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南宫固领着众人率先赶到, 上来便撅着胡子一通臭骂。
而面对那十几把寒光凛冽的剑芒,坐在上首的少女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翘着脚懒懒地抬起眼皮。
“哦, 你们是谁?这老东西老眼昏花认不出本天女,难道你们几个也认不出吗?”
指尖点点灵流一荡,瞬间, 几个持剑的弟子骤然变得吃力。
脑海中被无形的力量所操控, 先是无情碾压, 接着迅速地蚕食了他们的神智。
等再抬头时,几人的眼神便是空洞而僵直的:“天女……谨遵天女吩咐……”
“哼, 给我跪下。”少女嗓音清脆, 带着居高临下的骄矜与冷傲。
只听当啷一声,众人手里的剑落在地上, 立马跪了下来。
南宫固大惊:“你、你们!你这妖女, 胆敢使用邪术?”
“哼, 邪术?老东西,你再给我好好看看。”
同样的操纵之术, 南宫固心知自己很难抵挡,干脆使出浑身修为, 奋力一击。
铮铮的剑身裹挟着刺目的灵光狠狠撞去,出其不意之下,竟把那白毛鹦鹉脑袋上的毛给削去了几分, 惊得它当场惊叫着跳飞了出去。
“你敢伤我的雪奴!”薛宝珠变了脸色, 挥袖一振,当即震得他连退数步。
可南宫固依然冷声:“一只妖宠, 不配在我神宫招摇!还有你,你这妖女可恶至极!”
毫不留情鄙夷的话, 惹得脱胎换骨的“天女”整张脸都微微扭曲。
她一步一步踱过来,死死盯着他:“好啊,你瞧不起雪奴,更不把本天女放在眼里,哼,我让你这辈子都当一只不会飞的笨鸟!成为整个神宫的笑柄!”
说完,手心拢紧一枚棋子,猛地拍向他的脑门。
于是,堂堂神宫长老南宫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只灰扑扑的不会飞的灰斑大鸟。
一开口,发出“嘎嘎”的叫声。
“哈哈哈哈!”少女见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之后觉得只有自己的笑声太过突兀,便用骄矜的语气命令道:“你们,都给我对着它笑。”
话音落地,十几人齐刷刷朝那只灰斑大鸟发出了毫无感情的大笑。
南宫长老羞愤欲死,激动之下,竟晃动着笨拙的鸟身一头撞在了柱子上,鲜血直流地晕了过去。
虞绵绵跟着众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悚然的一幕。
“爹!妖女,我爹呢?”南宫叶气势汹汹地上前,谁知却被操纵的神宫弟子面无表情地拦住。
她动作一顿,也发现了不对劲。
而接着,上首的少女姿态慵懒地把玩着另一枚棋子,掩唇一笑道:“南宫长老?哼,那老头出言不逊,更伤我爱宠,本天女便略施惩戒,把他变成一只不会说话也不会飞的笨鸟,哝,方才一时想不开,还撞柱子了呢。”
说完,又是一阵痴痴地笑。
“你说什么?”南宫叶额筋暴起。
而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真不见人影,只见一只触柱晕厥的无名大鸟。
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纪尘风直接目瞪口呆:“那真的是南宫长老?”
一弟子说道:“确实是南宫长老的气息不假!”
众人闻言,脸色皆有些难看,操纵这么多人也就罢了,还把堂堂神宫长老变成一只鸟,就连最顶尖的修士都难以做到,这女人怎么会……
众人惊疑之际,南宫叶咬牙启齿愤怒拔剑:“妖女!你赶紧把我爹变回来!”
“哎呀呀,这么急做什么?都说了,本天女只是小惩大诫,等你爹吃够苦头,知道错了,本天女自然会为他解开禁锢。”
宛若脱胎换骨的少女嘴角噙着玩味的笑,仿佛游戏人间寻了个好乐子,很是愉悦。
而身后的虞绵绵则身体紧绷,看着这突然发生的变故,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久之前,神像轰然倒塌,镇压地牢的封印被破坏,几人便匆匆赶去,谁知还没来得及重新将封印补全,便陡然听到了神殿里传来的坏消息。
不仅是神宫守卫被操纵,凡是神宫里刻有神女像的壁画或者画像都被通通毁坏焚烧。
被控制的人还念念有词,说什么“天女归位”之类的话。
一听便是被什么东西给操纵了神识!
以防万一,沈君遥和冷楚音一起前去封印地牢结界,他们几个则来到神殿,想要看看这所谓的“天女”到底是什么来头。
谁知一看,人直接傻眼了,眼前这病娇的姿态,不是薛宝珠是谁?
“妖女,受死!”脾气暴躁的南宫叶终于忍不住持剑砍去。
身后的纪尘风啧了一声,想拉她却还是晚了一步。
下一刻,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南宫叶整个人被拍在地上,全身的骨头被震碎,嘴边鲜血直流,险些爬不起来了。
“薛宝珠……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虞绵绵躲在人群后头,声音满是震惊。
谢妄则压低眼帘:“她把幽离梦吞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如此庞大的力量,足够让她脱胎换骨,只是……一着不慎,也会让她爆体而亡。”
“那么说是她运气好了?幽离梦可是传说中的神花,又存有一丝神女的真魂,那么恐怖的力量,我们怕是对付不了她啊。”
纪尘风担忧的语气刚说完,口吐鲜血的南宫叶便嗬嗬地持剑撑起上半身:“你闭嘴,我定然要杀了这妖女……”
谢妄轻垂眼眸:“是对付不了,我们出去,找其他人会合,利用万象诛魔阵将她困住。”
“对了,还有万象诛魔阵!”
几人片刻商定,接着便立马拖着受伤的南宫叶从大殿里溜了出去,正好碰到急忙赶来的沈君遥冷楚音,以及另外两个神宫长老。
看到他们,虞绵绵立马扑上去:“君遥哥哥,冷姐姐,你们没事吧?”
沈君遥立刻道:“我们没事,封印暂且稳住,你们呢,里面怎么样了?”
她呼哧喘气:“是薛宝珠,她从幻境里出来之后,吞噬了幽离梦的力量,这才操纵了一众神宫弟子,打伤了南宫长老和南宫姑娘。她还准备推翻神宫,我们几个怕不是她的对手,就想着赶紧跟你们会合,启动诛魔大阵,或许能将她困住!”
冷楚音闻言点点头:“好,你们跟我来。”
原著里,万象诛魔阵乃是阻挡妖魔的一大杀器,是三百年前劫难之后,一众仙门合力所设,因威力巨大,若非危机关头,绝不轻易启动。
可如今神宫动荡,岌岌可危,正是需要重开此阵的时候。
因此,冷楚音点头之后,另外两个长老都并未反对。
只是没成想几人赶到时,一大批被操纵的神宫弟子便将他们团团围住。
身后,身姿轻盈且飘逸的少女从半空缓缓落下。
她发丝飘扬,仙衣飒飒,满是神性的光芒淡淡笼罩,表情中还透着天真少女般顽劣的笑。
“哎呀,你们想要杀我?可惜,你们杀不了我,我可是天女,跟你们敬仰的神女可不同,我的脾气不好,不喜欢有人忤逆我……所以,我最后再问你们一次,要不要归顺于我?”
冷楚音仰头,泠泠启唇:“天女?你吞噬幽离梦,才得以塑成仙骨,不想着如何斩妖除魔拯救苍生,反而蛊惑百姓,搅乱神宫,怕是你压根担不起‘天女’二字。”
“哼,我担不起,难道你就担得起吗?”
天真玩笑的眼眸骤冷,散落的发丝飘起来,发出滋啦滋啦的电光。
“我被困神像三百年,日日被里面的怨灵蚕食!可我非但没有死,反而活了下来,还获得了无上的力量!”
指尖燃起一星火,映着眸子里的光隐隐疯狂。
众人的心情却愈加紧绷,这哪是什么天女,分明就是个女疯子!
掌心的力量擎起,映得那张少女脸镀上惨白的电光:“所以,我才是被上天选中的那个,等我收服了你们,成为神宫的主人,自然会庇护众生,镇压妖魔!成为一个合格的天女!至于现在,你们是拜还是不拜?”
她陡然气势下压,几人差点被折弯膝盖,纷纷支撑起结界去挡。
谢妄一把拉过绵绵的手,习惯性想要将她护在身后。
可刚一调动体内的魔力,颈上的咒枷便骤然发亮缩紧,将他的力量牢牢锁住。
他脸色瞬间一白,竟有些踉跄不稳,绵绵见状立马反握住他的手:“别怕,这里不是幻境,我可以保护自己,还有你。”
少女声音坚定,狂乱的风掀起她的额发,吹得睫毛都变了形,可眼底的光亮却炙热惊人。
失去力量少年魔物乖顺得让她拉着,轻轻地在她耳边吐了句:“嗯。”
超乎寻常的力量,众人很是吃力,沈君遥不由劝说:“薛姑娘,我知道你本性不坏,你何必执着于天女之名,弄得神宫和人界不得安宁呢?”
“不得安宁?沈仙君,我本来是可以安宁的,若不是你们插手薛府,我就还是薛府的二小姐,都是你们,毁了这一切!”
饱含怨恨的力量,猝然将众人掀翻。
纪尘风屁股摔在地上,拂尘都碎成了两半,心疼得坐在那儿龇牙咧嘴:“这可是三万灵石买来的宝物啊!”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心疼你那宝物,咳咳……”
南宫叶咬牙站起来,仰头道:“我们绝不拜你这妖女!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们!”
纪尘风一听,赶紧来拉她:“你不要命了?都伤成这样了,还敢跟她叫嚣?”
沈君遥冷楚音面色也不好看。
虞绵绵被那股力量震得差点心梗,她平复呼吸,努力在脑海中呼叫系统,可传来的只有滋啦滋啦的电流声。
气得她都要跺脚痛骂了。
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果然符合辣鸡系统一贯的尿性。
看着众人狼狈的样子,薛宝珠被雷霆映照的怒容又恢复成甜美动人的少女模样。
“放心,我现在不会杀你们,毕竟我是天女,不能滥杀无辜,不过,你们对我所做的一切,我也都不会原谅。”
她赤.裸的脚尖轻触地面,而意识到力量悬殊的虞绵绵则撑起一张憨憨的笑脸,很是无辜道:“二小姐,我们当时只是想帮薛府……”
“都说了,叫我天女。”一袭仙衣满目神光堆就的小脸浑然不满,只一个眼神扫过来,站在那儿的虞绵绵嘴巴立刻被黏上。
谢妄立刻表情阴沉地将她搂住:“绵绵!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太吵了,本天女不想听她说话。”说完,化作一缕风穿梭在众人身畔。
“让我想想,该拿你们怎么办好呢?你们几个让本天女吃了那么多苦头,不如,也让你们尝尝被痛苦折磨的滋味!”
话音落地,本欲伺机寻找生路的沈君遥谢妄骤然被一道灵光打中,瞬间定在那里不动了。
“君遥!”
“唔唔!”绵绵说不了话,只能发出急躁的呜呜声。
薛宝珠弯起眼眸,格外愉悦地掩唇:“没用的,我在他们的体内种下了傀儡丝,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变成任我操控的棋子,我说什么他们就会做什么。”
“你这妖女!咳咳……”
众人心生惊骇,而谢妄则紧紧咬牙。
无数透明的丝线在他体内游走,某一刻,忽然连结成一张无形的网,牢牢地将他的魂识束缚。
连同他的记忆也被一同被扭曲。
“不……”残存的意识在挣扎,体内的魔骨更是爆发出汹涌的力量。
察觉魔力失控,颈间的咒枷瞬间收紧,牢牢勒进他的皮肉,蔓延出一片焦痕。
薛宝珠赫然凛神:“你竟是魔?”
“什么,魔?他、他怎么变成魔物了?”纪尘风神色震惊,其他人更是面露惊疑。
薛宝珠却是冷哼:“管你是什么,都要给我乖乖听话!”
话音落地,操控着的傀儡丝一股脑儿钻进他的识海,扎得他颅内阵阵嗡鸣,整个身体都在疯狂颤抖。
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汹涌冲撞的两股力量给撕碎。
看着这一幕,绵绵差点要急哭了:“唔……唔!”
刺眼的光芒铺满他的身躯,连发丝都镀上惨烈的银白。
而没过多久,谢妄身体里的那股力量终于冲破咒枷的束缚,他放大的瞳孔闪烁猩红,额心的魔纹若隐若现。
只听轰的一声,魔气绞杀,傀儡丝尽数斩断。
“啊!”薛宝珠就这么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但很快,少女般天真的面孔重新掀起怒容,直接抬手,将一枚棋子飞快打进他的灵府。
终于,谢妄眸中的光芒熄灭,如同被操纵的傀儡,木僵地站在那儿,彻底不动了。
薛宝珠冷笑:“哼,傀儡丝斩断又如何?还不是要成为本天女的棋子?来人,给我把他们带下去!”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他们真的中了傀儡术?有没有办法将他们俩叫醒?”
甫一回到松风小院, 冷楚音便立刻将受伤的人安置。
虞绵绵还好,只是暂时被封住声音说不了话,南宫叶的伤势需要静养。
唯有沈君遥和谢妄两人, 打从中了傀儡术的那一刻起,便始终眼神空洞,没有一丁点的反应。
众人神情萎靡, 听到“傀儡术”三个字更是长吁短叹。
“傀儡术乃是操控人神魂的禁术, 修为越高, 控制得越深,甚至能篡改记忆, 改变生平, 乃至性情大变。实不相瞒,我们也不知道沈仙君和这位……这位公子究竟会变得如何。”
两位长老束手无策, 脸上满是哀容和愁苦。
冷楚音拧眉问:“不能将傀儡丝抽出来吗?”
