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今天吃点好的 “他们说你不行……
因为他这句话, 李子一路像吞了哑药，假装阖眼。
被吃饱饱呜呜叫声吵醒的时候，她睁眼见外面已经天黑一片, 还真睡着了。
梦里她正靠在陈书逸怀里，湿热的吻像花瓣落在耳边
“醒了？到民宿了。”
她猛地坐直, 见陈书逸一手搭在窗户上抽烟, 逼仄空间里暖气潮红脸颊。
距离这么近, 她总觉得好像被看穿似的。
推开车门, 僻静庭院围墙上挂满点点小灯。
他们搜索宁市附近的宠物友好酒店, 择优选了江浙后花园——吉安。山林环绕，竹海之下，圈住山泉, 种亩良田, 栽圃花草，远离城市喧嚣。
曲径通幽处，是他们的独栋木屋。
老板正在院中为他们准备晚餐, 菌子草鸡汤在青色木质餐桌上咕咕冒泡，陶质餐具, 雅白蜡烛，翠绿小炒泛着朴实香味。青铜小壶下是冒着火星子的核桃碳，响火声缓, 催出白茶香气。
喝一口白脉翠茶水，汤色明亮，入口鲜爽, 回甘明显，是来自原产地的宝藏。
李子松开吃饱饱的背带，小狗终于摆脱束缚, 任由它在小院里肆意奔跑。
“院长，好像从来没听你说过自己的事。”
“你想听什么？”
“你为什么学兽医啊？”
陈书逸放下酒杯。
“我很小时候家里就养狗了，一个喜乐蒂，它是我第一个朋友。我上高中的时候，它已经十几岁，那时候兽医不如现在发达，一次发病要输血，始终找不到愿意献血的狗，医院也没有血源，耽误了治疗。后来我就一直期待能突破宠物医疗在各个方面的极限，能够完善基础服务，按人医的标准去优化。”
原来陈书逸那么早就定好了职业规划，他看起来轻而易举的成功，其实是从十几岁就开始向着一个目标努力的结果。
“你想要改变规则，就要更有能力。动物的病痛无法表达，但是我们多做一点，它们生存的几率就大一点；医疗服务更发达，它们生活的质量就高一些。宠物医疗产业链这些年确实逐渐完善，但是市场集中度较低。你在转诊中心，看的用的接触的都是中高层次的设备、病例，来的客户都是经济能力相对不错，认知比较广泛的。”
“但是还有很多三、四线城市，他们当地医院的服务形式和内容还需要延伸、创新。我在集团是限制，也是更多可能，可能辛苦一点，但是做得更多，才有多一点话语权，哪怕在转诊中心，我们也能有更多自主权，让大家各司其职，做自己愿意做的事。”
李子开始明白，为何陈书逸要在转诊中心参与临床，还要在风起云涌的集团披荆斩棘。
他的目标，远不止做一个外科医生……
“院长看着轻轻松松就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其实要付出的也很多啊。我来转诊中心的时候，老院长已经到了二线，集团一直没有安排新的院长就任，后来你来了，大家听说你是集团空降的，都感觉……”
“感觉什么？”
“感觉你不行。”
老板家酿的青梅酒经历四季洗涤，口感丰盈酸甜，只喝几杯，她的脖子已经染上薄红。陈书逸转身凑近她，咬着嘴唇试图隐藏听完这句话的笑意，两人在天幕下目光相迎。
“哪里不行？”
陈书逸带着挑衅的语气，眼中深情却丝毫不减。
李子红着脸让开，陈书逸的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何希媛连着打了三个电话给他。
“快接，今天好像是她值班，是不是中心有急事。”
陈书逸点点头，电话那头传来何希媛娇滴滴的声音，“院长，之前你手术的西高地费迪刚才突发癫痫，我们沟通一下今晚的用药”
陈书逸指指手机，去房里接电话。
等他说完出来的时候，见院中温泉私汤水汽袅袅升起，李子静静靠在池边，白皙的肩膀在氤氲雾气中朦胧妩媚……
她闭着眼睛，侧脸泛着红晕，泉水流淌过发丝，湿漉漉垂在池边，双臂划过水面，荡起涟漪。
呼吸中胸前曲线微动，散发钻石般光泽。
“陈书逸，我头晕。”
李子坐在院子里看陈书逸电话迟迟未挂，春寒料峭，略微感到些寒意。想着闲来无事也不能白白浪费这几千块的温泉私汤别墅，换上衣服就泡了会。
他拿起浴巾跑去，见李子从池中站起，黑色吊带裙下肌如白玉，娇小的脚踝刚踏上台阶，就跌在他怀里。清风混着香气，陈书逸抱起李子往房间走去。
李子被浴巾裹着陷在沙发里，迷离的眼神甚是勾人，陈书逸单手撑着沙发靠背，低沉嗓音透着最后的隐忍，“傻啊，喝了酒还泡温泉。”
“我看你一直不出来，我就想着不要浪费温泉。”
“嗯，没浪费，我看得很爽。”
他目光如炬，李子感觉他每一个眼神，都像电流触在皮肤上。
李子身体向下一滑，膝盖正好顶到陈书逸的腿，他喉结一动，不由分说俯身，手掌落在他细软腰肢，捏着她裙子露出那一截皮肤。
“是你勾我的。”陈书逸半跪在沙发上，吐息在她耳垂，不同于往日的柔情似水，今天是生生衔住，流连缱绻不肯放过。
李子脖子上戴着那枚项链，银白贝母在黑夜中格外耀眼。
“喜欢我送的项链吗？”
他好不容易离开颈窝，仰头望着李子。
双眸深邃似一汪看不见湖底的蓝，试探和危险交织，李子深深感到，她跑不掉了，从哪一刻起，她就已经成了心甘情愿的贪婪小猫。
陈书逸指尖划过，“温泉水挺烫啊。”
李子还没顾上回答他上一个问题，就瞬间感到浑身一紧，此刻，他们经过同一捧水流……
她下意识握住陈书逸的手腕，轻唤他的名字，想推开，又倏地泄劲，被他死死揽在怀里。
“喜欢吗？”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李子含糊不清地呜咽一声，睁开眼看到他嘴里含着那个项链，是一副极致画面。
她再也推不开他的手。
客厅的落地窗映着星光，李子看见院中被山野树林裹挟的那朵狐步舞郁金香，雾水打湿花瓣，娇艳欲滴。
一阵风迟迟不愿离去，绕着它的种球，褪去外衣，沿着根茎摩挲至条状叶片，不断给予生长的力量，荷花模样的花苞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绽放。
初开为白色，花期越长，颜色越深，前半夜还是桃夭粉，转眼就是初荷红。重瓣郁金香喜湿，夜间湿度增稠，花瓣更是汲取天地精华，温婉如狐狸，步步生姿，摇曳在黑夜长河里，美得不可方物。
＊
