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你今天去哪儿了?”
抬起头, 向宜看见了端了两杯咖啡的林行清。
比起向宇发来的照片,林行清本人要帅得多,他的五官立体, 身材也挺拔,一身剪裁得体的烟灰色衬衫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清隽又斯文,如果不是向宇跟她说过林行清的年龄,向宜不会觉得他们差了六岁那么多。
向宜没有想过对方也会早到, 更没想到对方会把一杯美式递给自己,于是, 在看到林行清能露出温和的笑容,向宜不自觉地生出一丝自己本不该有的愧疚。
“怎么了?”林行清像是不太理解向宜的表情。
“”向宜不好说自己在心里的编排,更不好说自己连一杯咖啡都没给他买, 语气虚了一点儿, 她的笑容也变得讪讪,只是说, “没什么, 你怎么会来的这么早?”
“习惯。”林行清笑了笑, 解释,“因为总担心会有什么突发状况,我经常比约定的时间早到十五分钟,如果事情很重要的话,有时候甚至还提早半个小时。”
没想到有人跟自己的习惯如此雷同,向宜的笑容更干了。
林行清的涵养很好,并没有让话题掉到地上, 转而又问起向宜别的。
两个人一问一答,在咖啡店坐到了十点半。
向宜在这期间喝完了两杯美式,尽管嘴里苦得紧, 但因为这是自作自受,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按自己的规划,在第二杯见底的时候跟林行清提出边上的商场应该开了,正巧她有一点儿饿,他们应该现在就去吃午饭。
“十点半就吃午餐?”林行清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反驳她的意见,说,“可以,那你想吃什么?”
向宜提出商场里有一家本地人做的湘菜,说是自己上学时候经常会跟同学一块儿吃的,实际上想的是因为是预制菜,所以时间很短,他们很快就能吃完。
十点半的商场,人很少,显得格外冷清,向宜想要去吃的那家湘菜甚至才开门不久。
两个人坐在靠门的位置,林行清先把菜单拿给向宜看,让她先点。
向宜已经很久没吃这家湘菜了,看到菜单,确实是饿了,也没有太客气地点了两道自己日常吃的鱿鱼跟鸡胗,想了想,又把单子递给林行清,跟他说了些类似“你也看看你想吃什么”的客套话。
林行清大约是个很注重荤素搭配的人,只点了一道白灼菜心,又加上了向宜忘记点的米饭,说:“你想喝汤还是饮料?”
没有喝的东西,向宜就吃不下饭,所以很快地就做出了决定:“饮料,我想要豆奶。”
能承诺三十分钟不上菜就退款一定有它的道理,预制菜讲究的就是一个快,两个人才聊到林行清跟向宇在院办的活动怎么大眼瞪小眼感慨意外之缘,所有的菜就全部摆上了桌子。
“你喜欢吃辣?”
聊起向宇过去的糗事,向宜还是有一点儿开心的,所以很愉快地嗯了一声,回答林行清:“还挺喜欢的。”
林行清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其他的。
向宜低头吃菜,自己边上的空杯子已经被林行清重新倒上饮料,向宜连忙说“谢谢”,又听见林行清说:“如果你喜欢的话,我知道西城有家还不错的川菜馆,下次可以去试试。”
向宜抬脸,意识到什么,身子瞬间坐直了不少,抿了下唇,道:“不用了,我平常不怎么出门。”
“好像听你哥哥提起过,你是喜欢宅在家里多一点儿。”
“也不算。”向宜想了想,干脆把话摊在了台面上,“我是知道我哥哥想做什么,但我不愿意,所以我才拒绝你的。”
向宜觉得自己的话很是直白,甚至有点儿冒犯人,但她真的不想谈恋爱,也不想按照向宇给她规划的人生去生活。
但林行清一点儿没有被向宜惹怒的样子,可能是因为他天生脾气好,说话也温柔,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了弯,没有失去一点儿神采,说:“没关系,我只是推荐,如果不想跟我去的话,我也可以发给你地址,你自己或者跟朋友一起去吃。”
向宜愣了下。
“没有强迫你跟我的意思。”林行清又说。
向宜哦了一声,也许是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太过羞愧,又埋头乖乖吃起了饭,沉默一会儿,小声补充了自己应该说的话,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事实证明,两个人吃三道菜是有点儿多的,再加上湘菜很下饭,他们吃了很多米饭,所以尽管这家店的菜量并不大,向宜跟林行清还是没有吃完。
虽然向宜知道在跟别人“约会”的时候想起前男友是一件不太道德的事情,但在这个时候,向宜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庄单。
因为向宜跟庄单没在一起前,但一起外出吃的第一顿饭就是这家预制菜。
然而,那会儿让两个人出学校的原因并非真的是吃湘菜,而是因为向宜看到庄单发了自己去吃M家的朋友圈,随口在下面评论了一句有没有尝M家出了新的冰激凌。
庄单说:【没有。】
【好吧。】向宜有点儿失望,想了下,不想让这话看起来很不满,又补一句,【因为我还没尝过这个口味,很好奇。】
没过一会儿,向宜收到了一条私聊,是庄单的消息。
庄单说自己也没吃过,并问向宜:【你觉得会好吃吗?】
向宜说不出来:【不知道。】
【我看咱们学校附近好像有一家。】庄单又说,【距离只有1.7km,不是很远。】
向宜眼睛亮了下,她很喜欢吃M家,尤其热衷于尝试新品,也许是因为场景合适,又或者别的,向宜很自然地说了出来:【哇,那回头我们可以去吃诶!】
话是这么说了,但向宜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成年人都能够明白回头就是没头,下次就是拒绝,很多话都是应付场景而讲。
但向宜没想到庄单是真的记住了。
所以在有一天庄单忽然问起向宜明天是否有空去吃M家的时候,向宜愣了好久,还是选择了答应。
可惜的是,因为向宜看到这个活动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又因为他们在当下并没有及时约时间,两个人出门打车跑了三家店也没能尝到新品是什么味道,这家连锁的湘菜店也就成为了他们遗憾之下的无奈之选。
那会儿向宜忘记问庄单是否能吃辣,但进门的时候也没有感觉到他的不情愿,所以等到吃第一道菜时,向宜看到庄单被辣到发红的脸,才感到意外,问他:“你不能吃辣吗?”
“有一点儿。”庄单又喝一口饮料,又说,“但也还好。”
向宜看他的样子一点儿不像还好,叫服务员添了两道不辣的菜,给庄单吃。
两个人点了五道菜,庄单还吃了好多米饭,不用想,向宜就知道这顿饭会剩下不少。
他们呆在这家店的时间比预计长了许多,也聊了不少关于学校的事情,还有自己的事情,期间,向宜发现庄单并不太喜欢直视她,很多时候,自己抬起头,庄单就会转开眼睛,然后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吃饭。
向宜觉得怪异又新奇,所以不断地会抬头,观察庄单的行为,直到捕捉到庄单眼尾的笑意,她才叫了庄单的名字,询问他:“你一直笑什么啊?”
庄单整个人愣在桌子的对面,像是没有察觉,还问向宜:“我笑了吗?”
说句老实话,庄单的脸真的有点儿冷,尤其是他今天见她的时候还带了墨镜,显得五官更酷,脸部的轮廓也更加硬朗,尽管不讲话的样子会让人觉得像听话的小狗,但也不过是偶尔才冒出来一点儿。
向宜点点头说“是的”,并且没忍住,隔着桌子,就用手指点了下庄单的嘴角,告诉他:“这里压都压不住。”
当时庄单并没有吃辣椒,但脸比吃辣椒的时候还要红。
也许呆得时间太久,两个人胃里的东西有被消化,原本向宜预计会剩一堆的饭菜一点儿没多留,连边上小电饭锅的米饭也吃下去不少。
向宜也没想到他们能吃这么多,略微感到意外,她问:“庄单,你不觉得很撑吗?咱们吃了这么多。”
“还好。”庄单马上说,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想可能是我最近在写论文,脑力劳动增加导致能量消耗也增加,所以比较容易饿,吃的也多了些。”
向宜哦了一声,点头,没太在意。
晚上回到学校,向宜说要把餐钱结给庄单,她隐约记得一个数字,不知道对不对,没想到转过去,庄单却没有收。
他说自己才拿了奖学金,而且这顿饭要不了多少钱,又说没有让向宜吃到想吃的冰激凌,他感觉要弥补。
当时的庄单没有收下钱,以至于向宜没办法,后来还主动约了庄单一次,补上了两个人没吃成的冰激凌。
现在的向宜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于是,在吃完前,向宜没用优惠卷就赶紧买了单。
“谢谢你的邀请,我吃饱了。”向宜起身,跟林行清说,“账我已经结过了,你如果想A我就转我62,如果不想A也没关系,毕竟早上你请我喝了美式,我也该请你吃饭的。”
说完,向宜就结束了今天的行程。
跟林行清分开以后,向宜又打车,赶在一点前回了家。
也许是因为跟别人见了面,向宜回家的时候多了一种说不上的心虚。
这段时间庄单待在这儿的时间多了许多,但偶尔休息还是会回家,现在已经是周六下午,向宜不确定庄单今天还会不会在,她轻轻地推开门,悄悄地往里探头,直到换好拖鞋,向宜也没看到庄单的房间门打开。
像是不用提前面对老公知道自己出轨的妻子,向宜松了口气,才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手还没碰到门把,身后就响起了动静,连同庄单的声音也出现。
“向宜。”不用回头,向宜也知道庄单在看她,走近两步,两个人的影子在暗处才相贴在一起,他问,“你今天去哪儿了?”
