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也跟他点了下头。


    五月睡了,我多少放下心来了,开始应对涨奶。


    霍明钦来看我的时候,我处在涨奶的忍耐中,看霍明钦伸过手来,我把他打开了。


    他是当奶妈当了几天习惯了吗?


    霍明钦微微一怔,片刻后咳了声:“我跟月嫂塞林太太学了一点儿,如果实在难受,吸出来吧?”


    “我知道,我自己会弄的。你回去吧。”


    我跟他说。


    我生小瑾的时候,要比现在更严重一些,那时候霍明钦不知道这些,我也不想求助他。


    现在有经验了,更不需要他了。


    霍明钦看了我一眼,轻声道:“那你休息一下。”


    又跟塞林太太说:“我就在外面,如果她不舒服你再告诉我。”


    我说不用了。


    他难道能比育儿嫂专业吗?


    但塞林太太回来跟我说,他在楼下,住到了客房里。


    塞林太太笑着跟我说,让他待在这里吧,如果他回家了,五月半夜醒来保不准他能抱着回来,那不如干脆把他们俩隔开吧。


    我沉默,这到底是谁断奶呢?


    好在经过这几天的兵荒马乱,奶戒断了。日子也就踏上了正规。


    霍明钦在分公司上班,没有如以往那样早出晚归,每次都是抱一会儿五月再出门,晚上回来也是先来看五月。


    我把学业及工作都加重了,重新开的繁星画廊也逐步走上正轨,工作繁忙,这样正好避开了跟霍明钦相处的时间。


    暑假的时候,我带着五月回到了白马山庄,小瑾来了。


    我常跟小瑾通话,所以小瑾知道妹妹,只是这是第一次见,他抱着胖嘟嘟的五月很高兴,就是抱的有点儿吃力,五月10个月了,已经挺重的了。


    我让他把五月放地上,他放的小心翼翼的,脸都憋红了才轻轻把她放地毯上。五月在地上爬,一边爬一边回头看他,呀呀的跟他说着话,又用小手示意的拍拍地上,意思是让他也在地上爬。


    小瑾矜持的站着,但架不住五月一再的回头看他,于是也开始在地上爬,越爬越开心,没多久就跟五月头对着头,笑的呵呵的。


    五月笑的口水都下来了,他给五月撩起围巾给她擦嘴:“妹妹,你跟我回家吧。咱们另一个家里有很多更好玩的玩具,我都给你。”


    五月当然不会回答他,小瑾晚上的时候就问到我这里来了。


    “妈妈,你这些日子不回家是因为在这里生妹妹吗?那现在妹妹生下来了,你带着妹妹回家吧?”


    我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在他身前蹲下来,摸了下他的小脸,我也想他,但已经没有那么撕心裂肺的了,我们每一个人都要适应这种离别的日子,时间长了就好了。


    小瑾也会适应的,他想要做霍明钦那样的继承人,是需要早日练成独立的心性。


    我跟他轻声说:“妈妈短时间不会回去了,如果你想妈妈可以给我打电话,也可以来这里看妹妹。”


    他脸上有些失望,但不重,他性格也像霍明钦,性子淡,片刻后点了下头:“那好吧,那我跟爸爸换着来,不让你跟妹妹觉得孤单。”


    霍明钦把小瑾送来后他回国了,我不知道他是这么打算的。


    他不必如此费心,也不需要对我陪伴示好。


    我跟五月不会孤单的。


    马场里每天都有很多的活要做,草原一天一个样子,有蓝天白云,也有新鲜的牛奶;


    我问小瑾:“那小瑾你不上课了吗?”


    小瑾一歪头:“我在这里也有课的,妈妈你可以监督我的功课吆。还有,我可以在这里骑马,我教妹妹骑马。”


    那还是算了,五月还是骑小木马吧。


    我带着小瑾去看乔治,宝丽生的那头小马驹已经长大了了,一岁半,已经有成年马的样子了,高大结实,线条优美。


    亨利叔已经在培养它了,它是赛马的好苗子。


    小瑾垫着脚去摸乔治脑门上那一朵白色,跟我说:“妈妈,它也叫乔治吗?”


    我嗯了声,小瑾便抿紧了嘴巴,有一会儿才道:“妈妈,那天你是不是对我失望了?我说处死乔治的时候。”


    我摸了下他柔软的头发:“妈妈不是对你失望,你还小,受的教育如此,我只是难过,你知道我难过在哪儿吗?”


    小瑾点了下头:“你难过的是我说它没有用了而要处死它,不是因为它不好过。爸爸后来跟我说了,妈妈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我笑了:“小瑾,妈妈从来没有怪过你。你只要记得,以后你做任何决定,都要想一想,有些事情不是只论有没有用。这样也许能让事情得到更全面的处理。


    今天的话妈妈也只是建议,决定权也依旧在你这里,我相信有一天你会有自己更合理的处事方法。”


    有些道理是要自己去摸索的,别人,哪怕是父母教给你的也并不定都是准确的,也许是让你少走弯路的道理,也许是让你更好的继承家业的道理。


    就比如霍明钦教给小瑾的是驯服世界,但世界不是驯服的,而是要让他去坦然接受一切。


    接受成功也接受失败,平衡心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干涉小瑾,不让他拘泥于父辈的价值观、母亲的慈悲观,他应该有他自己的世界观。


    我知道我说的这些话在现在小瑾的世界观里过于空泛,但我们聚少离多,我怕没有时间再去教他了,只能把这些大道理提前说给他听。


    小瑾重重点头:“妈妈我答应你,那妈妈你以后是不是还是我妈妈?我是不是跟妹妹一样,都是你的孩子?这里是不是我的家?”


    他这是跟妹妹争宠了?


    有点儿敏感的想法。


    我知道单身家庭的孩子多少会有些这样的问题,小瑾哪怕性子再淡,他也还是个孩子。


    我给他整理小领结,笑着跟他说:“小瑾,妈妈再跟你说一遍,妈妈从来都没有不要你,不回去是因为我想做我自己,就像你想离开妈妈独自飞向天空一样。妈妈也想看看你看到的风景什么样。”


    小瑾眼里有微微的闪光,我笑着继续跟他说:“妈妈也再次郑重的跟你说,只要你想我的时候就来看我,我永远都会在这里等你,我所在的地方永远都是你的家。”


    小瑾长大了,有了敏感的想法,我都把我真实的想法告诉他。


    他会感受到的,果然他埋在了我怀里,我伸手拍了他一会儿。


    等他把情绪收好后,就高兴的跟着亨利叔去骑乔治了。


    下了课的时候除了跟五月玩,大部分时间都在骑马。


    他喜欢骑马是真的,骑马是一项让人心情愉快的活动,坐在高高的马背上,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


    站的高,连风都是自由的。


    五月看她小哥哥骑马羡慕的不得了,大约是见多了马,她一点儿都不害怕马儿,看到马儿拍着手高兴的很,我偶尔抱着她靠近马,她还要去摸马儿的鬃毛,当然摸到就要往口里填,正是什么都好吃的时候。


    填的还飞快,你压根都抓不住她胖胖的小手。


    霍明钦在暑假尾巴低的时候回来的,跟小瑾在草原上赛了一会儿马,小瑾赢,因为霍明钦把五月揣在怀里骑的。


    五月兴奋的笑声老远就能听到。


    这把王妈担心的不得了:“这霍先生太大胆了,我都没见过10个月的小孩子上马的,五月以后要是闹着骑马怎么办,我老太太要不先去学骑马?”


    我安慰她:“没事,五月现在什么都不懂,就是体会下高高的感觉。”


    小孩都是喜欢被举高高的,霍明钦就喜欢举着她,那她现在可不是喜欢在马上,更像飞。


    艾利太太则笑着说:“放心吧,霍先生这么宠五月,以后都会带着她骑马的。不会让王妈你去现学的。”


    王妈笑了:“那就好,我老婆子可学不会了,让霍先生长久的在这儿吧。”


    她说着看我,我没有接话,她们都觉得我现在跟霍明钦处的跟平常夫妻没有什么区别。迟早有一日会复婚的。


    我转身离开了。


    婚姻是可以如以往那样凑合着过,有感情的婚姻少,更何况是联姻,相敬如宾就够好了。


    可我现在不需要再去过那样的日子了。


    秦家、霍家不让我再婚,我也可以不婚,我有我的事业。


    我在这里又开了两家繁星画廊,其中有一家开在了我的学校外面。


    我们学校坐落在在艺术区,靠近塞纳河畔,这个地段很好,所以每天人来人往,画家更是如繁星,这里面有我很多我的同学。


    我在这所学校认识了很多的画家,有亚裔同胞,也有各种发色的人,甚至流浪画家。


    他们亲切的称我的繁星画廊为充电驿站。


    这个评价应该是繁星画廊最高的了。


    我要的就是这个。


    艺术无边,画作无国界。


    我也有不从事画画的同学,比如马克同学,他改行了。


    来给我卖画,他叽叽喳喳很热情的推荐自己:“伊林,虽然我画的画没有价值,但我有价值啊,我不仅可以帮你卖画,还可以帮你哄孩子啊。一个人干两份工,划算吧?”


    我看着他不做声。


    是在衡量他有几分钟热度。


    马克急了,他又把他的家底也垫上了:“我是不咋行,但是我有钱!我爸妈有!让他们投资当繁星画廊的慈善基金!”


    我知道他家世不错,上学期间这就是个散财童子。从没有为钱发愁过,别的画家靠卖画为生,他到处买。


    所以他性格很好,开朗善良,朋友都真心待他,让他继续保持了这份童真,真到我都要笑。


    马克同学,你是来找工作的吧?倒贴老板钱是怎么回事?家里钱太多了?


    马克画画确实没有他卖画好,一张口就是甜言蜜语,到把来看画的人哄的心服口服。比他自己画画有成就感的多。


    他看上去确实很喜欢这份工作,一个月了都没有辞职,所以我也就默许了他这个员工。


    我也没有想到马克那天说的话是真的,他真让他的父母来做慈善了。


    繁星画廊延续了以往的传统,除去开支百分之60的盈利用来做儿童基金,现在在国外了,便用作全世界儿童基金。


    马克父母送来的不是钱,而是古画,中国古画,流落在国外多年的东晋顾蕴之的名作《簪花侍女图》。


    他父母跟我说他们俩并不懂这些收藏,还是因为儿子喜欢,特意高价跟人家买回来的,既然儿子在这里上班,就送给我,支持马克的工作,支持我的慈善事业。


    我不知道马克怎么跟他父母说的,让这对上了年纪老来得子的夫妇这么支持他,但我不能不收这幅画,这是我们国家的画,只要在能力之内一定要收回来的。


    繁星画廊有收文物这一职责。


    前段时间我收了一些,正好一起物归原主,送回祖国。


    后来我也知道了马克的父母送这么大礼的原因,他们想见霍明钦。


    他们家是做牧场的,奶源制品,想跟霍氏集团新开发的婴幼儿产业合作。


    霍明钦答应见面了,在考察了奶源没有任何问题后,也合作了。


    这都是后话。


    我既然收了大礼,也就留下马克了。


    马克口才不错,见什么人说什么话,遇到买画的甜言蜜语,遇到画家侃大山。


    每个前来的画家他都跟人从莫奈的印象派讲到现实派-蛋挞派。


    我都不知道他竟然还有一手做点心的手艺。


    五月来画廊玩,马克就给她做各种好吃的,我的画廊不是油墨松枝香了,而是蛋挞加咖啡。


    来这里的画家感叹的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画作咖啡店呢?”


    是有很多这样主题的咖啡店,法国是艺术之乡,到处可见画作。


    “要不把画廊改成咖啡店吧,你看咱们画卖的多慢啊,一天也就卖个几幅,但是要是卖咖啡指定流水哗哗的。或者我们两个一起做?即卖画又卖咖啡?”


    马克听到很多人夸他后,这些日子就天天跟我说这个,我刚开始以为他是玩笑,现在感觉他要来真的。


    我现在知道马克静不下心来画画的原因了,就是因为太跳脱,想一出是一出。


    我这次明确的跟他拒绝了,他问为什么,我跟他说干一行要爱一行,要专一,这样才能有专一的画。


    我是希望他好好画画的,毕竟毕业于名校,一定也喜欢画画的,别因为中途咖啡香就去做咖啡了。


    马克还说我:“伊林,你说的要跟画谈恋爱似的。”


    好吧,我不说他了,他还不懂,真正的画家就是在跟自己的画谈恋爱。


    马克还问我:“伊林,你成立这个画廊是深爱是吧?那你专一的在这里是等什么画吗?”


    我被他说的顿了下,我曾经是想等一个人的画的。很久以前的事了。


    马克还眨着眼看我,我跟他说:“总之不会是等你的画。少年,去工作吧。”


    既不想画画,那就卖画吧。


    马克耸肩:“好吧,我想念五月了,五月宝贝这两天你怎么没有带来呢?我还想着给她做好吃的呢?你不爱吃,她爱吃,她可崇拜我了!”


    五月现在是草都往嘴里放的时候好不好?他给她做小奶酪膏那可不是好吃?