清晨李子被窗外小鸟叫醒，昨晚半夜下雨，雨水拍打屋檐的声音，她都还清晰记得。这会太阳升起，斑驳光影透过帘子映在卧室，吃饱饱睡得沉，它不常熬夜，昨天给闹得跑去了客厅。
她看陈书逸还在睡，蹑手蹑脚掀开被子。
“要溜去哪儿？”
陈书逸一把搂住她，应声又栽进他怀里，手腕钳制着，她掰都掰不开。
陈书逸抱得更紧了，李子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实在是危险。
“你是故意的吗？”陈书逸言语里带着惺忪睡意，他看了眼手机，估摸着昨天也就睡了三四个小时。
“我饿了，想去吃早饭。”
李子第一次感觉度假这么累，她也没做啥，光是配合就耗尽全身力气。
“我也饿了。”
李子翻身，看见陈书逸狡黠的眼神，立马把被子蒙在头上。
饿屁啊，一大早的。
她感到被子里又钻进来一个脑袋，贴着她的右耳。
“现在觉得我行吗？”
再睁眼已经是中午，李子起床看到沙发上皱褶印记，庆幸昨天裹着那条浴巾。她快步跑去拿起，咻地扔进浴室篓子。
“搞什么小动作呢？”陈书逸从卧室走出来，见她一系列操作后难掩笑意，故意问道。
李子冲完澡，镜中看到几处猩红印子，忽地红了脸。出来见陈书逸换好衣服，正蹲在地上喂吃饱饱吃冻干。
他一改昨天休闲的装扮，黑色衬衫熨得不显一丝折痕，西裤下还穿着拖鞋，看着正经又好笑。
陈书逸起身系好皮带，腰线被勾勒地尤其紧致，他回头盯着李子，金丝镜框下的眸子透着另一种气息。李子目光流连，觉得这款式也不错，下一秒又暗暗骂自己脑子里在胡思乱想什么。
她怕被识破似的慌乱问，“你一会有事呀？”
“集团有会，我把你们送回家，直接去机场。”
“哦。”李子盘算着时间，假装漫不经心随意问起，“哪天回来？”
陈书逸走到面前，“还没确定时间，集团有新的人事任命，怎么，舍不得我去了？”
“哪有，我最近要开始上课了，很忙的。”
“考研补习班？”
“嗯，俞延飞帮我联系好了，我要恶补。”
陈书逸低头一笑，“好好上课，记得——和男同学保持距离。”
李子没回他话，回沙发上坐着给吃饱饱穿背带。
陈书逸跟着过去，一副追问到底的表情，他还是相同姿势，和昨晚一样。
不同的是，他今天穿了衬衫，他松开好几颗扣子，眼看着手就要解开皮带。
“别别别，我答应，我保持距离，远远地那种。”
李子已经腰酸背痛，她这会不敢招惹陈书逸，特别是看到他炙热的眼神在自己身上魂牵梦绕几遭以后，她窝在沙发上抱着腿投降，耳边幽幽传来他的声音。
“迟了。”
第25章 准备上甜品吧 院长说他最近吃得太好……
李子上班就看到小保安柯基趴在门口。
它在金叔家住了几个月, 胖得像个小板凳，腿都快看不见了，累了就翻着肚皮打呼噜, 来来往往猫狗人，一律吵不醒它——上班态度很不认真。
“丹丹, 图图怎么回来啦？”
“刚送回来的, 哎, 金叔问我要了宠物殡葬的联系方式, 奇奇快不行了。估计就在这两天, 怕万一要去火化，家里没人照顾图图。”
从确诊到现在，奇奇已经坚持了挺久, 要不是老两口这么多年养得如此尽心, 身体底子好，最后的光景想必更短。李子自以为经历多日奇奇化疗的痛苦后，能够轻易地释怀它的离去, 并冠以解脱的说辞。
直到她翻开宠物殡葬店发的朋友圈——奇奇安静躺在那里被鲜花包围，身边还放着它最爱喝的宠物牛乳还有每次都咬着不松口的磨牙零食
人总是高估自己对于告别的洒脱, 心脏停止跳动的一霎，是全部爱意和愧疚同时喷涌的瞬间。
还记得她来转诊中心上班第一天，就遇到了它。
它熟门熟路跑进来围着这个新来的小姑娘打转, 她心中不安和尴尬被这个小狗的热情渐渐瓦解。
小保安图图立马迎上去你追我赶，玩得浑身口水。那天金叔和徐妈妈还带来新鲜出炉的面包，说是刚开的店排了一个小时才买到, 专程送来给他们尝尝。
大家就坐在前台吃面包，徐妈妈念叨金叔买少了，金叔假装生气回她一人限购5个, 奇奇和图图眼巴巴地望着他们，口水哗啦啦淌了一地。
不知哪个同事掉了一块面包，两只小狗赶紧跑过去吞进肚子，大家看得笑作一团。时间过得真快，那时候它还那么有活力，摇着尾巴，眼珠子里水汪汪的，好像永远不会离开……
＊
李子听中药房里吵得厉害，推门进去见代煎好的中药液包乱七八糟散在地上。中医诊室就诊数量成熟以后，陈书逸就把代煎业务从李子手上委托给合作药房，每天准时送达转诊中心，再由实习医生复核后通知宠物主人来取。
两个实习医生正在相互责怪，说对方没有及时把今天的药归位，才造成这副局面。
“别吵了，先拿出来，一包包检查好，重新装。”
两人还在嘀咕，一连几天，明明早晨就摆好的，怎么就全都乱了。李子本就烦躁，她对这几个小朋友也算好说话，不是她的实习生，平日里安分守己帮衬帮衬她已经心满意足。最近不知怎的，隔三差五就出岔子，她跟着擦屁股，实在心情不佳忍不住狠狠骂了句，“都给我闭嘴。”
两人难得见李子发火，不敢再多啰嗦，收拾完发现有四付方子包装袋破损，只能重新煎。
“李医生，不好意思啊，合作药房说今天排满了，没办法加塞。”
李子挥挥手，就这四付，硬生生把她熬到凌晨才回家，第二天一早的考研培训班，她踩着点进教室，农大离家里不近，要路过两个常年拥堵的隧道，她选择搭地铁通勤一小时，狂奔到教室。
还好，老师还没来。
俞延飞介绍的这个培训班是农大分支机构主办，她主攻自己比较薄弱的兽医基础和生物化学两科。教室不大，差不多二十来号人，每个脸上都是斗志昂扬拼命上岸的表情，李子找了中间一排座位，左右隔壁都是男生，她倏地想起陈书逸那句话，悻悻坐下。
还有不到一年时间，她必须全力冲刺。
八点刚过，门被轻轻推开，光影搅起黑板粉尘，他带着笑意踏入教室，纯白卫衣外，套着素采针织衫，行走间手中冰美式晃动，滴落水珠滑过修长指节，银色戒圈着实显眼。
李子倒吸的那口气并不突兀，因为周遭女生欢呼动静更大。
“卧槽，这老师这么帅吗？昨天上英语课的是个老头，我心都死了。今天复活了，学费值了！”
“他手上戴着戒指，你看到了吗？”
“好吧，心又死了。”
……
昨天她在药房加班熬药，电话里这个男人还信誓旦旦地说过几天才能回来。
要不是他脖子上还浅浅留着李子一道痕迹，说什么也不能信。
他看到李子表情，眼睛微微一眯，手半掩嘴唇，咳了一声。
“来，朋友们，打开生化重点资料，我们从这儿开始讲，后面再过度到生理和病理”