第17章 17 “现在。”
大概是没想到庄单还会请君入瓮这一招, 向宜转过身,表情还有一点儿僵硬。
因为一直在家,庄单还是穿了早上的衣服, 并没有换下来,向宜可能觉得直视有点儿冒昧,视线也没太放正,偏头, 回答:“不是说了有事儿吗?”
“今天周日,补周一的课。”庄单很客观, 说,“你周一不上课。”
向宜愣了下。
那会儿下课,向宜总会跟庄单吐槽几句自己在课上遇到什么事情, 她没想到庄单能将自己的课表拼凑, 并且完全记住。
啊了一声,向宜算是没有反驳庄单的话。
庄单看着向宜, 又问她:“你出去玩了吗?”
“嗯, 不算吧。”向宜还是没看他, 说得也含糊,道,“就吃了个饭。”
向宜以为话到这里就结束,庄单却又开口,问:“一个人?”
这个房间算是进不去了,向宜站在门口,想知道庄单现在怎么会有那么多问题, 有一瞬间,向宜觉得自己甚至共情了出轨的男人,明白了他们为什么只不过多被问两句就会对自己的女朋友暴躁。
“不是。”向宜抿了下唇, 告诉他,“跟朋友。”
房间的走廊并不算窄,但不知道为什么,向宜觉得这会儿意外感到拥挤,她已经预想到庄单的下一句话是什么,是男生还是女生,向宜也预备好了破罐子破摔,告诉庄单是男生,但向宜没有想到庄单并没有这么问。
“向宜。”沉默一会儿,庄单只是努力去看她的眼睛,问向宜,“你是不是不开心?”
像是庄单这个问题问得毫无征兆一样,向宜完全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
如果说自己没有不开心,庄单的问题是空穴来风,那完全是谎言,因为向宜确实感觉到了不开心,并且维持了很长一段的时间。
在停电事件之后,向宜很少再主动跟庄单交流,大多数情况下,只有庄单来问自己事情,她才会跟AI一样简单回答两句。
向宜承认自己是在逃避,这是因为向宜知道自己再次对庄单产生了依恋,也不可避免地抱有了无谓的期许,她希望庄单可以给予她不一样的回答,以至于险些忘记他们已经不再是情侣,自己没有身份,也不该要求庄单去做任何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向宜想要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也不愿意庄单跟过去一样感到痛苦。
起初,向宜希望对方能察觉自己的不一样,到现在又觉得没必要,因为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庄单来说,保持距离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庄单没有说清楚她的不开心是存在于现在还是过去的两周。
“什么?”向宜此地无银三百两式的装傻,顿了顿,像觉得庄单的问了个很傻的问题,还问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庄单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表情,声音带了了然的确定,说:“因为你很少再跟我说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吗?”确定并非知道自己去跟别人吃饭,向宜松了口气,没有再看他,她的语气也丢了起伏,说,“可能是因为最近没什么事情好说吧。”
庄单看着向宜,眉头莫名地皱了起来。
在他的记忆里,向宜是一个分享欲很强的人,她喜欢捕捉周围一切新鲜的、好玩的、有趣的事情,就连校园里电动车上绑了花朵的氢气球,向宜都能延展许多新奇的想象。
庄单几乎无法想象这样的向宜会这么说,问:“什么叫没有好说的?”
“就是字面意思。”向宜不明白庄单在纠结什么,不太愉快地叹了口气,说,“庄单,你最近的问题是不是有点儿太多了?”
问题被问题打败,庄单没再说话,向宜也如愿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但说不上来为什么,她的心情却比回来时还要糟糕。
向宜不喜欢刚才的自己。
向宜一直觉得,如果喜欢一个人就会愿意无条件回答对方的问题,即使稀奇古怪、天马行空也会掏空脑袋,为对方补齐一个句号。
为此,那会儿向宜跟庄单在一起的时候就总爱问一些无厘头的问题。庄单回答自然科学的问题总是流利,他把问题归于逻辑,还有日常的积累,就算真的有不会的难题,庄单也总及时搜索,在第一时间告诉向宜如何解决。
除了偶尔的提及感情,庄单几乎没有对她表露过不耐烦。
但刚才的自己居然用了她最不喜欢的方式,询问庄单的问题为什么那么多,让对方感到了非常没有必要。
房间里很安静,向宜躺在床上,提不起一点儿精神。
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向宜就接到了向宇的电话。
“感觉怎么样?”向宇问她。
向宜知道向宇说的是林行清的事情,但也不愿意说,像是不理解向宇的问题,说:“什么感觉怎么样?”
向宇不自觉啧了一声:“你不是答应我会见林行清吗?”
向宜跟才想起来这件事一样,哦了一声,先是说“见了”,然后才回答自己的感觉,道:“感觉不太合适。”
“为什么?”向宇想不到林行清有什么缺点。
向宜立刻找到了理由:“因为我们两个人的口味不太一样。”
向宜不傻,一个人的口味怎么样还是可以看出来的,从林行清在饭桌上根本没动几口辣菜,向宜就知道他吃不了,自己那么喜欢辣椒的一个人,以至于向宜根本想不到要怎么跟不吃辣的人在一块生活。
“就因为这个?”向宇一听就知道向宜在找借口,“我让你说点儿实际的呢,你感觉人家的人品怎么样,谈吐怎么样?”
向宜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不知道说什么。
她不想说假话,林行清人品也好,谈吐也罢,就连长相也没什么地方可挑,放在相亲市场是无疑的香饽饽,但她也不想承认这些,让向宇觉得有机可乘。
电话里,向宇又叫了向宜一声,说:“我这个学弟真的没得挑,大学那会儿屁股后边一堆小姑娘追,是真没心动过,要不是一心都放事业上,这么完美的人现在根本没机会。”
向宜哦了一声,样子就不像在好好听。
“而且我也问人家了。”向宇的话锋一转,道,“林行清对你的印象很好。”
向宜横瘫在床上,头发乱糟糟,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揪上了被子,整个人的躺姿也四仰八叉,今天见面的时候也没有好好打扮,连头发都没有认真卷一下,除非眼瞎,她不信一个“完美”的人能看上她。
“你国庆还回来吗?”向宇问她。
向宜不想回去还被唠叨,当即拒绝:“不回去了,我打算好好备课。”
“那也挺好。”没想到向宇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反应,也没有非让她回家的打算,向宜才松一口气,就听见他又说,“正好国庆放假,你还可以再跟林行清接触一下,你觉得我说的怎么样?”
向宇还想劝向宜,向宜已经不想听了。
假装信号有问题,向宜跟原始人一样冲电话那边儿阿巴了半天,最后以一句“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清”挂断了电话。
因为隔了电话,向宇也拿向宜没办法,只又发了两条信息过来。
耳边清净了不少,没人再打扰向宜,她开了免打扰,立刻闭上眼睛,准备补齐早上没睡足的觉。
向宜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太阳落下去,房间里也昏暗暗的,没一点儿光亮。
赶忙,向宜摸到了边上的手机,就着记忆,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说不上怎么回事儿,房间里什么东西也没变,不多一件,也不少一件,向宜就是感觉到了空落落。
开门,发现家里也没有一个地方开过灯,跟她没睡醒前的房间一样。
站在客厅,向宜把家里的主灯打开,才发现桌子上留了一张便利贴,庄单告诉向宜自己国庆会回家,说这段时间他也不会再来。
扯下桌子上贴的便利贴,向宜收好,转头,又窝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向宜觉得今天好累,可能是因为早上起太早,就算补了一下午觉也完全不够,她没心思备课,做什么也感到疲倦,记不清楚在床上浑浑噩噩地玩了多久的手机,直到杨洁弹出的视频,向宜才从烦躁的情绪中短暂地抽离出来。
杨洁终于放了小长假,要不怎么说私企压榨员工,签约的时候说好每天五点一定下班,上了班以后才知道都是空谈,世界上还有加班这么一号东西,杨洁现在每天能在七点半前看到大厦外边的晚霞都能哭爹喊妈。
“要不是明天放国庆,我买了八点半的票,狗屁老板还让我加班。”杨洁提起老板已经没了才入职的好态度,骂了半天,才想起正经事,问,“说起来,你国庆还在西城吗?”
