳妇生个孩子，每年过年都是一个人过的，我看着可怜，想请他过来一块热闹热闹……”
张卫东的身世，陆文珺也略有耳闻，看着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其实挺凄惨的，尤其是这个岁数了还没成家，平时倒没什么，可一到中秋或者过年，这种团圆节日，一个人难免觉得孤寂凄凉。
她一口答应下来：“成啊。”
沈劲眼里透露出喜意，忍不住问：“真的？”
陆文珺乐了：“比珍珠还真。”又道，“对了，他喜欢吃啥菜啊？虽说你跟他关系好，但毕竟是请人家上门做客，总得做点人家爱吃的。”
沈劲想了想，道：“他倒也没啥爱吃的，他跟我不一样，我平时在船上，海鲜吃多了，就爱吃些肉啊蔬菜的，他倒是没什么偏好，海鲜、蔬菜、肉，啥都不挑嘴。”
陆文珺明白，这可能跟张卫东是个孤儿有关，他小时候过得不好，就格外的珍惜食物。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人家就是单纯的不挑食。
沈劲一拍脑门，突然想起来：“对了，唯独有一点，他不爱吃鱼。”
陆文珺奇了，问：“为啥啊？”
沈劲：“他是北方人，以前从没吃过鱼，刚来这边的时候，第一次吃鱼就被鱼刺卡住了，我们给他拍背灌醋，折腾了好一会才让他把鱼刺咽下去，从此他就落下了阴影，再不敢吃鱼了，谁劝都不好使。”
陆文珺：“成，年夜饭我就斟酌着做，尽量少做些鱼。”
虽然张卫东不爱吃鱼，但是她们还是要吃的。
沈劲：“那倒不必，老张虽然不爱吃鱼，但又不是见不得人吃，你正常做就行。”又道，“我提醒你，就是怕你到时候给他夹菜，夹了鱼肉，他不好意思，到时候硬吃下去，又给鱼刺卡住喉咙了。”
陆文珺点头，然后指了指水池里的碗。
沈劲挠挠头：“啥意思？”
陆文珺斜他一眼：“麻烦我办事，你不得表示表示？”
沈劲撸起袖子：“好，我洗我洗。”
陆文珺：“这还差不多。”
有沈劲帮着洗碗，陆文珺没什么事干，突然想起什么，上楼拿了一个包裹，然后在楼梯口喊陆文卉：“文卉。”
陆文卉正在院子里帮修剪花叶呢，听到陆文珺喊她，忙应一声：“姐？”
陆文珺招手：“你上楼一下。”
陆文卉把剪刀放下，在院子里把手洗干净，用衣摆擦了擦手，才上楼，问陆文珺：“姐，你找我干啥？”
陆文珺拉着她进自个房间，把包裹递给她，说：“你打开看看。”
陆文卉有些疑惑，但还是听陆文珺的话，乖乖打开了包裹。
包裹一打开，就露出里面一套崭新的浅粉色连衣裙。
陆文卉展开一看，连衣裙的领子是当下最流行的苹果领，上半身是衬衫样式，下半身的裙子足足长到脚踝上方，裙摆带有一些褶皱，想必走动起来如水波流动一样好看，再一摸布料，柔软舒适，实在是一条漂亮的裙子。
陆文卉有些怔愣：“这是？”
陆文珺道：“给你的，你来这也快半年了，老是穿以前那些旧衣服怎么行，新年新气象，总该换些新衣服了。”
陆文卉不知道陆文珺准备这条裙子花了多少时间，但看那时兴的样式，就知道她肯定费了大功夫，她眼眶微微湿润，喊了一声：“姐……”
陆文珺摸了摸她的秀发，将一缕碎发捋到了脑后：“我妹妹长得这么漂亮，就该穿这样漂亮的裙子，行了，快换上吧。”
陆文卉“嗯”了一声，脱下旧衣服，把新裙子换上，然后转了一圈，问陆文珺：“好不好看。”
陆文珺单手支着下巴打量一会，说：“好看是好看，但好像还差点什么。”
她眼睛一亮：“有了。”
她让陆文卉坐在梳妆台前，用纤细的手指将陆文卉的头发从两侧分出适量，轻轻地拢向脑后，用一个发卡别住，再小心地调整着两侧头发的位置，让它们对称而完美地垂落在脸颊两旁。
陆文珺满意地点点头：“嗯，这样就差不多了。”
陆文卉有些忐忑：“好看吗？”
“好看。”陆文珺笑道。
陆文卉有些不自信：“真的吗？”
陆文珺道：“不信，你对着镜子看看。”
陆文卉站在全身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会摸了摸袖子，一会摸了摸裙摆，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镜子里的人，这么漂亮，这么时尚大方，真的是自己吗？
陆文卉不由自主地摸上袖口的袖扣，抿了抿嘴。
以前跟高泉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允许自己穿这么亮眼的颜色，更不允许自己扎这么好看的头发。
他只允许自己穿那种灰扑扑，十分保守的衣服……
弄得她一度很不自信，觉得自己整个人也像身上穿的衣服一样，灰扑扑的……
陆文珺见陆文卉站在镜子前，发愣了好一会，忍不住问：“怎么，不喜欢吗？”
陆文卉摇摇头，眨眨眼睛，逼退眼眶里的湿意：“不，我很喜欢。”
陆文珺满意地笑了：“喜欢就好，这还只是冬装，等到了夏天，我再给你做其他漂亮的裙子。”
这条裙子漂亮虽漂亮，但毕竟是冬装，还是稍显臃肿了一些。
陆文珺都盘算好了，等天气暖和一点，就给陆文卉做一条短袖，裙摆在膝盖上方的裙子，陆文卉皮肤白，身材也好，穿上那样的裙子一定好看。
陆文卉笑着答应了，说：“好，到时候做两条，姐你一条，我一条。”
“成。”陆文珺道，“到时候咱俩穿姐妹装，羡慕死别人。”
姐妹两个相视一眼，噗嗤笑了出来。
她俩下了楼，大宝他们一看陆文卉身上穿的裙子，忍不住“哇”了一声，说：“三姨，你好漂亮啊。”
陆文卉以前挺不自信的，要是别人这么夸，她肯定说，哪里，还好，诸如此类的话。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能大大方方地接受和欣赏自己的美丽。
闻言便笑着道：“你们妈给我做的，好看吧。”
二丫贴到两人身边，挨着陆文珺嘟嘴撒娇道：“妈，你偏心，就给三姨做衣服，不给我们做。”
大丫也贴过来：“就是，你还给三姨梳头发了，不给我们梳。”
小宝：“自从三姨来了，你就只疼三姨，不疼我们。”
陆文珺乐了，故意逗他们道：“谁让你们三姨比你们长得漂亮可爱，我多疼她一点也是正常的。”
大宝搓了搓自个的脸，道：“谁说的，我就不漂亮可爱嘛。”
陆文珺捏一把他的小脸，说：“你可爱在哪，一天天的，就知道惹我生气。”
大宝嘻嘻一笑，坚决不承认-
到了除夕那天，下午四点钟，张卫东就上门了。
他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门：“老沈，嫂子，我来了。”
陆文珺正在忙着准备做年夜饭的食材，听到张卫东喊人，她离不开，便使唤在一旁帮忙择豆角的二丫：“去，给你张叔叔开门。”
二丫点了点头，小跑着去给张卫东开门，两个小辫儿一甩一甩的。
给张卫东开了门，她还脆生生地问了声好：“张叔叔，新年好！”
可爱极了。
沈家这四个孩子，看着就跟别人家的不一样。
张卫东不是没见过小孩，海岛上到处都是满地乱跑，皮肤晒的黢黑黢黑，鼻子下面挂着两条长长的鼻涕的小孩。
而沈家这四个小孩呢，不管啥时候见到，衣服都是整洁干净、不带补丁的，指甲更不像其他小孩一样带着脏泥，而是修剪得干干净净。
张卫东忍不住笑道：“新年好。”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给二丫，“给你红包。”
二丫眼睛一亮，大大方方地接过红包，揣到兜里，说：“谢谢叔叔，祝叔叔新的一年，万事顺利，步步高升。”
步步高升，就是祝他往前更进一步嘛，这话张卫东爱听，要不是没带多余的红包，他都想再给二丫一个了。
张卫东进了屋，见客厅里只有大宝他们三个小孩在，给过红包后，问：“你们爸妈呢？”
大宝说：“妈在厨房准备年夜饭呢。”
小宝接嘴道：“爸去供销社买酒了，说难得的好日子，要跟叔叔你喝两杯。”
张卫东乐了，晃了晃手上提的两壶酒，说：“买啥啊，我带着呢，战友送的，正宗的老窖。”
他张卫东可是懂礼数的人，肯定不会空手上门。
除了老窖，他还带了糕点水果呢。
沈劲正好回来，听到这一句：“没事，酒还怕多嘛，你带的是白酒，我买的是黄酒，今天咱俩喝个不醉不归。”
陆文珺知道张卫东上门，肯定要跟沈劲喝两杯，早就准备好了一些下酒菜。
她从厨房出来，端了一碟花生，一碟炒小鱼仔放在桌上，说：“喝归喝，别吐家里了，我可不帮你俩收拾。”
张卫东摆摆手，说：“嫂子，你就放心吧，我的酒量还是杠杠的。”又道，“你还是担心担心老沈，他吐的可能性比较大。”
沈劲一听，不服气了：“你说谁酒量不好呢。”
“说你，咋了。”张卫东道，“要是不服气，咱俩来比一比。”
“嘿——”沈劲撸起袖子，“比就比。”
两人坐在饭桌上，面对面的，喝起酒来了。
陆文珺知道劝不住，只能多做些下酒菜，希望他俩垫垫肚子，少喝点酒，别没等吃年夜饭就醉了。
她从五斗橱里拿了两个巴掌大的鱿鱼出来，给小炉子生了火，将鱿鱼放在上面炙烤。