中午还没下课，校长就笑盈盈把陈书逸喊走。李子吃完饭回来见桌上放着一杯咖啡，搞笑的是他龙飞凤舞的字迹——真困也要少喝。
她连着几天睡得很少，确实疲乏得很，加之下午兽医基础课换了老师，更提不起精神，强撑着把重点记下，熬到傍晚。
走出继续教育学院，李子抬眼就看到陈书逸靠着车边，双手随意插在休闲裤口袋里，笑得满眼都是得意。
“我们李李放学了。”
“陈书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你骗人，你昨天跟我说还要好几天。”
“我昨天回来的。”
“那你怎么没回家？”
李子一拳捶在他膀子上，陈书逸顺势握住她的手，一把拉她到怀里。
“我住爸妈家去了，想给你个惊喜。”
要死，学校门口，她赶紧钻进车里。
李子上车第一眼看到的是中控台上的摆饰，竟然是陈书逸妈妈的卡通画像，她怀里抱着小狗，笑得开心，给一身商务风的740Li增添不少温柔。
“我爸的车，你懂得，我们家疼老婆是遗传。”
他昨天夜里到家，只睡了几个小时。今天出发前老陈和老袁竟然只关心他有没有戴上戒指再去学校，还扒了他的西装，说穿得普通点显得亲和。
闲聊中李子困意来袭，“这几天没睡好？听说昨天受委屈了？”
陈书逸说完没见回应，扭头瞥见她已经睡着了。
他戴上耳机拨通王宇电话，让他把药房旁边走廊监控调出来，虽然中医临时药房是监控死角，但走廊不是，心术不正的人，总会留下尾巴。
李子是被陈书逸亲醒的。
她猛地睁眼，下意识要躲，就被他从副驾上一把捞起，只能红着脸埋在他怀里。
她看着他用脚带上家门，卧室门，然后被扔在柔软大床。
是他的那张……
在车上睡了一会，她现在倒是异常清醒。
“陈书逸，你不困吗？”掐指一算他应该也没睡多久就去上课了。李子搂着他的脖子，已经感到一阵燥热。他也不客气，抓她手腕就束在床头，手掌覆着，十指摸索着紧紧扣住。
“困，但是要等会再睡。”
……
累到极致，这一晚李子睡得相当好，吃饱饱从客房的床，正式转战卧室床，它不认床，睡得比李子还香。
＊
李子叮嘱陈书逸以后跟她前后脚进医院，吉安回来以后，她感觉自己偷感更重了，总觉得好像随时要被戳穿似的。
费小丹神叨叨跑来，她心里一颤，“李子，小王辞职了，都传是院长辞退的。”
她忽而记起昨天晚上，陈书逸出去抽了根烟。
电话里依稀听见他说不要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讲狗屁人情，原则问题没得商量。
这小朋友是何希媛的实习生，王宇调出来的监控里，她频繁出入临时中药房附近，鬼鬼祟祟。敲打了没几句，就承认是她把中药汤弄乱的，理由是她想学习开方，混乱中不小心弄的。
陈书逸看她没几句实话，也不想搞得太过，坏了人家职业前途，索性让她自己离职。
李子早就觉得不对劲，但是她人微言轻，不敢妄下定论，她耸耸肩，跑去药房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才安心去门诊。
刚上楼就被何希媛拦住了去路。
“李医生还真是有本事，自己没有实习生，就想着法儿地害别人。”
“你的人做了什么事，你可以说不知道，何必非要再来强出头？万一再深究下去，牵连到你，怕是更不光彩。”
“你有什么证据在这里信口开河？”
“你又有什么证据在这诬陷我害你？麻烦让让，我没有实习生，我要去干活了。”
李子推开何希媛，笑嘻嘻迎着诊室外排号的客人，留她一人在那里气得跳脚。
李子回头一撇，心里痛快得很，呸，气死你。
＊
实习生前脚刚走，后脚何希媛就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豪气地点了下午茶请全院同事，说是她疏于管教给大家添了麻烦。
陈书逸两台手术结束，换完衣服下来被她喊住。
“院长，给你留了拿铁和蛋糕，这两台手术都是转诊过来的，还得要你亲自出马才能搞定。”
“谢谢，我最近减脂，就不吃了，分给大家吧。”
“你还要减脂？”何希媛眼神上下打量陈书逸，最后在他白大褂前面迟迟不挪开，“你的身材已经吊打大部分男人啦。”
怎么听着这么恶心？吊打谁啊，好好的话，怎么从何希媛嘴里说出来，这么油腻。
“真的不吃了，最近吃得太好，已经非常满足。”
说完陈书逸抬眼瞄了一眼李子，她正站在一边倒茶，距离不近不远，听得清楚，也看得明白。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很可口，而且诱人，最重要的是，她感同身受。
第26章 继续家常小炒 “你觉得我能穿得下？”……
【下班一起去超市。】
【去超市干嘛？】
【买菜。】
【下班点太敏感, 容易遇到同事。】
陈书逸见对话框还在断断续续输入，起身关上办公室灯下楼。
站在最后一节台阶上，就能清楚地看到李子在前台忙活的身影, 她头发长了很多，高高的马尾随着每一个动作左右摇摆, 熟络地跟客人聊着病例。
前几年他在wb刷到李子备考执兽资格证的动态, 下面有人问她要干嘛, 她说转行当医生去。凌晨一点, 他跑去家门口超市喝了五罐啤酒加二十个串儿, 攥着一手心里的高兴劲不知道能跟谁讲。
后来在曼德总部对接职场综艺节目，看到备选医院人员名单里赫然写着她的名字，他又跑去楼下餐厅破天荒在中午喝了半瓶红酒, 感叹命运真是待他不薄。
第二天他就打报告——申请调回宁市转诊中心。
高层拿他打趣说他爱上了下基层, 只有他知道，他只是爱上了实习医生。
眼前的李子，俨然已是从不攀附的树, 是他执着地要与她同行……
他故意上前叩叩桌子，收获李子无比惊慌失措的小鹿眼神后, 先行走向停车场。李子说得没错，确实下班点三三两两遇到同事概率极高。
他能理解李子的要求，她一旦认定要做什么, 头破血流也会坚持完，看着温柔，其实骨子里犟得像驴。这是她的追求, 所有关于靠谁利用谁的言论，一律算作污点，她对自己要的东西, 不允许有任何瑕疵。
“所以李医生准备带我去哪个超市？”
车子开出医院七八公里，李子还在啃呲啃呲往前，眼见着已经上了绕城高速，导航都导不出这么绕的路。
“去新开的山姆吧，东西多，你要买啥都有。”
真行，还得再开三十公里。
“倒也是不必，不如前面上机场高速，我直接等明天的飞机。”
“你又要出差啦？那你急着晚上去买什么？”