“傀儡丝已种下, 此刻想阻止也晚了。”
一旁的纪尘风摸着自己秀气的八字眉, 同样叹气:“没错,沈仙君还有这位阿福公子马上就要变成那妖女的傀儡了, 我看,我们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提防……”
刚说完, 一把剑鞘猛地掷了过来,支在榻上的南宫叶双目蹿火:“纪尘风,你再胡说八道, 我让你也变得跟我一样!”
“唉, 我又没说错!这俩人中了傀儡术,说不定醒过来会变成什么样儿, 万一对我们拔剑相向,岂不是危险得很?依我看, 还是得先把他们绑起来。”
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了两根捆仙绳。
只可惜还没上手,就被南宫叶给砸了出去。
他扒在门外喊:“我可是好心才提醒你们的!他们两个现在是妖女的傀儡,咱们得早些防范!”
中了傀儡术……不是认识的那个人?
虞绵绵的内心升起愁绪,她扭头,看着少年冷白没有温度的侧脸,一点反应都没有。
空洞的眼神,像没有感情的玻璃,连眼皮都不曾眨。
“绵绵。”众人散去之后,冷楚音冲她缓步走来,手里拿着的是那根落下的捆仙绳,“以防万一,还是先将他们捆住吧,还有,今晚且让他们待着这个房间,你可以同我一起睡。”
她对谢妄魔物的身份只字不提,似乎是怕她更加难过。
“没关系的冷姐姐……”能够开口说话的少女嗓音微哑,虽然有点小惆怅,但还是努力保持笑容,“我可以保护自己,你也不要担心,君遥哥哥修为那么厉害,一定不会被控制的,还有阿福,我相信他。”
少女玲珑的眼眸,甜甜的笑容,很是安抚人心。
冷楚音微微动容:“嗯,那你今晚多留神,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便喊我。”
“谢谢你,冷姐姐。”
*
当天晚上,众人便在惶惶不安中入了睡。
而虞绵绵回到自己的寝屋后,也有些疲惫地躺在了床榻上,她鞋子都没脱,就这么拥着一床薄薄的被子裹紧自己。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出乎意料,谁能想到剧情走到最后,居然是这样的呢?
薛宝珠吞噬了幽离梦,从一个心思扭曲的病娇小姐变成了拥有毁天灭地之能的疯女人,不仅想要推翻神宫,还想要所有人都膜拜她。
当然,她的命运也不可谓不凄惨。
从小就是被人欺负的小乞丐,后来被血滴子蛊惑,当上了薛府的二小姐,可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十年间一直缠绵病榻,备受煎熬,之后更是遭到了反噬。
而最惨的,大概就是她被吸入幻境,被困神像三百年。
这样的遭遇,跟原著里谢妄的反派大魔王人设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等……难不成是因为谢妄没有按照剧情黑化,所以为了弥补剧情,才选中她成为最后的大反派吗?
虞绵绵倒吸了一口气,差点激动地撞到头。
心想,要不要这么坑?都要走向大结局了,就不能安排个正常点的反派吗?
薛宝珠这样病娇的性格,还不知道会整出多少幺蛾子呢。
绵绵为这糟心的剧情操碎了心,更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很是茫然。
但转念一想,既然原著的走向是圆满的结局,那也不用太过担心,管她薛宝珠怎么折腾,也注定逃脱不了被男女主降服的命运。
想到这儿,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干脆闭上眼睛裹紧被子,决定努力放空自己,等明日再共同商量对策。
*
月色寂寂,朦胧的暮色笼罩在神宫上空。
不多时,一片乌云飘落,将头顶的月色遮蔽。
宫道上,被操控的神宫守卫双目空洞地盯着前方,无神的双眼反射出冰冷,手中的长剑更是泛着骇人的寒光。
而此时的鸾音殿已经被彻底改头换面,鎏金的牌匾换成了更为璀璨的漆色,其上的“鸾音殿”三个字也被改成了“天女殿”。
殿内连枝灯盏闪烁,跳跃出幽蓝的火苗。
池子里,刚刚沐浴完的“天女”正颇为享受地让身边的女使披上了崭新的仙衣。
她有着瓷白的面容,湿漉漉的头发包裹着瘦削的身躯,单看个子和容貌,也不过是凡间十六七岁的少女,可周身笼罩的淡淡神光让她看起来是那么高不可攀,纤细动人。
就连发丝的水珠都闪动盈盈光泽。
这就是天女吗?
殿里的女使低垂着脑袋,大气不敢出。
只是没一会儿,这位年轻的天女开口了:“你们不用太过害怕,本天女向来恩怨分明,只要你们好好服侍我,以前怎么样,以后你们便怎么样。但若胆敢背叛我,那位南宫长老就是你们的下场,听明白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顿了片刻后立马点头称是。
薛宝珠满意地勾起唇角。
她赤着脚,一边打量着殿里摆设一边道:“以后这里就是本天女的寝殿,过往的旧物一件都不许留,还有院外的海棠树,本天女不喜欢,今晚你们通通砍了,种一些兰草和紫藤,另外,再给本天女置个秋千架儿。”
“……秋千架?”有女使疑惑出声,立马就招来不满的视线,“怎么,不可?”
压低的声音,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那女使立刻跪了下来:“天女恕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这就去办。”
薛宝珠嗯了一声,示意她们退下。
一转头,半空中的浮世镜忽然亮了,只见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出现在神宫结界处,显然是想避开耳目,趁机逃离神宫。
“哼,一只小老鼠,本天女倒要看看,你怎么逃出去。”
说罢,青葱般的手指捏起几枚黑色的棋子打了进去。
瞬息的功夫,几枚棋子便化成了傀儡兵,拦在了瞠目结舌的人面前。
而没过多久,那道鬼鬼祟祟的影子便被傀儡们给押了过来。
不是别人,正是嬉皮笑脸绞尽脑汁找说辞的纪尘风。
“这不是逍遥宗的小道长吗?怎么,本天女刚刚归位,你便要急不可耐地离开,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近在咫尺的声音,听得人心里直哆嗦,纪尘风立马摇头:“贫道哪敢?只是天女归位可是大事!贫道此番便是要连夜赶回宗门,将此消息广而告之,不曾想被这几位给当成小贼拦住!这可真是太不凑巧了!”
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听得少女眯起眼睛。
她摸着手上的丹蔻,语气微凉:“是吗,原来是我误会道长了,我还以为道长是要回宗门搬救兵呢。”
纪尘风闻言,后背上的冷汗都下来了,赶紧扑通一声跪下来:“贫道哪敢?贫道可绝无此意啊!实不相瞒,几日之前贫道就曾卜过一卦,说天生异象,神宫易主,没想到昨天晚上就梦到天女归位普天同庆的一幕,醒来之后居然就变成真的了!这让贫道如何不激动?”
“哦,你放才所言,可是真的?”少女的眼眸虽有怀疑,但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
纪尘风见状立马诚惶诚恐:“贫道对天发誓!所言句句属实!天女若不信,可探我灵府,看我是否虚言!”
少女犹如实质的眼眸定定看着他,不过片刻,又倏然笑开:“哎呀,道长这般紧张做什么?你既拜了本天女,便自然是我的信徒,正好,本天女有一桩凡尘旧愿未了,你可愿替我去办?”
凡尘旧愿?纪尘风看着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心里打了个突。
*
窗外,苍穹之上,乌云蔽月,本就黯淡的星子也彻底隐去。
浓重的夜色将整座神宫包围,一丝雷光隐隐闪动,仿佛预示着什么禁锢即将被打破。
寂静的房间内,宛若石雕般一动不动的少年忽然颤了颤睫毛,体内断掉的傀儡丝竟然重新开始游走,扎进血肉,束缚神魂。
而随着记忆不断被扭曲和模糊,他周身的气息也逐渐变得冰冷,可怖。
不知过了多久,那双沉冷的眼眸才重新恢复眨动。
灰冷的色调,几乎没有温度,苍白的唇瓣机械张开,吐出带着恨意的两个字:“虞绾……”
*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房间内,正在酣睡的少女忽然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正是再次被噩梦惊醒的虞绵绵。
她显然是被吓到了,懵懂的眼眸,白皙额头浸着冷汗,被风吹得阵阵发冷。
下一刻,呼吸一紧,冷汗淋漓地打了个喷嚏。
她赶忙裹紧了被子,仰着红红的鼻头看着窗外:“……呼,怎么这么冷?”
摇曳的风声不停拍打着窗子,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没一会儿,竟连门也发出了响动,十分地恼人。
虞绵绵在被窝里磨蹭了半晌,这才裹着被子下榻,边往窗边走边嘟囔:“也不知道谢妄现在怎么样了,被傀儡丝控制,还绑在那里,肯定浑身难受,要不然,我就去给他送床被子,顺便陪他说说话儿!”
少女心思活络,说干就干,只是等她穿好衣服,准备妥当的时候,鼓噪的房门被一股气息猝不及防骤然吹开。
两扇窗棂也同时大开,吱呀吱呀地不断晃动。
那声音,犹如某种催命的符咒,瞬间让人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僵硬地转身,只见门外的暮色里现出一抹浓郁的人影。
少年人的轮廓隐在黑暗中,露出一截紧绷的下颌,连衣角的花纹都那么熟悉,只是周身散发的气场却极为陌生且诡异。
不知怎的,让她想到了之前做过的噩梦。
她忍不住滚咽一声,颤巍巍地开口:“谢妄,是你吗?”
立在那里的人影没有说话,但似乎微微抬起了头,夜色里的那道眸光闪烁猩红,直勾勾地盯紧了她。
咔嚓——
惨白的电光划破夜幕,照亮了那张森冷而又苍白的脸。
与此同时,脑海中系统的滴滴声更是一连串地炸响:
“叮!检测到任务数据变化!任务对象【谢妄】黑化值飙升,现黑化值25!”
“滋啦!数据错乱!”
“现黑化值65……75……滋啦……任务对象黑化值99!危险等级:不可预测,请宿主及时调整策略,暂行躲避!”
呲……哔哔!
雪花般的屏幕闪烁着暴涨的红光,没多久又瞬间熄灭。
而虞绵绵此时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震惊地抖了抖睫毛之后,立刻拔腿便跑。
只可惜,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她都没有成功逃脱,少年凛冽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冰冷的指骨毫不留情地掐住了她的脸,接着,落下机械而又冰冷的一句:“虞绾,你跑不掉了……”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呜呜, 你放开我!你弄痛我啦!”被掐着腰按在床榻里间动弹不得的虞绵绵哀哀叫唤。
她一头云鬓散乱,衣衫更是揉得乱糟糟,娇嫩的雪腮染上红晕, 怒目圆睁地冲着头顶的人不满瞪视。
可此时被傀儡丝操控的谢妄却眼神僵直,扭曲的记忆更是让他心生怨恨。
他看着眼前拼命抗拒的少女,气息愈发阴沉:“小姐也知道痛吗?你玩弄我, 凌.辱我的时候……可知……会有今日?”
因为神魂被牵制, 谢妄说话的语气格外缓慢, 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紧张而危险。
听完这话的虞绵绵彻底目瞪口呆。
“我什么时候这样对你过?你、你是被那女人给操控了,连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吗?血口喷人, 颠倒黑白, 你快给我醒醒!”
她扑上来拍他的脸,却被少年触电似的一把将她按倒:“不许碰我!你以为, 我还会……再上你的当?”
避如蛇蝎的姿态, 绵绵直接愣了。
这人, 不仅记忆扭曲了,连脑子都彻底坏掉了吗?
她红着眼睛, 气鼓鼓:“你说我玩弄你,凌.辱你, 好啊,既然这样,那你报复回来好了!或者你干脆杀了我?”
说完, 一把拉住他的手掐住自己的脖子, 她盈盈的眼眸氤氲出泪水,却倔强地忍着不哭。
感受到手底柔软的触感和滚烫的热源, 谢妄混沌的眼眸倏然颤了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中刺了下。
让他瞬间缩回手, 往后退了一步。
但很快,晃动的神魂再次被傀儡丝牢牢牵住。
他眼神恢复冰冷和淡漠,抬手将一道光牢降下,而后,说着原著里才有的黑化台词:“我不会让你轻易死的,我会……把你给我的痛苦通通还回去。”
“叮!任务对象谢妄黑化值+1,现黑化值100!”
看着毫不留情离开的人,还有脑海中出现的红色预警,虞绵绵终于忍不住,抱着被子崩溃大哭。
“呜呜……该死的薛宝珠!该死的系统!我好不容易把他的黑化值抹掉,结果现在好了……一朝回到解放前,还什么都不记得!他怎么能把我忘了,怎么能把我忘了呢?!”
虞绵绵捶胸顿足,犹如被负心汉抛弃的失足少女,越骂越生气,最后直接炸毛:“系统,你别装死!你赶紧给我出来!”
被投诉键按得滴滴响的系统缓缓亮了亮:“叮!数据重置成功!由于不可抗力,任务对象黑化值回归初始值,请宿主在不脱离……”
“都什么时候了,还让我不脱离角色?我若再按原主的性格,怕是马上就要被凌迟惨死了!你快说,能不能让谢妄恢复记忆?”
“滴!系统能量不足,无法进行干预……滋啦……”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时空裂隙的干扰,自打从幻境出来后,这该死的系统就时不时地发出快要短路的声音。
绵绵听完之后,知道自己是指望不上了,于是陷入了浓浓的愁绪。
这下好了,薛宝珠失控,画皮妖又记忆扭曲,系统更是指望不上,难不成接下来的剧情就要靠她自己走了吗?