鱿鱼一接触到炽热的炭火，便发出“嗞拉嗞拉”的响声，散发出碳烤独有的香味。
烤好的鱿鱼一点调料也不加，就已经非常美味了。
等鱿鱼不那么烫了，陆文珺用手将鱿鱼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再配上一碟酱油，让陆文卉帮忙端出去。
陆文卉一手端着鱿鱼丝，一手端着酱油碟，走到沈劲和张卫东跟前，说：“姐夫，这是鱿鱼丝，给你们下酒用的。”
沈劲已经有点喝高了，脸颊浮起两抹红云，大着舌头道：“好、好。”
他想接过酱油碟，但是眼睛花了，没拿稳，酱油反倒往外洒了几滴。
张卫东也大着舌头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又道，“我来吧。”
说着，他接过酱油碟，倒是比沈劲好些，稳稳当当的。
张卫东将酱油碟放在桌上，朝陆文卉点点头，说：“谢谢啊。”
张卫东身型高大健壮，长得也是五大三粗的模样，说起话来，也是粗声粗气的，要搁平时，陆文卉最怕这样的人了。
可陆文卉想起陆文珺跟她说过，这是沈劲的战友，家里没人了，所以来她们家过年，觉得怪可怜的，又想起陆文珺叮嘱过，以后不能再见人就躲，不说话了。
便抿着嘴儿，朝张卫东笑了笑，温声道：“不客气。”
她的声音如同甜美的琴音，流畅而动听，就像一根羽毛划过心底。
张卫东一愣，不由自主地抬头一看。
这一看就愣住了。
陆文卉长得十分甜美漂亮，瓜子脸犹如盛开的桃花，粉白中透着淡淡的红晕，弯弯的眉毛犹如一弯新月，小巧精致的琼鼻，眼眸犹如一湾宁静的湖水，清澈而明亮。
盯着他看的时候，仿佛他整个人影都倒映在了她的眼睛里。
跟陆文卉目光交融的一刹那，张卫东的心里仿佛有一只小鹿突然苏醒，在胸腔里横冲乱撞，心口砰砰直跳。
他突然有些拘谨，挺直了背，咳嗽一声，嗓音变得更有磁性，又说了一句：“谢谢。”
陆文卉有些懵圈，这人不是已经道过谢了吗？
不过……她还是抿嘴笑了笑，又道：“不客气。”
说完，陆文卉转身就想走，想继续去厨房帮陆文珺打下手。
张卫东见她要走，眼珠子乱转，赶紧找话题：“那个，这鱿鱼丝味道真好，是你烤的吧，手艺真不错。”
陆文卉眨巴眨巴大眼睛，他不都没吃吗，怎么知道鱿鱼丝味道好？
“不是我烤的，是姐姐烤的。”又道，“你尝尝吧，我姐厨艺好，味道肯定不错的。”
张卫东捏起一根鱿鱼丝塞进嘴里，嚼了嚼。
光顾着盯着陆文卉看了，他完全没尝出鱿鱼丝是什么味儿，但不妨碍他对着鱿鱼丝大夸特夸：“哎呀妈呀，这鱿鱼丝可真好吃，我吃着比饭店大厨做的都好。”
又竖起大拇指道：“嫂子的厨艺真棒，看来我今天真是能一饱口福了。”还不忘夸陆文卉一句，“你是嫂子的妹妹，你也是个好的。”
话音刚落，张卫东就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这都说的啥啊。
陆文卉也有些哭笑不得，便道：“那你们慢慢吃，我先去厨房给我姐打下手了，等会还有好吃的等着你们。”
她瞥了一眼桌子底下的空酒瓶，说：“少喝点酒，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张卫东点头如捣蒜：“好，好。”又道，“也就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平时都是滴酒不沾的。”
陆文卉笑弯了眼，刚才谁要跟姐夫拼酒来着。
不过她没有戳穿张卫东，只是笑着对他点点头，然后进了厨房。
张卫东盯着她的背影，眼珠子就跟黏在上面似的，不舍得离开。
直到陆文卉关上了厨房门，他才依依不舍地挪开眼睛。
沈劲刚才醉意上头，打了一会盹。
现在清醒了，一拍桌子，说：“再来，喝！”
张卫东拿起酒瓶，给他满上一杯：“喝。”
沈劲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看向张卫东面前的杯子，说：“你咋不喝啊？”
张卫东正了正身子，面色严肃地道：“忘了跟你说，我刚才决定戒酒了。”
第68章 捧杀 夸=大亏
沈劲：“？？？”
这什么毛病？
张卫东啥时候戒的酒, 他怎么不知道。
可不管他怎么劝，接下来张卫东怎么也不肯喝酒，可以说是滴酒未沾。
沈劲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来不及等他细琢磨，就准备开席了。
今年的年夜饭, 因为有陆文卉和张卫东在, 所以陆文珺做了满满一桌, 而且寓意吉祥。
有皮黄肉白、肉质细腻的白切鸡, 寓意大吉大利。
蒜蓉粉丝虾, 粉丝绕一圈围成一个鸟窝形状, 上面点缀着蒜蓉和开背虾, 寓意腰缠万贯。
红烧猪蹄，软烂入味的猪蹄上了一层好看的酱色, 寓意着就手发财。
糯米、花生、红枣、桂圆、枸杞、葡萄干、核桃仁、白糖蒸的八宝饭，寓意日子过的甜甜蜜蜜, 蒸蒸日上。
白灼大虾、清蒸鲈鱼……
一共做了八道菜，一摆上桌，四个小孩“哇”的惊呼出声。
小宝说：“妈，这么多菜, 咱吃得完吗？”
陆文珺说：“吃不完就留着明天吃, 天气冷也放不坏, 这剩菜也有说头呢, 有些人家还会故意吃年夜饭的时候剩一些菜, 最好是鱼，这样寓意着年年有余。”
小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大宝吸了吸饭菜的香味，说：“小宝你瞎担心，妈做的菜这么好吃, 咱们怎么可能吃不完。”
说着，他就眼巴巴地盯着陆文珺，说：“妈，我们可以开饭了吗？”
陆文珺乐了，说：“去喊你爸和张叔叔过来，就可以了。”
大宝哒哒哒地跑到沈劲和张卫东旁边，看了眼小桌上的几个空碗和地上东倒西歪的空酒瓶，说：“爸，张叔叔，你们怎么吃这么多下酒菜，喝这么多酒啊，等会还有肚子吃年夜饭嘛。”
张卫东说：“怎么没有，不信你问问你爸，平时我俩在部队的时候，一顿能吃小半桶饭，这点东西对我们来说小意思啦，我还觉得吃了开胃，等会能吃更多呢。”
“小半桶饭？”大宝瞪大了眼睛，“张叔叔，你吹牛吧。”
张卫东乐了，说：“不信，等会我吃给你看。”
沈劲：“你别搁我儿子面前瞎吹了。”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七点半了，春节联欢晚会八点就放了。
赶忙打开电视机，唰的一下，先是雪白的屏幕，然后跳出画面。
大丫兴高采烈地拍手道：“好哦，看春晚咯。”
今年是八三年，今年的春节联欢晚会跟往年都不一样，往年都是采取茶话会模式，今年的节目可就丰富多彩多了。
有猜谜、相声、诗朗诵、黄梅戏、唱歌、小品，甚至还有哑剧，节目单一早就通过报纸刊登或者收音机播报出来了，所以守在电视机前的观众还真不少。
大宝他们一听说今年的春晚节目这么精彩，都跟小伙伴们说好吃完年夜饭不出去玩了，要呆在家里看春晚呢。
今年也是家里买了电视机的第一年。
往年都是通过收音机收听春节联欢晚会，今年不一样了，今年能在电视上收看，更能一睹唱歌跳舞演小品的演员们的真容。
别说四个小孩了，就连陆文珺和沈劲都期待不已。
现在才七点半，离八点钟放春晚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沈劲说：“咱们先吃吧，边吃边看，吃得更香呢。”
这一桌美味的饭菜，看得他都馋了。
陆文珺嗔他一眼：“你就不怕光顾着看节目，尝不出饭菜是个什么滋味？”
大宝突然咯咯直乐。
二丫奇了，问他：“大哥，你笑啥啊？”
大宝又噗嗤笑了一声，说：“我觉得妈说得对，爸肯定光顾着看人家演节目，吃不出饭菜是什么味道了，到时候我偷偷把他碗里的饭舀走，他就着个空碗吃，估计都发现不了。”
沈劲给他后脑勺一巴掌：“出息了你，还知道整蛊你老子我了。”
大宝扭头看向陆文珺，告状道：“妈，爸打我，他过年打孩子，你快管管他。”
陆文珺斜他一眼，说：“你怎么不问问你爸，为什么就打你，不打小宝，也不打大丫、二丫。”
大宝看向沈劲，眼睛里满是疑惑。
沈劲嗤了一声，说：“因为你欠揍，而且你还呆。”又道，“同样的法子，小宝肯定也想到了，但他就不会说出来，他只会闷声去做，你就跟他反着来，做之前先知会我一声，我能不揍你嘛。”
大宝小脸一呆，看向小宝：“真的吗？”
小宝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爸说的，我可没说。”
大宝上去掐他的脸：“好啊，沈修竹，你真是蔫坏蔫坏的。”
小宝灵活地躲开，然后朝他做了个鬼脸：“是你自己笨，白挨爸一巴掌了，看你长不长记性。”
他俩你追我赶，绕着屋子跑了好几圈。
这都是他俩的日常了，就连陆文卉也是见怪不怪。