“买一次性内裤。”
可惜山姆没有男士一次性内裤，只有24条装的女士款，三角的。
“要不买这个？女士最大码你能穿吗？”李子举着粉色纸盒，全棉贴身亲肤六个大字格外显眼。
“你觉得我能穿的下？”
李子倏地红了脸，拈起隔壁灰色透明盒子——清新莫代尔男士平角裤。
“这个吧，不是一次性的，你别扔，挺贵。”
说罢小脚抹油刚准备蹿，被陈书逸一把拽回来。
“号拿小了，换个大的。”
臭男人，瞎显摆，李子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觉得这个号正好啊。”
“你确定？”陈书逸搂过她脖子，重新拿了一盒换进购物车，然后贴着她耳朵，牙痒痒地回她，“你等着。”
直到陈书逸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李子才确信——真的是买小了。
她躲在书房装死，陈书逸换了睡衣，只扣中间一颗扣子，拉开椅子坐在一边，散发沐浴后的滚烫热气，扑鼻而来海洋冲浪般叛逆香气，耷拉衣角下，人鱼线若隐若现。
嗯，不用减脂，吃得还好，很有道理。
“你没报英语和政治，有把握？”
他拿起李子花大价钱买来的考研机密教辅，随意翻了翻，“就看这个？”
“这可是我们辅导班班长特地找来的，历年真题集锦。”
“嗯，这题型确实一眼开门，大开门，应该是那种花2块加一个关注要来的，你考虑穿越回2000年考研，能上岸。”
李子气得把资料合上，班长是个可爱弟弟，比李子还小两岁，方向是农学跟她沾点边，主要负责辅导班同学的日常考勤和问题反馈，爽朗热情，人缘极好，李子跟他聊得投缘，陈书逸小心眼，背后说人坏话。
“那我再去报个英语吧，政治我强项，我背书一流。”
没有几个独门招式，谁能一路跨专业学动物医学拿执兽，李子记忆力颇好，学习上不用烦神。但是那些曾经吃得苦遭得罪，也就记得清清楚楚，金无赤足，白璧微瑕。
“能背就好，单词你背，语法我讲，阅读我们一起。”
陈书逸翻动屏幕，“书我买好了，这几天陆续到，你先背着，回来我检查。”
李子一副意外之喜降临的小朋友傻样，“哇，这是把陈院长请回来当私教了。”
陈书逸在英国快十年，教个英语一，洒洒水。
他一蹬椅子，滚轮快速旋转，把自己送至李子面前。
“嗯，这是另外的价格。”
＊
李子起床的时候，陈书逸已经出发了，她又眯了一会儿，想起昨夜，脑子里浮现出几个字——陈院长付费教学
桌上温着小米粥和出锅不久的脆香油条，碗底纸条被热气浸湿一角。
狗遛过了，按时吃饭，等我回来。
她第一次身处这个场景的时候，几乎是眼泪翻滚，那是李子无数次渴望的生活。陈书逸牵着狗走过街心小公园，手里拎着冒气儿的热乎早餐，和晨练结束的大爷们一样昂着头往回赶，他们有相同归途，目的地——是家。
寒流褪去不少，温度开始回暖。
李子撕开背胶，抚平新出的驱虫活动海报褶皱，张贴在前台玻璃板上。
春暖花开，户外虫子高发，曼德服务号群发消息，【记得定期给爱宠驱虫】。
陈书逸归期未定，李子到中央处置区白板瞄了眼，他的手术都集中在后半周，想来后面有得忙。
“最近院长回来吗，怎么几天没个人影。”王宇走过来把白板擦擦，开始写新入住病例的用药提醒。
“估计还要几天。”李子说完一愣，胡乱拍了拍他，“问我干嘛？我哪里知道。”
王宇停下手中的笔，笑得意味深长，“紧张什么，随便问问。”
李子没再搭话，王宇何等人精，曼德集团的安排他了如指掌，明明是故意为之。
她倒是不怵王宇，他说话办事一向有分寸，即使她和陈书逸的关系被识破，他也不是搬弄是非之人。
索性反问一句，“你知道最近集团有什么动作吗？”
医院近来小道消息铺天盖地，说是集团要变天。
“一个交换条件。”
李子点头，“说说看。”
“费小丹想看杰哥演唱会，我买了两张票，你陪她去。”
李子当然知道丹丹想看演唱会，可惜抢了几次票，都没买到，李子瞄了眼王宇打开的手机截图，是内场的媒体邀请票，一看也是花了大价钱特殊渠道弄来的，位置尤其好。
“你自己去，如果是你陪她去，她才会很高兴，你知道的。”
王宇没回话，没拒绝，也没答应。
这一步对他来说，很难，他想迈出去，又立马看到即将面对的重重阻碍，这些都让他举步维艰。
“我当你答应了，票发给我，我告诉她，你人到就行了。”
王宇思肘片刻，他试图说服自己，只是一场演唱会而已。
李子见手机上传来两张照片，她面露喜色，是替费小丹高兴。
“集团内部人事变动，新总裁马上接班，陈书逸这几年都在筹划一个提案，估计要排上议程了。”
“什么提案？”
“血液库。”
血液库？
李子第一次听说，这是全新领域，在国内没有先例。
宠物医疗行业里，患病宠物对于血液的需求很多。但因为血液的来源、保存、运输，还有相应配型和相关项目昂贵的费用，致使这一块很难被整合，也就带来了许多宠物因为不能及时输血而延误病情甚至死亡的问题。
而且在献血和用血的处理中，存在着很多不规范、不人道的隐患。即使曼德医疗是全国宠物医疗行业的龙头，之前也没有做过这方面的打算，要想实际落实这个项目，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宠物血液库项目搭建时间之久，不可估量。
“这是他进曼德的最大野心，陈书逸这个人，就是能折腾。人家想着升官发财，他只要造福猫狗。这个太费事了，几年集团都拖着没谈，就他还一直死撑着。也是，你看ICU病房那几个，再不输血估计要扛不住了。”
随着春季的到来，每个医院前来就诊的蚊虫叮咬案例骤增，特别是因此衍生的血液病，都会造成宠物严重贫血，继续输血维持生命体征，才能有条件继续治疗。
李子他们转诊中心这几天有几例已经生死垂危，现在还在苦苦找寻能够成功配型的献血者。
“小李子，好好对我们曼德男菩萨。”
“再胡说八道让费小丹来治你。”
中午休息，李子趁楼上没人，悄悄进了陈书逸办公室。
他把英语教辅书寄到医院去了，让李子带上钥匙自己去拿。
李子难得仔细参观陈书逸的办公室，他几天不在，还是隐隐能嗅到他常用的那款香水气息，飘进她汗毛孔，在偷偷摸摸的氛围下，有些难以描述的暧昧。
窗户朝南，阳光从窗帘缝隙洒进来，照在桌边相框。
他穿着毕业服站在礼堂中熠熠生辉，手中握着红色学术桶，笑容带着仲夏夜的狂欢心动。