虞绵绵仰头望天,娇嫩的脸颊团成了个包子,连脑袋都是蔫哒哒的,颇有种被命运捉弄的无力感。
之后,在与困住自己的光牢死磕了半晚上后,终于筋疲力尽地歪倒在地。
*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子洒落在少女柔软的乌发,几丝碎发遮挡着乌青眼底,还能看到红血丝,平日里打扮精致的妆容此时也蒙上了一层憔悴。
折腾了半晚,一夜未眠,还是没能走出去。
本想接着试试符阵,看看能不能向外面传信儿,却忽然听到隔壁传来打斗的动静儿。
没过多久,房门便被撞开。
一道凌厉的剑气将眼前的光牢瞬间劈碎,接着,满脸温柔笑意风度翩翩的男子大步走过来,担忧地喊:“绵绵。”
看见熟悉的人,绵绵立马激动地站起来:“君遥哥哥!太好了,你没事了?你没有中薛宝珠的傀儡术?”
沈君遥温润的脸庞流露安抚:“傀儡丝确实在我体内,只是被我暂且压制了,时间紧急,绵绵你听我说,我们现在不是薛宝珠的对手,所以万万不可硬碰,既然她想当这个天女,我们就且先配合她。”
少女歪着脑袋:“君遥哥哥的意思是,先与她虚与委蛇,等找到时机再推翻她是吗?”
男子微微一笑:“绵绵果然聪明,待会儿我会伪装成已被她控制,你只要装作不知道就好。”
绵绵点头,紧接着又问:“那冷姐姐呢?她可知道你的计划?”
“冷姐姐?”沈君遥微微疑惑,“你说的可是圣主?我与她没有太多交集,不知道她肯不肯配合,便先来找你。”
没有太多交集?这是什么意思?
虞绵绵呼吸一紧,语气有些颤:“君遥哥哥,你该不会是……”
话没说完,外面传来脚步声。
沈君遥扭头:“来不及了,绵绵,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
说完,便恢复平静木讷的表情,仿佛一具没有感情任凭差遣的傀儡,带着她走了出去。
不多时,松风小苑上方落下一道旋风。
一袭华丽仙衣众人簇拥的天女在漫天花雨中从天而降。
她咯咯娇笑着掩唇,甫一落地,便指使身后的傀儡魔物:“去,把屋里的人都给我请出来,本天女有话要发落。”
“是,天女大人。”谢妄低沉说完,面无表情地进屋,将众人提了出来。
“放开!你放开我们!你这魔物,果然成了那妖女的走狗!哼,昨日我们就该趁机杀了你!”
被魔力捆缚的两个长老扬声怒骂,而谢妄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反应。
他侧脸苍白没有温度,漆黑的睫毛垂落阴翳,只剩下空洞和冷漠,唯有路过少女身畔时,紧绷的下颌才动了动。
“你们几个莫要吵了,他现在不是魔物,而是本天女的棋子和傀儡,不光他,还有这位沈仙君也是。”
悠悠的腔调,透着别样的慵懒和兴味,好像是在看什么很有意思的事。
南宫叶气得脸色憋红,冷楚音则缩紧眼眸:“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自然是要你们臣服于我。”
薛宝珠扬起眉梢,华丽的仙衣瞬间鼓起,连发丝都溢满璀璨的神光。
明明是幼稚的语气,却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我是被上天选中的天女,你们不但不肯拜我,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本天女也只能出此下策。如今,连修真界最受尊敬的沈仙君都已经任我驱使,视我为主,你们还想要继续挣扎吗?”
她居高临下,仿佛他们只是她脚下的蝼蚁,只要她轻轻一碾,便能轻易地将他们杀死。
受不了屈辱的南宫叶捂着伤口站出来:“你想让我们屈服,告诉你,不可……”
话没说完,就被身后的少女一把拉住。
她表情娇憨,拽着人便跪下来,装作惶恐道:“我们哪敢违逆天女?既然神女已经陨落,天女又应天命降落凡间,那这神宫的主人自然也该换了,我们又何必死守着之前的规矩不放呢?你说是不是啊,冷姐姐?”
说完扭头,冲站姿笔直的女子眨了眨眼睛。
冷楚音像是意会,犹豫之后,亦恭敬屈膝:“恭迎天女归位,望天女不计前嫌,饶恕我等。”
“圣主!”南宫叶悲愤交加,眼看又要脱口骂人,被虞绵绵一个手刀劈晕了过去。
而后,其他人纷纷跪地:“恭迎天女归位!”
薛宝珠闻言大笑:“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承认我这个天女!”
她沉浸在被人吹捧和跪拜中,一个闪身,坐在了空中的鎏金宝座上,骄矜的脸上透着快意:“好,本天女便在此正式归位!从今往后,神宫之内便不再有神女,你们也不再是什么圣主,什么长老,就只是本天女的信徒和最下等的奴婢!”
“什么?奴、奴婢?”两个胡子花白的长老瞪大眼睛。
薛宝珠眼眸眯起:“怎么?本天女要你们做奴婢你们不肯?”
“我、我们……”两个德高望重手持神宫御令的神宫长老面色僵硬,犹如被雷劈,可碍于淫威,只能被迫屈服,“我们没有不肯,没有不肯。”
薛宝珠哼了一声:“那便是了,本天女刚刚归位,这神宫内外正好需要人手,以后,你们每日来殿前点卯,剩下的时间便将神宫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不该留的一律不准留!你们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奴婢遵命。”
身影一散,笼罩在众人头顶的威压瞬间消失。
可众人心头却依旧沉甸甸。
“难不成,以后真的要变成这妖女的奴婢?我们可是神宫长老!被人看到,岂不是颜面全无?”
“哼,颜面全无?你还是想想南宫固吧,他现在都已经没脸活在世上了,比起他,我们已经算是好上百倍了。”
“没错,如今,我们也只能忍辱负重。”
两人摇头叹气,冷楚音则低头,将晕倒的南宫叶扶了起来。
“我先送她回去,待会儿再来找你们。”
绵绵见状,立马道:“冷姐姐,我跟你一块儿。”
两人一起将南宫叶扶回榻上,而后,冷楚音便趁机问:“绵绵,你方才冲我使眼色,可是让我暂且按兵不动,再行计划的意思?”
少女立马点头,压低声音道:“没错,今早君遥哥哥特意跑来告诉我,他说他会假装中了傀儡术,让我们配合他,我想他应该是想要找到薛宝珠的弱点再动手。”
“可这样太危险了,万一被发现他会有麻烦。”
“我也是这么担心的,可君遥哥哥已经决定了,而且,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谢妄变成了傀儡,已经不认得我了。”
冷楚音却目露疑惑:“谢妄?”
“就是阿福,谢妄是他的本名。”少女玲珑的眼眸流露伤感,原本活泼明媚的小脸都不再有光彩。
不善言辞的冷楚音只能僵硬转移话题:“好,我会配合,君遥……还有没有别的话让你告诉我?”
“别的话?”想到沈君遥话语里的不对劲,虞绵绵顿了顿,本想隐瞒,却还是实话实说了。
“冷姐姐,可能是我想错了,君遥哥哥他……好像不记得你了。”
话音落,银白色的瞳孔陡然怔住。
不记得……她吗?
一时的恍惚,但很快,那抹摇晃的情绪便尽收眼底。
“应该是傀儡丝的影响,不过没关系,他没有被控制便好,倒是你,绵绵,方才我看谢妄看你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对劲,你自己要小心。”
穿书少女虞绵绵表情一瞬间僵硬,接着,勉强攥着袖子挤出一丝笑:“我知道了,冷姐姐,你放心吧……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呼……你放开我!你要做什么?”
月色当空, 映着少女被风吹乱的脸颊,满是愤怒和慌张。
半个时辰前,虞绵绵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回到松风小苑, 本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结果下一刻脆弱的门板再次被人掀开。
少年一袭融于墨色的衣袍,冷若冰霜的面容惨白没有温度。
甫一进来, 便二话不说将她掠到了半空, 以极快的速度在神宫上空飞行。
本就腿脚酸软的虞绵绵这下更是惨淡, 小脸直接白了,使劲拍他:“你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谢妄不发一言, 阴郁的脸庞机械而空洞, 一个闪身,落在了巍峨华丽的殿门前。
其上匾额辉煌, 映着璀璨的三个大字——云椒殿。
刚踏进殿里, 便被扔进了柔软的铺满华羽的软帐里。
看着这熟悉的帐子和摆设, 绵绵心里五味杂陈。
对上那双冰冷扭曲的面容时,心中更是恼恨:“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是都把我忘了吗?”
“我怎么会把你忘了?”谢妄声音喑哑而缓慢, 他俯身掐住她的下巴,像只受伤的野兽, 危险的眼眸牢牢锁住自己的猎物,“我说过,要把你对我做的事, 一一还回来。”
绵绵语气泛酸:“哦, 那你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让你这么恨我?”
“你做了什么, 你不知道?”谢妄负气,不稳定的眼眸闪烁猩红, 一句一句咬牙,“你,玩弄我的感情,给我种情蛊,让我喜欢你……”
“你还骗我,说永远跟我在一起,可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不过是、是在玩弄我……你心里喜欢的人一直都只有沈君遥。”
听完这满腔怨愤的控诉,虞绵绵简直呆若木鸡。
她,喜欢沈君遥?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情蛊的事记得,喜欢他的事却不记得,还有,她什么时候玩弄过他?
“是你记错了,我没有骗你,我喜欢的人是你……”
“你还撒谎!”谢妄冰凉的手用力摩挲她的脸,额头的魔纹散发戾气,整张脸都是受伤和扭曲的,“我是魔物,你怎么会……喜欢魔物?”
怔怔的话音,带着些微的颤抖,一下子击中了少女敏感的心。
这样惶恐且自我怀疑的眼神,分明之前的时候也在他脸上出现过。
先前两人因梦境被戳破而闹别扭的时候,还有在离开幻境之后,每每亲密,他总是患得患失紧紧抱住自己。
一有时间便不停地痴缠,还反复地问她是不是真的愿意同他在一起。
本以为他是性格缠人才这么问,却不知道他是因为心生不安。
是了,自己一直都受制于系统,两人只在私底下偷偷摸摸,旁人问起她还说他只是她的书童。
谢妄表面上什么情绪都没有,可心底又怎么会不胡思乱想呢?
更何况,为了让他留在神宫,自己竟然容忍他戴上那可恨的咒枷,就只是为了隐藏他魔物的身份。
直到现在,他颈间的烙印都没有彻底抹去。
现在想想,她真的是蠢透了。
若是没有遭遇这些,说不定,他就不会被傀儡丝控制了。
所以……她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呢?
少女玲珑的眼眸流露出伤感,等再次对上少年阴郁的眼神时,便都化成了温柔和愧疚:“是我不好,之前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但我真的没有骗你,更没有在意你的身份,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
少女希冀的眼神,轻轻抬手触摸他的脸。
柔软的触感,瞬间让人身体僵硬:“虞绾,我不会再听信你的花言巧……”
愤怒的话没说完,唇角便落下轻柔的一吻。
少女倾身迎上来,双眸阖动,浅色的睫毛卷翘,像忽闪忽闪的小扇子,撩拨在人心头。
没有犹豫,没有厌恶,只有淡淡的怜惜和安抚。
瞬间,谢妄瞳孔缩紧,鼻间萦绕的脂粉香钻进他的四肢百骸,胸口更是雷动不休。
噗通,噗通。
被傀儡丝牵制的神魂猛然震颤,那股熟悉的感觉几乎让他迷失。
而就在他快要沉沦的时候,嗡的一声,脑子里传来针扎般的嗡鸣。
他如梦初醒,一把将她推开,恶狠狠道:“不要蛊惑我,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说完,竟逃也似的窜出了房门,独留懵懂失落的少女无声叹息。
还是没用吗?罢了,也没指望能真的唤醒他,只要她陪在他身边,总会有机会的吧?
虞绵绵窝在空空荡荡的云椒殿里,回想着之前的点点滴滴,心里顿时生出无限的愁绪。
恨不能裹进被窝理好好的哭一场,把心里的郁闷通通排挤出去。
只是眼泪没挤出来,反而被窗外的小凉风吹得一哆嗦,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
翌日清晨,众人在天女殿前点完卯,接着继续干起了奴婢的差事。
什么擦柱子,挑水,还有搬砖头,一连串的杂事还有辛苦活儿全都落在了他们几个身上。
虞绵绵倒还好,她心大,不觉得有什么,可有头有脸的神宫长老可就不一样了。
本来还想用术法糊弄过去,谁知薛宝珠耀武扬威地下了命令,说什么:“让你们干这些,是为了惩戒你们对本天女的无礼,还敢用法术?哼,传我的命令,再有人糊弄本天女,便着他去刷恭桶,捡鸟粪,以后,别想再有出头之日了。”
此命令一下,众人脸色一阵青白,只能认命。
看着两个老东西如遭雷击的模样,虞绵绵反而觉得十分痛快。
哼,她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平日里高高在上,关键时候只会打退堂鼓,还不如南宫固那老头。
虽说南宫一族三百年前没干什么好事,但南宫固到底还有几分血性,不似他们这些软脚虾!
只可惜……他迂腐顽固,出言不逊,得罪了薛宝珠那疯女人,如今已经变成一只鸟了啊。
想到此处,虞绵绵再次满心惆怅。
正唉声叹气呢,忽然身后风声一动,一只灰斑大鸟扑棱棱地掠了过来。
负责看守殿门的傀儡兵们立刻围上去,准备将它叉走。
神情紧绷的南宫叶立刻激动地扑上去:“爹!”
“噶!”灰斑大鸟发出响亮的声音,愣是横冲直撞。
南宫叶被困住,不得上前,眼泪哗哗地往下流:“爹!不许你们伤害我爹!”