向宜嗯了一声,说“还在”,在杨洁问她怎么不出去玩的时候,又跟杨洁说了原因,不光是担心向宇回去还会给她安排的相亲,还因为回家要搬很多东西。
“太麻烦了。”向宜说,“我不想跑来跑去的。”想了下杨洁的话,向宜察觉到什么,又问,“怎么了?你要来西城吗?”
“也不算吧。”杨洁嘿嘿地笑了下,道,“我现在要去安市。”
安市是西城周边的地级市,杨洁不是西城人,也跟安市无关,向宜不太明白,问:“你去安市干什么?”
“我朋友是安市人。”杨洁忽然扭捏起来,“就打算国庆去安市玩一圈,然后过个两天再回家。”
人在进入一段亲密关系前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马脚,几乎不用向宜多问,杨洁就已经说出来。
杨洁说起自己才进公司就碰到一个男生,那会儿自己翘班在楼下拍晚霞,对方正巧也在她旁边拍,没想到当天晚上,杨洁就在大数据的推送下看到了对方的帖子,她觉得眼熟的同时,在评论区多问了几句,两个人就确定了他们在同一家公司,不过对方跟她不是同一个部门,也不在同一个楼层,所以两个人才没怎么遇到过。
“陈耀是安市人,他说安市的温泉很舒服,我这不是想到咱们之前总说要一块儿去泡温泉吗?”杨洁说,“反正安市离西城很近,就想问问你来不来。”
安市离西城确实并不远,坐高铁二十分钟就到,毕业以后,向宜跟杨洁就没再见过,猛地被杨洁这么一说还有点儿心动。
但两个人显然在暧昧,向宜不确定:“我一个人去好吗?”
“你可以叫你室友一块儿啊。”杨洁还没忘了撮合向宜的最新恋情,“正好,两男两女,大家人多还热闹。”
向宜没答话,她伸手,看了眼贴在边上的便利贴,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其实她很想问问庄单为什么,怎么好端端地放了现代设备不用,又要改用便利贴这种原始的方式跟她交流,但庄单没有想给她发消息的意思,向宜现在又在避嫌,所以犹豫再三,还是没问。
杨洁见向宜又不说话了,问她:“说起来你跟你的室友相处怎么样?”
向宜嗯了一声,犹豫一下,还是照实说了:“不怎么样。”
“嗯?”杨洁愣了下,“怎么了?”
“也没怎么。”向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跟庄单现在的状态,可能分了手的前任确实不适合住在一起,“就因为停电,聊得不太愉快吧。”
向宜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杨洁也听的云里雾里。
“算了。”向宜不想聊这个,说,“别提这个了。”
向宜不愿意提自己的室友,杨洁也没有逼迫她,只是又把问题转到了向宇介绍的朋友身上,又问:“好吧,那你哥介绍的呢?”
向宜皱了下眉,下意识抵触,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不是想你早点儿谈恋爱吗?”杨洁说,“人真的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咱们多见识一下外边的世界,才能知道人生的美好,新室友不行,就看看别人呗。”杨洁又继续了刚才向宜没回答的话题,“说说,你觉得人怎么样?”
向宜嗯了一声,给了个含糊的答案,道:“就那样吧。”
对比向宜对自己新室友的评价,杨洁知道这个评价绝不不算好,有些意外,问她:“是人不行吗?”
“没有。”这次向宜很快地否认了,说,“人挺好的。”
杨洁看她说的挺真心的,又觉得人挺好的不应该得到这么一个评价,所以大为不解:“那是怎么了?”
“因为我不想再听我哥他们的话了。”安静几秒,也许是又看到了那张写了庄单笔迹的便利贴,向宜的声音更低了,听起来也很是难过,道,“也是真的不想谈恋爱了。”
杨洁还要坐高铁,两个人又简单聊了一会儿,向宜才压掉视频。
与此同时,向宜也发现了她的手机上多出了一行红点。
向宜下午在睡觉,没有看手机,睡醒以后又兴致缺缺,也不愿意再打开微信,以至于这会儿才看到林行清发来的消息。
其实向宜没想到林行清还会给她发消息,两个人的见面分明很一般,自己也没有认真对待,但林行清还是把说好的川菜馆位置发给了自己。
向宜觉得自己有点儿太不是人了,出于礼貌,她还是回了林行清,说:【谢谢。】
【没事。】林行清的消息过了一会儿才回,又问她,【才睡醒吗?】
【嗯,早上起太早了,回来有点儿困,就直接睡了。】向宜不知道林行清是推测还是给自己找台阶下,但间隔了七八个小时才回,向宜也只能想到这个理由,干脆认了下来,道,【不好意思,现在才回你的消息。】
【没关系。】林行清说着,又自然地提出,【你国庆打算做什么?】
向宜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立刻回答:【可能去安市,我要找朋友。】
【还要备课。】想了下,向宜又补充,道,【所以假期也没什么空。】
林行清发了个笑脸的表情,才问她:【我有那么吓人吗?】
向宜:【什么?】
【我还没有说什么事情,你就已经把时间排满了。】林行清解释,【不是因为担心要见面的事情吗?】
向宜觉得人这个物种还挺神奇,哪怕自己的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一旦对方将心里想的摆到台面上就会不好意思起来。
【没有。】向宜说,【我是真的有事儿。】
【好。】林行清并没有过分纠结这个,也不去过多干涉向宜的事情,说,【那等你从安市回来再联系我?】
话赶话,向宜没办法,只能应下:【好的,那回头再说吧。】
两个人的对话到这里就终结,但结尾也证明了林行清的处事方式,他很有分寸,没有过分逼迫见面,也没有就此丢到一边。
但对向宜而言,回头再说就等于不会再说。消息回完,可能是心中的另一块大石头落地,向宜反而觉得自己的精神又空缺了不少。
想了想自己最近的状态,向宜担心跟杨洁见面也会影响对方的约会,不太好,干脆回绝了杨洁的邀请,也没有去安市。
国庆五天,除了偶尔下楼扔个垃圾,向宜几乎是一个人窝在家里用充实的网课填补自己无聊的假期。
跟前段时间一样,或者比前段时间还要糟糕,自打庄单跟向宜说完自己要回家,就没再给向宜发过任何信息,两个人之间的联系算是完全切断,原先作数的规定也不复存在,没有人再清楚对方什么时间会在哪里又或者回到这间房子。
直到了假期的最后一天,一大早,向宜就听见了门口的敲门声。
向宜以为是庄单,还在想一向仔细的庄单怎么会忘带钥匙,又在想这一声敲门是不是他专门给自己找的台阶,要是她开门,两个人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一边拨弄头发,一边往防盗门那边儿赶,向宜才想好自己第一句话,开门,却看见来的人是杨洁。
杨洁提了个行李箱,看到向宜就张开大大的拥抱,让人来抱自己:“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向宜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杨洁见向宜半天没动,哼了一声,“你该不会不想我来吧?”
“没有,没有。”向宜这才回过神,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是杨洁,赶忙帮她把行李搬进家里,问,“我是没想到,你不是去完安市就回家吗?怎么忽然就”
“因为你心情不好啊。”杨洁回答得简单。
向宜搬家,她是少数几个知道准确地址的人,那会儿在电话里杨洁就听出向宜情绪不佳,但架不住手上有事儿,也不好临时爽约,只能改签从家回北城的票,临时转到了西城,幸亏自己的运气算好,就算绿皮也让她抢到。
杨洁说:“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这几天肯定没出门吧?”
向宜的鼻尖开始发酸,轻轻地嗯了一声,张手,抱住杨洁,有一点儿想哭。
将近一个月,向宜的情绪像是充电插口坏掉了的手机,持续掉电又没有办法,她只能进入节能模式,每天什么也不去做什么也不去想,才能维持一个不会更坏的状况,她本来已经习惯这样,又觉得没有什么不好忍受,但朋友的出现却让向宜再没有办法去忽略自己早就发红的电量。
杨洁哎哟一声,赶忙从口袋里掏纸巾:“怎么还哭了?本身是想让你高兴高兴的,你一哭感觉我还不如不来呢。”
向宜知道杨洁是开玩笑,但还是赶忙摇头,拦着不让她走。
两个人在门口闹了会儿,向宜把杨洁的行李箱放到客厅,让她快点儿去沙发那边休息,自己去厨房给杨洁倒水,又问她能待多久。
“看能不能抢到票吧,如果能抢到票的话,今天晚上可能就要走。”打工人人设不能忘,杨洁还想赶上明早的打卡,坐在沙发上,杨洁扫了扫四周,发现除了向宜的东西,客厅里也没有别人居住过的样子,又问,“说起来,你室友不在吗?”