风笛中的爱丁堡，身后雕花楼仿佛贵族音乐宫殿般绚烂，少年云程发轫，万里可期。
李子抱着一摞书，转身时倏地瞧见桌上一个小狗雕塑，跟陈书逸妈妈卡通像里抱着那只很像，脖子上挂着一个香囊。
怎么看着眼熟得很……
第27章 热乎乎和牛炖锅 “弟弟鲨我……”……
李子看到眼前扭着胯站在吧台上跳舞的一排男人, 第一反应是掉头就跑。
头顶七八个灯球晃得她心脏疼，耳边女生撕裂尖叫震地全身汗毛倒立。
费小丹打了十几个电话硬是把她从床上拖起来，暴风哭泣里隐约只听到王八蛋, 放鸽子还有无比嘈杂的电音。
“小姐姐，有没有预定啊？”
李子下意识向后让开半步, 眼前男生穿着略微宽大的西装, 里面黑色小背心衬着蜜色皮肤, 一排白色小米牙笑得客客气气。
“我找朋友, 卡六。”
“这边请。”
穿过拥挤的男男女女, 迷幻灯光下费小丹坐在深灰皮沙发上，一身David Koma黑色晶饰搭链连衣裙，紧身丝滑, 胸前两片竖起黑色火焰形状, 春光无限包不住一点。腹黑女人打扮，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看着很逗。
“李李, 我的好闺闺，你终于来了。”随即哀嚎着抱头痛哭, 鼻涕口水眼泪呼啦啦落在这条万把块的裙子上，性感里带着点邋遢。
“点这么多酒，发疯啊？”
李子看着大理石台板上四瓶洋酒, 只有一瓶开封了，琥珀色液体下去一半。
“王宇个怂男人，根本没去。”
演唱会开场前费小丹打了无数电话给他, 先是忙音，后来换成了戛然而止地挂断。
她等到人流消失，大幕亮起, 也没见到王宇的影子。体育场的电动铝合金门阖上，她蹲在地上，头上还带着应援发箍，闪亮亮的七彩小灯把她的眼泪照得贼亮，直到里面响起最后一首歌，她还没缓过来，穿着战袍的女人，此刻一败涂地。
那首歌里唱着，他留给你的只是背影，关于爱情只字不提……
确实听起来很惨，惨到李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喝吧，姐妹，臭男人不值得你流泪。”这句话不是李子说的，费小丹身边还坐着两个男生，不仅负责斟酒，还提供情绪价值。
“小姐姐，你喝点什么，放心玩，你们姐妹俩的心情，今夜我们守护。”
不不不，还是别了吧，李子坐立难安，一心劝丹丹少喝点，但是架不住这些邻家小弟弟一杯一杯地加。费小丹喝得上头，嘴里喊着日子也是好了，东边不亮西边亮，去他的王宇。
＊
陈书逸落地宁市打开手机，收到李子的消息。
【费小丹心情不好，喊我喝点，我很快回家。】
这是跟他报备呢，陈书逸嘴角扯过一丝笑，拿了行李就接到王宇电话，问他有没有具体地址。
“什么地址？”陈书逸莫名其妙。
“男模酒吧地址。”
卧槽，什么酒吧？刚才那点优越感被击垮得猝不及防。那不是报备，是做贼心虚。
陈书逸接上王宇，问他往哪儿开，王宇咬牙切齿地说驾校。
陈书逸刚要骂他，见他脸色铁青递来手机，对话框里费小丹晚上十点回消息说她在驾校，往下一个视频打开
——
是五个男模站在卡坐前面搔首弄姿跳科目三
下一秒，两个男人靠在车里，把视频放大到模糊，在某一帧的角落里，辨别一盒餐巾纸上的字母。相当默契地同时喊出那个酒吧名字后，陈书逸那脚油给地特足，气势堪比86上山了。
李子没喝，既然拦不住丹丹意兴阑珊，她就得保持高度清醒。好在小弟弟们规矩得很，专业素养只有劝酒，劝姐妹儿再进一杯。
她吵得脑壳嗡嗡，想上个厕所都不敢走，百无聊赖靠在沙发里，唤服务员倒了杯热茶，嘴里嚼着零食非常养生。
直到王宇拨开人群，气势汹汹站在面前，她才松了一口气，“来来来，换你陪她，我要憋死了。”
她起身闷头往厕所冲，被一把拽住手腕。
“怎么憋死了？李医生，急着去哪？”
李子顺着袖子往上抬眼，陈书逸立在走道护栏边，挑了挑眉，露出玩味儿笑容，语调散漫意有所指。
“你嘴挺严啊，这是你说的，小酌一杯的安静清吧？”
“我说我是来吃果盘的你信吗？”
凌晨夜晚酒吧街，五光十色，王宇拎着费小丹，脸色晦暗不明。
丹丹高跟鞋掉了一只，光着脚坐在台阶上，几句争吵后嗓音逐渐明亮，隔了老远都能听到。
“我不守妇道？王宇你个鸽子王，凭什么管我。”
“你嘴都快笑烂了，当我没看到？”
“我哪里笑了？”
“那个没穿上衣的来敬酒，你握着他手说了什么？”
“弟弟鲨我”
陈书逸给王宇发完消息，拽着李子走了。
她瞄了一眼，陈书逸说：
【注意方式方法，我先走了，回家调教老婆。】
李子想让他撤回，对上陈书逸杀机四伏的眼神，没吱声。
她真冤枉，毛衣牛仔裤帆布鞋，脸上素的连唇膏都没抹，谁家好人打扮成这样狩猎啊，明显是逼不得已。
陈书逸一路无言，回家洗了澡在卧室就没了动静。
说好调教老婆的呢？怎么没下文？
她感叹自己现在没羞没燥，静悄悄抱着狗，走进卧室。四下没开灯，陈书逸阖着眼睛，呼吸均匀。
她掀开被子钻进去，像个小猫侧卧在他身旁，右手拖着圆鼓鼓的腮帮子，小心翼翼地说，“别生气哦，听说帅哥都在包间。外面都是表演性质的，不要紧。”
陈书逸没忍住笑了，他到酒吧的时候，远远就看到李子在那喝茶，翘着二郎腿，往嘴里塞花生米，看见男模凑近费小丹，还假模假样地拍拍人家，示意保持距离。
不像去享受的，像个尽职尽责的保安。
他把李子拽进怀里，借着月色才发现他套着一件白色背心，U型领口上是深邃锁骨，下面是紧实胸肌，宽肩窄腰，勒得腹部线条淋漓。他一手轻抚李子耳边碎发，手臂上血管青筋顷刻喷涌蔓延。
难得见他穿得如此，一副叫嚣难驯模样，话里带着些许不悦，“帅哥不在包间。”
李子以为他还在生气，刚要辩解，就感到腰间一阵力量。
“帅哥在你房间。非得出去吗，我不行吗？”
＊
转诊中心的ICU这几天终于恢复平静，在最后一刻终于有了血液捐献者，大家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这次的献血犬只，是陈书逸联系的，院里几个濒危病患，输血量大，他一早就跟车去宁市近郊接他们，非常上心。
来的几只都是大型犬，全来自同一个动物救助基地，负责人是个高挑的女孩子，高领运动衫，修身包臀裤，活力满满地配合医院做检查。
“李李，你看这些救助犬，养得真好，跟家养的一样结实听话。”费小丹正蹲着抽血，李子抚摸脚边萨摩，雪白干净，毛发里还散发花香沐浴露的味道，她不由得对基地负责人多了几分钦佩，照顾数量如此巨大的宠物，还能做到这个程度，可见用心良苦。