撕心裂肺,听得少女于心不忍,正要上前呢,就被冷楚音皱紧眉头拉住:“不可轻举妄动。”
绵绵扭头道:“没关系的冷姐姐,薛宝珠既然留着我们,就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来杀我们。”
说完,赶紧上前将那灰斑鸟抱了起来,放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只是一转身,就被双眼空洞的傀儡们牢牢盯住:“天女有令,获罪之人,要逐出神宫。”
绵绵一听,立马站起来将他们拦住:“你们也都是神宫弟子,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神魂被束缚的众人浑然不动,声音更是机械地重复:“天女有令,逐出神宫……”
“哼,我若不让呢?”
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撒的虞绵绵眉头倒竖,向来娇嫩明媚的小脸硬是逼出了几分凛冽。
冷楚音皱眉,正要抬脚过来拉她,下一刻,一道人影骤然闪身而至。
男子如玉的眉眼依旧透着温润,身上的白色衣袍翩翩地掀起又落下,青丝披于身后,衬得整个人清俊如松,如琢如磨。
不久之前,他还用饱含炽热的眼神问她:“阿音……你可要试一试我的真心?”
可如今,他也只是与她擦肩而过,一如既往地挡在少女面前,沉稳说道:“天女有令,重塑神像乃第一要务,尔等再去加派人手,不得有误。”
傀儡兵们神魂受困,听到命令便不再迟疑,收剑转身。
而男子则轻轻垂下眼帘,袖口抖了抖,遮掩着拉起少女的掌心,用灵力写下了三个金光小字。
接着,便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般,径自离去。
绵绵看着掌心凝成的三个小字,立马一愣。
“道生镜?不是在纪尘风手里吗?难不成,君遥哥哥是想让我找那面镜子?”
宫道旁的柳枝微微拂动,暖融的风吹过少女的脸颊,将她的裙摆撑起一圈艳丽的弧度。
好似翩翩的花蝴蝶,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只是却不知,方才发生的那一幕,早已经落进一双扭曲阴郁的眼睛里。
“骗子。”
*
暮色深沉笼罩大地,云椒殿内却一片通明。
鹤型的灯台上燃着跳跃的长明火,幽蓝的光晕,洒落在透明的鲛绡纱帐上,也同样映着少女瑟瑟发抖的身躯。
她的身体被绳索牢牢地捆缚住,困在铺满华羽瑞脑消金的软榻里,潋滟的眸光轻颤,宛若柔弱无辜的菟丝花,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唇瓣一张,吐出颤颤的声腔:“你、你绑我做什么?有什么话你好好说啊……”
虞绵绵胸口起伏,像麻花一样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可惜折腾半天,还是没能挣动,反而出了一脑门的汗。
不久之前,自己刚回房间,就被这人二话不说掳了过来,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了他。
只是她无辜的抗议,却惹来更多的不满。
“绑你做什么?自然是罚你,说,白天沈君遥在你手心写了什么?”
一袭黑金衣袍,面容妖艳的人浑然冷峻地站在那里,看她的眼神满是隐忍的恨意。
虞绵绵磕磕巴巴:“没、没写什么啊……”
“没写什么?我亲眼看见你跟他拉拉扯扯,说什么喜欢我,我看你……根本就是在戏弄我。”
低沉的声音,几乎要冷成渣了。
虞绵绵终于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赶紧解释:“这是误会!他、他只是有事情要拜托我……”
“什么事情要拉你的手?”
“是、是重要的事情,我不能说,但是你相信我!我跟他真的没有什么!”
少女委屈巴巴,怕他不相信,还主动过来拉他,可惜身子笨拙,一扭就歪了,扑倒在他身上,敞开的衣襟露出大片晃眼的春光。
一片雪肤,印着梅花一样的吻痕,直扎进人眼底。
谢妄冰冷的瞳孔瞬间缩紧,几乎是咬牙切齿:“你就这么想……故技重施?我说过,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绵绵大呼冤枉:“我没有!”
“没有?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办法了吗?”
谢妄闻言眯起眼睛,眼底散发寒气,说完,捏起她的下巴静静凝视。
什么?少女还没回过神,转眼便被熟悉的力量所操控。
周围的空气凝固,眼前人的发丝有了意识般无风自动起来。
艳丽冰冷的轮廓笼罩了一层迷雾,眼底的眸色更是深不见底。那幽深的色调,逐渐凝成一团旋涡,将人的思绪彻底吞噬进去。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虞绵绵颤抖的睫毛缓缓眨动, 葡萄籽般的瞳孔先是急剧收缩,接着猝然放大,最后变得沉寂, 空洞,彻底失去了神采。
如同任人摆布的傀儡娃娃,就这么脆弱而懵懂地望着他。
“你是谁?”耳边落下幽幽的一句。
少女机械张唇:“我是……虞绵绵。”
“门派在何处?”
“在……不尘山。”
磕磕绊绊说完, 面容阴郁的少年终于露出满意神色。
他抓起她的手腕, 捏着她软绵绵的掌心, 开口诱哄:“沈君遥,到底在你掌心写了什么?”
寂静的房间, 幽蓝色的火苗跳跃, 发出噼啪的响声。
在问完这句之后,谢妄便牢牢盯住那张呆滞的脸。
失去神智的少女很是乖巧, 长长的睫毛卷翘, 忽闪一下后, 缓缓张唇:“道生镜……他要我找道生镜……”
“道生镜?”冷灰般的眸子浑然戏谑,“只是找那面破镜子吗, 那他为什么牵你的手?”
少女歪着脑袋,迟钝的声音透着些许无辜:“因为……担心被发现……”
“担心被发现?果然, 你跟他私底下不清不楚,你还喜欢他,是不是?”
记忆扭曲的少年魔物青筋鼓起, 仿佛再次遭遇了背叛, 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而被邪术操控的少女却颤巍巍摇头,用残存的神智呆滞笨拙否认:“不, 不喜欢他……喜欢阿福。”
话音落地,又是一片低气压:“阿福是谁?”
“阿福……就是你啊。”
谢妄瞳孔缩紧, 一瞬间竟怀疑自己的法术失效。
可少女的眼神分明是被摄住,呆滞空洞,只会讲真话,不会用花言巧语来欺骗他。
茫然过后,便冷冷去戳她的脸。
“你是傻了吗?连自己都骗,你说你喜欢我这个魔物?”
少女嘴巴一瘪,微弱反驳:“阿福不是魔物。”
说完,睫毛被少年坏心眼地揪了一下,声音透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轻柔:“哼,他不是魔物是什么?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
“不,他不是。”
“我说他是。”某人幼稚地反驳她的话。
少女却坚持:“他不是……他不是,不许你胡说!”
激愤之下,竟莽撞地拿脑袋来撞他,直把没有防备的少年撞得胸口一震。
他睁大眼眸,看着她空洞眩晕的眼神逐渐泛起光亮,震惊的同时胸口一阵酥麻。
她竟然,这么快就清醒过来了?
“你又对我用邪术?”虞绵绵茫然的眼眸恢复清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不知怎的,看着那双控诉的水杏眼,竟然生出莫名的紧张感。
好似不久之前,也曾被这般讨伐过。
可怎么会这般的熟悉呢?
体内被压制的神魂一动,想要努力思索,可下一刻就被透明的丝线牢牢勒紧,一股力量在阻止他想起什么。
可天生魔物,怎会任人摆布?
谢妄咬牙,猛然攥紧手心:“不要妄想,控制我……”
额间的魔纹亮起,体内的魔骨开始燃烧,将扎进身体的傀儡丝逼得四处游走。
神魂勒得更紧,脑海中更是传来针扎般地阵阵刺痛。
“嗬……”寸寸凌迟般的痛楚让他脸上瞬间褪去血色,困兽般蜷缩着跪在了地上。
吓得榻上的少女立刻过来搀他:“谢妄,你怎么样?是傀儡丝催动了吗?你、你快先别运气,先坐下来,我帮你调息!”
谢妄咬牙:“我不需要……”
“哎呀,你就别逞强了,冷汗都出来了,是想疼死不成?”
少女急哄哄的语气,三下五除二踢开了身上碍事的绳索,一把将他按下。
先是一道灵光打在他眉心,接着窝起裙摆盘腿而坐,将温润的灵流沿着掌心,缓缓注于他灼烧的经脉。
少女独有的气息,犹如月光倾泻时洒落洁白的银霜,纯粹清凉,温柔梦幻。
轻而易举地就将他体内躁动与灼热缓缓抚平。
就连饱受傀儡丝折磨的神魂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抚慰。
可这怎么可能呢?
谢妄冷灰的眼眸缓缓睁开,原本戾气缠绕的瞳孔恢复平静,等再看向少女时,一丝缱绻的疑惑在他眼底化开。
“你为什么……能探进我的灵府?”
修仙之人的灵府,乃神魂藏匿之处,最忌他人触碰,若非亲密之人触探,怕是早已被其中的力量绞杀。
可方才,她竟明晃晃地将神识探入,不但没有遭到排斥,反而还……意外亲昵。
就好似,他们早已经亲密无间,不分你我了。
“虞绾?”他牢牢盯着她,像是要把这张脸盯穿。
“什么?怎么啦?”全神贯注给他疗伤的少女睫毛簌簌,短暂的神魂交融,让她浑身瘫软,嗓音都哑得发颤。
差点要坐不稳了。
谢妄冷色的眼眸凑近,将她软下的腰.肢扶住,轻声开口:“罢了,再试一次,若你说的是真的……”
话音未尽,蓦然抵上她的额头。
一瞬间,闪烁光芒的灵流化成无数意识的触角,轻轻探向她的灵府。
先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在察觉到少女没有丝毫排斥之后,便轻而易举地登堂入室,熟门熟路地纠缠上那团云一样柔软的“意识”。
漂浮的魂识纠缠,摩擦出刺激的电流,整个人都为之一荡。
“唔……”虞绵绵发出颤.栗的哼声,她面颊通红,仿若滴血,湿漉漉的眸子流淌出动人的泪痕,好似承受不住这样极致的快.感。
“……不要哭。”冷白的指尖擦过殷红眼角,接着,一截湿软扫过唇畔,舌尖拨开,长驱直入。
于是,虞绵绵哭得更狠了。
随着力量的游走,她整个人都摊成了一团棉花,一团任人摆布难以抵挡诱惑的棉花,轻轻一戳便要化成嘤嘤怪大哭一场。
而沉浸在颤.栗中的少年同样难以自拔,他的呼吸,他的心跳,都在诉说着对怀中少女的渴望。
他想抚摸她的发丝,亲吻她的唇瓣,想要狠狠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将她的所有感官一同掠夺。
让她彻底属于他。
不,也许她本来就属于他。
记忆扭曲的魔物在无限的喟叹中满足地想。
*
长夜无声无息流淌而尽,翌日清晨,当旭日拨开云层,神宫的宫道上出现了两道熟悉的人影。
“纪道长,你说天女要召见我?怎么还不见人影?”
天女殿前,清俊挺拔的人影神情紧张地站在那儿,正是金陵薛大公子,薛珩。
此时他一脸茫然,拘谨地站在这贵气磅礴的地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三言两语把人诓来的纪尘风咳了一声:“这天女刚刚归位,自然事务繁忙,不急,不急。”
他脸上嬉笑,心头却是早已绷了起来。
心想,薛公子你可别怪我啊,谁让这位天女原本也姓薛呢。
她要我来请你,本散人也只能乖乖照办了。
正腹诽着呢,忽然听见耳旁传来动静儿。
眼前的殿门吱呀一声,在低沉的隆隆声中缓缓打开。
一丝瑰丽的天光洒落,笼罩在两个穿戴整齐的女使身上。
只见她们身姿轻盈,面容清冷,开口便道:“薛公子,天女大人请您入内。”
薛珩连忙行礼:“两位仙使,不知天女找我来此是有何事?在下一介凡夫,怕有负天女所望。”
“薛公子不必惊慌,天女已发话,要召集擅丹青者为她作画像以存世,等作完画像公子便可离开。”
闻言,薛珩稍稍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那不知何时可作画?”
“明日开始,公子且先随我来沐浴更衣,也好拜见天女。”
薛珩闻言,立马拱手:“那就劳烦仙使引路。”
说完,又扭头拜谢,这才踏进了那扇高耸的殿门。
薛珩一边心神激动,一边在侍者的指引下沐浴更衣,待穿戴好干净的服饰,便随他们往幽帘遮挡的深处走去。
只见殿内越走越静,但与空旷冷寂的大殿不同,此处竟意外多了几分人气儿。
紫金香炉飘散出袅袅的檀香,殿门的帘角悬挂着女儿家才喜欢的铜脚铃铛,玉珠玛瑙。
窗外,几棵葱翠欲滴的芭蕉树迎风婆娑,枝叶沙沙间荡起一阵清凉。
不远处,满地的兰草已经长出了浅浅的花苞,藤架上悬挂的秋千架正无风自动地晃来晃去。
不知为何,看着这一幕,竟生出奇怪的熟悉感。
薛珩心神一晃,猛地想起几个月前,少女坐在藤椅上目露希冀的模样。
“阿兄……待我病好些,你能不能陪我去院子里放风筝,荡秋千?”
被病气折磨的少女,嫌少吐露自己想要什么,自打入府以后,一直谨小慎微,唯有在他面前,才展露少女的天真。
本以为她心地良善,乖巧懵懂,却不曾想……早已被邪祟迷惑了心智。
罢了,已经过去的事,便不去想了。
薛珩将脑中的思绪压下,步履缓慢地继续往前走。
没一会儿,眼前的侍者停下一处雅致的房间前,只见屏风遮挡,古朴韵致,隐约能看见一道绰约的人影。
“天女就在里面,薛公子进去便是。”
薛珩诧异:“几位不随我一同进去?”
侍者面无表情:“天女有令,只让您一人进去。”
一人?不是说要召集凡界画师作画吗?怎的只有他一个?