    我摇摇头。


    五月最近让霍明钦带着去他公司了,说去试试公司产品。


    霍氏集团这两年开始进军婴幼儿产品,霍明钦所在的法国公司有一层是专门的游乐园,里面儿童吃喝玩乐用品齐全,很多公司员工会带着孩子去上班。


    如果是霍家出的商品那品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所以我也没有拦着。


    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王妈说五月跟小瑾还在隔壁霍明钦哪里,说要见证奇迹,神神秘秘的,三人。


    王妈跟我学,我正要点头的时候听见了隔壁院里动静很大,砰的一声。


    我跟王妈赶紧去看,到门口时,听见小瑾的尖叫声:“爸爸!小心!”


    我连忙进去,以为他们怎么了,结果看见小瑾抱着五月躲在沙发后,而霍明钦在厨房,穿着防护服,从烤箱里端出一盘黑乎乎的东西。


    看见我们看,他神色有些讪讪的,嘴角动了几下都没有说出话来,大约是不知道怎么邀请我们尝一尝。


    王妈问:“霍先生,这是做了什么?吃的吗?”


    爱玛太太还补了一刀:“哎呦,我的上帝啊,这可不能吃了啊!我明明记得给准备的材料是做巧克力奶芙啊。”


    霍明钦咳了声:“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成这样了,我按照你说的步骤做的。”


    爱玛太太说:“霍先生,你以后还是不要进厨房了,你不适合做这个。”


    我没忍住笑了下,我刚还说霍氏集团做的东西品质不错的。没有到翻车在霍明钦这里。


    霍明钦看了我一眼,也笑了下:“可能是火候不对。”


    他很不舍的把那碟黑漆漆的东西放在了桌上,脱下了防护服。


    在沙发后的小瑾看危机解除,抱着妹妹出来了,看着那碟黑漆漆的吃的跟霍明钦说:“爸爸,没关系的,我们下一次再试试。”


    我接过五月,五月咿呀着,伸着手还要去那盘里够,霍明钦握着她小手笑:“爸爸下次再努力下,一定给你做出好吃的来,不比别人差的。”


    我看了他一眼,他说的别人不会是马克吧?


    霍明钦看着我笑:“等下次做好了,请你尝尝。”


    我点了下头,说好。


    后面霍明钦又做了很多次奇奇怪怪的吃的,再次证明人不是十全十美的。


    虽然霍明钦做的吃的不能入口,但没有妨碍两个孩子对他的崇拜。


    也许在孩子的心里,父亲亲自为他们做东西会让他们觉得亲切吧。


    这倒是颠覆了霍明钦以前的形象,要知道以前的霍明钦从来都不知道小瑾的幼儿园作业是什么。


    他有时候下班回来,看见我们两个做的手工作业,问做的是什么?


    小瑾高兴的跟他解释一番,他哦了声,说不错,就没有然后了。


    现在的霍明钦仿佛要脱胎换骨。


    这是后话。


    我抱着五月,领着小瑾回家,时间已经不早了,五月因着等好吃的,眼睛骨碌碌的精神着呢,不知道今晚几点睡。


    小瑾也是,过几天他就要回国了,还是早一些培养睡觉时间吧。


    小瑾回国继续念精英舟,继续走霍家继承人要走的路,我想霍明钦哪怕是做榜样迟早也会回去的。


    而我已经准备定居在这边了,我开的两家画廊多亲自操作,长久住下去的信号我放给霍明钦了。


    霍明钦是成年人,还是霍家选出来的人,知道怎么取舍,也知道哪一边更重要。


    霍明钦比我想的要更沉的住气,两地跑已经成了他的常态,但这种跑法肯定是累的,虽然他见着五月的时候都是高兴的,高兴便显的精神好。


    五月太喜欢他,让他非常有成就感。


    五月会说话的时候,先嘟囔的就是爸爸,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她吐泡泡,后来等音越发越准的时候才知道她说的是‘爸爸’。


    霍明钦的高兴自然不在话下,他天天抱着五月说‘我是爸爸’的话也算没有白费。


    五月对着他说‘噗噗’,喷他一脸口水他一点儿也不在意,抱着她笑的眼角都有皱纹了。


    霍明钦今年36了,也许是到了慈父的年纪了吧。


    五月一岁的周岁宴上,霍家来了长辈,五月的爷爷奶奶,我已经离婚,不属于霍家人,这次周岁宴我也不想铺张,霍明钦征求了我的意见,只让爷爷奶奶来了。


    也许是霍明钦嘱咐过他们,全程他们没有提过让我回国的事,没有借着孩子给我施压,让我体谅霍明钦两地跑的辛劳。


    我的父亲反而是那个先说的人,他说:“秦伊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任性也要有个度,这都两年了,该跟着明钦回去了。”


    霍明钦接过话去了:“爸,是我想留在这边的。跟秦伊没有关系,五月在这里长大,她喜欢这里,我就喜欢,您跟妈也可以在这边多住几天看看,就会喜欢这里了。”


    我父亲拍了下他肩膀:“你太纵着他们了。”


    我神色不变的看着,一概已读不回。我已经二十九岁,即将三十,三十而立。


    这次竟然是我母亲出来打了圆场。


    “咱们先抓周吧,我看五月都等不及了。”


    抓周是在地毯上,铺了很大一块儿,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他们把能想到的东西都放上去了,五月的小木马都搬上来了,我母亲还说这个怎么也放上啊。


    王妈笑着跟她说:“霍先生让放的,要不是不能牵一匹马来,霍先生也就牵了。”


    我母亲摇摇头,还是说:“太惯着了。”


    果然五月把她领地里的所有东西都看了一个遍后,最喜欢的是那个小木马,骑在上面稳稳当当的。


    霍明钦笑着对众人说:“看吧,五月最喜欢骑马。”


    我母亲喃喃说了声:“这倒是像她妈妈,她妈妈也喜欢骑马,我那时就想,这哪里是女孩子该喜欢的?”


    霍明钦看着我说:“像妈妈好。”


    我移开了视线,不是故意的,而是我真的没有任何感觉。


    对视像是演戏。


    霍明钦也收回视线了,因为五月已经离开了她心爱的小马,摇摇摆摆的向他走去。


    这是五月第一次走,也许是下了小马后干脆站着了,也许是地毯上摆了太多东西,让她不方便爬了,所以她晃晃悠悠的走向霍明钦。


    霍明钦为了跟五月平齐,日常的动作就是盘坐在地毯上,于是五月奔的方向是他。


    刚开始走,她走的不算太好,摇摆着避开那些捉周的物件,看马上就要到了,就直接加快步子,像小炮弹一样扑他怀里,踩着他腿就能搂着他脖子了。到他怀里的动作熟练至极。


    她抱着霍明钦朝众人笑:“爸爸。”


    喊了一声不够,又拍着他肩膀连喊了好几声。意思非常明确。众人自然都笑了:“这真是选了一个最对的。”


    霍明钦的高兴溢于言表,抱着她亲了一口:“选爸爸吗?最喜欢爸爸?”


    五月被他亲的咯咯直笑。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小鼻子翘着,得意洋洋,是觉得天底下爸爸这个玩具最好。


    这场景确实让人看的眼热,我能想到如果我拆分了他们两个,那一定是我太残忍。


    我就看着,无动于衷,霍明钦攻心布局再如何好,我都不会把五月给他的。


    只是我还是比霍明钦要仁慈的多,我不愿看着他跟五月生了感情后,离别时太痛苦。


    所以等周岁礼结束后,我找他谈话了。


    “你也看到了,你在这里,家里就会对我施加压力。所以到此为止吧。五月我会照顾的很好,你不用担心,你有探视权,我不限制你,但最好一月一次。”


    霍明钦目光幽深的投向我:“我现在不就是一个月一次吗?”


    他颠倒概念倒是很顺手,他一个月往返一次,一次在这里的时间超半月之久。


    我不跟他强辩:“你若是担心我再婚影响霍家,那我也可以明确的回答你,我对婚姻再无任何期盼。”


    他不用去怀疑我身边的人,也不用去做比较,挽回什么。


    霍明钦这次沉沉的看着我,我也让他看,我说的是心里话,我对婚姻无一丁点儿期盼,尤其跟他的,过去那七年,我真的累了,现在我对他补偿式的感情也觉心累。


    霍明钦后面的日子里没有再跟我提这个,我父亲也没有再对我施加命令,日子一天天的过。


    霍明钦依旧两地跑,总公司住一周,这边住两周,这边分公司已经渐渐发展成总公司了。


    新研发的婴幼儿领域以渐成新秀,成了霍氏集团可独当一面的新产业。


    霍明钦确实是霍家这一代里选出来的优秀继承人,他对工作从无懈怠,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这一点儿值得肯定,值得让人崇拜他。


    五月就是他的头号粉丝。


    庭院里为了方便霍明钦出行方便,干脆也建立了停机坪。


    五月现在听见飞机落地的声音都兴奋。


    “爸爸大英雄回来了!”她欢快的往外跑。


    她性格有霍明钦的淡然,表现在她身上就是豁达,只要霍明钦跟她说他是去拯救世界,为期一周,她都能答应,然后等霍明钦来的时候骄傲的去迎接他。


    我站着院子里,看着她跑到隔壁别墅,她的小腿已经跑的那么快,无法阻拦了。


    我也没有想着要阻拦她,霍明钦如果对她好,那就属于她的好,这是父爱。


    我不记得我小时候父亲有没有这么亲切过,但不妨碍我看看别人的童年。


    也许是有霍明钦这个宠溺她的父亲在,五月非常活泼、热情,在这个本就充满浪漫热烈的国度,她的性格如骄阳,如大片大片的向阳花,永远积极乐观。


    她也有像我的地方,喜欢天然的环境,开阔的草原,喜欢跟着我去马场喂马,还答应了小瑾帮他照顾他的乔治。每次去都会采一捧花去喂。


    乔治就挑能吃的蒲公英吃。还会催促她接着采,看她坐在草地里扣泥巴时就用鼻子拱拱她。五月就起身再去给它采花。


    一人一马很和谐。


    她热爱一切事物,有一颗宽大的心魄。


    暑假的时候小瑾就来了,他很喜欢五月,所以来这边的时间越来越长,霍明钦把他暑假里要学的课程也转到这边了,我心里有隐隐的不安,因为他们付出的越多,我就越有压力。


    虽然我可以不接受这种压力,但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就证明已经开始担心了。


    但我也不能直接跟小瑾说,让他以后少来这边,要好好上他的精英课,尤其是看到小瑾跟五月头对头玩的开心的时候。


    小瑾这会儿正在给五月剥葡萄,而五月给他做作业。画画作业。


    其实就是涂鸦。


    马克虽然自己不喜欢画画,但看五月在画廊里涂涂画画的时候,还是教会了她很多画画技巧,她就喜欢上了各种涂鸦。


    我原本不想让她那么早的选择她的爱好,这世界有太多的美好事物,并不是只有世家规定的那些爱好才叫好,没有必要那么早就去学习琴棋书画。


    我在秦家三岁开始学,二十多年的琴棋书画到今时今日,发现我最喜欢的还是养马,虽然累,可它让我心里踏实。


    四脚着地,方可自由仰望蓝天。


    五月涂写的很高兴,很自豪的跟我显摆:“哥哥给我剥葡萄,我给哥哥写作业!”


    小瑾还谢她:“谢谢妹妹,啊。”


    小瑾剥了葡萄,啊一声,五月就张大了口,一个剥皮一个吃,看上去分工非常和谐。


    我竟然还插不进去。


    我看着五月高兴的样子说:“等你三岁,上幼儿园后有数不清的作业写。”


    五月啊了声,扭头问小瑾:“真的吗,哥哥,我不要写很多作业,我就喜欢给哥哥写。”


    小瑾看了我一眼,我竟然能从头眼神里看到无奈的谴责。


    小瑾8岁了,8岁越发像个小大人了。


    逗起来也就越来越没有意思了,我不再闹他们两个,随他们去吧。


    五月三岁的生日很快就到了,霍明钦给五月选了一匹通体雪白的小马驹做礼物,五月喜欢的直拍手,晃着两条小腿围着马儿转,都不够马腿高,她着急的张着手:“爸爸抱,爸爸抱上去。”


    霍明钦就纵容的抱着她上马,虽然这里的孩子三岁骑马不算什么,但五月胆子太大,这次骑好了保不住下次还要闹着骑。


    我想说让她小心的,发现霍明钦手牢牢的握着五月的腰,无论小白马走多快,他都在旁边护着,骑了约五分钟后,把她凌空抱起来了,举的高高的,于是满园都是五月银铃般的笑声。


    让王妈要说霍明钦的话都吞回去了。她咬了半天牙还是忍不住吐槽:“这当爸爸的,太惯着了,当年小瑾还不让我惯着呢?”