没想到杨洁又会提到室友,向宜愣了下,才嗯了一声,说:“不在。”
杨洁哦了一声,想到明天就是工作日,又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向宜回答的简短。
不知道是不是杨洁的错觉,她觉得向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说不上来的别扭,还参杂了一点儿不愉快。
电话里不好问,杨洁现在面对面,才说:“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
在杨洁的印象里,向宜不是个喜欢跟人产生矛盾、发生争执的性格,甚至就算对方做了什么非常过分的事情,只要稍微示好,向宜都会被轻易哄好。
她还记得那会儿在寝室闲聊,向宜说庄单没有发两个人的朋友圈,自己有一点点失望。
杨洁问向宜,为什么庄单不愿意发朋友圈她只是失望而不是感到生气,又为什么庄单只不过解释几句她就能轻易把这件事情掀过去。
向宜沉默了很久,说自己也不太清楚,又说可能也生了点儿气,但因为这么小的事情又觉得没必要。
她不喜欢争吵,也不喜欢让气氛尴尬。
比起向宜,杨洁说自己的心眼小的多,如果自己的男朋友恋爱时不愿意发自己,她一定大发脾气,要对方好看,更不会被轻易哄好,让他觉得自己好去拿捏。
但杨洁也可以理解,向宜的家庭让她的性格如此,长时间的习惯也没有办法改变,向宜觉得很多事情就算有了脾气也没什么用处,她的安全感不够,更不会轻易去显露自己的情绪。
想起向宜说两个人是因为停电才聊到不愉快,杨洁开玩笑:“是不是他偷电被你发现了?”
“不是,没有。”向宜都不知道杨洁是怎么把思维发散到那儿去的,解释,“我们就是停电坐一块儿聊了会儿天。”
杨洁似懂非懂地嗯了声,等向宜继续说。
“他跟我聊了聊计划赶不上变化什么的,我知道他过去没有想做的事情,又问了下他,那现在会不会有?”向宜说,“……他跟我说还是没有。”
沉默几秒,向宜抿唇,发现如果不跟杨洁说实话,表明让自己变成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是庄单,那么她感到生气或者有别的情绪都非常无理取闹。
因为放到除了庄单以外任何一个人身上,向宜只会尊重理解,表示自己不会干预别人的决定。
“现在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向宜不确定地总结,“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
杨洁在西城的时间有限,简单的休息过后,向宜就领她出了门。
原本向宜是打算找个商场,两个人再一块儿吃饭,谁知道杨洁就馋西城的馍,把向宜五百块的预算降到了五十,向宜一边笑一边说给她宰自己的机会都把握不住。
“你懂什么?”杨洁啃着菜夹馍,有自己的一套见解,“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这些没花的钱全给你算在之后给我的份子钱里了。”
或许是心境不同,尽管杨洁也并没有离开西城很久,但还是拉向宜逛了不少在西城时都不愿意去的景点。
两个人从西城南逛到西城北,下午五点,杨洁抢到了之前选定的车票,这意味着还有不到五个小时,杨洁就要离开西城。
向宜没有想到时间会过这么快,总觉得两个人才见面就又要告别,心底里情绪又上又下,讲不出的复杂。
打好车,坐在车上,向宜看着窗外的风景,有一点儿不想说话。
“又不是不再见了。”杨洁知道向宜讨厌离别,安慰她,说,“我之后可还常来西城呢。”
向宜愣了下:“真的?”
“当然。”杨洁说,“你在这儿我就有个落脚地,想回来还不是直接回来。”
向宜点点头,觉得也是。
“更何况还有陈耀。”想到暧昧对象,杨洁又不自觉笑出来,“就是来住你房子的话可能还要考虑你的室友。”杨洁开始不切实际的幻想,“向宜,你什么时候能真的有套房?到时候房产证上可要加我名字啊。”
从这里打车回家要三十五分钟,可能是因为被压抑的情绪恢复了好多,也可能是因为跟杨洁聊过,向宜梳理一遍那天发生的事件始末才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好生气的,更是因为今天确实是最后一天的休息日,杨洁的提醒让她担心庄单会忽然回来,三个人打一个照面。
纠结一会儿,向宜还是拿出手机,给庄单发了消息。
【庄单。】忽略了很久没有聊天的界面,就像什么也没发生,向宜像是跟过去一样给庄单发消息,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变过,庄单的回复一直很快,说:【现在。】
第18章 18 “我可不可以送你花?”
事情发生的就是这么凑巧, 向宜也没想到自己一问庄单就正好能碰到他要回来,又看一眼边上的杨洁,向宜是真的有点儿犯难。
“怎么了?”杨洁转头, 发现向宜盯着手机发呆。
向宜有点儿焦躁,嗯了一声,说:“我的室友好像要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正好我也可以见见你的新室友。”杨洁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一边举起他们刚才在商业街买的泡芙一边说,“等会儿我把东西给他分一点儿, 俗话说得好,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 他之后就可以好好照顾你。”
向宜抿了下唇, 杨洁并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向宜也没有办法坦白地跟她说明, 但对庄单, 向宜还是可以看似询问, 实则提出自己的要求。
所以没有过太久,庄单就收到了向宜的消息,问他:【你能先别回来吗?】
在收到向宜消息的一刻,庄单就已经在家附近,并且很快已经上楼,他不太理解,上次向宜给他发消息, 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明明就是需要他的意思,但这次的状况又完全不同。
【什么意思?】庄单问她。
犹豫一会儿,向宜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嗯, 就是你回来的话可能有点儿尴尬。】
庄单感到莫名:【为什么?】
【因为杨洁来了。】向宜说,【她还不知道我们住在一起。】
等庄单回消息的时间太过煎熬,偏偏今天没有堵车,出租车司机的速度还快,没有等到收到庄单的回复,向宜跟杨洁就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庄单还没有回复她的消息,让向宜脑袋都有点儿大,她担心是信号有差,也担心没给足庄单时间,只能拉着杨洁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又买了好些东西,直到手里拿不下其他,才将将作罢。
“怎么了?”自打在车上,杨洁就感觉向宜心里装了事儿,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摁下电梯,看它从十七楼下来,说,“感觉你神经兮兮的。”
“没有的事儿。”尽管途中向宜无数次祈祷庄单最好能听自己的话,也最好早早就离开,避免自己陷入要解释的境地,但还是干笑了两声,打断杨洁的猜想,还反问她,“我能有什么事儿?”
杨洁想不出来,看着电梯下行,开门,好在里面没有人,并没有出现向宜幻想中三个人面对面的尴尬场景,向宜和杨洁很顺利地到了家。
房间里静悄悄,向宜松了口气,又听见杨洁问她的室友去哪儿了:“你在车上不是还说他回来了吗?”
“可能又走了吧。”向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发现门边有庄单的鞋子,悄悄把它踹到身后,又在手机里问庄单是不是已经出去了。
庄单回了一个嗯。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跟原先一样,庄单的回复也总是简单,但向宜就是感觉到了庄单可能有一点儿生气。
她对庄单说:【你别生气。】
庄单少见的没有回复她。
【我买了很多零食,还有你喜欢的抹茶味百醇。】向宜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尽力地去弥补他,【两盒。】她又说,【等杨洁一走,我马上给你发消息,让你回来。】
可能是两盒抹茶味的百醇收买了他,又或者是别的什么,这次庄单回了消息过来,他说:【好吧。】
收到了庄单的确定回复,向宜放下心,才帮杨洁去收拾行李。
本来杨洁呆得时间就不够长,拿出来的东西也不算多,还有一半是给向宜带的安市特产,大约用了四十多分钟,两个人分配好了东西,杨洁也应该走了。
向宜原本说下楼去送她,但杨洁讲自己的车一会儿就到了,向宜跑来跑去也好麻烦,让她不用操心自己,呆在家就行。向宜拗不过杨洁,但还是坚持把人送到电梯口,抱了一下,才依依不舍地折返回家。
等电梯门关上,向宜给庄单发了消息,跟他说杨洁走了。
向宜以为庄单起码要过一会儿才会回来,结果还没来得及换口气,她就听见了开锁的声音,转过头,向宜看到推门进来的庄单。
他大概走得很急,脚上的拖鞋也忘了换,对比起齐整的衣服,莫名有些狼狈。
“杨洁走了?”庄单问她。
可能是因为开门,也可能是因为庄单在外面站了很久,向宜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很低,一边点头一边又跑去摁下了热水壶,说:“对的,她十点多的车,担心路上堵,就提前出发了。”
庄单嗯了一声,又说:“所以你连杨洁也没告诉?”
“不然呢?”向宜知道庄单在说什么,抬头,她看看庄单,像是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一样,直白地也问他,“你会告诉别人现在跟前女友住一起吗?”