可张卫东却是第一次见，把他看的乐不可支，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沈劲奇了，说：“你笑什么啊。”
张卫东：“我没想到你平时在家是这样跟你家的几个孩子相处的，这也太逗了。”
沈劲平时在部队训练新兵，那是要多严格有多严格，私下里，新兵们还给他封了一个‘冷面阎王’的称号，可见有多怕他。
沈劲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说：“这哪里逗了，也就是我脾气好，换个爸爸，早把他俩的屁股给打开花了。”
张卫东笑着摇摇头，说：“你也就是说说而已。”
他哪里看不出来，沈劲把四个小孩都当作宝贝似的放心上宠。
张卫东啧声道：“你要是对新兵们，有你对自家孩子一半好就差不多了。”
沈劲：“这你就不懂了吧，对他们严格，是为了他们好，上了战场，刀枪无眼，平时多流汗，总比关键时刻流血要强。”
他对那些刚入伍的新兵严格，才是真的将他们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
有些带兵的人的想法跟他截然相反，就好比之前跟黄德彪走得近的三团的金团长。
团长都是要亲自带兵的，而金团长光顾着自己安逸，操练新兵时不下苦功夫，这样他自己也能少费点心思。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那个团的士兵，也都跟着金团长学，一个个的，懒懒散散，没个正形，也就是现在比以前太平多了，不然拉到战场上，也是做炮灰的料。
可即便没战事，平时也有三军大比武、各种各样的比赛，每回三团的士兵都是倒数第一名。
而被沈劲‘痛下毒手’操练的士兵呢，累是累了点，但回报也不少，这回新兵大比的冠军，就出自沈劲带的一团。
张卫东主要管后勤那一块，平时不带兵，自然理解不了沈劲的用心良苦，只是摇摇头道：“我说不过你，还是先吃饭吧。”
他尝了一块红烧猪蹄，因为放了辣椒，尝起来香辣软糯，却一点也不腻味。
猪蹄经过红烧后，色泽红亮诱人，口感软糯而有嚼劲，皮的部分肥而不腻，入口即化，肉则鲜嫩多汁，饱含着浓郁的红烧酱汁味道，每一口都令人回味无穷。
张卫东眼睛一亮，不由得对陆文珺竖起大拇指：“嫂子，你这厨艺，真是绝了。”
原本以为，尝了几道下酒菜后，他就对陆文珺的厨艺有了几分了解，没想到完全是低估人家了，这道红烧猪蹄做的，肥而不腻，堪称极品。
张卫东继续尝了蒜蓉粉丝虾，又用白切鸡蘸了陆文珺用小青桔和香菜、酱油、醋等调料调的带点酸甜口味的酱汁，真是样样都好吃。
吃得他差点泪流满脸，忍不住跟沈劲说：“早知道嫂子的厨艺这么好，我就该天天来蹭饭的。”
陆文珺笑道：“只要你有空，欢迎常来。”
张卫东眼睛一亮，说：“嫂子，这可是你说的啊。”
陆文珺“嗯”了一声，笑道：“我说的。”
沈劲一边剥虾，一边头也不抬地道：“可拉倒吧你，你要是天天都来，就你那饭量，不得把我们家吃穷啊。”
张卫东切了一声，说：“我是那种不懂礼数的人嘛，吃了嫂子做的饭，我肯定要给嫂子送礼的嘛。”
又看向陆文珺，问她：“嫂子，你喜欢什么布料或者护肤品，我有战友在沪市，听说那边百货大楼卖的布料和护肤品又时兴又全，到时候我帮你带。”
沈劲将剥好的虾蘸了蘸酱油，凑到陆文珺嘴边，说：“用你献殷勤？当我不存在啊。”
陆文珺就着他的手将虾肉吃了，软嫩弹牙的虾肉带着一点酱油的咸香，好吃极了。
张卫东瞥了他俩一眼，啧啧嘴，这恩爱秀的。
他说：“你的那份是你的那份，我的那份是我的那份，不一样，你别拦着我孝敬嫂子。”
沈劲：“行吧。”又跟陆文珺说，“他来我们这边驻扎前，在好几个地方呆过，认识的人确实不少，想要东西，就托他带，甭跟他客气。”
陆文珺笑笑，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她想了想道，“我这倒也不缺别的，就是缺一些护肤品，你看着帮我带呗，这边风大，海风刮得人生疼，太阳又晒，皮肤怪干燥的，不抹油总觉得脸要裂。”
她道：“要是有小孩用的，你也帮我捎点，我给大宝他们擦擦。”
大宝皱着小脸道：“我才不擦呢，我又不是小女孩，小女孩才擦脸呢。”
陆文珺：“不擦就不擦，到时候你脸裂了别找我。”
大宝一呆，说：“那我还是擦吧。”
上前拽住张卫东的衣角，撒娇道：“张叔叔，给我带擦脸的。”
张卫东摸了摸这小子的头，说：“我记着的，不会忘嘞。”又看向陆文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妹妹，你呢，你要啥。”
妹妹？
叫谁呢？
陆文卉正安安静静地吃饭呢，她餐桌礼仪一向很好，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猛地被张卫东叫到，不由得愣了一下，说：“你叫我？”
张卫东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说：“对，就是叫你，你想带啥，我帮嫂子带的时候一块帮你带了。”
“等会。”沈劲打断他，斜眼道，“你叫谁妹妹呢？”
张卫东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你跟我见外啥呢，你和嫂子的妹妹，不就是我的妹妹。”摆摆手，“都一样，都一样。”
他看向陆文卉，眼里带着几分期盼，说：“妹妹，说吧，你想带点啥，只要不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东西，我都给你找来。”
陆文卉抿嘴笑笑，说：“谢谢，不过不用了，我这什么都有。”
张卫东急了，说：“不行，你再仔细想想，肯定有缺的，头花？布料？果脯？或者跟嫂子一样的护肤品？”
陆文卉缓缓摇头。
陆文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张卫东。
眯了眯眼睛，总感觉有几分古怪。
张卫东还想再说什么，被大宝打断了。
大宝正舀着八宝饭吃得香甜，突然一抬头，看到电视上已经开始播春节联欢晚会了，连忙道：“快看，放春晚了。”
被大宝一打断，张卫东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有点不甘心地又看了陆文卉一眼，泄气地用勺子戳了戳空碗。
大宝可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招呼着小宝他们快点看春晚。
春节联欢晚会的开幕式结束后，就是主持人代表大家给全国人民拜年，紧接着是烫着时髦卷发，穿着长袖上衣，黑色长裙的李谷一老师上台唱《拜年歌》。
她的歌声嘹亮，如黄莺出谷般婉转悦耳，又似潺潺流淌的清泉，喜庆的歌词充满着节日的氛围：“过了那个三十是新年呐，男女那个老少都欢喜呐……”
二丫忍不住打起拍子，跟在后面唱了起来。
她的嗓音虽然不如李谷一老师的大气舒展，但是稚嫩清脆，别有一番韵味在里头。
张卫东：“哟，二丫唱的挺好听的嘛，以后说不定能当个歌唱家嘞。”
二丫羞的用两只手捂住脸，说：“张叔叔你就知道调侃我。”
小宝伸出一根食指比在嘴前，“嘘”了一声说：“你们小点声，开始猜谜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电视机里的主持人道：“从上至下，广为团结，打一个字。”
主持人眨眨眼睛，俏皮地道：“电视机前的观众们，你们猜一猜，是什么字呢？”
大宝单手支着下巴，鼓着小脸道：“我想想，从上至下，从上至下……”
他摸了摸头，哭丧着脸道：“我猜不出来。”
又扭头看向小宝，问：“小宝，你猜出来了吗？”
小宝摇摇头说：“猜不出来，太难了。”
他瞥见陆文珺嘴角带笑，灵机一动，道：“妈，你是不是知道谜底了。”
陆文珺点头，笑道：“谜底就是座。”
她取来一张纸和笔，写下‘座’这个字，说：“你们看，从上至下的意思就是，‘从’字登上‘至’字的下半部分，也就是从加上土等于坐，而广为团结的意思呢，就是‘广’字与‘坐’字结合，那是不是就是‘座’字了？”
她这么一说，答案立马明朗了。
大丫盯着纸上的‘座’字看了一会，说：“确实是‘座’字呢。”又道，“还是妈聪明。”
陆文珺笑道：“我不是聪明，是比你们学得多罢了。”她继续延申道，“这道谜语，说白了考的就是汉字的结构，汉字博大精深，就好比——”
她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夸’字：“你们看，这是什么。”
大宝说：“这是‘夸’。”
说完，挺起小胸脯，一副等着陆文珺夸奖的小模样。