    是的,他对小瑾绝无这么娇惯过,不仅自己不惯着,别人也不许惯着,小瑾三岁就让他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动手做。


    艾玛太太笑道:“这是女儿,跟养儿子是不一样的。我看五月想要天上的星星,霍先生也能去给她摘下来。”


    五月今天玩的太开心,下午就困极了,在霍明钦抱着回来的路上趴在他怀里就睡着了,霍明钦把她轻轻放到床上亲她脸蛋她都没有醒。


    “她能睡很长的午觉,我们出去走走吧。”


    他直起腰后跟我说:“我还有一匹马儿刚养好,需要有人帮忙试试,你也帮我试试好不好?”


    当着王妈及艾玛太太的面,我没有拒绝他。


    我随他走到他的马场,看到他平日里最常放的那匹马儿。确实他期望的那匹马。


    跟五月的那匹一个品种,通体雪白,高大漂亮,端庄典雅,性情温和,是马匹中最温和的一种。


    我接过来缰绳,翻身上马。


    霍明钦也骑了另一匹马,他当先带路,去的是草原深处。


    一直跑外围,从这头到那头,最后到河边,这条路线很熟悉,那一年我跑过。


    那一年骑白马的时候,霍明钦跟在我旁边,跑的内圈。


    从山上流经下来的河水也跟那一年一样清澈,河面宽敞,并没缩减。


    马见了水前蹄轻扬,我便骑着它趟进了水里。


    它在水中异常欢快,奔跑中溅起的水珠也激了我一身,我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忍不住笑了,也替马儿摸了把它身上的汗:“好样的!”


    霍明钦驱马到了我身前,问我:“怎么样?”


    我跟他说挺好的,霍明钦也才养了三年马,就能养出这种灵性的马,很不错了。


    霍明钦就笑了:“你喜欢就好。这是我第一次养出来的马,跟五月的那匹马儿是同一个品类,以后你们两个一起骑着。”


    我拒绝了:“你送五月的马儿就够了。”


    他是五月的父亲,送她礼物我不会说什么,但我的我自己做主。


    我知道霍明钦的意思,他想要跟我复婚,这些年他的付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就连王妈,艾玛太太都放软了心态,时不时的为他说几句话。


    说他也知道错了,能改过自新浪子回头就是好的。看在孩子的份上,再给他一个机会。


    这话用在霍明钦身上并不妥切。


    我知道是王妈中途传递错了话,艾玛太太误解了霍明钦是个渣男。


    我不知道怎么说,严格来说霍明钦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渣男,他的白月光在生命弥留之际要见他,任谁都不能拒绝的,更何况霍明钦还爱她。


    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爱情于我可有可无,


    我一个人过的很好,不想再进一桩补偿式的感情里。


    我也跟霍明钦这么说了:“我知道你这些年的心意,你不需要补偿我,我走的那天就跟你说过,我们两平了,谁都不欠谁的。”


    霍明钦目光晦涩:“秦伊,我从来都不是要补偿你。”


    他伸手指了下宽阔的河流跟我道:“我喜欢看你骑马,我一直记得那年你骑着白马在河边的时候,天地间只剩下你。耀眼夺目,像是从天而落的神。我那一刻就在想,我是何德何能拥有了你。”


    “你没有骑那匹马回去,说野马本应该自由自在,于是我就跟你一起建立了白马庄园。我想着有一天要亲自给你养一匹马。”


    他把视线定在我身上。


    我就看了他一眼,霍明钦是在告诉我他早就爱上我了,是吗?


    我过去那七年的隐忍都是我自找的是吗?


    我在这一刻发现心口有说不出的堵,


    我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了,我不信任他了。


    他于我的伤害结成了厚厚的疤,不碰破的时候都可以相安无事,撕开了就疼。


    我不恨他了,但我会疼。


    第24章


    我调整缰绳要趋马上岸,这时才发现两匹马在水中嬉戏,这会儿正亲密的靠在一起,马头交互,有耳鬓厮磨的样子了。


    我都忘了,这个季节也是马儿繁衍的季节。


    霍明钦是又想繁衍了是吗?


    我抿了下唇角,握紧了缰绳,驱着白马往岸边走,那匹棕色马也自然而然的跟着。


    他在我身后虽没有说什么,但视线一直绕在我背后,跟那匹陷进了繁衍季求偶的公马一样,如影随形。


    上了岸,霍明钦先下马牵住了我的马:“让他们在这里吃会儿草。它们这样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我下马的时候被霍明钦扶了一把,我正要跟他说不用的,身体就腾空了。


    我不知道他发什么疯,我又不是五月喜欢被人抱着转圈,这种凌空的转圈我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


    挣扎着要下来的时候,霍明钦把我放在了旁边的草地里,朝我压下来的片刻,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霍明钦!”


    声音有没有尖利我不知道,我只是本能的反抗他,拳打脚踢,我都跟他离婚了,他竟然还想这么对我!


    忍了四年终于忍不了是吗?之前的那些温文尔雅都是假的是吧?


    霍明钦抓着我手腕停在了咫尺之间。


    “你还怕我吗?是吗?”


    他低沉的问,我僵了片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在试探我。他知道了我对那天晚上恐惧他的事了。


    “起来!”


    我只是对那一晚条件反射而已,如果他好好的别做这种暴徒似的动作我凭什么怕他!


    都七年之痒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我又不是第一次了!


    我第一次出离愤怒了,怎么都控制不了我的怒气,霍明钦起身想要扶我,我把他拍开了。


    霍明钦凭什么这么对我,我做他妻子的时候,他不是把我当泄欲的工具就是当繁衍子嗣的工具,他借着那一晚对我肆意欺压,现在真相大白了,他还这么对我!还要拿来做测试!


    “你凭什么测试我!看到我害怕你,在你身下颤抖的时候你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满足你大男子主义了是吧!?”


    “霍明钦,你怎么不对着你心爱的人做!她值得你尊重敬爱,我就是你随意折辱、呼来喝去的人是吗?”


    “这7年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很可笑?霍明钦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瞒着我一年又一年,做人不能这么过分吧?!”


    我原本只是想骂他一两句,却没有想到一出口便忍不住了。


    我原来憋了这么多话。


    原来那些年我的修养能那么好。


    霍明钦一直等着我骂完,轻声说:“对不起,是我故意刺激你,这些年你一直都很平静,知书达理,做霍太太挑不出任何问题。你把一切都困在心里,连跟我离婚都没有任何怨言。


    我知道是我的问题,那些年我没有让你足够信任我,让你连跟我发火都不会,连抱怨都没有。”


    “秦伊,我看到你今天骂我,很高兴,我希望你把我当成你可以抱怨,可以发泄的人,可以依靠的人,我是你的老公,我想让你可以做你自己。在我面前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牵了下嘴角,原来这些年我做的那些还不如不做呢?


    霍明钦更喜欢泼妇呢。


    早知这样我就早骂他了!


    霍明钦向前走了两步,继续说:“你说的那些我一点点儿给你解释。”


    “我娶你不是因为你所想的那样迫不得已,我跟余念的感情早就结束了,我决定跟你结婚是我同意的。


    如两家父母想的那样,我们两家是世交,联姻于我们两家都很好,更何况你确实是一个知书达理、聪慧大度的女孩,你做我妻子、做霍太太当得起。


    所以那天我去参加你的升学宴了。我想等你国外留学回来就跟你结婚,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告诉双方父母是想着让你无后顾之忧的把学上完。


    只是我也没有想到后面会出事。”


    他声音转到这里时艰涩了些,也知道难以开口了吗?


    “可你给我下药,让我气笑了的同时,又想掐死你,于是干脆做实了。反正我都要娶你了,早一天晚一天而已。你早晚都是我的妻子。既是我的妻子,我就能抱你,对吧?”


    我想把我的眼神淬炼成刀。


    霍明钦看着我目含悲悯:“可第二天,”


    他向我走了一步,看着我一字一句:“第二天早上看见你的神色,我就知道下药的事不是你做的了,有你的父母,也有我的母亲合谋,你是最无辜的。”


    我手卡进了肉里,我想我眼眶一定是红的。原来他才是瞒的我最深的那个人。


    原来他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的那七年确实像笑话。


    霍明钦看着我,声音有了愧疚:“后来你无数次半夜惊醒,在我身下轻微颤抖、抵触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你是真的怕我。”


    我就冷冷的看着他。


    他迎着我的视线自嘲的笑了下:“每当你晚上惊醒的时候,我都很挫败。我也想掐灭那天晚上被怒意霸占脑海的自己。”


    “那天晚上伤害了你,很抱歉,我拉不下面子跟你道歉,我也还想着缓和这种情况。”


    “我想过很多办法,你是我妻子,要跟我过一辈子,我不想让你一直这么怕我,所以便想让你脱敏训练。我想总有一日你不会怕我,总有一日你也有喜欢我的时候。”


    脱敏训练?


    呵呵,这是也能用在我身上吗?所以那些个日夜都是实验,都是我自己在自怨自艾的说我自己活该!


    我说他在我身上泄欲还是委屈他了?!


    霍明钦你不过是想要掌控一切,无法容忍有超出你预想的事情罢了。


    你不过是想要一个里里外外都顺从你的人罢了。


    我心口有说不出的堵,


    让我嘴角颤抖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霍明钦想向我伸过手来,伸到一半他停下来了,牵了下嘴角,继续说:“我没有跟你商量脱敏训练的事,是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我对你的那些欲望不是你想的欺辱你,而是我爱你自然会想去抱你。


    我只会对我的妻子做这样的事,


    除了你,我谁都没有做过。


    秦伊,我不是不尊重你,不敬重你,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霍明钦说到最后的时候像是有口难言,但我在恼怒中,看不见,也不会去想。


    霍明钦说完那些难以齿口的,停顿了片刻后继续道:“因为这个,你后来对我也从未敞开过心扉,所以离婚前的那段时间,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余念对我生出了隔阂,我没有跟你讲过余念的事情。”


    “余念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人,但我们早就结束了,十五年前就结束了。”


    霍明钦说到这些事,声音又稳定了,坦坦荡荡的样子:“


    那一年我去分公司视察的时候,接到了她病重的消息,便伸手帮了她一把,给她办画展处理画作,以做药费。她执意回国,我便也帮她回了国,安排了医疗团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没有告诉你这些,是我的疏忽,是我没有想到你认识她。我以为没有必要跟你解释这些。是我的问题。”


    霍明钦干咽了下,检讨自己是不容易,他何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问题。


    我看着远处,听着他低沉的声音:“


    “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陈淮安,跟我完全不一样的人,我怕你不爱我,我怕你始终没有爱上我。所以那段时间我也开不了口,没有早一日跟你解释,对不起。”


    我闭了下眼,陈淮安啊,那像是一个遥远的梦,一年又一年,梦里的片段越来越模糊,我回想都在迟缓,霍明钦却还这么记着。


    “还有五月,那时候我也没有告诉你,我原本想着给你一个惊喜的,但……”


    他说不下去了。终于说不下去了。


    是惊还是喜已经不重要了,五月已经三岁整了。


    她填满了我的生活,推动着日子,一步步向前走。


    让我无法去回溯过去了。


    我只是想笑,我们两个真的都挺可笑的。这就是不同的两个个体之间的矛盾,毫无默契,从不共情。


    因为从不在一条理解线上。


    从一开始就阴差阳错的婚姻结果是这样,我毫不意外。


    我往后退了步,我们不合适,从来都不合适。


    霍明钦大约是看我后退,忍不住跟我道:“秦伊,我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我爱你,在很早之前就爱你了。


    我不是补偿你,对你愧疚,是真的离不开你,就跟五月无法离开你一样。我害怕你离开我,秦伊,我爱你,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来过。


    我跟爸说‘我喜欢这里’不是客套,是真话,我最想做的事,就是跟你在这里度过余生。


    我喜欢看你骑在马背上马尾飞起,笑容无拘无束的样子,我喜欢看你跟五月、小瑾在这里幸福生活的场景。


    这也是我这些年把公司重心一点点迁移在这里的原因,我不是在做长线钓大鱼,我要把家安在你喜欢的地方。让以后你不用顾虑秦家、霍家,只做你自己。


    秦伊,我知道我过去独断专横,我改了,我这些年都在改了,我跟你保证,以后绝不会在你不允许的情况下,对你做任何事情,以后再也不会有脱敏训练这样的事了。”


    “伊伊,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滚蛋吧。


    我明明把火气已经压下去了,听的只有可悲了的,但霍明钦很好,又提起这一茬了。


    他这些年改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我也承认他改的很好了,对孩子亲切随和,对我克制礼貌,但现在随着他这句话全都没了。


    霍明钦还记着脱敏训练,就跟他刚才抱着我测试一样。


    他脑海里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所以让他滚蛋吧。


    我现在都想怀念那个淡漠理性的霍家继承人了,他还不如是这个样子呢!


    他颠覆了我所有的认知!


    第25章


    这天我跟霍明钦大吵大闹了一顿,精疲力尽的回家了。


    到家我就上楼睡觉了。头昏脑涨,什么都不想管了。


    没有管霍明钦抱走五月。


    五月正粘他的时候,刚睡醒看见他就让他抱回去了。


    他还好意思跟五月说:“妈妈累了,我们不打扰她休息,爸爸带你出去玩。”


    我闭着眼睛想,没关系,如果他敢抱走不给我了,我拿刀杀到。我再也不想做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了。


    我凭什么要做这样一个人呢,霍明钦都不是按照霍家模版生产的了,我凭什么还要按照秦家模版那样生长?