曼德提供了全套检查，这几只都是第一次献血，齐刷刷趴在笼子外面，像是老天爷派来的小天使。
手术室红灯常亮，陈书逸在里面扎了根，一天四台，吃饭都没时间。李子几次想跟他说话，看他匆匆跑去病房和基地的姑娘聊得正欢，眼看着插不上话他就又被喊回手术室，也就作罢。
她早班，他晚班，她上课，他出差。
几乎半个多月的时间，两人很难有相同的频率。
她靠门口的行李箱来判断陈书逸是不是出差了，这种感觉很不好，像是被留守在原地的小猫小狗，她不知道自己在变扭些什么，反正就是不舒服。
陈书逸这段日子也并不顺利，曼德内部换血以后动荡不安，新上任的总裁做事风格更激进，鼓励创新同时又加以条件，宁市转诊中心的半年度业绩指标还有缺口。这个节骨眼上他一手要抓住中心经营，一手还要把血液库的事向前推进。
血液库是他心之所向，回国以后，之所以选择去集团打拼，在高层斡旋，冲破层层障碍拿到话语权，就是为了能够让这个项目更容易被实现。
已经被搁置了这么多年，终于在这次被提上议程，开始筹备宁市考察，他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总部一行人浩浩荡荡落地宁市，还没到医院，俞延飞的电话已经打来。
“我的好妹妹，还不麻溜地给哥哥接风，爷爷我又来了。”
李子听得好笑，问他，“到底谁来了？”
俞延飞这次借着内部人事调动升职了，任职华东部市场总监，跟陈书逸平级。经历上次初恋告别事件，整个人如沐春风，丝毫看不出情伤痕迹。
“你升职了，你请我吃饭。”
“那让妹夫请，咱们两谁也别掏钱。”
李子没接话茬，她和陈书逸每天说话不超过三句，开始于礼貌问候，结束看谁先不回……
她站在诊室向下望，十几个人涌进医院，陈书逸穿戴格外正式，西装笔挺，轮廓硬朗冷峻。领着总部来人，在各科室介绍。
李子竟有些紧张，她看过这次转诊中心的接待安排，中医门诊作为新兴科室，老总点名要看。诊室里几个老客阿姨正在等猫狗针灸，李子火速加入她们的闲聊，显得忙碌些。
“陈总，你这中医诊室太小了，旁边这几间空着干嘛，我看这个板块做得很好啊，你要扶持啊。”
李子闻声抬头，这么多天他终于见到陈书逸，他瘦了一圈，眼眶都有些凹陷，显得那双眼睛更加深不见底。
她礼貌地和集团老总寒暄几句，刚想上前和陈书逸说话，却见何希媛进来熟络地挽起陈书逸手臂，陈书逸向后一步，却也没有明显拒绝，甚至俯身倾听。
两人就在众目睽睽下，窃窃私语起来。
行，心疼男人倒大霉，李子气得憋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拽着俞延飞往外走。
第28章 奶香手指小饼干 “睡过就不认账了？”……
“妹妹, 最近上哪儿练过了？手劲儿挺大啊。”
“别废话，出来透透气。”
“来考察血液库，又不考察你们中兽医, 紧张什么。”
李子哪是紧张，她那是气的。她需要很多证明来验证爱情的长久存在, 这是缺爱人的通病。容易被细枝末节感动地天花乱坠, 也容易在谨小慎微处敏感地害怕失去, 总之就是恋爱脑加患得患失综合体, 长期处于他是爱上了我, 还是永远爱我这样的命题之中，很难搞。
俞延飞前脚跟费小丹勾肩搭背刚走，何希媛就叫住李子, 这女人开口基本没好事, 李子屏住呼吸，听到她说第一句，就后背发凉。
“院长前女友你见过了吧？”
她几乎是狠狠咬住了牙, 微微颤抖的身体要通过大幅度地刻意摇摆才能修饰不见。
何希媛不需要她回答，一副居高临下得意表情, “救助基地负责人，徐知南。”
李子插在口袋里的手指几乎抠进肉里。
她想起陈书逸早晨六点多就去七八十公里外亲自接她来医院，手术十个小时空隙也要跑去跟她说几句话, 还有那天很晚了他还要送徐知南回去，再就是这些天若即若离的状态……
她回到诊室，耳边不断回想起何希媛的话, 他们是大学同学，当年中农大那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后来陈书逸出国, 女孩还为了他放弃了学业
她半晌没出声，直到苏乐秋电话接通。
“李李怎么了？干嘛突然要找房子”
＊
陈书逸把集团同事送去酒店，兀自坐在大堂。
连轴转的接待让他分身乏术，曼德始终没有给出最终意见。
最头大的是，何希媛通知他——今晚的酒局，集团邀请了汪念哲。
建立宠物血液库，第一步就是整合全国志愿献血猫狗身份信息，通过汪念哲的智能系统搭建，可以有效快速地匹配身份，择优选择后进行后续操作。
但是与此同时，他们也会不断有交集，不仅是在这样的酒局。作为宁市第一个血液库，汪念哲不可避免会出现在转诊中心。
这些顾虑不断出现在他的脑海，让他焦虑不已。
他打开和李子的对话框，正踌躇要说点什么，汪念哲和曼德高层已经向包间走去。
他起身和汪念哲打了招呼。
再次见面，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身份，始终保持着礼貌和气。
立博科技的诊疗机器人，在几个城市试点反馈都很好，已经开始研发第二代，不仅减轻了宠物医院的人力负担，而且衍生出更多服务板块，客户体验感极佳，现在正向全国推广。
“汪总对我们这个新项目有什么想法吗？给我们提提意见？”
集团这些老狐狸明摆着是想拉汪念哲入局，他是人工智能界的新星。对于集团来说，他的加入实际是减轻了曼德试错的成本，假设项目顺利进行，他亲临其中，也能保证其全身心付出。
汪念哲这几年，也有自己的布局。他在曼德的阶段性胜利，为他在董事会打开了局面，深耕宠物医疗，已经成为他们战略定位的重要部分。
眼下的这个项目，是机遇，也是挑战，在商言商，他心里有打算，剩下的不过是利益分配上的拉扯与制衡。
陈书逸很矛盾，这段时间接洽以后，汪念哲合作意向基本已经明确，他势必是要加入这个项目……
夜色渐浓，包间外的秦淮河畔伴随两岸霓虹汇成一道班澜的隔世艳丽，乌衣巷口，六朝旧梦。
玻璃容器承载往昔欢笑和回忆，陈书逸坐在窗边沙发上，一身哑光黑色西装，双腿交叠，杯酒之间，望着华灯之景恍神。
“陈总，最近怎么样。”
刚才汪念哲没表态，这会酒局散了，他折回大有和陈书逸再叙意思。