薛珩心中疑惑,待要开口询问,眼前的几人却忽然隐去身形,消失不见了。
无奈之下,只好自行踏入内殿,冲着那立于屏风之后的模糊人影恭敬垂拜:“天女在上,小人薛珩来为天女作画。”
屏风后的人影不动,可有如实质的眼神已经落在了他身上。
仙衣簌簌,淡淡神光散发威压,又有一种别样的炽热。
“天女?”感受到怪异的薛大公子不由再次开口,却听那屏风后的人终于动了。
轻缓的脚步无声无息,似有若无的香气缠绕着轻盈的裙摆,缓缓的,飘落在他眼前。
接着,就听到让他头皮一紧的熟悉声音:“许久不见,阿兄可还记得我?”
犹如一盆凉水浇下,薛珩整个人僵在那里。
他抬头,不敢置信地攥拳:“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是我?”少女蹲下身来,璀璨华丽的仙衣衬得那张脸早已脱去了凡尘之气,透着精心雕琢般惊人的美。
明明同样的一张脸,却满是陌生的怪异感,只有垂落的眼角是熟悉的。
薛珩死死盯着她,从震惊困惑,到满心紧绷,再到不发一言。
“阿兄不认得我了吗?何必如此惊讶?”
薛宝珠娇俏伸手,欲抚摸他的脸,可却被惊慌失措的男子猛地避开。
“召我来的人是你?”薛珩喉中干涩。
“是我。”
“你是天女?”
“怎么,阿兄觉得我不像?”
少女翩翩地在空中转了一圈,弯起的眼眸很是愉悦,像以往那般露出亲昵的小女儿情态。
可这般模样,看在薛珩眼里却只觉得荒谬和痛恨。
他咬牙隐忍:“你不要叫我阿兄……我不是你阿兄,我也说过,不想再看到你。”
少女闻言当即面露急色:“我已非之前的薛宝珠,阿兄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把之前的事情忘了吗?”
薛珩僵直的脊背一片冷然:“既非旧人,更不该纠缠。薛某一介凡夫,恐不配为天女画像,就此告退。”
说完,竟是头也不回地转身。
“阿兄……阿兄!”
撕心裂肺的呼喊,亦未能让匆匆的脚步停顿半刻。
看着那绝情的背影,薛宝珠柔美的面孔终于出现裂痕。
先是受伤,接着变成了浓浓的哀怨。
“阿兄,这是你逼我的。”
散落的发丝荡起来,发出呲啦啦的电光,少女柔美的面孔也变成了居高临下无情的怒容。
挥袖一掀,轰的一声,眼前的殿门猝然合拢。
眼看前路被堵,薛珩终于惊慌:“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少女沐着神光,偏执说道,“你以为,你能从这里走出去吗?本天女要你留在这里,你便只能留在这里,当我的好阿兄!”
“薛宝珠!”
薛珩气得青筋鼓起,斯文全无,只是还未开口斥责,眼前便骤然一花,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这下, 你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云椒殿,华丽奢靡的软帐里,饱受摧残的少女张着红肿的唇, 眼神幽幽地瞪着神情冷淡且闲适的某个魔物。
昨天晚上,她不惜牺牲色相,才哄得他放下芥蒂。
只是这代价着实惨重, 不止腰酸腿软, 浑身上下还没一处好肉, 都是被噬咬留下的红痕,稍稍一碰, 好疼的呀。
而且, 就连她唯一的一件衣裳也都被扯烂了。
如今被他紧贴着抱在怀里,好似逗弄宠物一样, 随心所欲地狎弄和把玩。
那餍足的眸子透着冷灰的光晕, 虽然依旧被傀儡丝控制, 可明显心情愉悦了很多。
薄唇轻启,沙哑说道:“我自然信你。”
“哦, 那你有没有想起什么?”玲珑的水杏眸红肿着望过来,透着丝丝希冀。
谢妄抬手碾过她的唇, 满是亵玩的意味,接着淡淡吐了两个字:“没有。”
没有?
没有他还装作亲密的姿态是怎么回事?
穿书少女虞绵绵觉得受到了欺骗,她努着嘴, 想发脾气, 可对着记忆扭曲的人,她能说什么呢?
她不甘心地再次拽他的袖子:“真的没有吗?一点都记不起来?你好好想想呢, 我们之前一起对付魇魔,是你救了我, 还有在金陵的时候,你中了血滴子的诅咒,是我把你拉回来的,幻境里的画船上,我还给你买了一盏兔子灯,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少女希冀的眼神,让眼神迷离的少年魔物多少有些动容。
可他随即便凉薄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不过……你若是一直留在我身边,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想起来了。”
贪恋的指尖,抚摸她的脸。
虞绵绵负气:“我有什么资格留在你身边?你现在是天女身边的魔使亲卫,被她所控制,而我只是个卑微的婢女,我怕是没有这个资格哪!”
说完,就要气呼呼地赤脚下榻,可惜还没沾地呢,就被整个儿揽进了怀中。
少年眸光压低,使了几分蛮力将她的脸转过来。
开口便是黑化反派的台词:“我不准你走,既做了我的人,就要一辈子待在我身边。怎么,就因为我记不起来,你就不想喜欢我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你不讲道理!”
少年厚颜无耻地过来蹭她的脸:“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让让我,不好吗?”
说完,就来吻她。
呼吸被掠夺的虞绵绵:“你、你……”
真是气死她了啊啊啊啊!
一番不得反抗的纠缠,连最后力气都没有了。
虞绵绵自闭地趴在那里,恨恨咬牙。
好在,性情扭曲的魔物心情愉悦地给了她承诺:“放心,我会帮你的,你们想掩人耳目,那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
另一边,揽星亭外。
纪尘风甫一回来,便狗狗祟祟地打从宫道上走过。
他怀里揣着自家祖师留下来的道生镜,心想,这下总不至于被那妖女发现了吧?
谁知还没来得及避人耳目,就被一道明艳的人影陡然拦住。
女子手持冷剑,眼底映射寒光,上来便是杀气腾腾:“好你个纪尘风,本以为你只是油嘴滑舌欠揍了点,没想到居然如此贪生怕死,甘愿给那妖女当走狗!今日,我就为民除害,先斩了你!”
说完,一道剑光猛然劈来。
吓得纪尘风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边躲一边喊:“我的姑奶奶!你讲讲道理好不好,话可不能乱说!”
“我没乱说!怎么,你敢做不敢认吗?”饱含怒意的剑气,刺啦一声划开了男子的道袍。
眼看自己真要被削了,纪尘风赶紧从怀里掏出那面道生镜。
瞬间,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两人笼罩。
南宫叶持剑逼来:“你以为拿着面破镜子就死不了了吗?”
纪尘风被追得气喘吁吁,立马抱着柱子躲在后面:“你懂什么?我这是,这是……防止那位偷听我们说话!”
他指了指天女殿的方向,南宫叶也意识到了,脸色一时铁青。
纪尘风赶紧趁机解释:“还有啊,我为那女人办事,不过是被逼无奈!那天晚上,我本来是想溜回宗门再想办法救你们,可谁知道还没出结界就被发现了!后来才知道她有一面镜子,能时刻看到我们在做什么!”
“所以呢?你以为说这些我会信了你的鬼话?”
纪尘风噎住,眼珠儿一转道:“不信我,你能信谁?你不想救你爹了吗?我留在那女人身边,继续打探消息,指不定还能帮你呢。”
一句话,成功让南宫叶僵住,只是握在手中的剑依然没有移开:“你说的是真的?你有办法?”
纪尘风下巴一仰:“那是当然,不过,那女人太过强大,万象诛魔阵又被她给控制,我们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对付她……”
*
“今日议事,诸位可有事要禀奏?”
神宫大殿,一袭璀璨仙衣,头戴神冠的少女姿态慵懒地坐在宝座上。
底下稀稀疏疏站着几个人,都是她闲来无事安置的几个傀儡。
话说完,一袭白衣神色清冷的男子上前一步,徐徐开口:“禀天女,天女的神像已命人着手雕刻,只是若要在十日之内完成怕是来不及。”
“来不及?来不及便昼夜不歇地给我赶工,本天女初初归位,交代他们的事居然敢怠惰,哼,怕是根本没把本天女放在眼里!”
不知是不是情绪不好,薛宝珠的脸色从坐在殿上时便一直阴沉着。
此时发怒,尖尖的护甲反射冷光,揪着怀中的白毛鹦鹉顿时发出嘶叫。
扑棱棱地飞到了悬在半空的鸟笼子里。
沈君遥顺势低头:“是,属下立刻回去督促,只是还有一事……”
“还有什么事?”
“之前封印破坏,地牢里的妖兽逃出去不少,可要派人去捉拿?”
男子表情淡漠,声音也平稳没有起伏,仿佛事不关己的傀儡人,可那一身白色衣袍却依旧是翩翩的模样。
看着莫名……有些碍眼。
薛宝珠弯起眼睛,忽然笑了:“不就是几个妖兽嘛,沈仙君一人不就够了?”
她托着天真的脸蛋,沈君遥却是一僵。
但身为傀儡,他只有遵从的份儿。
“是,在下这便去。”
什么?他真就一个人走了?
缩在一旁充当神棍的纪尘风暗暗捉急。
心道,那从地牢跑出去的可是大妖啊,就算沈仙君再厉害,也不可能轻易将之制服。
可这女人偏偏要他只身前往,难不成是故意想看他吃苦头?
他不由试探上前:“天女,那妖兽凶残,沈仙君一人怕是难以收服,不如让魔使大人一同前去?”
“哦?”飞翘的眼尾漫不经心地扫视过来,笑意明显不达眼底,“堂堂修真界第一剑君,居然连只妖兽都对付不了?”
说完,又看向站在那里冷眼观望的魔物。
“纪道长可是发话,让你去助沈仙君除妖,你可愿前往?”
瞳色灰冷的魔物轻轻勾唇:“我的职责是守护神宫,守卫天女,除妖之事,仙君一人应当足矣。”
幽幽的冷调,仿佛对于沈君遥去送死一事很是不关心。
纪尘风整个人一噎,接着握拳。
好啊,果然,这人、这人就是个魔物!
如今变成傀儡,更是暴露了本性!亏他之前还觉得感谢他呢,没想到都是这厮的伪装,对了,虞师妹……
想到曾跟他形影不离的少女,纪尘风心头陡然咯噔一下。
他一直跟在虞师妹身边,该不会她已经着了他的道了吧?
不行,他一定要揭露这厮的真面目!
*
没多久,掖着裙子头裹围巾的虞绵绵便听说了大殿里发生的事情。
只见某人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添油加醋:“你是不知道他当时的嘴脸,说什么他的职责是守护神宫,守卫天女,我呸!他一个魔物,还好意思说这话,我看分明就是想要袖手旁观!”
纪尘风仙风道骨的道袍都气得掀了起来,一张脸更是毫不客气地吐着唾沫星子。
而几步之外,繁茂的树丛后,一道笼罩阴郁的人影正无声无息地盯着他们。
正是被他无情痛骂的谢妄。
他额心的魔纹缠绕戾气,眼眸更是幽幽地盯着少女的方向。
肩上的小魔球叽咕一声,张开翅膀亮出獠牙,在他肩上迫不及待地耀武扬威。
仿佛只要他一声令下,就会立刻把碍眼的人给撕成碎片。
可散发冷气的少年却表情阴沉地呵止:“不准去,我倒要听听,他们要说什么。”
被捏得眼珠儿快要突出来的小魔球:“……叽咕!”
温暖斑驳的光影中,少女的脸颊白皙到发光,乱蓬蓬的发丝都镀上温暖的金色。
在听完一番说辞之后,娇嫩的小脸便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阿福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失去了记忆,不记得之前的事了,要怪就怪薛宝珠那个女人,是她想要搞事情。”
毫不犹豫护短的话,让人莫名怔愣。
不可置信的同时,又升起一股暖流。
纪尘风同样表情震惊:“你还在为他说话?师妹,他可是魔物!就算之前对你唯命是从,可天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魔物天性狡诈,你可千万不要被他给蒙蔽了!”
疾言厉色之词,仿佛已经断定她受到了蛊惑。
少女却梗着脖子,眸光坚定声音急促:“我没有被他蒙蔽!我也不在乎他是不是魔物,纪师兄,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我不许你这么说他!实话告诉你,阿福是我喜欢的人,我也许诺过,要永远同他在一起,先前……是我瞻前顾后,隐瞒他的身份,可我现在不会了!”
一番慷慨陈词,说的是款款的心事和不离不弃的誓言。
而那近乎哽咽的话音,让藏在阴影中的人猛然僵住,冷灰色的眼眸更是流露出深深的震惊与茫然。
头顶凋零的细小枯叶落在他眼角,他却连眨都不曾眨。
纪尘风更是惊掉了下巴。
“你说什么?你说你喜欢那魔物?你还同他在一起了?等等,你不是跟沈君遥还有婚约的吗?”
虞绵绵红着小脸:“我跟君遥哥哥已经讲清楚了,婚约也早已作废,我喜欢的人自始至终就只有阿福一个人,等他什么都记起来,我就同他成婚!”
“成婚?师妹,你、你这可是……”
纪尘风被惊得说不出话,而藏在阴影中的少年早已经胸腔涨热,眸光颤抖了。
她说什么?她不在乎自己是魔物?
她说……她要嫁给自己?
冷灰色的眸光轻颤,毫无感情的心湖泛起细细的涟漪。
而后是冰雪消融,春河暗涌,无声的胸腔重新恢复了跳动。
沉寂的荒芜之地开出一朵颜色艳丽的小花儿。
“绵绵……”他轻声地喃喃,像是被少女鲜活的模样所吸引,除了眼前人,再也看不到旁人了。
“叮!任务对象谢妄黑化值-63!现黑化值37!”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直到傍晚, 虞绵绵还在气呼呼。
“哼,魔物怎么了,魔物就能被不分青红皂白随便诋毁了吗?”