    吵了这一架我自然不会给霍明钦好脸色看了,我让王妈撤了他的晚饭。生日蛋糕吹灭后,所有人都有饭,他没有。


    既然他在这里有家,那回他自己家吃去吧。


    霍明钦看着桌上没有摆他的饭菜还能笑,跟王妈说:“没关系,家里饭菜少了是吧,我明天让艾玛太太多给送一些来。”


    我跟他冷声说:“不用,你回自己家吃就好。”


    五月大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下,抱着她的碗给霍明钦:“爸爸吃我的,我的好吃。”


    我看着五月:“那是你的饭,自己的饭自己吃,不能浪费粮食。”


    五月说:“我给爸爸吃不是浪费。爸爸饿。”


    我看向霍明钦,霍明钦满眼都是笑意,又因为我看他,他克制了下,但怎么能藏得住!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看五月执意把她的托盘推到他面前,他轻咳了声对五月说:“爸爸不饿,五月的饭是王奶奶特意给做的,适合五月吃的,爸爸不跟五月抢了,爸爸爱你。你吃完饭,爸爸带你回去玩。”


    五月听他这么说飞快的往嘴里扒饭,唯恐慢了霍明钦会饿着,我捏了下筷子,我不跟小孩计较。


    霍明钦牵着五月临走前跟我说:“我一会儿就送她回来,五月是惦记着她那边还没有画完的画呢,一会儿就回来了。”


    霍明钦还会茶言茶语了。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和颜悦色的点点头。但现在我把门关上了。


    演戏也请回他自己家演吧。


    晚上睡觉前,五月回来了。


    我站在卧室的窗前看着她回来。


    霍明钦站在门口,识趣的没有进来,给五月背好了小画架。五月踩着鹅卵石的小径蹦蹦跳跳的进院子,随着她的脚步,整个院子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来,花丛里,草丛里都是闪烁的小灯,跟萤火虫一样,是地上的星空。


    这不是今天特意为她生日设置的,是早早就有了,不知道哪一天就有的。


    所以五月在院子里耽搁了一会儿。


    等进屋的时候她采了一捧花给我:“妈妈,好不好看?”


    花园里除了种的花外,草坪上也开了很多野花。


    晚上都睡了,垂着花苞,都让五月采了。


    她给小马采花采习惯了,更偏向于野花,这一大捧不知道祸祸了多少地方,怪不得耽搁了这么久。


    五月还掰着花骨朵说:“妈妈,它们明天早上就能开了,妈妈你明天早上醒来就能看见了!”


    宝贝,它们明天早上也开不了了。


    看着五月闪亮又期待的眼睛,我把花接过来了:“谢谢你,我很喜欢。”


    五月高兴的跟我说:“那太好了!今天是五月的生日,五月要谢谢妈妈生我。妈妈,以后我每天都给你采花!”


    好吧,我承认我被她感动了。虽然这话不知道是谁教她的,我听着依然心里酸胀。


    我抱着她柔软的小身子,拍了下。要帮她放下小画架,她进门直接奔我而来,都还没有顾上把画架拿下来。


    “哦,对了,妈妈,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


    五月把画架打开,给我看她画的画。


    她画的是我。


    抱着一捧花坐在草地里的画,虽然笔触稚嫩,但我知道是那幅《五月》,颜色一样,布局一样,人物一样,不同的是,我的头发上还多了一个花环。


    最近五月画的所有人物里,都会给他们戴上一个花环。


    五月临摹的那幅陈淮安的《五月》。


    这幅画她是从画册上看的?还是……哪儿?


    她眼睛闪亮亮的看着我:“妈妈,我画的好不好,你这个最漂亮!”


    我说好看,谢谢五月宝贝。


    我带着她去洗澡,小手上的花汁不容易洗掉,我给她手上挤上柔软的泡泡,她自己搓了玩,吹了一个又一个泡泡。


    洗澡也能玩半天,好不容易从水里抱出来,她又黏糊我:“妈妈,我今晚上要跟你一起睡。”


    她这肯定的语气,怎么知道我会答应的?我笑着问:“为什么啊?”


    她抱着我脖子说:“因为我今天过生日,这是我的愿望!”


    我哦了声:“闭着眼睛许愿的时候就许了这个?”那么长时间,嘟囔了一个又一个。幸亏蜡烛等着她吹。


    她贴着我笑:“我许了两个,这是其中一个,另一个是许愿跟爸爸妈妈一起睡。哥哥在的时候,我跟哥哥都一块儿睡,现在就差跟爸爸妈妈一起睡了。”


    我深深吸气,这个愿望是不可能实现了。


    五月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但她很务实,先要眼前的愿望。


    我把她抱我卧室,她在我床上打滚儿。这真的是中午睡多了。


    我关上灯,她亲亲热热的拱到我怀里,东一头西一头,本能的寻找什么。


    什么都找不到后,还用小胖手护着,贴着一个护着一个,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这句话诠释的淋漓尽致。


    跟我耍流氓似的说:“妈妈,我以后能天天跟你一个床睡吗?你好香,好香的。”


    我托着她柔软的小屁股想跟她说,这就是你为什么断奶后跟我分床睡的原因。


    五月没断奶之前是跟着我睡的,断奶的那段时间把她抱走了,后面奶断了,但她本能的还会找,我怕她还想喝,干脆就让她跟我分开睡了。


    我在她额头轻轻亲了下:“睡觉吧,宝贝,晚安。”


    “我爱你妈妈,晚安。”五月要比我热烈的多,在我的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下,亲了一下又一下,跟我说:“刚才那个是五月的,这个是给爸爸亲的,爸爸让我替他的,他也爱妈妈。”


    我拍拍她,让她赶紧睡,好长个儿,她这么点儿,别光长心眼儿,不长个儿。


    后面的日子霍明钦不敢来烦我,每次都很克制的在门口等着,他这是故意的,故意做给五月看的,这样五月就成了他忠实的和谈小使臣。


    小使臣每天晚上都要散发一下她自己无敌可爱的魔力,每天说好几遍爱我。


    我也爱她,每天都爱,毋庸置疑。


    上幼儿园前,还嘱咐我:“妈妈,你不要想我,我很快就回来了,你要是想我的时候,让爸爸陪着你。”


    她这个性格是随谁呢,为什么一点儿都不怕上幼儿园呢?小瑾当年上幼儿园还哭过呢?


    我看着她高高兴兴的背着小书包融进孩子们的队伍里,跟老师热情的打招呼,跟每个不同瞳色的小朋友拍掌,眼睛都弯成月牙儿。


    老师都跟我说:“多亏了有五月,有小朋友哭的时候,她帮我哄,现在小太阳班级没有一个哭的小朋友,家长说都喜欢来上学了,你家孩子性格养的真好,社交小达人。”


    我也很欣慰。


    五月外向性格的形成有我带着她去画廊的缘故,那里有一个社交达人马克。


    她对所有小朋友亲切、自然的融进这个大集体,我也承认是霍明钦的功劳。


    霍明钦经常带她去公司上班,让她体验霍氏集团的游乐园的时候就提前跟孩子们打成一片了。


    我去画廊上班,下午帮我接她的是霍明钦。幼儿园回到4点下课,而那时候是我画廊忙的时候。


    霍明钦接到她后大部分时间回家,也许是国外的原因,他不加班了。


    有时候会来我的画廊,马克每次都盼着她来,说又学了一种好吃的糕点,就等着让五月夸一夸了。


    五月连霍明钦做的吃的都夸奖,又何况是马克做的了。她善于给人提供情绪价值,是个人见人爱的宝贝儿。


    只是之前来的少,最近几天霍明钦带着她来的时候就多了。


    借口五月自己都找好了。


    “妈妈,河上好漂亮,我们去坐船好不好?”五月进来先夸了马克叔叔,吃了他做的糕点,然后就想开始做她的和谈使臣任务。


    马克立刻道:“好啊,好啊,霍先生麻烦您帮我们看下画廊,我带五月跟伊林去。”


    霍明钦就看着我。


    画廊哪怕没有我跟马克在,也有其他员工在,不需要他看的。


    但马克已经抱起五月了,跟霍明钦道:“我知道霍先生您最近很忙,您难得来一次,正好看看我们这段时间的基金状况。监督是否都已合理安排到位。”


    繁星画廊这两年慈善基金已成规模,随着名气打出去,很多喜爱孩子的人、经营儿童产业的企业愿意赞助一把。


    霍氏集团这些年进军婴幼儿产业,跟我们画廊联合做慈善基金的时候我没有拒绝。


    这是好事,虽然霍氏集团也有我的股份,我还是要谢谢他的心意。我代表那些孩子们感谢霍氏集团。


    所以马克现在用这个理由给霍明钦塞了工作。


    霍明钦没有看马克,只看着我,我也淡声说:“那就有劳霍先生了。”


    霍明钦眼眸很深,但他还是点头了:“好,那到湖上后注意安全,玩的开心。”


    第26章


    马克行动快,五月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抱着出了门,举的高高的:“小公主,你的骑士带你出去游湖了!”


    塞纳河畔晚上是最漂亮的,这个也毋庸置疑,十月份的季节正是温度适宜,游人如织的时候。


    整个湖畔都很热闹,随处可见的采风的画家,在桥上缓缓散步的,倚着栏杆眺望的,坐着船荡漾在湖水中看星星的


    几百年前因为一位画家,塞纳河畔的星星便成名了,来这里的人看的都是情怀,想看看画家笔下的塞纳河畔。


    油人来此为一睹画家笔下盛景,而画家来此,是敬仰画家的笔,这里的美是画家为它渡上的一层滤镜。


    我也带着这样的滤镜看风景,五月连连回头看,问道:“爸爸不来吗?”


    马克点她小额头:“五月宝贝,你不喜欢马克叔叔吗?不想马克叔叔陪着你跟妈妈游船吗?”


    五月跟他说:“我喜欢马克叔叔,也喜欢跟马克叔叔玩。”


    马克哦了声:“那你现在怎么老想回头看你爸爸呢?你爸爸工作忙着呢?”


    五月趴到他耳边轻轻的跟他说:“我想让爸爸陪着妈妈。他们最近好像吵架了。我想让他们和好,嘘,要给我保密哦。我下一次再请他们两个一起玩,给他们一个惊喜!”


    她是个三岁的小孩子,知道说嘘,却还不知道这个度的声音我还能听见。


    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涩,对上马克看过来的视线,不知道做何种表达。


    马克跟我轻啧了声:“咱们是出来玩哦,开心点儿,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下一次的事情下一次说。伊林,不要浪费时光!现在我们就是随着心意玩!出发!我们向五月宝贝学习!”


    他高举着五月,做自由女神的样子,五月笑的咯咯的。


    我看着他们两个欢快的笑容也被感染了,对,活在当下。


    马克跟五月很投缘,一个爱玩的大孩子领着一个调皮的小孩,这一次出游别提多欢快了。


    有马克在,五月就让他全程抱着了,我坐在甲板上看波光粼粼的湖面,灯光将巴黎铁塔照的金碧辉煌,投射在湖心里,像是金子洒在了湖里。在月光下灿灿生辉。


    五月每次看见这个铁塔都欢呼,马克还把她扛肩上,让她最高的高度看。


    等看过了铁塔才坐下,我给他叫了一杯咖啡:“累了吧?她现在重了。”


    马克把五月放腿上,摸了下她胖起来的小肚子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们公主哪里重了,苗条的很!”


    看五月也摸着自己小肚子,有点儿不解的样子,我笑笑,好吧,不说了。五月挺能吃,又不挑食,她是凭实力吃起来的小肚子。


    马克已经在跟五月商量了:“小公主,长大了嫁给我好不好?我天天来带你看铁塔!”


    五月痛快的跟他说:“好!”


    马克对着波光叹了口气说:“伊林,等你嫁给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了。还是五月好啊。”


    “前几天那位窈窕的淡金发女郎是谁?应该不是你姐姐了吧?”


    我笑着看他,浪漫主义的大男孩哪里缺女伴?更何况这个热情似火的国度,马克历任的女友加起来头发颜色都快跟调色板一样了。


    马克被我点破咳了声:“还不是你老不答应我!”


    我跟他淡声说:“都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把你当弟弟,我对爱情没有感觉,不会再谈任何恋爱了。”


    马克盯着我,眼神有点儿幽怨:“我真是妒嫉霍先生啊,你对他还是有心的。你还是能为他伤心。你还能跟他吵架,你们中国有句话,打是亲骂是爱,你还爱他!”


    我也淡淡道:“伤心不是很正常吗?我二十岁跟他结婚,今年三十一岁,三分之一的人生都在他身上蹉跎而过。”


    如果可以,我也想将霍明钦从我记忆里挖掉。


    这应该是我最好的十年吧,如果用在画作上,那应当是感情最饱满浓烈,精神最好,创造力最好的十年。


    我现在都觉得我自己提前进入了老年人状态。


    马克认真的看着我的脸:“伊林,你别这种表情,你才三十一,又不是八十一了!我才比你小三岁!你们中国是不是还有这句古话‘女大三,抱金砖’!”