陈书逸一时不知，他是问谁，“挺好，汪总对这个项目怎么看。”
“李李怎么看。”
要不是人还没散，陈书逸可能就要问他扯李子干什么。
“李子不参与这个项目。”
一句划开界线，他陈书逸还不至于要用女人拉赞助。
“开玩笑，她，最近好吗？”
“好的很，多谢关心。”
不能说就别说了，拐弯抹角在这问啥呢，陈书逸微微颔首起身准备去洗手间。
“好好对她，你知道的，我们都希望她过得好一些。”
“另外，这个项目立博已经上会通过了，你不用担心李子的处境，我会让技术后续跟进，我不会出面。”
陈书逸听完心里划过一丝惊讶，汪念哲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像是在念一段害怕被拒绝的腹稿。他回头对上汪念哲的眼睛，眼神里不再是来自商人的狡黠，充斥着真诚和隐忍地关心。
“别让她伤心就行，她要得不多。”
“好。”
汪念哲这段话不是没来由，他下午正在咖啡店和文老板探讨咖啡豆烘焙机器的自动化升级，乐秋讲电话的声音实在太大了，他不听都不行。
放弃是建立在她过得好的前提上，这是汪念哲最后的底线，不可突破。那是他爱而不得的人，不是可以被随意对待的人，是他青春里失败的一篇日记，但如果还有机会，他或许还是会义无反顾选择不再错过。
＊
陈书逸隐隐觉得不对，他到家的时候卧室空无一人，客房门紧锁，连吃饱饱都不在客厅。
他放下行李箱，轻叩房门，没有回应。
【睡了？】
【嗯。】
【开门。】
【累了，晚安。】
陈书逸酒意上头，思绪混乱，大脑不支持他仔细回想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他站在浴室，热水从黑色方型花洒倾泻在皮肤上，他仰起脖子，随着骨头声响伸展，疲惫不已。
李子闻声出来，见他的手机放在茶几上震动不停。
她躲回房间，站在房门后，咬着嘴唇，眼底含着一汪泪水打转，直到陈书逸着急忙慌出门落锁的那一霎，夺眶而出。
她推开房门，家里还残留着淋浴间蒸腾的雾气和他来去匆匆的中性香味。
不再是她熟悉的那款香水味了，心尖如同针扎，她刚才探头瞄到他的来电显示——徐知南
＊
费小丹在前台收拾病例的时候，抬头撞见一个男生，雨水把外套打湿大半，眉目清澈秀气，往诊室方向够着脑袋东张西望。
“你找谁啊？”
“姐姐，麻烦问下，李医生在吗？李子。”
李子望向前台的时候，看到叶桦，挥挥手应声跑过来。
“外面下得这么大，辛苦你了，还特地跑一趟，不好意思啊，改天请你吃饭。”
“没事，我们研究院就在旁边两个路口，这是前两天的资料，记得回去把作业做完，不会的就联系我。”
“谢谢啊，那个，下得太大了，你等会再走吧。”
“你下班了吗，要不，今天请我吃饭？反正这会也不好打车。”
雷电划过夜空，李子和叶桦坐在医院对面茶餐厅，聊得正欢。
“对了，上次的英语资料不行，是学长给的，我没仔细看，我重新发了一份给你，记得看新的。”
李子咬了一口盘子里的漏奶华，瞬间淌了一脸，手忙脚乱接过纸，边擦边笑。
资料不行她也知道，但是那个信誓旦旦要教她英语的老师人死哪儿去就不知道了。说话一点不负责任，单词她背了，语法谁讲呢。她只得问叶桦，能不能加报英语，还是去上课靠谱点。
“李医生，你准备考哪个学校？”
准备离开时，叶桦突然问她。她转头，男孩单手插在宽松的牛仔裤兜里，深棕发色带着卷毛茸茸的，睫毛忽闪忽闪，视线带着期许。
让李子突然感到心里一拎，年下弟弟的青涩黏糊感扑面而来。
“我还在考虑。”
她跟男生相处甚少，一旦距离过近而且信号明显的，她会本能向后躲避，比如他刚才执意要送李子回家，被她拒绝了。
“考虑好记得告诉我，我想知道。”
“车来啦，我走啦，你到家告诉我。”
＊
李子放下雨伞，打开客厅灯，陈书逸坐在沙发上，把她吓个半死。
他今天难得早早就回家了，还让李子有些不适应，头发看着是刚洗过，还没来得及吹干，碎发搭在额头，也遮不住浓密眉峰。
“怎么不开灯啊。”
他没回话，右手手指摩挲着嘴唇，左手捏着银色打火机，小盒子被他转地上下翻阖，偶尔燃起一束火光，又熄灭。
比他心里那束小多了，他胸口那团火，从傍晚烧到现在……
他回转诊中心的时候，正听前台在八卦李子和她的小奶狗男性朋友。
清纯、阳光、热情、好拿捏？
谁要拿捏她？还是她要拿捏谁？
他顺着费小丹她们指指点点的方向看去，呵，俩人正围着个手机笑呢，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耳边全是前台叽叽喳喳说男生如何温柔地跟她说上课内容和主动毛遂自荐给她课业指导。
自己还在考研呢，想指导谁啊？
一个二个都莫名其妙的，汪念哲还没走热乎，怎么又来一个小奶狗，哪儿来的这么多狗，医院的狗都没他们多。
李子见他头顶乌云比外面还黑压压，索性回屋里。
身后传来陈书逸咬牙切齿的声音。
“李医生，睡过就不认账了？”
第29章 香烤南瓜鸡小胸 “我感觉你也要化了。……
看吧, 男人就爱倒打一耙。
李子叹气，“谁不认账？”
她从小惧怕争吵，最讨厌看辩论赛——所有人面目狰狞地指手画脚证明自己是对的, 让她头皮发麻。
她的家，一直就是无休止的辩论赛, 双方一直不断输出自认为对的观念, 然后试图让彼此接受, 认错。可惜谁也不服输, 最后选择教育没有席位的观众李子, 她那张入场卷是被迫拿的。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没来过人世这一遭。
“所以，你这些天, 到底在别扭什么？”
他眉头紧锁, 想起李子刚才在茶餐厅的笑容，和现在一脸冷漠天差地别，几乎是压着浑身火气问出这一句。
但是这一句, 已经让李子强烈不适，她对上陈书逸凌厉目光, 忽然寒了心。他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毫无温度，全是质问。
她走进卧室, 关门那声闷响，把两人隔开很远。
陈书逸心里苦闷，他可以哄李子, 但是前提是他得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明明该生气的不是他吗？难道还要他舔着脸说小弟弟真帅，这饭吃得真好？
什么世道？