陆文珺接着道：“对，就是夸。”她指着纸上的‘夸’字，“你们看，这个‘夸’字，上下一拆解，就变成了什么字？”
小宝立马道：“是‘大’字和‘亏’字！”
陆文珺笑了笑，道：“不错，‘夸’字可以上下拆解为‘大’、‘亏’这两个字，这意味着，如果有人无缘无故地对你大夸特夸，那说明你就要吃大亏了。”
沈劲盯着纸上的‘夸’字看了一会，跟张卫东对视一眼，两人都品出了几分别的意味。
大宝他们还是小孩，可能不太明白陆文珺话里的意思。
但沈劲和张卫东不一样，他们在部队摸爬滚打十来年了，部队也不是完全的与世隔绝，该有的人情世故那肯定不会少，他们可太理解陆文珺说的这个‘夸’就等于大亏了。
孩子们都大了，陆文珺不介意再教他们点别的：“所谓夸为大亏呢，其实还有另一个解释，有一个词叫做‘捧杀’，有些人见不得你好，但他不会当面挑出你的毛病，反倒是对着你大夸特夸，别觉着他是为了你好，其实他是想让你盲目自信，看不清脚下的路，摔一个跟头。”
四个小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就连陆文卉也在一旁仔细琢磨。
就闲话的这一会功夫，谜语就已经猜到第三个了。
大宝还嘟囔道：“妈，都怪你，害我们没听到第三个谜语。”
张卫东心说，你们妈教你们的，可比什么第三个谜语有用实在多了。
第三个谜语是制定人口政策，打一四字成语。
主持人很快就把谜底揭晓了，这个四字成语就是国计民生。
然后来到了第四个成语，主持人拿着话筒道：“镜子里面照着人，打一字。”
这个是所有谜语里面最简单了。
大丫听完咯咯直笑，立马就猜了出来：“谜底是入！”
镜子会把‘人’照反过来，那不就是‘入’嘛。
陆文珺不吝夸奖：“咱家大丫真聪明。”
小宝在纸上写下‘人’字，然后左右看了看，摇摇头，说：“这谜语出的不太严谨，这‘人’反过来，不还是‘人’嘛。”
沈劲：“举国欢庆的日子，大家一起同乐嘛，倒也不必那么严谨。”
小宝点点头，觉得沈劲说的是，有些时候，也不用这么揪着不放。
大家开心最重要嘛。
主持人现场挑了几个观众猜谜语，因为谜语简单，很多观众都猜了出来，得到了节目组准备的小礼品。
看得大宝眼红，气呼呼地握拳道：“我也想去现场看春晚，我也要猜谜语得小礼品。”
沈劲说：“格局大点，去现场看春晚有啥用，你咋不直接上春晚。”
大宝：“我倒是想，人家倒是愿意请我啊。”然后认真思考了起来，“如果我上春晚了，那我要表演什么节目啊，唱歌？跳舞？还是演小品？”
沈劲接嘴道：“表演被我揍。”
大宝嫌弃地看他一眼：“你还想当着全国人民的面打我的屁股。”做了个鬼脸，“你想得美。”
沈劲招手：“你过来，凑近一点，看我是不是真想得美。”
大宝连忙躲到陆文卉身后，说：“爸，你别闹，演下一个节目了。”
他现在学乖了，知道陆文珺护不住他，还有很大的可能性站在沈劲那边，那还是躲在陆文卉身后保险多了，反正他爸怎么也不会对三姨动手的。
陆文卉朝沈劲笑笑，说：“姐夫，大宝还是个孩子呢，你别跟他计较。”
沈劲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说：“出息。”
除夕夜就在吃吃喝喝和看春晚中过去了。
十一点五十九分，电视机里的主持人站在绚丽的舞台中央，满脸笑容，眼中闪烁着激动与期待，声音沉稳而有力，清晰地回荡在整个演播大厅以及无数观众的家中：“现在，让我们倒计时。”
“十、九、八……”
随着倒计时的开始，每一个数字都如同敲响的鼓点。
电视机前，陆文珺等人也不由得跟着主持人的脚步倒数：“六、五、四……”
主持人的表情越发庄重，声音也越发激动昂扬：“三、二、一！”
当最后一个数字落下，春晚现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五彩斑斓的烟花瞬间在世界各地绽放，如同璀璨的星空降临人间。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喜悦与幸福在每一个人的脸上绽放，新的一年在这热烈的氛围中正式到来。
陆文珺笑望着沈劲，说：“新年快乐。”
沈劲弯起嘴角，说：“新年快乐。”
四个小孩在屋里蹦蹦跳跳：“新年咯，新年咯！”
陆文卉看着窗外的烟花，眼睛里仿佛也倒映了烟花的影子。
张卫东是头一回这么热闹地过一次春节，大家一起吃饭，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一起猜谜，一起倒计时……
打他记事以来，就从未有过的经历，仿佛在这一天都圆满了。
他一个大男人，身子微微颤抖，若不是当着大家的面，怕沈劲笑话他，他都要哭出来了，不过还是用手背拭了拭眼角。
过年，真好啊。
第69章 你小子 我把你当好兄弟，你居然想当我……
过完年还在放寒假, 陆文珺和四个小孩都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再起床，沈劲就不行了，部队没有放假这一说, 即便年三十都得站岗。
所以，大年初三的一早, 他便去了部队。
晨曦微露, 清脆的军号声就如同一道军令, 拉开了晨练的帷幕。
战士们迅速从各个角落奔赴集合地点, 他们身着笔挺的军装, 身姿挺拔如青松, 神情庄重而肃穆。
随着沈劲一声铿锵有力的口令, 整齐的脚步声轰然响起，如同夏日的惊雷。
队列训练中, 战士们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手臂摆动高度精准一致, 步伐的跨度整齐划一，每一个转身、每一个立定，都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从远处望去, 仿佛是一部精密的机器在运转, 展现出高度的纪律性和团队协作精神。
从天刚蒙蒙亮, 到中午大太阳升起, 操场遍布战士们的汗水，却无一人喊苦喊累。
时间差不多了，沈劲站在高台上，脸庞轮廓分明, 浓眉下一双深邃的眼睛犹如鹰眼般锐利：“好了，早上的训练就到这里。”
战士们这才泄下一股劲，拖着沉重的步伐往食堂、宿舍的方向走去。
沈劲活动一下筋骨，单手撑在高台上，一跃而下，操练一早上，别说士兵们赶着去食堂，他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
下午有会要开，而且他要上台发言。
他一边走，一边打着腹稿，在心里列出一二三，免得下午发言的时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快到食堂的时候，突然被叫住了：“老沈！”
沈劲扭头一看，是张卫东：“咋了，走，一块吃饭去。”
张卫东：“不急，食堂的饭少了谁的都不会少咱俩的。”他搓搓手，“我跟你打听个事呗。”
沈劲瞥他一眼：“你不急我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张卫东翻白眼：“少吃一顿又饿不死。”
“多吃一口还胖十斤呢。”沈劲一边怼他，一边往食堂的方向走，“有啥事，边走边说，食堂是少不了咱的饭，但是去晚了就没好菜吃了啊。”
张卫东：“你还怕没好菜吃啊，炊事班那些人的厨艺，哪比得上嫂子的。”
沈劲笑笑没接话，这用心的跟不用心的，那肯定不一样。
陆文珺做的菜，跟炊事班的炊事兵们做的菜，其实光从味道上来说，没啥太大的差别。
但炊事兵们可不会考虑别的，一日三餐就按着食堂菜单做，该是啥菜就是啥菜。
陆文珺却会考虑到，天气热了，煮一些冷面，黄瓜粉丝拌鸡肉这样凉爽的菜，而不是煮那些热乎乎的菜，比如说红烧肉、炖排骨啥的，好吃是好吃，可油腻腻的，吃两口就吃不下了。
有媳妇就是好啊~无论是吃穿住行，都不用他操心。
去食堂档口打好饭，沈劲端着餐盘跟张卫东面对面坐下：“说吧，想跟我打听啥事。”
张卫东眼神飘忽，拿起筷子在蒜苔炒腊肉里挑挑拣拣：“也不是打听，就是随便跟你聊两句。”
沈劲斜他一眼：“少来，有事说事，扭扭捏捏的，这像你吗？”
张卫东：“就是……除夕那天我去你家吃饭的时候，看到嫂子的妹妹了。”他顿了顿，“你不是说嫂子的妹妹挺跋扈的嘛，看着不像啊。”
又腼腆，又文静，哪里像个飞扬跋扈的性子，更别说长得还漂亮了。
沈劲愣了一下：“你说的是文卉吧。”
他一拍脑门：“你弄错了，文珺有两个妹妹，我跟你提过的，性子有点左的是文珺的二妹文丽，而你除夕那天在我们家碰到的是她的三妹文卉。”顿了顿，“她三妹出了点事，所以在我们家暂住一段时间。”
之前陆文丽过来探亲的时候，搅风搅雨的，沈劲跟张卫东闲话的时候，不免吐槽了两句，所以张卫东就认错了。
沈劲瞥他一眼，说：“好端端的，你打听这个干啥。”