她小脸涨红, 一边愤愤不平地踢着脚下的石子儿,一边往云椒殿赶,想要趁此机会好好开解画皮妖。
毕竟他现在魔物的身份暴露, 肯定会听到一些不好的言论, 说不定还会被人指着鼻子骂。
被傀儡丝控制就已经够惨了, 为什么还要承受那些无端的恶意呢?
想到白日里跟纪师兄的争吵,绵绵的心头一阵难过。
果然, 在这个妖魔横行的世界里, 想要让他们接受一个魔物是很难的事情。
不过,既然选择喜欢他, 就要承担起一切不是吗?哪怕是被人唾骂瞧不起, 她也丝毫不带怕的!
穿书少女虞绵绵暗暗给自己打气。
她忽闪着卷翘的睫毛, 甫一进殿,就扑在了铺满华羽的软帐里, 茸茸的脑袋一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蜷起身体。
一边托着脸蛋一边等待记忆扭曲的心上人。
不过, 也许是因为太过疲惫,又也许是殿里的熏香过于浓郁,撑着眼皮眨巴了没多久, 竟然就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寂静的大殿响起细小的鼾声, 烛光摇曳,洒落一层朦胧, 将少女粉嫩的面颊映得格外甜美。
就连睫毛下投落的阴翳,都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去啄吻。
没一会儿, 窗外的风卷过透明的帘帐,发出簌簌声响。
接着吱呀一声,笼罩月色的人影悄无声息地推开殿门走了进来。
谢妄冷白若雕塑的脸没有温度,锋利的眼角甚至还残留着斩杀魔物留下的杀气。
失去记忆的傀儡,被操控成杀人的利器。
按理,他该没有感情,更没有灵魂。
可当触到帐子里那抹蜷缩的人影时,冰冷淡漠的脸上却不可抑制地流露出贪恋的情态。
“绵绵……”他情难自禁地向她靠近,抚摸她的脸,还叫她的名字。
像是触摸唯一在他生命中绽放的小花儿。
他惊奇地靠近,小心翼翼地收起满身的戾气和过于骇人的爪牙。
用眼神仔细描摹她的轮廓。
先是纠结的眉头,再到蝶翼般轻颤的眼睫,小巧的鼻尖轻轻地打着酣儿,唇瓣更是无声张开,毫无防备地袒.露着粉嫩的舌尖。
看到那抹艳红,谢妄的表情变得幽暗,想到少女白日里的那番话,更是按捺不住满腔情动。
他紧紧地抱住她,记忆虽扭曲,但身体的本能已经告诉他,他有多么贪恋和渴望怀中的少女。
越是压抑,越是贪慕。
越是遗忘,越想要占有。
更何况她本来就属于他,她亲口说的,想要嫁给自己……
想到这儿,隐忍颤意的呼吸便贴上了红润微启的唇瓣。
先是浅吻,蜻蜓点水般的,一点一点地啄,接着循着她的呼吸,舔开她的唇齿,以虔诚的姿态,极尽纠缠,忘情索取。
舌尖碰撞,刺激起酥麻的电流,让意乱情迷的眼角染上桃花般的艳红。
没过多久,呼吸受困的少女终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一开始虞绵绵还以为是鬼压床,仰着脖子费劲儿喘息,没想到睁开眼睛时,陡然看到了让人面红耳赤的一幕。
衣衫凌乱的少年跪坐在榻上,冷白的指骨正攥着她的小衣,迷离的眼眸浸着水色,乌发倾垂,艳色浓稠,好似那勾魂夺魄的水妖,专门来勾她的魂儿了!
一对上那饱含欲.念的眼,虞绵绵就好似被火给燎着了,尾巴骨顿时一阵酥麻,心跳都乱了。
她赶紧假装镇定:“你、你做什么?快起来!”
说着,扭动大腿想要爬起来,可却被少年压得动弹不得。
“为什么?绵绵不喜欢吗?”冷灰色的瞳孔半露茫然,短暂迟疑了几秒,便继续俯下身来亲吻她的肚皮。
刺激得她立刻抬手去薅他的头发,娇嗔道:“哎呀,你别又亲那里!”
少年幽幽地看过来,无声的凝视之后,一口咬在她娇嫩的皮肤上。
还满是无辜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绵绵不喜欢我这么对你吗?那你告诉我,我之前……都是怎么讨你欢心的,好不好?”
虞绵绵脸红得要滴血,一个劲儿地摇头,差点真要哭了。
天知道,他一个记忆扭曲的人,其他的记不起来,这种事倒是熟门熟路得很!
“你……你够了,我还有话要问你哪!今日在殿上的时候,你们是不是让君遥哥哥一个人去捉妖兽了?”
听到这话,原本意乱情迷的人果然顿住。
只是跟以往的阴沉吃醋不同,这一次,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撩起她的乌发,夜色般浓稠的眼眸泛起点点湿润。
“是,不过你不用担心,一只妖兽而已,顶多让那位沈仙君受点伤,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是因为薛宝珠怀疑他了吗?”
少年魔物迷蒙眨眼,显然忘了薛宝珠是谁。
绵绵解释:“就是你们的天女。”
听闻这话,冷灰色的眸子一顿,接着继续平静说道:“怀疑谈不上,只是她阴晴不定,好拿人取乐,让他去诛杀妖兽,单纯是想看他吃苦头罢了。”
“哼,拿人取乐?亏她还自称天女呢,我看,就是个幼稚鬼!”少女义愤填膺,只是说完,忽然一个激灵压低声音,“喂,我们在这里说她坏话,不会被她听到吧?”
歪着的脑袋毛茸茸,泛红的眼眸清楚地倒映出他的轮廓,好似满心满眼的都是他。
谢妄眸光幽深,忍不住凑过去啄了她一口。
“不会,这几日她忙着让人给她画像,怕是没有时间监视你们,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虞绵绵听完眨巴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我了?之前不是还说要我好看的吗?”
说完,还恶作剧地揪他的头发,控诉他给自己吃了不少苦头。
谢妄则顺势握住她的手,用那张蛊惑人心的脸低沉道:“之前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对我这么重要。”
他语气带着无措和愧疚,虞绵绵刚听完便心软了。
嗐,谁让自己是心地善良的小仙女呢,才不会记仇哪。
于是大度说道:“算了,这也不能全怪你。”
她摸他的脑袋安慰,不知不觉就往人怀里靠,先是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接着又以同样的姿势靠在一起。
好似糟了难的小夫妻,静静地依偎,连对视的眼神都透着别样的温情。
这样的温馨,让虞绵绵那颗少女心久违地躁动起来。
她抬手,在微弱的烛光中,拿手指轻轻描摹他的眉眼,很是感慨地嘟囔:“你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来呢?明明你就在我身边,可我还是很想你哪。”
少女纠结的叹息,很是牵动人心肠。
但很快,她便重新扬起笑容,化身小白花甜甜道:“不过,就算记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不让你觉得孤单的!”
“绵绵……”少年魔物被那笑容晃了眼,万分动容地将她紧紧抱住,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颤抖说道,“你能不能,给我讲讲我们之前的故事?”
“好啊!”少女一口答应,弯弯的眉眼闪烁动人的光晕,声音也是脆生生。
“你都不知道,先前你有多气人,就知道欺负我,你看我的头发,就是因为你才砍断的……”
窗外的月色温柔,衬得少女的声音也格外甜美。
不知不觉,便让人沉醉。
*
没过多久,夜色过半,星芒隐退。
云椒殿柔软华丽的帐子里也渐渐没了声息。
虞绵绵在讲完两人的经历后,就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沉睡。
她娇憨的脸蛋埋进少年单薄的胸膛,红扑扑的,很是乖巧,唯有眼底的青痕透着丝丝疲惫。
这些天,遭遇了这么多变故,她应该也很担惊受怕吧?
失去记忆的人垂下眉眼,冷灰的眸色流露出温柔和爱怜,胸口更是生出从未有过的酸涩情感。
他想,这一定是上天给他的礼物。
就算他记忆扭曲,就算他为人所操控,她也始终陪伴在他的身边。
笑靥如花,温暖明媚,像个不知疲倦的小太阳。
可这样的温暖和幸运,真的会一直停留在他身边吗?
天生魔物,骨子里的卑微让他患得患失,甚至心生恐慌到无法入眠。
他俯身,目光寸寸凝视,像是三百年前,怕被丢弃的小怪物一样,紧紧勾着她的手指:“绵绵,我喜欢你,你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睡梦中的少女没有回应,他便一遍一遍坚持不懈地问。
“绵绵,我喜欢你……你能听到吗?”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等我记起来,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他抚摸着少女的鬓发,难以自拔地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中。
只是还没从幸福的余韵中脱离出来,体内的傀儡丝忽然再次躁动。
密密麻麻的透明丝线猛地扎进他的灵府,将他的魂识牢牢束缚。
脑海里关于少女的记忆变得模糊。
她的声音,她的样貌,都仿佛是沙滩上砂砾,在涨起的潮水中一点一点扭曲,消退。
神情惨白的魔物立刻恐慌地抱住脑袋:“不,我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
他瞳孔骤然缩成尖锐的点,浑身紧绷,因体内力量的拉扯和碰撞,脸上的魔纹忽明忽暗,全身骨头更是被挤压得咯吱作响。
没一会儿,猩红的血沿着嘴角滑落,痛到极致,整个人都惨然失色,仿佛没有生气的纸片人。
可他依旧挣扎着跪在地上,不肯放弃地紧紧抓住少女的衣角。
仿佛那便是他唯一的救赎。
没错,他绝不放手。
……誓死都不忘。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君遥哥哥,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翌日,沈君遥带着满身血迹姿势略有些蹒跚地落地,立刻就惊呆了众人。
只是令人意外的是, 身后还紧紧跟随着另外一个人。
月白的衣袍,眉眼寡淡中透着苍白,瘦削的身形支棱在那儿, 仿佛要被一阵风给吹走。
正是沉默寡言意志坚强的女主——冷楚音。
没想到, 她居然也跟着离开了神宫?
沈君遥轻扯唇角:“我没事, 多亏了圣主及时出手相助,否则, 我怕是要躺着回来了。”
他玩笑的语气, 显然是没有受太多的伤。
只是……
“冷姐姐是怎么出结界的?不会被薛宝珠发现吗?”
冷楚音语调迟缓:“是纪道长将道生镜给了我,可暂时躲避监视。”
说着, 将怀里的琉璃宝镜拿了出来。
站在一旁吊儿郎当的纪尘风立马上前, 撇着两搓清秀的眉毛, 得意笑道:“放心,有我逍遥宗的法宝在, 自然不会被发现!对了,你们此行除了抓妖兽, 还有没有做别的事?”
沈君遥冷楚音对视一眼,神情皆是有些复杂。
没多久,几人在松风小苑的房间里设下结界。
而后, 一身狼狈的沈仙君重新开口:“我同圣主诛杀妖兽之后, 便立刻联络了其他仙门,可无论是开阳宗还是不尘山都已经被安插了傀儡, 长老和宗主也大都被控制,想要借他们之力围剿神宫怕是很难。”
“所有的仙门都被操控了吗?”
“不错。”冷楚音接上话茬儿, “而且通往神宫的路都已被堵死,想穿过神宫前的剑阵更是不可能。”
此言一出,众人的心情顿时凝重。
南宫叶不禁焦躁:“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冷楚音:“除非重新启动万象诛魔阵,可上次她已心生警惕,很难引她入阵。”
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而托着脸蛋满脸纠结的少女却忽然道:“可我们不一定非要用万象诛魔阵来杀她啊,或许可以用别的方法。”
*
“哦,你们准备用噬魂阵来对付她?”云椒殿,站在斑驳日光下的魔物微微转过头。
他倚靠在栏杆旁,手里捏着一簇嫩绿的柳叶,指尖旋转飞起,透着股别样的慵懒。
穿书少女虞绵绵则趴在窗棂前的桌案上,歪着脑袋画了一个圆形的法阵。
一边画一边接他的话茬儿:“没错,既然她吞噬了神女的真魂,那我们就让她把那股力量吐出来。”
“可如此邪阵,要需要足够的力量来支撑,单凭你们几个,怕是难以成事。”
少年的衣角飘荡,露出靴角上麒麟样的绣纹,很是飘逸且气势。
唇角的小痣也像是被人刻意灼了一下,眨眼得很呐。
虞绵绵仰起脑门:“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君遥哥哥说了,阵法的能量可以用妖丹来凑,这几日他会跟冷姐姐一起,趁着捉妖的机会四处搜集妖丹,而我们则留在这里研究阵法,顺便想想,该怎么引得薛宝珠走入这阵中。”
“哦,那你可想到办法了?”
“暂时还没有呢。”绵绵的脸上流露愁绪,出神思索道,“薛宝珠虽然幼稚,但却不傻,肯定早就在暗地里提防我们了,只怕还没等她走近邪阵,我们就已经暴露了。”
说到这儿,纠结的小脸彻底皱了起来。
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轻笑着俯身:“这有何难,让她心甘情愿入阵就是了。”
“心甘情愿?你是在同我说笑吗?”
虞绵绵觉得他是在故意说大话。
可谁料这人接着就眯起眼眸,意有所指道:“你忘了还有薛珩了吗?只要把他捆起来往阵中一放,还怕她不肯自投罗网吗?”
把薛公子当诱饵?他怎么敢想?