    他这两年跟着我学了不少的汉语,这种俗语他都知道了。


    我笑了下:“是有这么句话,但不是古话。”


    马克朝我摆手:“不管,有这句话就行了!你看你刚才跟我在一块儿也很开心吧?咱们开心最重要啊!”


    开心是最重要的。我也笑了下。


    马克哎呀了声:“你这么笑我就心疼了,伊林,说真的,你才三十一,还有无数大好的人生啊!你还可以跟我一样谈无数次的恋爱啊!你不要把道德感想的那么重,咱们要为了自己好啊!”


    我还是跟他笑了下,不知道怎么说。马克不知道,我以后最好的结局就是一人,我没有去谈恋爱的机会了,能离婚已经很好了。


    已经四年了,秦、霍两家早就知道我跟霍明钦离婚了,但他们却一直视而不见,就是因为这个结果不可以宣之于众。比起两家的商业利益,我个人不算什么。


    我的父亲如果有两个女儿,他会在我离婚的那一刻,将另一个女儿再嫁给霍明钦。不用怀疑,不需要伦理道德观,利益至上。


    我要么立刻去死,然后葬进霍家的墓地,要么独身一人到老。不能有任何的花边新闻,不可以被任何人拍到,造成两家的利益损失。


    所以我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要是能再早日把我的心练成古井就更好了。


    马克不知道我所顾虑,还在为我着想,以为我是嫌弃他,抓着自己一头金灿灿的头发,努力想在风中做一个造型,做好后跟我说:


    “伊林你看,你在这里四年了,那个人没有等到吧?你要不重新考虑下我?我保证以后专一!”


    他这么突然的说这句话,让我也微微的愣了下,片刻后我偏开了头,看着那片离我越来越远的金塔在我眼中越来越模糊。


    不是难过,就是突然间想起我曾经来这里的目的了。


    这里是画家的心中圣地,所以陈淮安来了,我当年也来了,可我来的时候知道他并不在这里常驻了。


    我知道我们不会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相遇的。


    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上辈子在佛前求了万万年的人,我才抄了几年的佛经,所以我不会去做那么美好的梦。


    我已经不是17岁的年纪了。


    再者,我是真心希望陈淮安不必受我所累,画他所画,自由自在。我们秦家容不下他,我早就知道了的。


    我当年来这里也仅仅只是想看看他所在的地方,从未想过要跟他再续前缘。


    我就是来看看他看过的地方,画过的地方,就当补偿我那年没能去送他的遗憾,仅此而已。如果有幸能收他一幅画,就更好了。


    这是我当年的目的啊。


    简单吧?没有人信啊。


    我等眼前雾气过去后,跟马克笑了下,还没等说让他也不必被我所困的,我说的‘专一’是指在画作上的要求,我不会拿这个标准来要求别人的感情,我连我自己的感情都没有弄好,有何能力指教别人?


    但马克像是预料到了我要说什么,连忙岔开话题:“伊林,我不说了,我们还是骂下霍先生吧,虽然他现在是我们家的财神爷,掌管着我们家的经济命脉,但他,我还是想说,他这人怎么就不会像我学学,哄哄女孩子呢?整天就知道工作,整天就知道装,面瘫着一张脸,怎么能行呢?伊林,你不原谅他是对的!你不要怪自己!他要是想让你回心转意就要再努力努力!”


    马克挺好的,有一颗宽大的心,他对人哪怕再愤怒都不会太过于苛责,他就是加上了手上动作,快要手舞足蹈了。


    我让他好好发挥,伸手要接五月,五月现在有点儿懵,不太理解马克的话,但知道他说的霍先生是指霍明钦,所以她看马克如此激动,说:“我爸爸怎么了?”


    马克义愤填膺指责霍明钦的表情对上五月时就没了,笑着跟她说:“没事,他没事,让他好好在家工作,挣钱养我们。我们接着去玩好不好?”


    “好!”


    玩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去,霍明钦真在这里工作了两个小时。已经让其他员工下班了。


    跟马克告别,马克朝我比划了一个‘自由女神’的手势,我多看了一眼。


    “你们累了,我来开车吧?”霍明钦在我旁边说。


    五月玩了这么久,会在路上睡着,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霍明钦客气什么。


    上车后,五月卖力的跟霍明钦说游湖的好处:“爸爸,游湖好好玩,大金塔生了好多星星,跟我们家院子里那么多!下次我带你去哦!”


    霍明钦给她系好儿童座椅安全带,亲了她一下:“好。”


    他前面开车,有一句没一句的附和五月的话,等五月靠在我肩上时,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下,笑着问:“睡了?”


    我嗯了声,这才开车不到十分钟,霍明钦开车很稳,把她哄睡了。


    没有五月叽叽喳喳的声音,车里便安静下来。


    沉默在我们之间如外面的夜晚,寂静。


    我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没有说话,如果没有那天的吵架,我也会本着礼貌跟他说几句话。但现在不需要了。


    而霍明钦也在那一天倒豆子似的把所有话都讲完了,现在又回到了那个淡漠矜贵的人了。


    我知道他是不太敢跟我说话。那天说了那么多,没有得来我一句好话,反而把事情弄僵了。


    他大约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个女人这么麻烦,这么不可理喻。


    走了一段路,在越来越靠近家的时候,他终于忐忑的开口了:“那天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我看着窗外,微微的笑了下。


    他又继续说:“我改。我就是不知道从哪儿改。你能跟我说一说吗?”


    我跟他笑着说,你没错,错的都是我。


    他从后视镜里看我,知道我是在说反话。


    我知道霍明钦一生高高在上,从来没有人质疑过他,他不知道自己道了那么久的歉,为什么我还不开心。


    他以为给我解释了那些事我就应该把那些揭过不算了。我是揭过不算了,但我也不会再回去了啊。


    这也许是男女思维的差异。我不再想去探讨了,我也不准备为难霍明钦了,我也觉得自己这些天跟他赌气特别矫情。


    我就是想着马克的自由女神手势,想要为我自己再争取下。


    如果霍明钦放弃我,那我还是有可能自由的。


    毕竟霍明钦说一句话要比我在秦家的影响力大多了。


    已经要到家了,下车的时候霍明钦又站在我家门口看着我:“我帮你把五月送进去吧?”


    他尽可能的客气着,怕自己再犯错。


    现在车停了,不用开车了,我跟他轻声说:“我刚才路上说的是玩笑话,过去的事就都算过去了,我们都往前看。我现在想的最多的就是想怎么把我跟五月生活过好。”


    霍明钦看着我想说点儿什么,但他知道我没有说完,就默默看着,我也继续跟他道:“前些日子你都跟我解释清楚了,你没有出轨过,照顾余念也仅仅是朋友之间的帮忙,你说结束了就是结束了,我信。”


    我看了下车里睡的很香的五月,笑了下:“


    这四年,你对五月很好很好,你也帮了我很多忙,我也知道你想跟我复合。


    前些日子你解释之后,没有了那些婚姻出轨啊、旧情人啊等绊脚石,我想着要不为了五月再试试,但每每都退缩了。


    所以这四年我就跟钓鱼人一样,钓着你,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差劲。”


    霍明钦开口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做的不够好。”


    我看着他笑了下:“我不是怪你哪儿不好,离婚也不全是因为你,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我自己的原生家庭。


    我今天想了下原因,你会让我觉得有压力,你在我身边,我就会想起我过去的生活,我不想再去过那样的日子。


    是我现在自私了,过惯了在这里的日子,我不想回去了。


    你对我不放手,就会让我生出我还要回去承担我要承担的那些责任。这个责任让我每每想起都觉得沉重。我害怕的应该是这个。


    虽然你答应了我以后让我过我想过的日子,可我还是不放心,我想为我自己活一次行吗?”


    霍明钦表情就沉住了,他就这么看着我。


    我跟他轻声说了句再见后,把五月抱出来了。


    霍明钦没有走,他神情一如往昔,让人看不透,我心里渐渐的失望了,我想,看果然是这样。


    后面的日子便一天天这么平淡的过,在我以为我要这样过一辈子的时候,却突然的出事了。


    周五的下午是画家交流的时候,这次他们带回来一个消息。


    “这次去北欧写生的画家出事了,雪崩,救援队赶到的时候,雪崩已经结束了,太惨了,我们学校不少的同行在那边。现在只救出了两个人,其余人还在里面。”


    “是啊,这次他们是去画极光的,近两年阿拉斯加雪山情况越发恶劣,雪崩状况时有发生,只是没有想到他们赶上了,太惨了,CHEN也在。他这些年一直在阿拉斯加,就是想画出最绚烂的极光。前些日子他登阿拉斯雪山加拍的照片还登上了最佳摄影的杂志呢。”


    陈淮安在那里。


    我端起的杯子掉在地上的时候,才发现我失态了。


    滚热的咖啡溅在了我的身上,所有人都惊呼了下:“伊林,你没事吧?”


    霍明钦几乎立刻就过来了,他把我外套直接脱下来了,拉我站起来。


    我看向卡勒:“你说的是真的吗?雪崩?他们还没有出来?”


    卡勒这会儿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张了下口:“是不是你有朋友在那边?你先别着急,救援队正在施救。”


    那就是真的了。


    我手脚发冷,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来到了这里,把陈淮安逼走了。把他逼到了遥远的地方,不再画温柔绚烂的鸢尾花,而是去画绚烂的北极光,那么冷的地方。


    “秦伊,你先别着急,我们这就过去。”霍明钦一边把外套脱给我,一边把五月抱了起来,


    周五幼儿园下课早,霍明钦也带着五月来了。


    回去的路上,霍明钦在打电话,查阿拉斯加那边的情况,安排这边救援的人,电话一个接一个,我听不到那边说了什么。


    但我已经缓过来了,我给家里打电话,让王妈给我准备出行的衣服。


    我要去阿拉斯加。


    那一年我没有去送陈淮安,这一次我一定要去。


    陈淮安,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好人一生平安的对吧?


    五月看我手抖,双手给我握着:“妈妈,你别怕,我也陪着你去,爸爸我们要去哪儿啊?”


    霍明钦在前面开车,跟她很轻的说:“五月乖,爸爸妈妈这次去阿拉斯加,有一些远,五月在家里等着爸爸妈妈好不好?”


    五月嗯了声,又问他:“那爸爸妈妈你们是去拯救世界吗?”


    霍明钦沉默了下才轻声说:“是的,拯救妈妈的世界。”


    我什么都没有说,五月使劲握着我的手说:“妈妈,你别担心,爸爸一定能拯救的。五月在家里听话,你也不用担心我。”


    我附身把她抱怀里:“好的。”


    回到家后,霍明钦跟我说:“你先去换衣服,我们很快就走。”


    我看着私人飞机上的那些前去求援的人跟霍明钦轻声道谢。


    我不矫情,现在能多一个人去帮我救陈淮安,我都谢谢他。


    霍明钦跟我轻声说:“不用跟我道谢,是我应该做的,我对不起陈淮安。”


    我猛地抬头看他,霍明钦嘴角微微牵了下:“那年我收了他的画,跟他说我妻子的画像不想让外人看,亦不想让外人收藏,陈淮安是被我逼走的,他临走前还嘱咐我好好照顾你,他从那以后便远走他乡,再也没有回这里一次。”


    霍明钦用最平静的话说着当年的事,我闭了下眼,我知道都是因为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要来这里,陈淮安就不会有事。


    泰戈尔说,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陈淮安不是我埋的,但我脱不了干系。我想要是我埋在雪山下就好了。


    我活着其实没有多少用,让陈淮安活着吧,让这个世上有用的人活着。


    第27章


    此后我没有再说一句话,霍明钦也没有说,他也没有再坐我对面,给我端了一杯水后便起身去救援队那边了。


    没一会儿,救援队的队长,一个高壮、脸色偏红的白人便坐到了我的对面,他自我介绍了下,他叫杰森,他所带领的队伍是专业的滑雪事故救援队。


    他跟我讲了雪崩的情况,雪崩下存在的几种存活的几率,雪崩下如何施救的知识。


    我打起精神跟他学,在最后的时候问他:“雪崩下存活的几率高吗?”