“没有，我就随便打听两句。”张卫东道。
“少来。”沈劲道，“你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老实交代，打听文卉干嘛。”
张卫东黢黑的脸一红，磕磕巴巴地道：“也、也没啥，就是觉得，她挺好看的。”
沈劲刚吃一口饭，差点卡在了嗓子眼里：“你别跟我说，你看上文卉了？”
张卫东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给自己一巴掌：“差点忘了你跟我说过，嫂子的两个妹妹都结婚了，算了，当我没问。”
沈劲饭也不吃了：“等会，等会，我再确认一遍，你真的看上文卉了？”
张卫东斜他一样：“是又咋滴。”又道，“也就是你，我才说的，换做别人，我才不说呢。”
看上有夫之妇，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他虽然喜欢陆文卉，但不代表他要插足别人的婚姻。
想着，张卫东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他活了三十五年，还是头一次遇见让自己心动的人。
可偏偏天公不作美……
他这棵老树难得开花，这下倒好，立马就枯萎了。
沈劲仔细打量他两眼，把筷子一放：“你跟我说说，你看上文卉啥了？”
张卫东挠挠头：“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她给我的感觉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又道，“真要形容的话，就是心动的感觉吧，你不知道，那天我在你家，一看见她我的心脏就砰砰直跳。”
沈劲是过来人，拍拍他的肩膀：“明白，我刚碰见你嫂子那会，也是一看她心就跳，那会我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呢，差点上医院检查了。”
沈劲又道：“你……真的想跟文卉处对象？你到底咋想的，跟我说说呗。”
张卫东叹口气道：“算了，你别问了，问了也是白问，人家都结婚了……”
沈劲：“没结婚啊。”
张卫东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等会，你不是说嫂子的妹妹们都结婚了嘛，我还记得你说过，嫂子的二妹都生了一儿一女，嫂子的三妹也是结婚几年，估计马上就要生孩子了。”
“是啊。”沈劲点点头，“我是说过，但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张卫东听话听音，迟疑地道：“你的意思是，陆文卉她离婚了？”
沈劲瞥他一眼：“不然呢，实话跟你说，文卉在我们家都住了半年多了，她要是结婚了，哪家的丈夫和婆婆能同意她在姐姐家住上半年？”
张卫东仿佛被巨大的惊喜砸中，欣喜若狂：“你说真的？”
“嗯。”沈劲瞥他一眼，“所以我反复问你，是不是真的看上文卉了。”
张卫东连连点头：“真的，真的。”
沈劲：“我再跟你说一遍，文卉离过婚。”
张卫东说：“我知道啊。”他抿抿嘴，“我又不是在意那些的人，我看中的是她这个人，她以前有过怎样的经历，我不在乎。”
沈劲斜眼道：“好啊，你小子，我把你当好兄弟，你居然想当我妹夫？”
张卫东白他一眼：“这话该我说吧，姐夫？”
“去你的。”沈劲从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八字没一撇的事，你就开始占我的便宜了。”
玩笑话说过，沈劲顿了顿，道：“说归说，笑归笑，我还是再提醒你一句，文卉有过一段失败的感情经历，如果你想追求她，那你的态度必须认真端正，不然我跟你嫂子，肯定不会放过你。”
张卫东严肃认真地道：“你放心。”又舒口气，“从你这里听说文卉目前是单身，我总算是放心了。”
“什么文卉，那是我跟你嫂子叫的，麻烦你喊全名，陆文卉，成？”沈劲道。
“知道了，知道了，陆文卉，陆文卉，行了吧，一个称呼，你在这里跟我婆婆妈妈的。”张卫东脸上带了点笑意，表情也舒展不少，“你都不知道，这事搁我心底放了好几天了，其实吧，陆文卉她离婚的事，我隐约也猜到了一点。”
沈劲挑眉道：“这话怎么说？”
张卫东：“你想啊，我去你家吃饭那天，是除夕，陆文卉她要不是……怎么可能除夕在你家过，所以那时候我就猜到，陆文卉她肯定有什么事，不过那会我以为是她跟她的爱人感情不好，没想到这么严重，都离婚了。”
“你都知道严重，说到文卉离婚了，你还嬉皮笑脸的。”沈劲道。
张卫东撇撇嘴，嘀咕道：“能不嬉皮笑脸么，她离婚了，对我来说是好事啊。”
沈劲：“你说啥，我没听清。”
“没说啥。”张卫东低头迅速地扒了两口饭，然后端起空餐盘，“不跟你说了，我有事先走了。”
沈劲：“你能有啥事。”
张卫东：“大事，我得赶紧托沪市的战友买东西去，好好巴结巴结嫂子。”
沈劲奇了：“巴结文珺干嘛？”
张卫东翻白眼：“笨，我都要追求人家妹妹了，能不巴结嘛。”
沈劲也翻白眼：“咋不见你巴结巴结我。”
张卫东拍拍他的肩膀：“就咱俩这关系，我还用巴结你嘛，别忘了，在嫂子面前替我多美言几句。”
沈劲：“就是咱俩这关系，你才需要巴结我呢。”
“去去去。”张卫东道，“不跟你扯了，我得赶紧打电话托人买东西去了。”
“嘿。”沈劲话音刚落，张卫东已经不见人影了。
怪不得这家伙除夕那天，就一直问陆文珺想买点啥。
原来除了感谢陆文珺请他上门吃饭外，还有这一遭。
沈劲笑着摇摇头，把饭吃完，餐盘往水池里一扔，好心情一直保持到回家。
晚上洗漱完，陆文珺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擦东西。
透过镜子，看见沈劲在那偷笑，奇了：“你笑啥啊。”又道，“吃饭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时不时地就笑两声，大宝他们都以为你发癔症了。”
沈劲又嘿嘿笑了笑，说：“你不懂。”
说完拍拍床：“你擦完没有，快过来。”又嘀咕一句，“天天见你擦那些玩意，也不见你给我擦点。”
陆文珺冷眼一扫。
沈劲立马拍嘴道：“我错了。”
陆文珺继续慢条斯理地往脸上抹东西，一边道：“说吧，错在哪了。”
沈劲腆着脸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我没错就不能被你骂了吗？”
陆文珺噗嗤一下笑出声，从梳妆台前起身，往床上一躺，盖上被子：“少跟我贫嘴。”又道，“快说，啥好事能让你乐成这样，咋了，升官了？”
“去。”沈劲道，“那都没影的事。”
他又乐一声，神神秘秘地让陆文珺附耳过来：“我跟你说……老张看上文卉了……”
“什么？！”陆文珺惊讶道。
她拧着眉毛，迟疑地道：“你说的老张，是张卫东吧？”
沈劲：“除了他还有谁。”
陆文珺本来都躺着了，一下坐起来：“你跟我说说，他怎么突然看上文卉了，他俩又没啥交集。”
“你问我，我上哪知道去。”沈劲道，“这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突然就跟我说，看上文卉了，想跟文卉处对象。”
“我也问他看上文卉哪一点了，他说不知道，反正就是看见文卉心里就小鹿乱撞，砰砰直跳。”沈劲两手一摊，“反正，他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陆文珺缓缓躺下，没有说话。
沈劲瞥她一眼，说：“他还跟我说，想追求文卉。”
陆文珺“哦”了一声，又道：“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沈劲继续看她，“你怎么没什么反应？”
陆文珺白他一眼：“我能有什么反应，我又不是文卉，又不能替她做主，张卫东要真喜欢文卉，就让他追去呗，他要是能把文卉打动，那也是好事一桩。”
沈劲心说，那你真是小瞧自个了，你至少能做半个文卉的主。
陆文珺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张卫东那人，你觉得咋样？品性上……有没有什么问题？”
不怪陆文珺这么谨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万一张卫东跟高泉一样，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