虞绵绵听完,气呼呼地起身猛地捏住了他的脸,直把那张冷酷无情的反派脸成功捏变了形。
谢妄不禁眨眼,原本冷若冰霜的眸子骤然起了水雾,更透着股迷茫和可怜的意味。
“绵绵,你捏我做什么?我说错了吗?”
“错了!大错特错!薛公子可是我们的朋友,之前在薛府就是他带着君遥哥哥来救我们的,而且他一个普通凡人,没有灵力,怕是一进去就灰飞烟灭了!你怎么能把他当诱饵呢?”
少女气得胸口起伏,沾了朱砂的手指胡乱揉搓,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少指印子。
谢妄见状赶紧哄她:“我知道了,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他搂着她的腰,贴着她红润温热的脸蛋,鸦羽般的睫毛颤着,好像很害怕她就这么不理他了。
虞绵绵哼唧一声:“我才不跟你生气,只是以后你千万不能有这样的想法了,万一你日后真被当成十恶不赦的魔物,叫人抓走了怎么办?”
流露担忧的语气,叫人听着胸腔一暖。
“你是在担心我?”
“当然啦,记住,以后不能有这种危险的想法,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说这种话了。”少年信誓旦旦地保证,眼神迷离地将她锢在怀里,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再次嘴角弯了弯:“其实,噬魂之阵,也不必非要引她本尊前来,只要能取到她的一滴血,便足够了。”
虞绵绵惊奇仰头:“真的吗?”
*
没多久,空旷僻静的神宫某处。
“什么?让我去取?不是……我这点修为,怎么可能近得了她的身?”
纪尘风听完这个计划之后,立马表现出十二万分的抗拒。
虞绵绵仰着天真无邪的脸蛋在一旁认真劝说:“可君遥哥哥和冷姐姐不在,只有你能取得薛宝珠的信任,纪师兄,为了大局着想,你就想想办法吧!”
“想想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不是,取得信任的人也不一定只有我啊,不是还有谢阿福吗?他是那女人身边的魔使亲卫,让他来岂不是更方便?”
说完,少女便急忙替人找借口:“他不行的!他被傀儡丝控制,只能充当一个没有感情的棋子,若是突然做出从没做过的事,一定会被怀疑的,那样就打草惊蛇了!”
纪尘风垮了脸:“他不行那我就行了?我可是你师兄!”
虞绵绵摆出娇娇弱弱的模样,小声嘀咕:“我知道,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嘛……纪师兄,我知道你最有办法了,你就帮帮我们吧!”
“可、可我……”
磨磨蹭蹭的话没说完,隐身在后面的南宫叶终于听不下去,陡然现身,便冷冷拔剑:“纪尘风!让你去你就去,这么推三阻四,信不信我一剑砍了你!”
“不是,祖宗!姑奶奶!你总得让我想想,没有万全的办法可不能轻举妄动啊!”
南宫叶脸色阴沉:“哼,贪生怕死,我就知道,求他没用!你不去,我去!”
说完,气势汹汹地抽剑转身。
纪尘风直接傻眼,赶忙将她拦住:“不是,你去哪?”
南宫叶冷眼瞧他:“去找那妖女打一架,不就是血吗,我就算浑身的骨头再碎一遍,也把她的血给你们取来。”
“你、你这简直就是去送死!”
“那也总比畏畏缩缩苟且偷生强!”
纪尘风小白脸一噎,努力心平气和:“你死了,那你爹呢?你爹现在还中了那妖女的邪术呢!”
“是啊,南宫师姐,你别冲动!”
虞绵绵也过来拉她,生怕她一气之下真的去找薛宝珠那女人打架。
拉扯到最后,纪尘风一咬牙:“罢了,我去!不就是一滴血吗,凭本散人的聪明才智,还怕弄不到吗?”
*
是夜,墨色浓稠,整个苍穹犹如倒悬的银河,倾泻下无边凉意。
黑暗静静蚕食着屋脊的轮廓,整个神宫都黯然萧索。
而天女殿不为人知的某处却夜夜灯火辉煌。
火光噼啪炸响,摇晃的光影洒在殿内跪坐的人影上。
当初心怀激动的男子此时正披头散发,眼底满含青痕,锦衣的袖口沾满了墨迹,周围更是散乱的铺满了同一个女子的画像。
窸唰,窸唰。
他双目近乎失魂,拿着画笔的手一刻不停地在画纸上落笔。
纤白的皮肤,动人的眉眼,还透着一丝拘谨和腼腆,寥寥几笔,少女天真的笑容便被轻松勾勒。
只是,没多久他的画笔便被一股力量给掷开。
带着怒意的声音再次响起:“本天女让你画我如今的模样,不是让你画之前的人,以前的薛宝珠已经死了,你到底还要执拗到什么时候?”
男子望着眼前被恶意毁坏的画像,瞳孔不易察觉地抖了抖。
他弓着脊背垂下眼眸,声音艰涩道:“在下画技不精,画不出天女想要的模样。”
“画不出?哼,我看你压根就不想画吧?”
薛珩抿唇不言,这几日,他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时昏时醒,不知不觉便已画了这么多画,可她依旧不满意。
仿佛,就只是为了折磨自己。
想到这儿,他狠狠闭眼:“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
“放过你?”飘在上方的声音陡然掠近,下一刻,下巴便被猛然抬起。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颊在眼前放大,天真且残忍道:“我为什么要放过你?阿兄之前可有放过我?”
亲昵的称呼,薛珩顿时目露痛色:“你说过,我们两不相欠。”
“是啊,可谁让阿兄又救了我呢?就是因为你救了我,才让我遭受后面的一切!我被神宫的人欺凌,还被困神像三百年,日日饱受折磨!我不过是让你给我画像,你便这般不肯吗?”
薛宝珠娇嫩的小脸扭曲起来,散发浅淡光晕的瞳孔尤其漂亮,像外邦商人进贡来的波斯猫,神秘,迷人,又透着危险。
说完这话之后,她又晃然换了副模样。
流窜电光的发丝如瀑般倾垂,鬓边缀着娇艳欲滴的牡丹花球,淡粉的颜色,挂着清新的露珠,半透明的罗衣包裹着那具纯洁无暇的身躯。
翘起的脚尖白皙粉嫩,宛若蚌壳里的珠光,蛊惑人心的美。
这极具冲击的一幕,惊得薛珩立刻闭上了眼,颤抖的手猛然抓紧了膝盖。
“你、你自重!”
耳旁传来咯咯的笑声,仿佛恶作剧的小女孩儿,冰凉的手抚摸他的脸:“阿兄何必害羞,你以为我把你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我的心意难道你不知道吗?”
薛珩闭着眼睛一语不发,可颤抖的嘴唇和急促的呼吸已经出卖了他的紧张。
而就在他心若擂鼓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殿门外忽然传来声音:“天女,方才地牢内传来异动,怕是有什么人闯进去了!”
薛宝珠立刻眯起眼眸:“异动?知道了,本天女这便来。”
说完摇身一变,恢复了平日里的装扮,而后对着跪在地上的男子款款说道:“等我回来,再与阿兄秉烛夜谈。”
人影一走,浑身僵硬的薛珩立刻瘫软在地。
他紧张眼眸流露心惊胆颤,但更多的是痛苦和迷惘。
为什么?整整十年的兄妹之情,到最后竟然换来这样的结果?
“孽缘,果真是孽缘……”
薛珩俊逸的面庞被痛苦吞噬,他蜷缩在地上,颤巍巍拿起那张笑容甜美的画像,紧紧地攥成一团。
而就在他沉浸在伤感中难以自拔时,忽然,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空无一物的殿内, 陡然出现散发金芒的传送法阵。
接着,身穿道服晕头转向的纪尘风便凭空现身,猛地摔了进来。
薛珩睁大眼睛:“纪道长, 你为何在此……”
身姿狼狈的纪道长立马爬起来:“嘘,小点声,我是偷偷用法阵传送过来的。”
说完, 立刻挤着眉眼寒暄笑道:“多日不见, 薛公子在此处可好?”
手里攥着画像的薛珩面容一僵, 赶紧将地上的画纸盖住,很是难堪模样:“我……我在此处给天女画像, 却始终无法画出她满意的样子, 纪道长,薛某画技拙劣, 恐无法担此重任, 道长可否想想办法, 让薛某离开这里?”
纪尘风:“实不相瞒,此番我正是来为公子解困的。本道长算得神宫有此一劫, 先前受她驱使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 本道长已找到能牵制她的办法,今日来此,就是想让薛公子相助一二。”
他一改之前的神棍作风, 郑重其事的模样成功让心地质朴的薛大公子信了八分, 连之前诓骗他来此之事都抛在了脑后。
“哦,道长何处须在下帮忙, 在下一定竭尽所能!”
纪尘风讪讪一笑:“其实不难,只要……”
他附耳过来, 几句说完,薛珩当即脸色爆红:“万万不可!我、我与她是兄妹,你怎能让我、让我行此引诱之举?”
怀疑的眼神,仿佛他是颠覆伦常的疯子。
纪尘风却面不改色:“什么兄妹?你俩本来就不是兄妹,再说,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之前的薛宝珠,你只管把她当成……当成一块木头!只是让你陪她喝酒,趁她喝醉的时候取那么一滴血,保准不会让她发现!”
薛珩纠结地踱步,最终一甩袖子:“不行,还是不行,我做不到。”
“薛大公子!只是喝酒,又不是让你舍身!你可要想清楚,要是不能做到,以后你可就永远被困在这里了,还有外面的其他人,都会沦为她的傀儡和玩物,整个修真界都不得安宁!到时候,妖魔肆虐,战乱又起,又是一场劫难哪!”
劫难……想到十年前薛府遭邪物侵袭时发生的惨案,心地良善的薛公子立刻便生出了迟疑。
不光是担忧这种事,还有画像里面容柔美的少女。
若她真的变成祸乱的妖女,岂不是真的……万劫不复了吗?
*
鹿鸣山,妖窟。
满地的小妖都已经倒下,唯有一只修行了千年的狼妖依然戾气未消。
巨大的身形隐藏在黑暗中,一双血瞳幽冷,哼哧的喘息让人毛骨悚然。
沈君遥冷楚音并肩而立,两人皆是衣衫染血,浑身狼狈,为擒这妖王,两人在这妖窟战了两天两夜,皆已力竭。
“圣主,此妖凶恶,又被激出了的兽性,我们想个办法,将它引到外面的结界中。”
“好。”
话音落,猛地退至洞口。
凶狠的妖兽见状立刻紧追撕咬,修行千年的妖兽化作本体,悍然扑来。
沈君遥算准时机,逼到设好的陷阱前,立刻抽身。
可谁知那狼妖狡猾,再扑进结界的前一刻竟陡然勾住了女子的腰身。
“圣主——”男子眸光霎时缩紧,不知为何,眼前的一幕放慢,脑海中的某根弦仿佛被触动,一股深深的恐惧将他的心脏绞紧。
他没有犹豫,化成虚影直直掠向跌进陷阱中的人影。
下一刻,长剑发出铮鸣,耀眼的金芒裹挟着强悍的灵流,轰然撞去。
本来还残留一口气的妖兽“嗷呜”一声,惨叫着摔在地上,砸出深深的土坑。
硕大的身躯血肉模糊,挣扎了没两下,便已咽气。
沈君遥手腕颤抖,将急急救下的女子放在地上,脸色惨白问:“你有没有事?”
被这阵仗吓到的冷楚音声音干涩:“我没事,可是……我们不是要取妖丹吗,你怎么……”
两人狩猎妖物,都是剥去妖丹再放生。
眼前这狼妖修行千年,本该留它性命,可方才那一剑,别说是命了,妖丹都已经碎成齑粉。
被那双寡淡眼眸盯着的沈仙君终于回过神,略有些无措:“我、我方才见你被困,没想那么多,抱歉……”
“算了,沈仙君不必道歉,我们取了这么多妖丹,应当也够了。”女子浅淡的声音,泠泠滚落耳畔,不知为何叫他的心头总是涌现出似曾相识的感觉。
尤其是这一路上,她偶尔看他的眼神,还有无意间流露出的亲密,都让人产生困惑。
方才,脑海里更是浮现出从未有过的画面。
“沈仙君,不走吗?”
收拾残局,将妖丹收于灵囊之中,接着准备打道回府。
只是不等转身,就看到表情呆滞的男子,垂着流血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冷楚音眼帘一颤,接着默默走上前,拿出柔软的巾帕帮他裹缠伤口。
下一刻,男子陡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瞳孔缩紧,盯着帕子上的海棠花色,近乎失魂般怔怔地开口:“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我该叫你,阿音吗?”
克制而试探的眼神,冷楚音瞬间顿住。
原本寡淡无波的面容和伪装的浑不在意也悄然破碎。
“你叫我什么?”她声音发紧。
“啊,对不起,我只是有些混乱,若是让你觉得冒犯,我……”
“再叫一遍。”
“什么?阿……阿音?”
惶惶的话未曾说完,便被一股不容分说的力道扯了过来。
女子带着凉意的吻落下,缠绵悱恻得如同一场久别重逢的雨,让人情不自禁想要被它淹没。
*
时隔几日,众人重聚松风小苑。
“这就是那妖女的血?”虞绵绵对着眼前小小的琉璃瓶发出疑问。
纪尘风围着众人晃了一圈,目露得意:“没错,本散人这些日子绞尽脑汁努力蛰伏,终于找到机会将那女人迷晕,趁机取了她这么一滴指尖血!有了它,还有那些妖丹,我们就可以布下噬魂阵,将她体内的幽离梦剥离出来的,到时候一切都会回到原位!”