庄单没有说话,他沉默地看着向宜,有一点儿像原来,向宜说了什么话,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尽管向宜觉得自己说的不无道理,也不认为庄单会诚实地告诉别人,但想到庄单又一次配合了自己的无理要求,她还是决定放软态度,伸手,去拽门口一动不动但又可能随时离开的庄单,说:“好了,庄单。”
“你要吃东西吗?”向宜摸到他的袖子,是真的有点儿冰,把他往餐桌那边儿拉,说,“我跟杨洁回来的时候买了很多零食。”
事实证明,美食不仅可以让人饱腹,也可以治愈人的情绪。
向宜觉得庄单在听到有零食以后,情绪放松了一点儿,她也松开了庄单的袖子,并主动想帮他拆一盒百醇。
庄单站在一边,等向宜拆开,就听见门铃响了起来。
向宜在拆东西,没有手,抬头,扬了扬下巴,没说话,就指使庄单去开门。
防盗门打开,谁没想到已经打好车的杨洁会中途回来,一句“向宜,我——”都没说完,杨洁的行李箱就砸在了地上。
场面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真的跟捉奸一样,向宜非常心虚地窝在沙发里,夹在庄单跟杨洁两个人中间。
杨洁看了她一会儿,问:“你不觉得应该跟我说说现在怎么回事儿吗?”
“我一开始不是想故意瞒你的。”向宜挠了挠自己脸,小声,想解释,“我搬进来一段时间才知道跟我合租的室友是他。”
“怪不得你当时说我会后悔。”杨洁忽然明白了向宜的那些沉默,现在记起都想抽自己的嘴,她又问向宜,“房子还有多久到期?”
“九个月。”
“九个月,二百七十多天。”
杨洁知道事已至此,没有办法,才说“算了”,又想起向宜给自己打电话时的委屈,还是有点儿恼火。
她明白自己是局外人,不应该去干预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但身为朋友,她也真的做不到一句话不说。
杨洁不想恶意去揣测一个人,但对庄单也绝对说不上好话。
“我不知道这次租房是真的巧合还是你的专门故意,但就看在当时的向宜对你那么真心的份上。”杨洁转头,面向庄单,不太客气地对他说,“你别再对她那么差了,行吗?”
“”
杨洁还要赶车,没时间多留,拿完落在家里的充电器,就让向宜把她送到小区门口。
在家的时候不好说,两个人单独的时候,杨洁又说了很多让向宜清醒一点儿的话。
她告诉向宜,庄单不是个好家伙,说这个人很冷漠,没有感情,配不上向宜再回头一次。
向宜知道杨洁在替自己担心,尽管心底并不想这么认为,但还是没有反驳。
把杨洁送走,向宜没有直接回家,她在单元门口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在想杨洁对庄单的态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
因为一开始杨洁对庄单的态度并没有这么差,甚至可以说是很好。
那会儿周围有不少人对向宜示好,但杨洁一个都不看好,因为那些男生的感情看上去太浮于表面,总是很快表达喜欢,然后发觉向宜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就立刻放手,选择换人,但当向宜第一次提起庄单的时候,杨洁却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杨洁先是分析了他们两个人接触的时间,据她观察,尽管向宜在此之前没有提过庄单的名字,但她其实知道两个人会经常见面,并且还一起去吃自己没时间但向宜想要吃的饭。
按照男女之间的正常社交活动,一个男生总是愿意陪一个女生吃饭,并且还是以对方的需求为先,要么就是有求于人,要么就是太有好感。
杨洁说庄单一定不属于前者,那么显然就是后者。
向宜对杨洁的分析并不相信,她知道庄单对她很好,愿意答应她的很多要求,但庄单从来没有对自己表达过好感,也没有像那些男生对自己做冒犯的事情,她告诉杨洁,庄单愿意如此也许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非常好的人,而不是牵扯对她的感情。
杨洁说向宜还是太年轻,又肯定了庄单很能耐住性子,一点儿也不毛手毛脚像个愣头青。
那会儿每次向宜从外边回来,不管见面的对象到底是不是庄单,杨洁都会用一种神秘兮兮的表情看自己,要是看到向宜手上拿回来什么,又或者分享什么东西也会问一句“是不是庄单送的”。
也许真的是受到了杨洁的洗脑,向宜是真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并且问了出来。
那会庄单把樱桃塞进向宜手里,也没有告诉向宜准确的答案。
向宜以为是自己冒犯到了对方,从楼下回了寝室,才想向庄单道歉,就收到了他的师弟,董旭阳的消息,董旭阳问向宜晚上能不能来他们的实验室。
向宜不明白要做什么,问他:【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儿啊,向宜姐,哪儿有什么事儿。】董旭阳说,【就是我师哥,他想见你。】
向宜更不理解:【我跟庄单才见过面。】
【我知道的。】董旭阳回答。
向宜有点儿犹豫,跟董旭阳补充前情提要:【而且他刚刚表现的很尴尬,我觉得再见有点儿不合适。】
董旭阳回了一个问号:【什么意思?】
【就是,我室友说庄单喜欢我,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向宜没有想太多,对董旭阳说了实话,道,【刚才见面的时候我就直接问他了,我没想到会冒犯到他,连话都没跟我说,庄单把东西塞给我就跑了。】
董旭阳发了好几个大笑的表情。
【笑什么?】向宜又说,【不是,真的,晚上如果再去你们实验室的话,两个人又见面,庄单会更尴尬的。】
没想到董旭阳笑得更大声,回复一堆“哈哈哈”,向宜愣了下,看到对方发来的截图,又很快撤回去。
【我师哥不让我给你看。】董旭阳对向宜说,【向宜姐,但他不是尴尬,他是害羞。】
【你们两个太好玩了,晚上来实验室吧。】董旭阳没有说更明白,但发了好几个坏笑的表情,道,【真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因为董旭阳的劝说,向宜没再拒绝。
当天晚上,向宜去了庄单的实验室,因为实验室的门没有关紧,向宜一拉开,没看到人,先看到摆在桌子上的小雏菊,脑袋里瞬间蹦出董旭阳说的话,愣了三秒,她正犹豫要不要退出去,等一会儿再进来,转头,就撞上从外边回来的庄单。
两个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上话,还是陪在庄单旁边的董旭阳先接上了话,问向宜:“向宜姐,你来了?”
向宜点了下头。
“我还有点儿事,就先走了,你跟师哥进去聊。”董旭阳推了一把庄单,又提醒,“那个桌上的花,你别忘了给向宜姐啊。”
尽管董旭阳撤回聊天记录撤回的很快,但向宜还是点开,扫了一眼。
可以发现,庄单是真的没什么经验,像小学生一样,还反过来在询问自己的师弟面对女生说是不是喜欢她该怎么回答。庄单说自己不太清楚向宜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想让董旭阳去帮忙试探一下,他好再做应对的方案。
也许是因为下午看到了庄单跟董旭阳两个人聊天的截图,再看到庄单,向宜反而多了一点儿说不上来的不好意思。
“进去吗?”庄单问她。
向宜点了下头,很乖的跟在他的身后。
可能是因为庄单买了花,也可能是今天实验室里的大家都有事儿,除了他们,并没有人再进来,两个人就这么胡乱地开始了独处的时间。
在此期间,庄单把实验室的空调调低了五度,还是觉得热,转头,又看了一眼边上还在看小雏菊的向宜。
“你是不是喜欢?”庄单很快地走过去,像是向宜看多了自己才把花塞进向宜手里,说,“你喜欢的话就拿着吧。”
向宜愣了下,看着手里的小雏菊,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既觉得庄单在表示对她很好,又觉得他的态度比平常多了一点儿不稳定。
低头,向宜很慢地嗅了下面前的小雏菊,可以闻到一股很淡的清香。
想了想,向宜还是问他:“为什么要送我小雏菊?”
“不为什么。”庄单的回答很简单,又说,“就觉得好看。”
这个回答实在让向宜感到意外,她本来以为庄单会跟自己说一点儿感人的话,然后跟那些男生一样说有多么喜欢自己,结果他只是把花塞给过她以后,就转身,去面对了边上的白墙。
“……好吧。”向宜说。
“向宜。”不知道过了多久,庄单终于缓过来,又走了回来,坐在向宜对面的凳子上,他把手放在桌面上,表现的比参加学术会议还严肃,握紧双手,跟做汇报一样,对向宜说,“我下午的时候出校门了。”
话题转换的太突然,向宜啊了一声,想问他这到底有什么关联。
就听见庄单说:“因为想找一间花店。”
他的声音有一点儿发颤,向宜抬眼,看着他,才发现庄单一直看着自己。
向宜一直觉得庄单属于酷哥那一卦的,因为他看起来不被任何事情牵绊,脸上也总是很少有表情,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一刻向宜觉得庄单好像一只可爱的小狗,他的眼睛亮着闪闪的光,似乎是怕错过任何一个可以判断向宜喜恶的细节,他很仔细地注视她。
猛地,向宜感觉到自己的心在震。
“董旭阳跟我说如果想跟女孩儿在一起的话就一定要给她送玫瑰。”庄单的神情有些紧张,还是说,“但我没听他的。”
走进花店的时候,庄单本来都打好了草稿,他会跟老板说自己想要一束最适合表白的玫瑰,但在开口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庄单的视线却被边上的小雏菊吸引。
几乎是瞬间,他想到了向宜。
尽管庄单选了店铺里开得最漂亮的小雏菊,也让老板尽力包装得别致,但没见到向宜前,董旭阳还是问了他为什么没有给向宜买玫瑰。
庄单说不上来,也不想跟董旭阳解释。
本来以为也没有什么,但在见到向宜的一瞬间,庄单就是萌生了后悔的情绪。他觉得自己又没有做好,应该听董旭阳的话,买玫瑰的,但觉得这样也好,安慰自己,如果向宜不喜欢他的自作主张,看到小雏菊心里也不会太有压力。
好像终于清楚地知道了什么,不知觉的,向宜的动作也变成了庄单的样子,双手紧紧地揪在一起。
向宜没有回答她到底喜不喜欢小雏菊,但两个人放在桌面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慢慢地贴碰在一起。
实验室的灯光很亮,给向宜的身上渡了一层光,没有忍住,庄单把向宜拉得更近一点儿,头也低了下去,就好像温顺的小狗在讨好主人,庄单也慢慢地用脸去靠向宜的手背,又很小心地蹭她的手指。
向宜没说什么,所以庄单又叫了她的名字:“向宜。”
温暖的气息吐在她的指尖,向宜抬手,又嗯了一声,问庄单怎么了。
可能是因为向宜没有拒绝他,她的手指自然而然地碰上了庄单柔软的嘴唇,也可能是光线太过刺眼,所以庄单的头更低了一点儿。
向宜感觉自己的手指温温的,很舒服。迷糊之间,向宜听见了庄单的声音,很轻,跟请求似的,问她:“我可不可以送你花?”