当初高泉不也是，表面看着，多好一人啊，长相斯文俊俏，工作也好，结果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沈劲疯狂摇头，说：“我可以拿人格担保，老张他跟高泉那种人渣，绝对不一样，我跟他都认识十来年了，就算是装，也装不了十来年吧？”
“那可不一定。”陆文珺迟疑地道，“他长这么大个，跟头黑熊一样，万一也是个家暴的主可咋整，文卉经得住他一拳吗？”
高泉那种瘦瘦弱弱的，打起人来，都能在陆文卉身上留下这么多伤痕。
要是换成张卫东……陆文珺两眼一黑：“算了，这门亲事我不同意，你让张卫东找别人去，对了，李主任不是总爱给他介绍相亲嘛，让他上那找对象去。”
“别介。”沈劲急了，“我说真的，老张真的、真的跟高泉不一样。”
陆文珺怀疑地看着他：“怎么证明？”
这咋证明啊？
沈劲想了半天，慢吞吞地道：“老张他从来没跟别人红过脸算不算？”
“不算。”陆文珺道，“我也没跟别人红过脸，不还是一样揍梁转男。”
沈劲吸气：“你那能一样吗？”
陆文珺摆摆手：“你接着说。”
沈劲眼睛向上看，努力回想军报里的内容：“他尊重上级、团结战友……每次有任务，都冲在前面，不怕吃苦不怕累。”
“啥玩意？”陆文珺道。
沈劲咳嗽一声：“反正，他那人吧，要说没一点毛病，那是不可能的，总之，小毛病不断，大毛病没有，我只能这么说。”
陆文珺：“我是问你他有没有家暴倾向，你跟我扯这扯那干啥。”
沈劲急了：“那、那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又没跟他一起生活过。”
陆文珺斜眼看他：“谁说你没跟他一起生活过了，我记得刚见张卫东的时候，他还跟我说，他跟你邻铺头对头睡了三年呢。”
“你要这么说，跟我‘睡’过的人那多了去了，我们那一个宿舍八个人呢。”沈劲道，“再说了，他就是想对我使用暴力，他也得打得过我啊。”
说到这个，沈劲有几分得意，张卫东可一直是他的手下败将。
“甭跟我扯那些别的。”陆文珺道，“快点佐证。”
沈劲：“让我想想啊……对了，老张他还挺有爱心的。”他道，“他不是孤儿院出身的嘛，后来当了兵，从入伍那一年开始，就一直把挣到的工资的一半捐回孤儿院去，隔三岔五地还会回孤儿院看看，他那办公室的书桌上，还放着他跟孤儿院小朋友们还有院长的合照呢。”
陆文珺隐约想起，带大丫二丫去落户口的时候，确实看到张卫东的书桌上放了几个相框。
能把自己工资的一半用来捐款，回馈养育过自己的孤儿院……这样的人，应该坏不到哪里去吧？
陆文珺抿抿嘴，道：“行吧，算他过关。”-
张卫东办事很快，两个星期后，沪市的战友，就给他寄了不少东西过来，有陆文珺要的护肤品，几匹时兴的布料，梨膏糖，七宝方糕……甚至还有两条印着美人画的丝巾。
除此之外，他还问战友，现在沪市的小媳妇大姑娘们，最喜欢、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让战友给他寄一份来。
那战友给他寄了两瓶沪市女人牌的香水，说是现在沪市最流行的。
张卫东将香水拿到手，心里有些忐忑，也不知道陆文卉会不会喜欢，要找什么理由给她送去的。
要是贸贸然过去，会吓坏陆文卉的吧？
虽然他跟陆文卉没怎么相处过，但也能看出，她是个安静腼腆的性子。
因为琢磨这码事，这一整天，张卫东都心神不宁，导致下午做攀爬训练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跟他一起训练的战友赶忙去扶他：“老张，你没事吧？”
张卫东都不用他扶，单手撑着地面，一下站了起来，说：“不用，就是擦破点皮，一点小伤罢了。”
比这更严重的伤他都受过，这点伤，毛毛雨啦。
战友看他裤子膝盖那块都摔破了，说：“要不我扶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张卫东摆摆手，“我自个回家擦点药……”
他突然灵机一动，眼睛一亮：“对，擦药去。”
说完，也不等战友搀扶他，就麻溜地就走了。
留下战友站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张卫东，也真是奇怪，受了伤还这么高兴。”
张卫东哪知道战友在腹诽他啥，他现在就想赶紧去卫生所，找陆文卉帮他擦药去。
真是，天助他也啊！
去卫生所前，张卫东先回办公室，把那两瓶沪市女人牌的香水揣上，然后才去卫生所。
虽说腿上受了伤，但这对张卫东来说，也就是一点小伤，他两条腿抡圆了，走得十分利索，一点也不影响赶路。
到了卫生所附近，张卫东左右看看，没人，才微驼下腰，一瘸一拐，“哎哟哎哟”地推开了门：“医生，医生，你快帮我看看。”
他这么大动静，把卫生所值班的医生都被他给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怎么了这是？”
张卫东刚进医院就看到了陆文卉，陆文卉正在给发烧的小孩打点滴。
小孩两条小腿一晃一晃地嘟囔道：“姐姐，我不想打，我怕疼。”
陆文卉美丽的脸庞上没有一丝不耐，她微微弯下腰，脸上绽放着如春日暖阳般的笑容，一头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髻在脑后，两缕碎发为她增添了几分温婉的气质。
“别怕，这个一点都不疼，就像被蚂蚁轻轻咬了一下。”
张卫东都有些看呆了，直到医生问话他才回过神：“啊，哦，那个……我摔着腿了。”
医生纳闷地看了他身上的军装一眼，军人受伤了，不是该去军医院嘛，来他这个小卫生所干啥？
不过，纳闷归纳闷，医生还是仔细地帮张卫东查看了伤口，他挽起张卫东的裤脚，检查了一会道：“你这就是擦破皮了，等会我让护士帮你消消毒，擦下药水就好了，记住，擦完药回去，伤口能不碰水就不碰水。”
张卫东胡乱点点头，目光一直黏在陆文卉身上，舍不得离开。
一点小伤，医生也不用亲自出马，喊一声道：“文卉，你来帮这位军人同志上个药。”
陆文卉刚帮小孩打完点滴，听到医生的话，连忙应了一声：“好的，韩医生，我这就过去。”
她推着医用推车走到张卫东跟前，愣了一下，然后弯了弯嘴角：“张同志，是你啊。”
第70章 妄自菲薄 雄狮子在靠近母狮子的时候，……
“是我, 是我。”张卫东挠挠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磕巴道, “那个，你、你叫我全名就行了, 我叫张卫东, 弓长张, 保卫的卫, 东方的东。”
陆文卉笑笑, 说：“我知道的。”
说完这句话, 两个人就没话说了, 毕竟大家真的不熟。
张卫东有些尴尬，疯狂在脑海里搜寻话题。
而陆文卉则是看了张卫东的膝盖一眼, 说：“你是伤到膝盖了吧。”
“对，我训练的时候摔的。”张卫东道。
他虽然偏文职, 但毕竟是在部队，该有的训练一样也不会少。
陆文卉不赞同地摇摇头，说：“我给你上药吧。”
她蹲下身子，让张卫东把裤脚再往上卷一点, 查看完他的伤口, 说：“我先帮你消毒, 可能会有点疼, 你忍一忍。”
张卫东“嗯”了一声, 又赶紧接话道：“没事，我不怕疼。”
陆文卉抿嘴朝他一笑：“那你很勇敢啊。”
张卫东的脸噌地一红，磕巴道：“还、还好吧。”
陆文卉接着用消毒棉球替他轻轻擦拭着伤口周围的皮肤，目光专注, 每一个动作都极其轻柔，仿佛怕弄疼了张卫东。
陆文卉：“消完毒了，现在帮你上药。”
她的双手灵巧而稳定，熟练地涂抹着药膏，最后用干净的纱布轻轻地包扎好伤口。
上完药后，陆文卉再次微笑着对张卫东说：“你这伤口不算太深，半个月这样就差不多好全了，这几天要注意伤口不要沾水，尽量少活动，如果有什么不舒服，随时来卫生所。”
“啊？哦。”张卫东呆愣愣地看着她，目光几近痴了，差点连回答都忘了。
陆文卉弯起嘴角笑了笑，用细如葱根般的食指指了指门口：“包扎完了，你该走了。”
张卫东起身，有些不舍。
想跟陆文卉搭话，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挠挠头，憋出一句：“谢谢。”
“不客气。”陆文卉抿嘴笑道，“我的份内工作罢了。”
张卫东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转身，喉结上下滚动：“那个……”
“怎么了吗？”陆文卉正在收拾医用推车上用过的药，听到张卫东喊她，茫然地扭过头。
张卫东紧咬后牙槽，低着头不敢看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从口袋里掏出两瓶沪市女人牌的香水塞给她，说：“这是送给你的。”
说完转身就跑，仿佛后面有狗在撵他，连陆文卉在后面喊他都没听见。