激动的声音,说完便被浇了一盆凉水。
“只是指尖血而已,你们真正该考虑的难道不是在何处设阵吗?如今神宫内外都是傀儡和被操控的弟子,一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谢妄声腔幽冷,一双眸子更是泛着妖异的冷灰色,姿态慵懒地坐在那里,跟主角团十分的格格不入。
不光相貌扎眼,气场都能冷死个人。
果然,他一出声就遭到了白眼。
“你一个魔物,还什么都不记得,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
“我没有资格,你就有资格了?若不是我支开外面的傀儡兵,你们也不会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
一句话,成功把纪尘风那神棍给噎住。
“虞绾!你看,这就是你选的人……目中无人,神色轻挑,全是魔族做派!”
绵绵低着头,用娇滴滴的声音弱弱反驳:“纪师兄,阿福他什么都不记得,你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毫不犹豫的袒护,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如愿勾起唇角。
纪尘风则脸色铁青:“你、你们……”
眼看气氛凝固,性格温润的沈仙君适时咳了一声:“我们还是继续商议吧,噬魂阵需要的妖丹我们已经找齐,只是阵法一事确实棘手,不知阿……啊,该叫你谢公子,你可想到什么办法?”
“办法嘛。”冷白的指骨把玩着血红色妖丹,恍然想到什么,开口说道,“办法倒是有,只不过有些冒险。”
“有什么办法你只管说,不管有多难我们都愿一试。”
“也不是很难,只要……”
*
漆黑的宫道,身穿盔甲手持长戟的傀儡兵抬着僵硬的步伐,哐哧哐哧踩踏着地面。
因为神魂内被种下了棋子,他们此时就如同没有神智的木偶,只能单纯地听从命令。
虞绵绵躲在谢妄身后,无声屏息,深夜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裙角,鞋子都脏了。
因为要蹲守,提前便躲这里,一动不动的,腿都要麻了。
就在她时不时扭动身体的时候,谢妄忽然凛神:“来了。”
话音落地,一行傀儡兵踩着响亮的步子打从草丛里经过。
谢妄瞅准时机,化成一道虚影,迅速掠到后面,将走在最后的傀儡兵一掌拍晕掳了过来。
虞绵绵赶紧上前,袖子一翻,先是一道灵光打进他的灵府,又用灵流在人脸上画了复杂的咒印。
刚一画完,原本眸光空洞的人立刻浑身剧烈抖动,嘴里还发出骇人的低吼。
绵绵吓得往后缩:“他、他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
谢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见人额头亮起光芒时,毫不犹豫地出手,将操控神魂的棋子给狠狠拽了出来。
而原本挣扎惨叫的人则立刻宕机似的,耷拉着脑袋不动了。
“他、他死了?”
“没有死,只是暂时昏迷。”
啊,还好还好,差点以为他们杀人了。
不久之前,几人商议阵法之事,这人便提议以这些傀儡兵为容器,作为启动阵法的棋子。
一开始,沈君遥冷楚音还有些犹豫,可思虑过后还是决定道:“只要不伤他们,大可一试。”
于是,薛宝珠原本的棋子傀儡们便悄无声息地变成了能推翻她的秘密杀器。
因为怕被发现,两人并没有在此停留太久,在傀儡兵苏醒之前,将棋子点上标记重新拍回了灵府。
这才又悄无声息地折返。
“呼……方才吓死我了,你是不知道,我摸到他胸口上,发现他居然没有心跳!不过幸好没事,要不然,我今晚怕是睡不好觉了……”
虞绵绵一边嘟囔一边踏进云椒殿,先是拖了鞋,踩着软乎乎的地毯,接着一口茶水灌下给自己压压惊。
谢妄无声跟在她身后,替她捡鞋子,他一头长发披散下来,光影笼罩的眉眼极为温和。
“说了没事,是你自己吓自己。”
“毕竟我也是头一次干这种事嘛,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喂,你说他们既然被操控了,会不会被薛宝珠察觉?”
若是察觉到了,岂不是一晚上的折腾都前功尽弃了?
谁知身边的魔物十分气定神闲:“不会,她种下棋子操纵他们,我只是在棋子上留下了标记,不会让她察觉。”
“那你可真厉害,我都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办法。”
少女由衷夸赞,烛火下的脸庞染上笑意,明媚的,温暖的,让人心里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谢妄的嘴角压了压,还是没办法抵抗她的魔力,挺拔的身形略显僵硬地走过去,将她整个儿抱在怀里。
感受到忽然喷洒的灼热呼吸,绵绵有些不淡定了。
“喂,我夸你哪,你怎么扭头就动手动脚?”
禁锢在腰间的手收紧,声音隐隐沙哑:“绵绵,你今日替我说话,我真的好高兴,当时,我就忍不住想亲你……”
第90章 第九十章
什么?刚办完大事还没缓过劲儿来的虞绵绵呆愣住。
接着颈边便落下密密麻麻的吻, 说是吻,更像是噬咬,银齿磋磨, 湿.软的舌又在齿痕处扫过,刺激得她瞬间腰椎一麻。
“不是,你等等, 我还没洗漱呢!”
“不着急……”下颌被手牢牢钳制, 唇瓣贴过来, 带着滚烫的热意,没有丝毫防备的虞绵绵就这么撬开的唇齿, 被迫承受闯入的软舌。
本想试探回应, 可他的吻又急又凶,搅.弄, 纠缠, 掠夺。
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说什么吻呐, 这人分明是想亲死她!
虞绵绵如同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地仰着颈子, 口中的唾液流出来,又被人色.情地舔去。
手指粗鲁地摩挲她的颈, 把她逼到屏风处,跌跌撞撞地吻。
胸前的系带不知何时被扯落,粉嫩的裙子衫剥在地上, 皮肤接触到空气, 冷不丁地让人打了个哆嗦。
绵绵简直想哭:“喂,你亲就亲, 扒我衣服干嘛?”
谢妄抿唇不说话,他的眼底掀起幽深的漩涡, 有爱怜,有渴望,还有她看不懂的类似于焦躁的情绪。
没错,被傀儡丝操控的这些天,这人便活成了两个极端。
要么死气沉沉仿佛冰冷的傀儡,要么就极度地贪恋和释放自己的欲.望,每次跟她亲近,都恨不能将她从头到尾拆吞入腹。
仿佛唯有这样才能把她深深刻进骨子里。
可就算是修仙之人,也禁不起他这般折腾啊。
“喂,今日就打住吧,你都不累吗?”
“不累。”
“可我累了……”
抱着她的人一顿,可下一秒,又低下头来吻她。
亲她的眼睛和鼻尖,还不断把玩她的发丝和耳垂。
虞绵绵被亲的有些发痒,玲珑的眼眸弯起来,咯咯地笑:“好啦,别玩我啦,我现在啊,可是什么心思都没有。”
她推开他,将自己的衣服捡起来,从从容容地穿上。
古代没有睡衣,只有雪白的中衣,虞绵绵嫌麻烦,没穿裤子,露出两条笔直的腿,像窗边摆放的泛着白釉光泽的瓷器。
看一眼就让人移不开视线。
谢妄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为什么,没心思?”
“当然是因为噬魂阵的事,要是我们最后失败了,怕是小命都没了。”
“那我就陪你一起死。”
认真的语气,少女猛地瞪大眼睛,一把拍住他的脸:“哎呀,我方才只是随口一说,你突然这样,很吓人的呀!”
谢妄眸光压低,无比认真:“生同衾死同穴,绵绵不想跟我一起死吗?”
唉,这人记忆扭曲了,脑子也变成一根筋儿了。
她努力地纠正他:“我是说,我不想死!这还没到生死关头呢,你都考虑得这么远了,放心,就算他们都没是你也死不了,你可是……”
少女的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
谢妄却蹙紧眉头追问:“是什么?你怎么不说了?”
虞绵绵一个咸鱼翻身滚上榻:“没什么,我困了,明日还要继续扫台阶呢,睡觉吧。”
身后的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绵绵只好掀开被子,柔柔地冲他喊:“你过来,我们一起睡。”
谢妄闻言这才动了,眼底的幽暗化开,十分听话地脱了鞋躺上去,又乖乖地侧过身体,将她紧紧搂住。
被充当安抚娃娃的虞绵绵:“……”
*
之后的几日,众人便找准时机成功标记了另外十几个傀儡。
不过,为了掩人耳目,绵绵几人只在夜晚行动,白天则继续做小伏低充当最卑微的奴婢。
巧言善辩的纪尘风则负责转移视线,在殿前迷惑薛宝珠那女人。
“天女大人,不日就是奉神节,按照往常惯例,是要举行祭神仪式,并擢选出优秀的女弟子,祈福祷告,不过既然天女归位,是否要将其裁撤掉,另行安排?”
他恭敬垂手,姿态谄媚,很有御前大总管的既视感。
歪在大殿上的薛宝珠则像个祸乱专权的妖妃,姿态慵懒,行为随意,一边修剪着鹦鹉的毛发一边懒懒抬眸:“不必了,本天女看过她们的舞步,确实很有看头,让她们献舞便是。对了,也昭告各个宗门,准许他们来神宫献礼。”
“是,在下这便去办。”
“等等,本天女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纪尘风迈出去的脚瞬间收回:“哦,不知天女还有何吩咐?”
少女甜美的声音透着愉悦,说出的话却格外让人震惊:“本天女意在奉神节当日,举行道侣大典,一应所需着你去筹办。”
“道侣大典?”纪尘风谄媚的面具差点裂开,“不知天女是要与何人成就好事?”
“自然是我的阿兄,除了他,还有谁能让本天女放在心上?”
“可、可你们不是兄妹吗?如此行事,怕是要受世人诟病,天女大人刚刚归位,若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坏了您的名声可就……”
颤颤巍巍的话没说完,猛然拍案:“谁敢诟病?我与阿兄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今好不容易解除芥蒂心意相通,自然要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你们这些外人懂什么?!”
说完,残忍地哼笑:“你自去准备,勿要多言,若管不好舌头,我要你好看!”
*
没多久,暗暗筹谋的主角团便得知了这一消息。
“什么?她要与薛公子结为道侣?”
众人无不惊讶,要知道金陵一行,薛府的惨案还有兄妹二人的决裂从头到尾他们都一清二楚。
薛公子就算心地善良,也绝不可能毫无芥蒂,更不可能做出与她结为道侣这种荒唐至极的事情。
沈君遥眉心牵动,如玉的面容沉沉思索:“难不成是薛公子也被控制了?”
“这倒是没有,只是……”
纪尘风欲言又止,一旁神情冷冽的南宫叶察觉端倪,当即抓住了他的衣领。
“吞吞吐吐,必定有问题!说,你是不是背着我们搞了什么名堂?”
沈君遥冷楚音也抬着眉眼看过去。
纪尘风见瞒不过,终于吐露:“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上次你们不是让我取那女人的血吗,我想着自己去容易暴露,便去求了薛公子,请他帮忙,让他、让他……”
“让他去迷惑那个女人?”南宫叶牙根紧咬,怒意翻涌,“好你个纪尘风,竟然搞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还配做逍遥宗的弟子?”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
“那你现在知道了,她要与自己的兄长结为道侣,如此禁忌乖张有悖伦常,你猜那位光风霁月的薛公子是肯还是不肯?”
纪尘风从苦涩中抬头:“咳……我看也没什么吧,又不是亲兄妹,再说,我们正好可以借着这次大典施展计划。”
南宫叶冷笑:“那你且问问他答不答应!”
*
天女殿幽暗的深处,食案上摆放的吃食陡然被人狠狠掀落。
男子神情激动,眸光惊颤:“我就算绝食而死,也绝不会与你做这等勾当!”
“为何?阿兄前几日不是还与我饮酒作乐的吗?你还同我说了许多话,你说,若是能回到过去就好了,难道阿兄都忘了吗?”
薛珩双目染泪,破碎不堪地咬牙:“酒后失言,早已忘记……更何况,若能回到过去,我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薛府沦落至此,更不会与你结下这孽缘!”
听闻这话,薛宝珠的脸陡然褪色:“阿兄,你别再说了……”
“为何不让我说?我当初就不该将你从神祠内救下,更不该许你姓薛,让你顶替灵儿的位置!是我愚蠢,没有勘破你的真面目,我更后悔,当时在茅草屋的时候一时心软,放过了你这妖孽!”
“别说了,我不想听!”
“我偏要说!你以为把我困在这里就能得偿所愿了吗?我就算死也不会……”
“啊啊我让你别再说了——”
话音落地的瞬间,强烈的白光爆发,一道透明的丝线猛地穿过男子的额心。
瞬间,他的瞳孔涣散,脑海深处更是被一股力量牢牢牵制。
少女轻盈的身姿飘至眼前,散开的乌发流窜着滋啦啦的电光,眼尾描摹的纹路像灵蝶展翅时闪动的亮银。
脸上的甜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高高在上的冰冷和残酷。
“阿兄,我本不想这般对你,可你实在叫我伤心。”
“跟我结为道侣不好吗?”
男子眸色挣扎:“不……我不会让你如愿……你休要控制我。”
薛宝珠平静的眼眸眨了眨,不再与他争辩,手心的傀儡丝舞动,没一会儿,眼前的男子眼珠一顿,不动了。
她赤脚走过去,叹息着抚摸他的脸:“等过了后日的道侣大典,我们就能像以前一样日日都在一起,你若是不喜欢这里,我们也可以去别的地方。”
“你不要担心,不会有人说什么的,我不再是以前病殃殃的薛宝珠了,我可以保护阿兄……只要,你不离开我。”
烛光摇曳,陷入昏迷的男子被轻轻放在了床帐里。
再一挥手,身后的狼藉便通通恢复了原貌。
少女哼唱着悠悠的曲调,不再是婉转哀吟,而是轻快如流水。
身后,困在鸟笼里的白毛鹦鹉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幕。
漆黑的鸟眼透着股死气沉沉的冰冷,偶尔转动时,才反射出一抹暗紫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