第19章 19 “我想亲你。”
送花的意义在对方捧着花走在路上总要经历路人的眼光, 向宜想,收到花的意义大概也在于此。
两个人从实验室出来,向宜抱着怀里的花, 开始莫名地觉得周围总有人的视线会聚过来,才出楼门,向宜又听见有人大老远在前面喊庄单的名字。
向宜不认识对方,只是简单地点了下头, 很快就绕到一边,想等庄单跟对方寒暄, 再离开,但对方显然没打算忽视向宜,对着庄单挤眉又弄眼, 问:“现在还不能介绍一下吗?”又不等庄单再说什么, 朝向宜笑,主动喊人, 说:“嫂子好。”
向宜没想到对方认识自己, 更没想到他已经知道自己跟庄单的关系, 脸瞬间红了,连忙低下头,摆手,说:“没没没。”
跟两个人在实验室很不一样,庄单像是没有听见对方给向宜的称呼,表现得游刃有余,只说自己还有事儿, 要先离开,对方也很明白庄单的有事儿是要送向宜,很识相地没有再打扰两个人。
三个人错开, 向宜才稍稍抬起点儿头。
“庄单。”向宜不想显得自己很在意,但相比于她,庄单现在又实在冷静,没忍住,她回过头,发现那会儿打招呼的朋友还停在门口不远处朝两个人偷瞄,问,“那个,刚刚跟你打招呼的人是谁啊?”
“一个朋友。”庄单说。似乎觉得太过笼统,才又给对方多添了两个标签,道,“隔壁实验室的,也经常来找我跟旭阳打球。”
向宜哦了一声,脸上还是发烫。顿了顿,才不太好意思地问他:“那他怎么知道我跟你——”
“嗯?”庄单看着向宜。
“就是,他怎么知道你跟我两个人。”向宜又低下头,不敢跟庄单对视,语速也加快了许多,小声道,“我们在谈恋爱。”
向宜本来以为他会说些过去的事情,比如在球场或者实验室的时候,对方听过自己的名字,又或者是谁把他们可能会恋爱的事情传了出去,但庄单没有。
“因为很明显吧。”庄单回答她。
向宜啊了一声。
也许是发觉了向宜好像在害羞,而且脸红的样子很好玩,庄单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笑意,但又好像确实有点儿得意地说:“你不是收了我的花吗。”
不止庄单的朋友,当向宜抱着小雏菊回寝室的时候,杨洁也在第一时间猜想到了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庄单跟自己对恋爱都没有经验,做起什么都笨笨的,让人觉得很有新鲜感,又或许是因为磕别人的感情就像加了代糖的饮料,没有危害只有甜蜜,向宜觉得明明是他们两个人的恋爱,但最高兴的在场之外的杨洁。
一开始,向宜还不好意思在寝室里多说什么,讲述的时候总是脸红,也让杨洁闭嘴,不要重复,等到后来,杨洁说的多了,向宜也像脱敏了一样,会主动地跟杨洁说两个人做了什么,要是听不到对方的调侃还感觉奇怪。
“不是我说,你们的进展也有点儿太慢了。”不知道第几次,杨洁听完向宜跟庄单的相处,评价,“怎么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保持在拉拉手逛校园呢?”
向宜嗯了一声:“这不是才在一起没多久吗?”
尽管她也觉得两个人走在一起并不像是校园里正在热恋的情侣,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就连每次牵手又或者稍微近一点儿的亲密举动,都是在向宜假装不小心又或者真的无意的举动下才能够进行。
“两个星期了,姐。”杨洁说,“不是庄单不行,就是你们还没适应情侣的身份。”见向宜不理解,杨洁跟个高人一样点拨,道,“要我说你们两个人就是害怕遇见熟人,容易害羞,那就不应该总呆在校园,应该脱离熟悉的环境,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出去约个会。”
“可我们之前也出去过。”向宜不太理解其中的原理,说,“我觉得没什么差别。”
“差别大了。”杨洁一边抢过向宜的手机替她约庄单一边说,“你试试就知道了。”
尽管向宜有一点儿犹豫,但还是听从了杨洁的办法。
那会儿两个人在外边吃完饭,没有直接回学校,他们随便找了附近的一个公园。
傍晚,公园人总是很多,两个人慢吞吞地走在小路上,观察周围的人群。
没有了学校里经常会遇到的熟人,也少了几分平常见到的景观,向宜走在庄单边上,说不上来是不是心理作用,但感觉他们的距离确实比学校近了许多。
“怎么了?”回过头,庄单发现向宜在看自己。
小路没有不平,边上也没有路人,向宜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没说话,她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脑袋里在想什么。
就见庄单从边上张开手,开口,问她:“要不要拉手?”
庄单的手比她大很多,掌骨的位置碰起来很硬,两个人的手掌合在一起,会有轻微的摩擦感。
“这是什么?”向宜举起两个人牵着的手,反扣过来,问庄单,“感觉硬硬的。”
庄单看了眼向宜指的地方,想了下,说:“嗯,可能是之前运动留下的。”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向宜怔了一会儿,脸上也有点儿红,很轻地哦了一声,没继续问下去。
她自顾自地尴尬了好一会儿,似乎都没想到要接上什么话题会好一点儿,还是庄单感觉到了不对。
“想什么呢?”庄单问她。
向宜觉得这话更不能说,脑袋飞速运转,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立刻道:“就是,我有一个好奇的问题。”
庄单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点头,对向宜说:“什么?”
可能全天下的女生自带相同的系统,在不知道聊什么的时候就会好奇男朋友的感情前史,向宜也是如此,她询问庄单:“你之前真的没有谈过女朋友吗?”
庄单点点头,表明自己从不会说假话。
向宜感到意外,在她的印象里,男生跟女生很不一样,他们的感情并不会经历郑重地挑选,甚至是很快的开始,她觉得庄单很帅,就算可能有一点儿冷酷,但也丝毫不影响被人喜欢,便问庄单:“为什么啊?”
“这有什么为什么?”庄单对她说,“感情又不是必需品。”
庄单的回答很自然,一点儿也不像是说假话,向宜嗯了一声,尽管没有太明白庄单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点点头,像是认可了庄单说的话,道:“你是这么想的。”
“是的。”庄单回答。好像是觉得现在的气氛太沉重一样,他垂下眼,转而告诉向宜别的秘密,说,“而且我小时候很胖的。”
“真的假的?”向宜不太信。
转头,向宜看了庄单片刻,完全有点儿想象不到庄单说的很胖是多胖。
庄单嗯了一声,说:“真的。”
似乎还是怕向宜想象不到,他抬起头,鼓了下脸,以身示例,告诉向宜:“大概就这么胖。”
“可能还要夸张一点儿。”庄单补充,“因为当时的眼睛跟现在也不一样,被挤得很小,不用低头什么的也可以看到双下巴。”
“反正真的很丑。”庄单想了下,低声,又说,“所以我觉得没人喜欢我很正常。”
向宜愣了下。
她不是没有听过其他男生给她讲过去,很多男生都会跟向宜诉说自己的不容易,要么就是被自己喜欢的人忽视,要么就是对前女友很好却仍然被绿,但跟他们不一样,庄单并不是在故意卖惨又或者引起向宜的同情,庄单是确实这么认为才这么说了。
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向宜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酸酸的,想抬手,去碰碰庄单的脸。
但还没来得及,庄单就已经恢复了原状,说:“不过后来我自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所以高中那会儿我就吃的很少,也经常会去运动。”庄单说,“还有青春期消耗本来就比较大,就很快瘦了下来。”
向宜突然意识到庄单说的运动是真的运动,刚才的自己完全是想歪了。
好在庄单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思考了一会儿,庄单继续,道:“也是那会儿我发现自己有一点小帅。”
似乎是没想到庄单也会自恋,没忍住,向宜笑了下,问他:“你怎么意识到的?”