“张卫东！张卫东！张……”张卫东已经没影了，陆文卉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手里的香水，“这……”
张卫东塞给她的香水，瓶身细细长长的，十分精致小巧，包装是烫着精致时髦卷发，穿着旗袍的女人画报，优雅而灵动，看着就价值不菲。
这两瓶是玫瑰味和茉莉花味的，不用打开瓶盖，凑近一闻，就能闻到迷人的玫瑰花香和清新的茉莉花香，可见其香味浓厚。
医生八卦地凑过来，说：“这你都不知道，这玩意在沪市那边可流行了，我媳妇想弄一瓶都弄不到，而且可贵了，听说一瓶要卖十多块钱呢。”
陆文卉有些讶然，即便猜到这两瓶香水不便宜，但没想到这么贵，要卖十多块钱……她摇摇头：“这也太贵了。”
她拿起搭在凳子上的外套：“韩医生，我出去一趟，得把这东西还给人家，太贵了我受不起。”
“哎，你别去啊。”韩医生赶忙拉住她。
挤眉弄眼地挪揶道：“你难道没看出来，这两瓶香水，是人家特意送给你的。”又道，“你现在追过去还给人家，岂不是白费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陆文卉明显没想到这一茬：“不会吧，难道不是因为我帮他包扎伤口，他没什么东西好谢我的，所以把这两瓶香水送给我的吗？”
她以为，张卫东是觉得跟她是熟人，所以才不好意思，必须得给个谢礼呢。
韩医生明显是过来人，翻白眼道：“你傻啊你，那我还给他看病了呢，咋不见他送我两瓶香水？”又道，“再说了，这是沪市女人牌的香水，我再说一遍，是沪市女人牌，只有沪市那边有卖，你想啊，沪市那边离咱们这多远啊，两千公里呢，寄东西过来，不得十天半个月啊，说明啊，人家是早就准备好这份礼物了，就等着找个机会送给你呢。”
韩医生想到张卫东膝盖上的伤口，以为这是张卫东为了见陆文卉故意弄出来的，不由得啧了两声，现在的年轻人，为了追求对象，也太拼了。
韩医生又指了指香水，道：“你看，还一下送了两瓶呢，挺讲究的啊，知道送礼要送双数，好事成双。”
陆文卉还是觉得不可能，摇摇头道：“兴许……兴许他是买给别人的呢，只是恰巧碰上，所以转送给我罢了。”
“可拉倒吧。”韩医生老神神在在地道，“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他是军人对吧？”
陆文卉点点头。
张卫东是穿着军装来的，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军人。
“那不就结了。”韩医生两手一摊道，“他受伤了不去军医院，来咱们这个小卫生所干啥，咱们这的药是比军医院的多，还是比军医院的好，更何况，军人去军医院看病还不要钱呢，来咱们这还得收费，上赶着来卫生所送钱？不合理啊。”
韩医生总结道：“所以啊，他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一次送礼。”又嘿嘿笑道，“小陆啊，你就收下吧。”
被韩医生这么一说，陆文卉心里也有些拿不准了。
可惜的是，她又不知道张卫东住哪，更不知道他在部队具体是什么职位，在哪办公，这两瓶香水都不知道怎么还给他。
闹了这一出，陆文卉心里七上八下的，十分忐忑，接下来工作的时候都在想这个事。
韩医生也看出她没心情上班了，正好今天剩的工作也不多了，索性让她提前下班了。
陆文卉匆匆跟韩医生道了谢，带着两瓶烫手的香水回了家。
傍晚，陆文珺跟她一块做饭的时候，看出她魂不守舍的，便问：“文卉，你今天怎么了？”
陆文卉摇摇头，说：“没事。”
“没事？”陆文珺瞥她一眼，用下巴点了点她手上拿的盐罐子：“没事你把糖错拿了成盐？还倒这么多？”
“姐，对不起。”陆文卉不好意思地收手。
陆文珺：“别跟我说对不起，反正我看到了你往哪道菜里加的盐，吃饭的时候我可不会吃这道菜，到时候大宝他们和你姐夫吃了，把他们齁死，我就说是你干的，到时候你再跟他们说对不起。”
陆文卉哭笑不得，跺脚道：“姐！”
她用铲子把锅里的菜都盛出来，倒到垃圾桶里：“不跟你贫嘴了，我重新炒一道。”
陆文珺瞥她一眼，说：“说说吧，今天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又道，“工作上出问题了？”
“不是。”陆文卉摇摇头，又抿了下嘴，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模样。
陆文珺：“你不说就算了。”又叹了一口气，道，“唉，你长大了，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咱俩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了。”
陆文卉：“姐！”她哭笑不得地道，“我告诉你还不成吗。”
“说吧。”陆文珺菜也不炒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就差抓把瓜子了。
陆文卉从包里拿出两瓶香水：“你看这个。”
陆文珺瞥了一眼：“哟，不错啊，这哪来的？”
陆文卉一脸为难地道：“是，是张卫东送的。”
陆文珺挑了挑眉，倒不是很惊讶，只觉得张卫东动作也太快了，这么快就送上礼了。
陆文卉轻咬下唇，言简意赅地道：“今天下午，张卫东训练伤到了膝盖，就来我们卫生所上药，我替他擦完药后，他就把这个塞给了我。”
她看了陆文珺一眼，说：“姐，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啊。”
陆文珺心说，我惊讶啥，你姐夫早就告诉我了：“张卫东塞东西给你的时候，脸跟耳朵是不是还红彤彤的。”
陆文卉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像有点吧，但是他皮肤太黑了，我看不大出来。”她抿抿嘴道，“我们卫生所的韩医生说，他好像想追求我。”
陆文珺顿了顿，说：“那你呢，你是咋想的。”
陆文卉缓缓摇头：“我、我不知道，我现在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又道，“而且，我觉得韩医生搞错了，张卫东怎么可能对我有意思呢，我……我是个离过婚的女人。”
说到‘离婚’这两个字的时候，陆文卉赧然地低下了头，显然有些难以启齿。
陆文珺没有接话，而是指了指客厅桌上的那一堆东西：“这些都是张卫东送来的，有布料、雪花膏、蛤蜊油、糖果、糕点……”
陆文卉有些惊讶地道：“他送这么多东西干嘛，我还以为除夕那天，他只是说说而已。”
陆文珺：“你觉得呢？打我随军开始，跟张卫东也算认识四五年了，从没见他送过礼给我，你一来，这礼跟不要钱似的往我这送。”瞥她一眼，“他真正想送的，另有其人，给我？借花献佛罢了。”
陆文卉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可眼前的这些东西，还有手上那两瓶沪市女人牌香水都在提醒她，这一切不是梦，而是真的。
她咬了咬下唇，茫然无措地道：“姐，那我该怎么办啊，要不……要不我现在就去把香水还给他。”
陆文卉跟高泉是相亲认识的，哪怕刚结婚那会，两人也是相敬如宾的，她从没有经历过如此的穷追猛打，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陆文珺道：“收着吧。”
“啊？”陆文卉愣了愣。
陆文珺：“他要是相中你了，以后礼物只会源源不断地送，这香水也只是先头兵。”
陆文卉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好：“我不要这些东西。”
“随便你，我只是告诉你，他肯定还会再送，不信你等着瞧吧。”陆文珺道。
陆文卉眼珠子转了转：“姐，你这么清楚，该不会当初姐夫也经常给你送礼物吧？”
陆文珺脸颊浮起两朵红云，掐她一把：“好啊你，还调侃起我了。”
说笑完，陆文卉对着这两瓶香水，还有那一桌子的东西，还是感到很为难：“不行，他送他的，我还我的。”
她拿着香水，转身就想走。
被陆文珺一句话给拽住了：“我虽然不大了解张卫东的为人，但有一点我知道，男人都是好面子的，你把他送的东西还给他，他肯定觉得你看不上他这个人，所以才不想要他送的礼物。”
“我没。”陆文卉脱口而出道。
她想起张卫东是孤儿，肯定很怕人家看不起。
脚步一顿，到底没有再往外走。
总不能……总不能伤人家自尊心吧。
陆文卉：“但是我跟他无亲无故的，收他礼物不好……”
“哪里无亲无故了，他不是正在追求你嘛。”陆文珺道，“你就安心收着吧。”