    杰森看了我一眼,跟我说:“现在滑雪设备升级了,在雪崩的范围里,远远的能看见他们被飘上来的鲜艳的衣服。这是雪崩来临前他们拉了紧急制动,有安全气囊,没有被雪掩埋。


    如果实在不幸被雪深埋,那么他们还有安全气囊,会让人在雪下有2~3个小时的呼吸时间,这段时间会让救援人员有足够的时间,所以,我们要有信心。也许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被施救出来了。”


    他说的条理清晰,我点了下头,好,我不相信我自己,但我要相信吉人自有天相,陈淮安一定不会有事的。


    到达阿拉斯加的时候是第二天的中午了,飞机中途补给过一次,便再没有停过,一直到了驻扎地。


    阿拉斯加的雪山天气极端,在北方微暖的秋天依旧冷的让人心寒,目光所及全是冰天雪地,连树木都是通体雪白,厚厚的雪层压在树冠上。仿佛下一刻就会崩掉。


    这边的救援队已经出去两批人了,因为这边条件艰苦,所以施救人员有限,雪崩已经过去两天了,第二波儿余震都已经过去了,救援队救出来的人陆陆续续有三个,他们都不是陈淮安。


    我不知道陈淮安还活着没有。


    我在来的路上学的那点儿紧急的救援知识里,都没有说雪崩之后人能活两天的。


    我只是一直一直走,阿拉斯加山雪层厚实,雪崩后更厚,一脚下去半个身子都下去了。霍明钦把我拉上来,想要拉着我走,我把手轻轻挣开了,跟他说:“不用了,谢谢。”


    戴着防雪镜让我看不清太细的东西,我也不想去看他眼里的神色,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我只想看到跟陈淮安有关的东西。


    被救援回来的幸存者说了他们是二次雪崩后才出事的,陈淮安没有被埋,他是去二次救援的时候不见的。


    他当时的衣着是冰蓝色的滑雪服,背着冰蓝色的包,紧急制动安全设备是一样的,鲜红色。


    我只想要看见这两种颜色。


    可眼前除了白色就是白色,不知道走了多久,我都觉得我看花了眼,我为什么会在这个遥远的国度看见红色的中国平安节呢?


    可那抹红色太耀眼了,我忍不住向前跑去,可腿不怎么听我使唤了,我向前扑去,没有扑进冰冷的雪里,霍明钦帮我垫在了底下。


    他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这好像是违背身体常理的吧?


    之前好像我摔倒他也这么垫过来过,他垫过来干什么呢?我活着干什么呢?


    我看了他一眼,跟他说谢谢。


    他看着我嘴角颤动了几下,最终只是说:“这个东西你认识吗?”


    我捧着那个大红色的平安节,平安节坠着一个翠色的平安扣,再下面是红色的穗子,我认识。


    我跟他点头:“是我编的。”


    平安扣是那年陈淮安要去国外求学,同学都互相送礼物的时候,我送给他的。


    平安扣,平安节,含着陈淮安的名字,那时候的心愿就是希望他平平安安。


    霍明钦跟救援人员说:“在这里挖。”


    他率先动手了,我也在旁边开始挖,霍明钦给我递了一把小型的铲子。


    在埋着平安扣的地方挖出了一个冰蓝色的包,里面有陈淮安的证件。


    我继续往下挖,雪越往下越硬,挖的越来越慢,我都想用手去刨了,霍明钦把我从坑里拽出来,跟我说:“你手僵了就挖的慢,休息一下,一会儿来换我。”


    他挖的大刀阔斧,外面的防风服脱了,像是机器一样,一下下的挖,我紧紧的盯着雪坑,唯恐会错失什么。


    在挖了一个深越四米深的坑后,杰森队长让他停了,我连忙问他:“怎么了?”


    杰森想要说点儿什么,霍明钦打断了他:“所有人往周边扩十米挖,暴雪下来的时候,包很容易被摔在周边。”


    他们又开始挖了,我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也上去挖,这里好挖,我不想停,想一直这么挖下去。


    在又挖了一个很宽的坑后,就又到了积雪挤压层,挖的就慢了,因为这里空气不多了,不,应该说没有空气了。


    我看着水迹一滴滴的滴在坚硬的冰层里,如果眼泪能够融化这些冰层,我愿意哭,可不能哭,我看不到陈淮安不能这么晦气的哭。


    我只是觉得眼一阵阵的黑,头也昏昏沉沉的,像是要倒下了,要是倒在这个坑里,那我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墓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这里,也许是要死了吗?如果我死在这里,是不是可以换陈淮安活着?


    我没有贴到冰凉的地面,好像被接住了。


    霍明钦声音在我旁边响起:“秦伊,你坐一会儿,补充点儿氧气,对,吸口氧气。慢点儿,没事的,慢慢来……先别动,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没事的,没事,对,慢慢坐下,看看能不能看清楚?”


    我想摇头,但是一动就想吐,霍明钦把我扶住了,氧气瓶又递到我鼻间,声音带了一些惶急:“不怕,别怕,不会有事的,陈淮安不会有事的,你别着急,好,我去看看周围方向……”


    吸了氧气,我好点儿了,我靠在雪壁上闭了会儿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我伸手去扒拉人,跟他们说:“我好像听见声音了,他们在说什么?好像有人来了。”


    这里还是有雪崩的可能,所以他们说话声不大,但是我总觉得听到了什么声音。


    “陈淮安?!”霍明钦突然出声了。


    我怔了下,扶着雪壁站起来,我现在眼睛还是花的,我怕我是幻听幻视。


    霍明钦也像是不敢置信,他向前又走了几步,把防雪镜都拿下来了,这次声音很稳了:“陈淮安,这里,秦伊在这里。”


    霍明钦把我从雪坑里拉出来,扶着我向前踉跄的走了一段路,快到陈淮安面前时,我终于能自己走了。


    陈淮安没事,他好好的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跟他笑了下:“陈淮安,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陈淮安就看着我,再看看我旁边的霍明钦,再看看我们身后挖的那么多的大坑,嘴角张了又张,就是没有说出话来,大约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霍明钦跟他笑着说:“你没事太好了,秦伊听到这里的雪崩的消息,第一时间赶来了。”


    陈淮安被他说的有些懵,他像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我跟陈淮安笑着说:“我画廊里有个画家也在你们这次的写生中,我有义务来看看他。”


    我麻木了的心终于活跃起来,终于知道要说什么了。


    我不想让陈淮安有什么负担,他只要平平安安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救赎。


    陈淮安把目光定在杰森队长手里的包,我已经把平安扣重新挂在了他的书包上。


    他接过了那个包。


    他跟我们解释了下这两天失联的原因。


    “这两天山那边无法下去,我只得把救回来的人安置在了那边,所以没有跟救援队联系上。”


    杰森队长听了他的话,在确定他们的方位后,便安排其他救援人员去那边对接,然后让我们这些人赶紧先上飞机。


    杰森队长说,先回去,失温太久会不行的。


    他看着我跟霍明钦说,我迟钝的偏头看了一下霍明钦,发现他没有穿防风服,衣服在我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我身上的。


    我要把外套脱给他,他把我制止了:“你先上飞机!”


    我快点儿爬,但头重脚轻,错滑了一步,幸好被托住了,我回头看了一眼,霍明钦跟陈淮安很快又站到了旁边,我稳了下心神,努力的爬上了梯子。


    到了飞机上,杰森队长给我们一人灌下了一杯热朱古丽。


    我终于感觉好多了。


    我披着厚厚的毯子跟在我面前的几个人道:“我没事了,好多了。”


    霍明钦又递给我一块儿巧克力,我接过来也吃了。霍明钦脸上的担忧我看的见。


    我不让任何人担心,我一个人可以的。


    热量一点点儿到我体内了。


    陈淮安看着我缓过来,才松了口气,我看样子把他吓着了,我本来是来救他的。


    是我拖后腿了,缺氧是我心情起伏太大造成的,不怪他们。


    陈淮安跟我们说,雪崩的时候他们一部分画家在山的那边,看到雪崩就过来救援,结果又赶上了二次雪崩。


    二次雪崩时,为了避险情,只能把被刮掉的书包遗失在了这里。


    他刚才回来是来找这个包的。他不太好意的跟我们说:“没想到让你们担心了。”


    杰森队长跟他说:“陈先生,无论什么情况都不应该再返回来了!雪崩有第一次会有第二次,也会有第三次!哪怕过了两天都不行!”


    我也点了下头,太危险了。


    陈淮安看向了霍明钦,笑着道:“幸亏这个包上的平安扣,如果不是这个平安扣,我想我大概也不会避开雪崩,所以我没有舍得。也幸亏我上来找了,要不我都不知道霍先生你跟秦伊来了,谢谢你们来找我。”


    霍明钦跟他笑道:“你没事就好。以后别让秦伊担心。你跟着她回家吧?”


    这后面一句他说的也极为平淡,陈淮安看了他一眼,有一会儿才摇了下头。


    陈淮安跟我道:“秦伊,我很好,你别担心。”


    我也嗯了声:“我知道。”


    第28章


    陈淮安带着我们去他们驻扎的营地。


    “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啊,在这里等着看极光吧,好不容易来一趟,据说就这几天了。”


    陈淮安跟我盛情推荐这里的极光。


    也介绍了他的朋友,一个个介绍。


    他的画友虽劫后余生心情大好,但依旧呵呵的拆他的台,道:“你快拉倒吧,咱们在这里守了一个月了,命都快搭上了,也没有见着半丝光。”


    陈淮安拍了他一下:“那是你还不够虔诚,你对你的上帝还不够虔诚。”


    艾德利拿着他的十字架说:“上帝,别怪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艾德利跟我们说,幸亏陈淮安在关键时候拉了他一把,让他没有葬身雪底。


    “霍先生,伊林,你们不知道,这个小子画画好,滑雪技术更是好,他这才来了不到一年吧,就比我这滑雪高手都比下去了。”


    我哇了声,说厉害。


    霍明钦也说,陈先生是天才。


    陈淮安跟他说:“这里出行的工具除了雪橇就是11路,你说我能不练的好吗?”


    霍明钦应当是没有听懂他说的11路是什么意思,本能的看我。


    我离他近,便伸手点了下他的腿,碰触到实质的时候才知道不合适,我忙又收回来了,有些习惯太难改了。


    霍明钦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只跟陈淮安笑了:“原来如此,那陈先生还是很厉害的。”


    艾德利也竖起拇指道:“确实,这一点儿我也佩服他,这小子天生有一种学习能力,天生比别人聪明,就拿画来说,他随便一划拉就比我画的好!不公平,上帝相当不公平!”


    另一个小个子的画家纠正他了:“不是上帝不公平,而是因为你懒,你不知道chen随便的一笔要练多少画,他画废了的稿子都能论车拉,你能比得上吗?”


    众人哈哈都笑。


    陈淮安也无奈的摇了下头,我能看出他在他的朋友间有多高的威信。


    他的朋友也都是热情开朗的人,艾德利就是其中一个,他滔滔不绝的把他们这些日子滑雪的惊险历程告诉我们。


    讲得惊心动魄,我对滑雪不是太在行,我怕冷,比起漫无天际的雪地,我更喜欢万物逢生的季节。


    所以我不太会滑雪,但不妨碍我听他们的故事,感觉他们都像一个大侠。


    从雪顶冲下来的时候,不就像是御剑飞行的侠客?


    我说我有画面了,一身蓑衣,仗剑而行,天地之间,唯有剑气。跟我们中国的大侠一样。


    艾德利一击掌:“对,对,就这意思,我就是想要达到这个效果,总有一日要让chen画下我的英姿。”


    陈淮安给我们倒了热红茶,笑着道:“别听他吹,”他又跟艾德利说:“我来这里是画极光的,偶尔会画速写,你顶多能上我的速写。”


    艾德利哈哈道:“我还是那句,拉倒吧,画极光不如画我,我这大胡子多有形象感,你等着画极光,还不知道哪年哪月。我都想打道回府了,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儿后怕。”


    我笑着道:“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一定能看到的。”


    艾德利哈哈笑:“那伊林,就承你吉言了。”


    陈淮安也笑着道:“那可不,我们中国的古话多着呢,还有一句‘吉人自有天相’呢。”


    他说完后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在跟我说:


    秦伊,我很好,你看,我滑雪很好,技术比他们都好,我还救了一个人,我能照顾好自己,放心吧。


    我放心了。


    谢谢你让我放下了。


    那天晚上,我真的看到了极光。


    阿拉斯加的极光真的很美。


    我披着毯子坐在温暖的玻璃房子里看。


    听着旁边人热络的惊呼声。


    神奇啊!


    奇迹啊!


    伊林说的真准啊!她说今天晚上能看见就能看见!


    他们一定觉得我是开光了的,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抱着毯子笑了,不是我来的时候好,而是他们的奇迹。


    守候一月,历经生死,怎么能不显奇迹呢?


    艾德利回头朝我招手,示意我出去看。


    我现在还不能出去,失温症还没有好全,我还得待在这里,我明天就要赶回去了,要把身体养好。


    我朝他们挥了下手,让他们拍点儿好看的图片。


    艾德利比了个OK的手势。


    我也用手机录下了极光的样子,回去给五月跟小瑾看看。


    遇见极光是幸运的。希望幸运之神也惠及他们。


    这一晚的极光时间也很长,艾德利兴奋的声音:“值了!等了一个月值了!搭上一条命也值了!”