“嗯。”庄单垂下了眼,好像在回忆,又好像没有,说,“可能是那会儿开始经常有女生会表达自己对我的喜欢。”
向宜歪头,看向庄单,发现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他说这话只是因为向宜在问,自己要回答。庄单像是在讲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并没有觉得值得骄傲或者炫耀。
事实上,庄单也确实这么说的:“但我感觉也没什么。”
向宜不清楚庄单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她觉得无论喜欢或者不喜欢对方,很少有人能在听到对方表白后毫无感觉。
也许是察觉到了向宜的不理解,不过片刻,庄单就给了解释,道:“因为应该不是真的。”庄单说,“起码我觉得应该不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
他的表情很正常,仿佛一点儿都不在意。
过了一会儿,庄单又说:“而且已经没有了必要。”
气氛不知道怎么了又变得很怪,起先,向宜就是想开一些玩笑,让两个人之间不会尴尬,也有话聊,但现在,她总感觉自己戳到了庄单的伤心事,即使他表现的没有什么,但向宜还是替庄单感到难过。
向宜抿了抿唇,还在想要说什么才能挽回自己的失言,就见庄单的脚步停了下来。
似乎是才看到售卖饮料的机器,庄单转头,看了向宜一眼,问她:“你渴不渴?”
向宜原本想说吃饭的时候才喝了不少饮料,自己不渴,但他们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她觉得是时候该喝一点儿东西,抿了抿嘴唇,还是点头,她说:“有一点儿。”
庄单嗯了一声,让向宜在原地呆一会儿,自己去买,说着一个人就往售卖机那边走。
因为是傍晚的缘故,里面的饮料都不是很全,庄单站在售货机前,还在观察里面有没有向宜平常喝的饮料,正想回头问一下向宜,却发现向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凑到了边上,她的眼睛睁得很大,似乎跟他一起在找。
瞬间,庄单直起了身,问她:“怎么过来了?”
向宜看了看庄单,嗯了一声,像是没有发现他的紧张,又靠近一点儿,头发也不自觉地贴到庄单的手臂上,说:“我想看看有什么口味的饮料。”
庄单哦了一声。
向宜的视线收了回去,在看售货机里的饮料,但是又在对庄单说话,道:“而且我也不想你一个人。”
也许是向宜的头发很软,蹭到手臂上的时候,庄单感觉到痒痒的,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来。
转回头,庄单继续跟向宜一块儿看起了售货机。
可是售货机有一点儿旧,玻璃也像很久没有擦过,里面的饮料显得很不好看清,但庄单可以看到向宜的脸,映衬在上面还是好看。
庄单一言不发,陪向宜挑选饮料,也看着向宜的手指点在对面的唇中。
“庄单。”向宜戳了戳机器上的脏玻璃,说,“我想喝橘皮乌龙茶。”
明知道两件事情毫不相关,但庄单就是想到了在地铁上闻到的橘子香味。
没听到回答,也没等到庄单的下一步行动,向宜转过头,看向一边的庄单。
似乎是忘记了自己要买饮料,他忽然地发起了呆,向宜碰了碰他的胳膊,提醒一样地问他:“你想要什么?”
玻璃上的倒影出现在了庄单眼里,向宜跟他的距离很近,嘴唇没有太润,不过看上去还是非常柔软。她的眼睛很大,浅褐色的瞳孔有自己的样子。
庄单还是没有说自己想喝什么,只是顺从地帮向宜点完了那瓶橘皮乌龙茶,然后在饮料掉出机器的前一秒,回过身,在向宜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很快地把人扣进了怀里,让她挨得更近一点儿,可以贴在他身上。
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到这一步,对于向宜来说太过突然,她呆了下,又感觉到庄单的手,应该是抚在了她的耳后,也碰到了她的侧脸。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向宜抬起了头,对上庄单的视线。
“向宜。”向宜听见庄单喊她的名字,声音很轻,但眼神又湿润,对她说,“我想亲你。”
事实证明,杨洁的方法真的很有效。
因为即使在室外,天还没有完全地暗下去,两个人还是吻了很长时间。
向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原先总觉得两个人把嘴唇贴在一起会很恶心,但碰到庄单的时候,之前的想法又像完全不作数,就连察觉到了自己的呼吸不太对劲,她还是不想跟庄单分开,甚至更想靠在一起。
直到远处传来小孩子的玩闹声,两个人才分开一点儿,分别地垂下眼,感受彼此的呼吸。
沉默一会儿,庄单才让向宜往边上让一点儿,低身,去掏售货机里的饮料,道:“差点儿忘了这个,乌龙茶。”
像是才想起来两个人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向宜啊了一声,低头,接过庄单递过来的饮料,说:“谢谢。”
庄单没有说话,不过似乎又发觉了什么很好玩的事情一样,伸手,轻轻地捏了下向宜发红的脸颊。
“你干什么?”向宜没有感觉到疼,但还是拍开了庄单的手,她不知道庄单这个时候怎么又不害羞,才没好气地对他说,“捏我的脸做什么?”
像是没有察觉向宜的反应有多大,庄单并没有感到害怕,也没有察觉到自己上扬的嘴角,只是问她:“还要不要喝东西?”
向宜哼了一声,不说具体的话,但把乌龙茶又塞进了庄单手里面,自己去看从不远处跑来的小孩,不等他说好了,向宜又在庄单拧开瓶盖的下一秒就伸过手,抢过乌龙茶,咕噜咕噜得灌进嘴巴里。
庄单觉得好笑,对向宜说:“你慢一点儿。”
但向宜才不要听他的话,像是故意作对一样,把饮料喝得更急,没想到错估了自己嘴巴的容量,也没有控制好拿开的时间。
乌龙茶从向宜的嘴角流下来一点儿,庄单眼角都染上了笑意。
向宜更加恼羞成怒,抬手,就想打庄单一下,警告他不可以笑,不过手还没落下,庄单已经擒住了她的手腕,并且用另一只手帮她擦了擦。
“笨笨的。”庄单自然而然地对向宜说。
可能是向宜在瞪他,也可能是觉得自己凶了向宜,不应该这么讲,庄单想要再做一点儿什么进行补救,低头,又碰了碰向宜的唇角。
原本还在暴躁的向宜瞬间像小猫一样,被安抚下来。
庄单感到了向宜变得很乖,也没有再想锤自己的想法,并且等玩闹的声音过去,向宜还愿意让自己再在边上亲她一会儿。
尽管时间没有了那么长,但庄单觉得自己已经比先前熟练许多。
与此同时,向宜也发现一个秘密,就是哪怕庄单没有喝她的乌龙茶,只要接吻,他的嘴巴里也还是会有同样的橘皮味道。
第20章 20 “毕业就结婚吗?”
这天晚上, 向宜在公园悄悄拍下两个人路灯下的影子。
因为是第一次恋爱,向宜对许多事情都有新鲜感,回学校的时候, 她又忍不住拿出自己拍的照片,躲在一边看。
才第三次偷看,庄单就发现了向宜的问题。
向宜以为庄单一定会拿过她的手机,看一眼她到底在做什么, 但庄单只是很快地垂下眼,并没有说话。
还是向宜主动分享了照片, 说:“我拍的。”
庄单的视线又移过来,看着两个人贴在一起的影子。公园的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紧密相交, 合二为一, 十分亲近。
向宜对着照片嘿嘿地傻笑,想了一会儿, 说:“我回头想发一条朋友圈。”
庄单没有讲话, 似乎还在看照片。
顿了顿, 向宜继续说:“你说要不要P可爱一点儿,感觉这里空空的,或者裁剪一下?不过我还没想好发朋友圈的文案是什么。”
向宜还没有说出“我打算今天想好再发”,庄单已经说了别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到站的提醒,说:“要换乘了, 向宜。”
向宜愣了下,说:“好的。”
两个人很自然地牵住手,庄单领向宜朝换乘口走。
沉默一会儿, 庄单开了口,像是想了很久,才问她:“向宜,我不发朋友圈,可以吗?”
原本预计的朋友圈没有发出去,回到寝室,杨洁问两个人的约会进展。她看着回到寝室就不讲话的向宜,下意识感觉到不太对劲,从桌上找了个小零食,递给她,让向宜吃点儿东西,才问:“向宜,你不高兴吗?”
向宜一开始没说话,把零食拆开,嚼了嚼,过了一会儿,闷闷不乐地摇完头,又说:“也没有吧。”
“怎么了?”杨洁觉得不对。
向宜想了想,还是把晚上的事情说了,她没有太生气,就是觉得有一点儿奇怪,好像感觉到了自己不高兴,认为庄单有事情在瞒她,不愿意跟她讲,又好像只是很失望。
“虽然但是,我觉得庄单应该不是养鱼。”杨洁理性分析,“因为他平常不喜欢社交,也不太跟别的女生接触,而且跟你表白的时候又害羞的跟什么一样,是不是真的因为不喜欢发朋友圈?”