“你又不是主动找他要礼物，是他自己要送给你的，因为他想跟你处对象，这是他要付出的成本，他想打动你要付出的代价。”
“他喜欢你，也是因为你长得漂亮，你足够好，但你又不是无缘无故就长这么好，都赖爹妈生的，再加上自己后期保养，外加穿着打扮。”陆文珺又道，“拿着吧，要搁动物界，雄狮子在靠近母狮子的时候，都知道叼块肉，猴子想跟母猴子说句话，那都得带根香蕉呢。”
什么肉啊香蕉的。
陆文卉哭笑不得：“姐，你打的这是什么比方啊。”
“我就是想告诉你，别因为自己离过婚，就妄自菲薄，张卫东又不是傻子，你要不好，他干嘛追求你，不追求别的女人。”陆文珺道。
在她心里，陆文卉好着呢。
陆文卉笑着摇摇头，说：“我明白你说的道理，但是我才离婚没多久，现在不想考虑这些男女之事。”
她抿抿嘴，道：“这两瓶香水，我收下了，不过，我得告诉他，以后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了。”
“随便你。”陆文珺道，“我也就是提个建议，真正决定权在你。”-
过了两天，张卫东来卫生所换药。
陆文卉替他换完药，跟他说：“张卫东，你等我一会，我下了班，有话跟你说。”
韩医生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凳子上，看了看陆文卉，又看了看张卫东，眼里满是八卦：“不用等下班，文卉，你要有事就提前走吧。”
陆文卉摇摇头：“不行，前几天我已经提前走了，今天怎么说也得按时下班。”
张卫东乐呵呵地摸了摸后脑勺道：“是啊，医生，没事，反正我下班了，我多等一会，不妨事的。”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韩医生还能说什么呢：“行吧。”
陆文卉兢兢业业忙到了六点半，她看一眼墙上的挂钟，跟韩医生说：“韩医生，我走了。”
“走吧，走吧，你早该走了。”韩医生摆了摆手，挪揶道，“人家都等了你多久了。”
张卫东脸色微红：“也没多久……再长时间我都愿意等。”
听话听音，陆文卉的脸也噌地红了，她把护士帽摘下，披上自己的外套，说：“你跟我走吧。”
“哎。”张卫东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
陆文卉低着头快步向前走，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一个僻静的小道上。
陆文卉看向张卫东，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认真：“那个……你是不是喜欢我？”
张卫东脸色突然涨红，如同熟透的苹果一般，那抹红色从脸颊迅速蔓延至耳根，甚至连脖子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他没想到陆文卉这么直接，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这个、我……”
张卫东的眼神变得慌乱，四处游移着，不敢跟陆文卉对视，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手也不自觉地紧紧握起，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陆文卉抿了抿小嘴，嗔道：“你回答我呀。”
张卫东一咬牙，索性直接说了：“对，没错，我就是喜欢你。”
说完他立马低下头，完全不敢看陆文卉的反应。
没想到，陆文卉却是笑了笑，说：“谢谢你喜欢我。”
张卫东抬起头，迟疑地道：“但是？”
陆文卉眨眨眼睛：“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但是？”
张卫东心说，他今年三十五岁了，又不是三岁，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
他估摸着，陆文卉是要给他发好人卡了。
这也难怪，在陆文卉眼里，他的这份喜欢，确实是有些莫名其妙，换做是他，肯定也不会答应的。
张卫东垂头丧气地道：“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我人很好，但是对我没有心动的感觉，我们俩只适合做朋友，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诸如此类的话。”
陆文卉继续眨眼睛：“差不多。”又道，“你明白就好。”
她顿了顿，接着道：“那个，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送我的那两瓶香水，应该花了不少钱，费了不少功夫吧。”
“还行吧。”张卫东挠挠头，“就是觉得，你肯定喜欢，而且肯定适合你。”
陆文卉轻轻点头：“我确实很喜欢那两瓶香水的香味——”
“接下来，你是不是又要说‘不过’了。”陆文卉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卫东抢答道。
陆文卉哭笑不得：“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张卫东，怎么会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又想说些什么。
张卫东瞥她一眼，又迅速地扭过头去：“从你的表情里看出来的。”
陆文卉用手背拍拍自己的脸，笑道：“我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吗，这么容易就被你看出来了？”
“嗯……”张卫东低声道，“倒也不是，就是我一直在留意你脸上的表情，所以你脸上一有点变化，很容易就看出来了。”
陆文卉怔了怔，没想到张卫东竟然这么关注她，连她脸上的一点小表情都不放过……
她心中一动，但是，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的：“很谢谢你，这两瓶香水我就收下了，不过，你以后不要再送我东西了。”
话音刚落，张卫东立马道：“为什么？”
“很简单。”陆文卉道，“无功不受禄，我不能平白无故要你东西。”
张卫东捂住耳朵：“我听不见。”
陆文卉失笑道：“你把手放下。”
张卫东：“不放。”
陆文卉：“我不管，反正我就当你听见了，记住了，以后不许再送东西了。”
“不行，你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送你礼物是我的权利。”张卫东道。
陆文卉正色道：“没跟你开玩笑，我是说认真的，以后不许再送我东西了。”
张卫东：“我也是跟你说认真的，你不许你的，我还是送我的。”
他也正色道：“我送你东西，是因为我喜欢你，因为我觉得那些东西适合你，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陆文卉嗔他一眼，十来块的沪市女人牌香水，他一送就是两瓶，她能没有心理负担吗？
“反正……反正我以后也还是会送你礼物，你要是有什么看中的，可以提前跟我说。”
扔下这一句，张卫东转身就跑了，生怕陆文卉再拒绝他。
“哎，哎！”跟上次一样，陆文卉在后面怎么喊，也拦不住他的脚步。
陆文卉只能无奈地回了家，跟陆文珺说了这事：“姐，你说他到底咋想的。”
“能咋想，他要想追你，就让他追呗。”陆文珺道，“你也别扭扭捏捏的了，他要是追你，给你送礼物，你就大大方方接受，然后说句谢谢，再慢慢考察他就是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张卫东照例给陆文卉送礼物，偶尔还会陪她下班。
对张卫东送的东西，价值小的，陆文卉就会欣然接受，然后回一份礼，如果价值昂贵，那就怎么也不肯收了。
但两人之间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顶多算得上是能多说两句话的朋友罢了。
为此，张卫东苦恼不已。
整天就琢磨着，如何撬开陆文卉的蚌壳。
沈劲看他整天愁眉不展，索性给他出主意道：“你搞不定文卉，就去试着搞定你嫂子啊。”
张卫东愣了一愣：“这能成吗？”
“咋不能成，文卉最听她姐的话了。”沈劲道，“你都知道给文珺送礼，咋不知道去找文珺谈谈，兴许，能从她那边撬动文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