    我也在这绚丽到震撼人心的极光里走神,此生能见极光一次也足以无憾了。


    生死在这一刻好像也不重要了。


    回神时,发现霍明钦在看我,他也在这个宽敞的玻璃房间里,他也有失温症,在雪山上挖雪坑的时候待的太久了。后面还把衣服给我披上了。


    看我看他的时候,他跟我对视了须臾,便把视线移开了。


    我们两个自从在雪山上下来就再也没有单独说过话,或者说,从我得知陈淮安出事后,就没有看着他说过话了。


    对陈淮安我背了太重的愧疚,日复一日的压着我,让陈淮安一有点儿风吹草动,我都想怪到我自己头上,所以在他雪崩被埋的消息传来的那一刻,我就如同被压倒的骆驼,再也撑不住了。


    所以在听到霍明钦说是他赶走陈淮安的时候,我本能的把痛苦转移到他身上,我把陈淮安出事的责任一股脑的全都怪在了他头上。


    我应该怪我自己,但我太疼了,我也想要自私一下,我要怪在他身上。要不我喘不上气来。


    我知道我那时带着恨意看他的那一眼,霍明钦肯定收到了。


    现在陈淮安没事,但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话了。道歉好像也不合适,所以就这样吧。霍明钦,我们就这样结束吧。


    不用再互相折磨,我们之间存在着太多的隔阂,就算强行在一起,以后想起今天的时候也会生出嫌隙。


    我知道霍明钦是一个独占欲特别强的人。


    我也祝福他以后有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人。


    长达一个小时的极光时间终于过去了,艾德利等人也都各自回他们的房间创作去了。


    霍明钦跟陈淮安问,他能否跟他一个房间。


    陈淮安看向我,眼神带着疑惑。


    霍明钦跟他笑着说:“我跟秦伊离婚了,离婚四年了。”


    他终于说出来了。


    陈淮安啊了一声,表情完全的错愕,像是不知道怎么说,又像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霍明钦跟他说:“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说,陈先生,我借宿你的沙发一晚吧。”


    陈淮安答应了,从我房间里出去的时候,又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有抱歉的神情,我朝他笑了下,一如往昔。


    他不用觉得抱歉,我跟霍明钦婚姻结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做他自己就好了。


    陈淮安,我现在真的很好。


    我感觉我要自由了。


    我对你也放下了。


    从今以后你也不需要挂念我了。


    霍明钦也要对我放手了。


    这天晚上霍明钦跟陈淮安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也并不关心,我沉沉的睡过去了。


    这具疲累的身躯在知道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后终于放松下来了。这才是真的安睡吧。


    相逢的意义不是为了在一起,而是在于让对方心安,知道彼此过的平平安安就好,这样以后的日子才不会觉得漫长。


    一人画画也专心,一人生活也惬意。


    每一个夜晚都能睡着觉。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早上太阳出的早,不过温度也升上来了,没有雪山上那么冷了。


    我们要启程回去了,临走的时候,陈淮安朝我轻轻抱了下,跟我说:“保重,照顾好自己。”


    我也跟他说谢谢,也让他保重自己。


    他送给我一幅画,极光的画,他昨天晚上赶出来的,说要送给五月的。


    霍明钦跟他说了五月的名字。他就知道了。


    我接过画跟他笑着说:“好,我送给她,她最欢你的画了。”我知道五月临摹的那副画在哪儿了。


    他又跟霍明钦握手,笑着道:“保重。”


    陈淮安并没有跟着我们回去,他说他在这里还有没有完成的画作。他说他有一天会回去的,等他觉得能够回去的时候。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一个道德观极高的人,他不会去做让我为难的事,就跟我不想拖累他,不想让秦家断他翅膀一样。


    这样就很好。


    我知道他平平安安就好了。


    人这一生从来都不是十全十美的。要的太多是奢求,老天爷会把奢求的部分收回去的。


    我不奢求,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所有人平平安安。


    我是秦家的人,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我不是陈淮安的优选,他会遇到更适合他的人,爱他、喜欢他的画作,终生陪伴着他,有一天生一个可爱的孩子,一家人幸福平安。


    我的余生就一个人守着两个孩子过就可以了。


    回去的路上,我又睡了一路,回到家的第二天我才彻底的缓过来。


    这天太阳非常好,秋天的阳光透过云层毫不吝啬的照耀着大地,秋天的向日葵还留着花朵,灿烂的对着太阳笑。


    我跟霍明钦坐在院子里,做最后的告别。


    第29章


    霍明钦跟我坐在院子里,跟我淡声道:“我过几天就回国了,回国后我会跟家里人交代清楚的,你不用担心,就跟五月在法国安稳生活,我不会让他们再来打扰你们倆。”


    他说到这里时,微微停顿了才道:


    “我以后来看五月会跟你提前打招呼,五月你也不用担心她难过,这些年我经常回国,也都跟她说是拯救世界,她的接受度良好,我会把时间一点点儿往后推移,慢慢让她接受,一定不让她哭,不让她太想念我,她是一个很豁达的小朋友,你别担心。保重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他说的语重心长,其中叮嘱殷殷切切,眼里难舍掩盖不住,我知道他难舍五月,但我真的不能给他了,我脱口说:“……你以后会有别的孩子的,也许还会有个女儿的。”


    我说完后觉得自己很不应该这么说,像是在别人伤口上撒盐。


    所以当霍明钦说‘我不会再有孩子了’的时候我没有往其他方面想,我觉得自己不该跟他提女儿的话题。


    好在霍明钦说完那句话后并没有做任何的解释,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把桌上的文件推向我。


    “这个公司是霍氏集团旗下的,是我这些年经营的,我持股68%,这些股份已全部给五月,在她成年之前由你代持,放心,公司还是由我来管理。”


    我不能要。


    霍氏集团我已经占股10%了,就跟霍明钦持股秦氏集团10%一样,这些股份我要,因为这是两家合作的证明。


    霍明钦只笑着看我:“这个公司独立于霍氏集团外,致力于婴幼儿产业,而这些我就是为五月成立的,这是我给我的女儿的。”


    最后一句让我没法说话。我不能再说五月是我的跟他没有关系,那不近人情。


    我跟他说:“你可以给五月,五月成年之后她自己决定要不要,但代持人是你就好。”


    我这些年虽然也经商,但专业领域在画界,我不能拿这样一个已经很好的品牌做实验。


    霍明钦如果要管理好这个公司,就该持有股份。这是基本常识。


    霍明钦看了我一会儿,没说好。


    他又把他手底下压着的另一份文件缓缓推给我。


    AIELE?


    艾伊生物科技?


    霍明钦并没有跟我对视,只淡笑着道:“这个公司是给你的。”


    我看着公司的名字惊讶,我不是不知道这个公司。


    上半年这个公司成名过,因为研发出了一种新的麻醉药物,适用于对止疼、麻醉药物不敏感的人群,包含了妇女婴儿儿童,因为这一投资巨大的药剂将副作用降到了最低,因此引起了医学界巨大的轰动。


    我平时对这个不是很关注,但那时也看了一眼,因为我是这种体质。


    生二胎的时候,医生跟我说我是对部分麻醉药剂不感冒的特殊人群。


    我看着霍明钦,我就是不知道这个公司竟然是他的,或者是我的。


    也许是因为这个名字,它不在霍氏集团里,霍氏集团以往没有插手过医药领域。


    霍明钦也从来没有在日常中说个这个公司,婴幼儿产业他还会跟我说,说带着五月去公司体验。


    但这个医药生物科技他从未提过。


    霍明钦看着我笑,声音却低沉沙哑:“我是一个很不合格的丈夫,如果不是上次你生五月的时候,医生说你对无痛针麻醉剂不敏感,我都……不知道。”


    他喉咙滚动,停顿了一下,把情绪压回去后,声音又重新沉稳平缓:“这些年我回避这个话题,甚至不愿去回想,我斥巨资去研发这种药物,直到研发出来的时候,我想着可以重新跟你提复婚的事了。”


    他牵了下嘴角:“但那天提到孩子我还是说不下去,因为不论是不是研发出来了,你的苦都已经受过了。秦伊,那些年我做你老公不合格,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原来那天说不下去是因为这个。


    原来他不是那么冷血的人。


    我看着他深谙的眼神,跟他轻声道:“都过去了,我也是那次才知道的。”


    第一胎的时候无痛针不成熟,我便没有打过。


    第二胎的时候技术成熟了,医生才敢给我用的,然后这种麻醉剂却偏偏对我没有用。


    我这种情况医生也说很多人都有的,个人体质不同,对麻醉剂的敏感度不一样,无痛针麻醉剂还偏偏特殊,不能全麻,因为是顺产,生是必须要自己生的,跟刨腹产不一样,所以也没有办法。


    他不用怪自己。


    我真不知道他去研究这个了,我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的。


    看着五月一点点长大,我都快忘了当时的疼了,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是一个母亲的悲哀。


    我那时不想生孩子不是厌恶孩子,而是知道成为了一个母亲,所有的心神都会在孩子身上。


    那时我正沉浸在离开小瑾的痛苦中,不想要再开启一段有孩子的人生。


    我那时怪他的点在于他瞒着我给我换了药。在我不想生孩子的时候让我怀上。


    现在想着很遥远,都过去了。


    我无声的笑了下,不去提那些事了。


    我把文件推向霍明钦,这个公司还是不能要。


    我不想耗费他那么多的精力,耗费那么多的资金。


    我想跟霍明钦说不需要的,想说我的生活没有什么危险,我一直生活在温室里,从小到大都很少生病,长大了更不会了。


    我的工作生活都很平常,不会跟从事高危人群的人一样会有生命危险,我这个性格也比较喜静,对一切危险的活动也从不参与。


    哪怕是骑马身边都有教练随身跟随,出行有司机保姆照看。


    我看着霍明钦的染着沉黯的眼神,这些都没有说出来,药物已经耗费巨资研发出来了。


    我不能说不需要的话,哪怕我不想再跟霍明钦有过多的牵扯,也必须承认这是一项巨大的医学创新,对我,对跟我一样的特殊人群有着巨大的贡献。


    对正常人群是没有后遗症,安全无害的、最好的药剂。


    继续研发下去,也许某一天会实现真正的无痛生子,连最后生都不痛的那种,为后世人类造福。


    我轻声跟他道谢。


    我说我接受你的好意,如果我以后有问题就用,只是我对科技从无了解过,我就要使用权,管理权、股份持有我都不要。


    无论霍明钦创立的目的如何,这都是他付出心血打造的,我不能要。


    就跟我不能要那个婴幼儿产品的公司一样。


    我不做一个贪得无厌的人,这个集团应该在更有管理能力的人手上,让它发扬光大,继续造福人类,让更多的人予以挽救。


    医学永远是人类最大的福祉,比任何商业都要重要。


    我就一个人,生活简单一点足以了。


    生如芥子,藏有须弥。


    虽然我也很希望如霍明钦这样的人,做对世界有意义的事,如若能是天上的月亮,便照耀黑夜。


    但我知我自己的能力,只是萤火虫一只,便只照亮我眼前的路。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生活,不必另他人担忧。


    我也这么跟霍明钦说了,霍明钦就看着我,目光里的黯色渐渐转变了,变成了往日的深沉:“拿着,要不我没法走。”


    他大约是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过于强硬了,顿了片刻,声音转成温和:“你放心,这个公司会持续研发下去,你持有正好可以看着这个公司强大,这样我以后不在你身边,我也能放心。”


    他想了一下又道:“我也嘱咐了他们,让他们好好照顾你,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磕着碰着,你……”


    我看着他,他不会是想反悔吧?


    霍明钦在我的眼神里终于停下了。


    有一会儿才轻声跟我说:“秦伊你别怕我,我不会再来逼迫你了。”


    我看着他笑了,我不怕他了,如果以真正的爱和真正的尊重为底,又怎么会惧怕。


    我跟他说:“你保重身体,好好照顾自己。”


    我也会照顾好五月,不用担心。


    我跟他保证。


    他笑了下:“我知道。”


    霍明钦走了,我看着他的飞机飞上天空。


    一起终于都结束了。


    心里某个地方终于放松下来。


    我要的不是爱情,我要的是心安。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想要心平气和、没有那么多重任在身、自由自在、安安稳稳的生活。


    愿岁月静好,愿所有人平平安安,包括我。


    我看着天上雪白如棉花的云层缓缓的笑了。


    那一年我离婚飞往国外,看着云卷云舒无限羡慕,从今以后我也是其中一片了。


    不用羡慕,我就是一片云朵了。我想要什么时候让阳光灿烂,我就飘移开,让它照耀大地;我想什么时候哭,就下一场雨,让万物感受我的心情,我不用顾忌别人的心情;


    从今以后我是云朵下奔驰的马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以天为盖,以地为席,无需要人赶我回栏;


    从今以后,我是从山涧流下的溪水,不需要在规整的河道里流淌,我愿意在在广阔的田野里流淌,去浇灌一下东头的苜蓿草,去问候下南面的鸢尾花;


    从今以后,我是繁星画廊最厉害的画商,选我最喜欢的画,捧我欣赏的画家,成就我最想要的事业,不用担心被人催着回家相夫教子。


    从今以后,我不是霍太太,不是秦家的女儿,我是秦伊了。


    秦伊,三十一年,你终于可以做你自己了。


    不惧从前,不畏未来。


    在地上做一只萤火虫,在天上做一颗星,


    简简单单的照亮自己。


    第30章


    霍明钦果然如他说的那样,跟五月说好后,没几天就回国了,五月是不舍他的,霍明钦指着她的小手表跟她说:“你想爸爸的话,随时给爸爸打电话,爸爸不论什么时候都能接到。”


    五月问:“在外星球都能接到吗?”