向宜嗯了一声,说:“可能吧。”
“不过你为什么不强制他?”
向宜不明白:“为什么要强制让他发?”
“因为可以啊,因为你有权利这么做。”杨洁看着向宜,好像更不能不理解向宜现在的样子,以自己为例,“我感觉我在恋爱里还挺小心眼的,要是我拍了张合照,想让男朋友发,他不愿意发,我肯定大发雷霆,跟他生气,我会问他为什么,会说你是不是养了别的狗才这样,我可不让他觉得自己那么好拿捏,要么现在就道歉认错发朋友圈哄我一条龙,要么就当确实没谈过两两相厌说拜拜。”
向宜从来没有这么想过,睁大眼睛,像是听到什么新奇的事情,问:“还可以这样吗?是不是有一点儿过分。”
“过分在哪儿了?”杨洁哼了一声,“我这么一个漂亮明艳、可爱动人的小仙女,愿意出现在他的朋友圈是他朋友圈的福气。”
向宜抿抿唇,发现她好像没办法跟杨洁一样。
“但当时庄单那么跟你说的话,我确实觉得还挺不好的。”杨洁想起向宜对自己心情的形容,只是觉得有一点儿奇怪,“你怎么就不生气?”
向宜说不上来为什么,垂头,揪了一会儿零食的包装袋,沿着缝隙,慢慢地撕起来,杨洁都以为向宜在发呆,才听见她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想一会儿,又说,“可能也有一点儿生气了吧,但这只是一件小事,就感觉没什么必要。”
这是向宜记忆里唯一一次杨洁对庄单产生不满的对话,不过随着向宜的手滑事件,庄单在朋友圈也发了向宜的照片,杨洁为这次对话对庄单所产生的不满也很快过去。
偶尔看到向宜又打开庄单的朋友圈,看自己的照片,杨洁总会笑着调侃两句,说“向宜,你怎么就这么自恋呢”,也会说“知道,知道,又手滑了是吧,那确实该换一双手了,回头我帮你联系一下西院的圣手”。
时间就这么过去,太多的时候,向宜对自己跟庄单在一起的日子感到模糊。
杨洁说这是因为向宜谈了一段很好的恋爱,她没有觉得动荡,也不会觉得波折,更多地感到稳定和幸福,她不会再去计算日子有多久才能到头,也不会去想还可以幸福多久,才会忽略时间,觉得它最不值得一提。
向宜也这么认为,于是,研究生二年级的第一学期,向宜把这段恋情告诉了自己的父母。
在过去,向宜的父母总是不愿意让向宜去碰一段感情,觉得向宜的年纪太小,会犯很多不应该犯的错误,不过大概是因为现在已经上了研究生一段时间,又或者觉得向宜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判断力,所以在向宜讲出自己已经在谈恋爱时,向宜的父母并没有表现出向宜想象中的反对,而是询问了她对方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向宜说庄单很好,又说他对自己多么细心,原本预计三四分钟的电话打到了两个小时,直到杨洁饿到不行,向宜才依依不舍地暂停了通话。
两个人下楼,杨洁还在说向宜也太能打电话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向宜这么跟家里聊天,要自己提醒才可以结束。
向宜其实也没有想到,往常她跟家里没说多久就没了下文,不想太过尴尬,所以总是匆匆压掉电话。
“可能是因为在聊庄单。”想了想今天的电话内容,向宜说,“而且他们也没有很反对的样子,也很喜欢庄单一样。”
杨洁当然知道庄单对她很好,也是真心替向宜感到高兴,她很自然地想到之后,又问向宜:“那你们打算毕业就结婚吗?”
向宜呆了下,她还没有想过这些,也没办法回答杨洁的话,只能又重复一遍,说:“毕业就结婚吗?”
“对啊。”杨洁点头。
跟本科的时候很不一样,研究生的大家总会考虑到未来,更何况就算还在读书,过去的本科同学也会提醒现在到了结婚、生子的年龄。
杨洁觉得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且你们的父母不都已经知道你们在跟彼此谈恋爱了吗?”杨洁记得向宜说过庄单很早就跟父母说了自己在谈恋爱,现在向宜也说了,她说,“这不就代表你们的感情在稳步发展吗?”
两个人的感情很好,彼此又被父母知道,下一步就是结婚,两个人走入婚姻的殿堂,一起进行下一段人生。
不知怎么了,沉默一会儿,向宜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表示对杨洁这句话的认可:“我们的感情确实很稳定。”
“本来就是的,宜宝,你跟庄单这么好,是我认识里面最好的一对儿了。”
不知道是因为成年人不需要爱情,所以大家都谈得稀烂,还是因为这个社会的节奏如此,没人想要慢慢来,杨洁见过身边太多因为一时上头就在一起的感情,也会因为对别人产生好感就双线并行的恋爱。
她很少见到像向宜跟庄单这样的,什么事情都有一点儿慢,像两个小学生在摸索什么是正确的爱,又该如何进行。
“谈恋爱无非就两个结局,一个分手,一个结婚。”杨洁看着向宜,声音很认真,问她,“难道你不想跟庄单一直在一起吗?”
向宜忘记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但她记得杨洁好像有一点儿不高兴,说她不太负责任,对庄单很不好,还说没有人可以不结婚但一直谈恋爱,让向宜好好想想清楚。
向宜也记得庄单才跟自己分手,杨洁并没有直接责备庄单。
那会儿向宜一个人回了寝室,杨洁并没有把他们两个人的冷战当回事儿,看向宜回来还笑呵呵,掀开帘子,准备逗向宜几句。
“向宜。”没想到看见了向宜哭花的脸,吓了一跳,杨洁立刻从床上跳下来,问她,“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啊?”
向宜脑袋很晕,但告诉杨洁,说:“庄单跟我分手了。”
“为什么?不可能吧?”杨洁看了向宜一会儿,像是没办法处理这些信息,问她,“他有没有说什么原因?”
向宜先是点点头,又是摇摇头,然后说:“我也不太明白。”
向宜说她知道他们前几天在冷战,也知道这段时间两个人过得都不是太顺利,但向宜还是觉得分手这件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先是说“庄单觉得自己很累”,又变成“他觉得我的情感需求太高”,然后说“庄单说自己的能力不够”,脑袋是迷糊的,但向宜最后还是下了结论,说:“我觉得庄单应该已经不喜欢我了吧。”
那会儿杨洁连呸好几声,说“怎么可能”,还让向宜不要胡想,替庄单解释,说,“我觉得是你们话赶话到那儿了,庄单自己也没有想清楚,他肯定不是真的想要分手。”
向宜没说话。
她想不通为什么只是一件很简单的小事,可能庄单跟她解释一下就可以过去,但两个人会闹到现在这步,她反复去回忆庄单跟她分手时说的话,又总想不起来太多。
打开微信,向宜想找庄单再聊一聊,但在点开对方朋友圈时的瞬间发现两个人在一起的痕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踪影。
像是庄单一早就想好了要分开,他很早就不想跟她在一起。
眼泪又不怎么掉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向宜不想哭,但身体完全不听她的话。
“别哭,向宜,真的别哭。”杨洁才感觉自己的嘴巴好笨,什么话也说不好,只能拍拍她的背,尽力去安慰她,“没事儿,真的没什么大事儿,庄单可能真的就是情绪上头,他不是那么想的。”
“你跟庄单那么好,他不会这么对你的。”杨洁说。
杨洁抱着向宜,怀抱很温暖,又想办法,说:“要不我明天陪你去找他,咱们面对面把问题说开了就行,很快就能好的。”
回忆到这里为止,向宜都没有太想起来杨洁对庄单有不好的评价。
除了少数确实庄单不太对但向宜从来没有纠正过的行为,杨洁会说两句,但更多情况下,她都处于一个中立的位置,很客观地评价两个人到底谁是谁非,以及更多地去磕一些不知道怎么就能成为“糖”的细节。
从楼下又上去,向宜发现庄单还保持了跟杨洁在时的一样姿势。
他很呆地坐在客厅里,一动也不动,直到听到自己把门关上,感觉到了她回来,庄单才像是有了一点儿反应,转过头,望了过来。
“庄单。”向宜发誓从没有见过庄单这么复杂的眼神,以为是杨洁的事情烦到了他,抿了下唇,就告诉他,“杨洁已经走了,我刚才把她送上车了,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你也别太把她的话放心上。”向宜尽力宽慰他,“感情的事情确实不太好说,杨洁也没否定你的意思。”
但庄单像是没有听进去她的话,说:“向宜,我是不是对你挺不好的。”
不知怎么了,向宜觉得自己很难受,偏开眼睛,才对庄单说:“瞎想什么呢?”顿了顿,还是说,“你对我挺好的。”
“没有。”庄单笑了下,但好像比哭还难看,道,“我对你很差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