    霍明钦跟她斩钉截铁的说:“对的,外星球都会,也许有时候信号不太好,但我保证一有信号立刻给你回过来。”


    五月每天都给霍明钦打电话,她是有些不适应的,近一年霍明钦回国内的时间比较少。


    我不限制五月的任何电话。


    五月喜欢霍明钦是肯定的。


    无论是那天听见她跟马克说的悄悄话还是她日常的行为,都证明了这一点儿。


    这些年霍明钦带她的时间多,孩子对父母的爱都是很公平的,谁带她多她也会念着他。


    我最大的心愿是希望她过的快快乐乐,是希望她此生自由自在,可现在她是因为我的自由而有束缚了。


    我尽我所能的陪伴她,晚上陪她睡觉,没有半月,五月渐渐的适应了。跟霍明钦打电话都开开心心,把所有开心的事情都告诉他。


    这天她给霍明钦打视频电话,兴高采烈:“爸爸,我们幼儿园要举行秋季运动会了,


    老师说运动会爸爸妈妈都要参加哦!你会来参加吗?”


    视频那头的霍明钦微微顿了下,像是在看日历,是不够一月的,所以他看向了我,我跟他点了下头,我从一开始就说了,如果霍明钦不跟我抢抚养权,跟我做到了离婚后的普通朋友,他有探视权。


    霍明钦就笑着跟她说:“好啊,我正好忙完了这边的工作,可以去参加五月重要的运动会了!”


    五月高兴的拿着运动会花环在屏幕前给他跳舞蹈:“爸爸,我跳给你看啊,我刚刚学会的哦!”


    我离开屏幕,给他们父女两个说话的空间。


    我离开后,霍明钦话就多了,可以夸她,也可以问问她的生活。


    果然电话打了足足一个小时,五月才抱着平板还给我:“妈妈,我已经跟爸爸说了。爸爸说会准时参加我的运动会的。妈妈,你呢?”


    我说我也会去的,我是她的妈妈,会好好陪着她,尽我最大的能力让她哪怕没有了父亲也不会觉得少了爱。


    “开运动会前我要画一幅画贴在幼儿园里,妈妈,你穿着漂亮衣服我画。”


    我配合她。


    她画的很认真,画了草地,画了花,画了小马,画了小人,扎着两个角的应该是她,旁边的就是我,只不过构图有一点儿偏,旁边还空着很大一块儿地方呢,我就跟她说可以不用那么挤,不用把我画的那么瘦。


    五月眨了下大眼睛跟我说:“妈妈,我还没有画完啊,这里是要画上哥哥跟爸爸的,这样才是一家人。”


    我轻轻的抱了她一下,说对的。


    我的家人只有五月。


    但五月的家人是可以有她的父亲跟哥哥的。


    运动会在艳阳高照的秋天举行了,爸爸妈妈都到齐了,手拉着手,五月把我的手放到霍明钦手里,嘱咐道:“拉好了啊,松开就输了。”


    说的仿佛运动会是手拉手活动。


    霍明钦看着五月笑,伸另一只手摸了下五月的头,他是昨天赶来的,住在他原先住的地方。晚上五月就去他家里住了。


    所以这一会儿霍明钦看她的眼神没有如昨天晚上那样想念了,这会儿跟她笑道:“好的,宝贝,你去拿小旗帜吧。”


    在她去领旗帜的时候我也把手收回来了,霍明钦跟我轻声道:“过的还好吗?身体好点儿了吗?”


    他指的是我从雪山回来的事,早就好了。


    我也跟他问候了下,顺便也问了下他家人。


    霍明钦跟我说家里一切都好,我又问了下我大哥、大嫂。


    我大嫂再过两个月是预产期,她都是高龄产妇了,虽然跟我通电话的时候说让我不要操心,说她身体很好,家里、医院上上下下都准备好了,但我还是担心。


    霍明钦跟我说,他们挺好的,说我到时候可以回国探望。


    五月很快就回来了,她朝我跑过来的时候,


    霍明钦在我身前蹲下身,他要给我系鞋带。


    我看着他头顶上的一根白头发下意识的愣了下,霍明钦有白头发了?


    然而当我看到我自己的手伸到他头顶的时候才彻底的僵住了。


    这是我的悲哀,上一次我在陈淮安的面前戳到霍明钦腿的时候就知道,我不再是从前的我了。


    我是一个与霍明钦有着七年婚姻的人,七年的婚姻让我哪怕曾经有多想跟他离婚,都改变不了这些不经意间养成的习惯。


    于他何其不公平啊。


    我什么时候能改掉呢?


    霍明钦抬头看我:“怎么了?”


    “有根白头发。”我也跟他说。


    霍明钦不在意的笑了下:“没事,我都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有根白头发不是很正常吗?再说我觉得我在这些父母里面还算是年轻的吧?”


    他环顾四周的父母,他这话说的对,东方人本来就显年轻,更何况他是凛冽而贵气的长相,岁月的风霜仿佛也折不了他。


    我没有再说什么。


    运动会也紧锣密鼓的开始了。


    幼儿园亲子运动会大多数都是爸爸跟孩子的节目。


    霍明钦跟五月配合的很好,两人拿了不少的奖品。


    感觉这么下去两人能拿个第一。


    但没有想到最后一个节目卡住了,我拖了后腿。


    最后一项节目是父母齐上阵的。


    是个接力赛,我不明白为什么是宝宝在前面拿着花束给爸爸妈妈加油,爸爸妈妈要绑着腿一起协作向前跑呢?


    绑着腿怎么跑?


    我的怀疑被别人解释了,我前面的那一组父母跑的很好。


    非常默契,一蹦一跳就到了。


    但当轮到我跟霍明钦的时候发现不行了,我现在想原来这项运动考验的是父母。


    那些感情很好、有默契的父母做起来容易,可我跟霍明钦已离婚多年,并没有默契,所以可以想的出我们这一组这一路注定多灾多难,不是不协调就是绑的太松。


    总之成了最慢的那一组。


    旁边给我们加油的家长都纷纷给我们俩提意见。


    “五月妈妈,你走慢点儿,这个一定要并行,齐心协力才行!你跟五月爸爸一起啊!”


    “五月爸爸,你手揽着点儿五月妈妈啊,靠近点儿啊!”


    事实证明他们的提示并没有用,我越发跟霍明钦找不到拍子了,我向前迈了一大步把我自己绊出去了。


    落地的时候没有疼,霍明钦垫了底。就跟在雪山上那样。


    因为绑着双方的腿,所以落地的时候比较别扭,霍明钦用背了地,双手将我举在了上面,


    我没有摔疼,只是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旁边传来众人的惊呼声,我睁开眼看霍明钦,他正拧着眉头,我连忙问他:“没事吧?”


    虽然这是塑胶跑道,可他不是一个人倒下的,还要再加上我这个重量。


    他这种动作是违反身体常性的,霍明钦不用这么对我的,我摔下也没事。


    其实也有别的家长摔倒的,步伐不一致大多都会趴地下。趴下至多磕绊一下,也没什么的。


    我说他:“你怎么能这么倒下呢。你快试试手臂有没有事?”


    这又不是雪地里,这么倒下,他后背的衣服都蹭破了,淤青几乎立时就出来了。


    我赶紧往上起,我这么趴他身会加重他肩膀上的擦伤。


    只是因为腿脚绑着,这么趴着根本无法解开。越动越不好。


    老师和家长有跑往这跑的了。


    霍明钦活动了下手臂也跟我道:“你别急,我没事,你不能摔着,五月调皮,照顾她很辛苦。”


    五月现在确实调皮的不得了,跟她踢球,她比球跑的还要快。


    我以后会注意身体的,是我今天这项运动会没有提前练过,其他家长一看都是在家里练过了。


    我尽力的撑在地上跟他说:“下次不用这样,我没事的,我……一会儿找找经验。”


    霍明钦就看着我,本来极深的眼神在阳光下呈琥珀色,他跟我说:“没事,别扭伤脚,你扭伤脚好的慢。”


    他活动后把手平平的放在地上,没有做任何过分的动作。语气也缓和,我也不敢太挣扎了,便尽力的撑着,跟他说了几句话。


    我问:“有吗?”


    我平时身体还不错的。


    霍明钦看着我道:“你记不记得有一年,你到我们家,在我们家楼梯上扭伤了脚,我……我抱着你到旁边房间找药的那次?”


    那是多么久远的事了啊,我已经快要忘记了。


    好像是还没有结婚前的时候,我去霍家替我母亲给他母亲送画,结果看到他小侄子在楼梯上闹着玩,差点儿倒仰,我慌忙去接他的时候扭到了脚。


    是霍明钦抱的我,我没有想过是他的,那时候霍明钦已经单独搬出去住了,他很少在霍家的,那次巧合了。


    我并不想再去想那一年,霍明钦的眼神在阳光下渲染的太暖了。


    他是从那个时候要准备娶我的吗?


    我想跟他说那时候我并不想他抱,我都想瘸着腿走的。


    我那时跟他没有那么熟,霍明钦跟我大哥同龄,我跟我大哥相差七岁,长大后他也非常忙,交流的次数少,我对霍明钦也仅仅是点头之交。


    所以哪怕我的父母每天都提他是我未婚夫,我都没有把他往那方面想。


    他那时抱我起来,我特别拘谨。


    霍明钦看着我道:“你现在跟那年差不多。一点儿样子都没有变。”


    我现在这个姿势能好到哪儿去呢?我不是拘谨,我就是想要避嫌了,就跟那年一样。


    我没有再说话,帮忙的老师已经在帮我解开五花大绑的结了。


    五月已经着急了,一个劲的问:“我爸爸妈妈没有事吧?”


    霍明钦能站起来后把她抱起来了,温和的跟她说:“没事的,五月宝贝。”


    实际上还是有点儿事了,他抱的很吃力,肩膀蹭起来一大片伤。


    因为这些伤,他不能立时上飞机赶回去,便在这边留了几天。


    陪五月的时间便多了,霍明钦是在他家里带的五月,没有再出现在我面前。


    临走的时候,五月也是高高兴兴跟他分开的。


    看着飞机飞上蓝天,五月要等着飞机一直飞的没有影子才肯回家,我也跟着她一起抬头看。


    秋天的天气很好,秋高气爽。


    我领着五月回家。


    在我以为岁月如流水一点点儿平缓的流淌下去的时候,却没有想到噩耗就这么突然的到来了。


    深秋的时候,霍明钦来看五月,我带着五月在白马庄园这边,这段时间周围有猎狩野马的,亨利叔严谨戒备,马场里有不少春天就要生产的马儿,这种时候不能受惊。


    看过五月,霍明钦便也来马场帮忙查看,就是那天出了事。


    这些天都没有让马儿出去,可没有想到野马闯进了马场。


    它横冲直闯,像是受惊了,它的行为也让其他的马匹受惊了。


    我那时正在编草甸子,我收拾了很多苜蓿草,准备提前给待产的马儿编垫子。


    等看到宝丽等有孕的马儿躁动不安的时候,我意识到出了问题,把它们连忙转移,等再出来看其他马匹的时候,外面已经乱了。


    所有的马都被那匹野马搅合的乱窜,亨利叔竭尽所能的维持秩序,然后马场一片混乱。


    霍明钦在找我,我正要让他小心的时候,就看见他朝我跑过来。


    “秦伊!”他脸上表情是极剧的恐慌。


    我缓缓回头,看到的景象就是那匹黑色的马朝我这边飞驰。


    太近了,我都没来得及直起腰来,唯一能想到的方法是趴下去,听天由命。


    被霍明钦扑在身下的时候,只是瞬间,我没有反应过来,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慢动作在重复,那匹疯了的马从他身上越过去,马蹄踏了下来,近在咫尺,霍明钦把我抱住了。


    抱的很紧,很紧,像是用尽了力气。


    我听见了闷哼的声音,骨骼踏裂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那么清晰,那么……残忍。


    血腥味瞬间就涌到了我鼻尖,我甚至感觉到温热的血溅在我脖子上。


    那应该是霍明钦的血。


    我的眼前一阵阵黑,无边的恐惧从我心底蔓延,我徒劳的张着口,却喘不上气来。


    我甚至喊不出他的名字。


    “霍明钦……霍明钦……”


    他在我眼前的笑都让我心口剧烈的疼起来,我怕他笑,我怕他这样笑,那仿佛是最后一次笑给我看。


    别这么笑,别跟我说死。


    我受不了了。


    霍明钦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心脏都是凉的,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曾经恨死他了,可当死亡来了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心疼成这样。


    霍明钦有很多次违背身体常理的替我挡了很多伤,这一次更是如此。


    他是终于把违背常理的动作做成了惯性的动作。


    霍明钦,你别死。


    我跟他张开嘴说着什么,但他在我眼前合上了眼。


    我眼前便黑了下来,身上被抱着没有多疼,但我觉得心脏要停了,它疼的让我喘不上气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我,我只想要他们平平安安,为什么这么难。


    我陷入重重黑幕里,不想醒过来了。如果这是一个梦,那就永远都不要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