他都想给那个不知死活的小鬼吃点砒霜。
怎么看谁都开屏？
陈书逸气得用牙开啤酒瓶，差点把牙折了。
“什么事？快说, 没心情闲扯。”他坐在阳台，看是俞延飞电话，想直接挂了。
“哦豁，好兄弟，看来是已经栽了。”
“没事挂了，别打了。”
“哎哎哎”陈书逸听到俞延飞喊了声，又把电话拎起来。
“有件事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还是要提醒你。”
“那天你们医院那个蛇蝎美人何医生，私下跟李子说了你和徐知南的事，这个事我也有所耳闻，你想想怎么擦屁股吧。”
“擦什么屁股？”
“我怎么知道，也不是我前女友。对了长得漂亮吗，要不介绍给我，我不比你强多了。”
“滚蛋。另外，她不是我前女友，别瞎扯。”
挂了电话，陈书逸想明白了，但是和小弟弟吃饭的事他没想明白，手捣在屏幕上恶狠狠点外卖。
＊
“李子，开门。”
她把行李箱拖出来，胡乱塞了几件衣服进去，蹲在地上对着一屋子东西发呆，听见陈书逸赖在门外鬼叫。
“快出来，吃饱饱吐了。”
她跑出来，看吃饱饱正趴在窝里揣着小爪子，“吐哪儿了？”
“吐这儿了。”
陈书逸端着个冰淇淋蛋糕，巧克力脆皮上覆着满满巴旦木，浓浓香草香味。
李子翻了个白眼，转身要回房间，被陈书逸一把捞住。
“聊聊。”他像个小狗，可怜巴巴地跟她摇尾巴。
“我们说说徐知南的事？”
李子听闻他说这个名字，心里委屈得紧，这些天的难过情绪翻涌。
“我们确实差一点要谈恋爱。”
李子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要甩开他的手。
“哦，那就是白月光呗，所以现在是旧情复燃了吗？”
“怎么可能，她当时都恨死我了。”
陈书逸语气平淡，就像在说一个已经过去很久的故事。
徐知南是他大学同班同学，擅长外科，两人聊得来，本意是顺其自然发展。后来他们都想参加爱丁堡和中农大的动物医学合作项目，去英国继续深造。
傅老师给两人都写了推荐信。但是那年，只有陈书逸收到了爱丁堡的录取通知书。
她是个心气很高的人，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但是已经无法改变。当时徐知南有其他很多选择，但是她主观里总觉得是傅老师偏爱于陈书逸，或者私下对她有什么不好的看法，才会导致结果的不同。
慢慢地，误会就越来越多，她的状态也逐渐不好。
在实习的医院，工作水平起伏很大，陈书逸一开始还可以帮她应付，后来确实因为她的失误，造成了不可控的医疗失误，大一期末还没结束，她就退学了。
“后来呢？她去了哪里？”李子问他。
“她删了所有有可能找到她的方式，我尝试过很多方法，都没有结果。直到她父母后来找到了我，让我不要再找她了。”
他熄灭了烟，“其实我们并不合适，并没有走到恋人那一步，后来只是我很担心她的安全，她父母出现以后，我知道她有自己的生活，我也就放下了。”
李子有点心虚，她恍然感到，自己被何希媛误导了。
“那她这次出现，是？”
“血液库，傅老师一直也有个心结，后来打听到她一直在高溪做宠物救助，正好我们ICU那几个小朋友情况危急，她才同意献血，她的基地会是我们血液库第一批志愿献血者，严格按照间隔时间和宠物身体情况，我们相应地提供一些后续医疗帮助。那天晚上也是，基地突发状况，我就和王宇去急诊，忙活了一夜。”
该死的王宇，平时上个夜班都骂娘半天，这次去那么远急诊，竟然屁也不放一个。
李子和陈书逸心里同时骂了王宇八百遍。
“我说完了，倒是你”
陈书逸凑近李子，一手搂着她腰，把她压在身下，勾着一抹笑问她。
“喜欢小奶狗了？”
李子看情况不对，轻轻推着他想溜，被陈书逸抓回来，握着她的手腕勾住他脖子。
李子水汪汪地望着陈书逸，看得他瞬间势如破竹，他的手绕到她身后，手臂一把托举起她的腿，两条白皙小腿顺势缠在他腰上，拖鞋掉落在地板上，软软小脚俏皮地勾着。
看她眼里雾蒙蒙的，鼻尖一点红润，他忍不住就撬开了她的唇。
“李子，不许这么招人了，听到没。”
“嗯，我”
她话还没说尽，又被他含住，唇舌侵略的气息席卷李子每一寸喘息。
好几天没折腾，李子感觉陈书逸要吃人。
但是她想吃那个冰淇淋蛋糕，巧克力外皮冒着冷气，已经有奶油淌出来了。
“陈书逸，冰淇淋要化了。”
“嗯，我感觉，你也要化了。”
李子被亲得浑身一阵阵发软，唇齿微张，呼吸滚烫。
“你知道这个冰淇淋叫什么吗？”
李子迷离中摇摇头，被陈书逸抱着走到蛋糕边。
“叫浓情时分，所以，我来喂你吃。”
那天晚上，李子觉得自己是巧克力味道的，甜透了。
＊
集团考察最后一天，俞延飞请大家吃饭，李子来的时候见他正坐在费小丹身边殷勤地烤肉。
鳗鱼在铁丝网上卷起尾巴，表皮焦脆，汁水四溢。
炭火烤得炙热，她瞄了一眼王宇，表情比鳗鱼还难看。
这阵子俞延飞成天在费小丹身边打转，还旁敲侧击跟李子打听，她三令五申让俞延飞趁早死心，别刚从苏乐秋那边挨了揍再来王宇这儿讨打。
但是今天看来，他完全没有听进去。怕就怕这种不仅爱出风头，还不怕丢面儿的男人，好赖他都要往上凑凑。
男模酒吧之后，费小丹和王宇一夜回到冰河世纪，关系一度紧张到谷底，两人都憋着一股牛劲，就等谁放大招，绝对能炸响半边天。现在炮仗来了，不知死活地夹在中间，活像李子碗里被烤糊的炼乳吐司，难吃还腻得慌。
从坐上这张桌子，费小丹和俞延飞的一幕幕，王宇尽收眼底。
他话卡在嗓子眼，尤其是那天费小丹喝完酒哭着问他。
她说王宇你怎么那么抠门啊，爱情不给我，钱也不给我。
你爸妈什么时候联系我给我两千万让我离开你啊？
王宇，我等了好多年了，我快等不起了，不行我们讲讲价呢……
你家到底有没有钱啊，给个准话啊。
站在那儿又哭又笑偶尔还吐几口，像小刀剌心，口子不大，频率高，生疼。
演唱会那天他真去了，刚停车就接到了他爸的电话。无外乎是问他还准备在曼德混到什么时候，警告他别在外面乱搞败坏家风诸如此类。
他好不容易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去。
看着拥挤的人流不断往演唱会门口走去，他不知道眼前的费小丹是真实还是幻境，最后说服自己掉头开走，而不是下车入场。
挺好的女孩，无忧无虑的，何苦跟他受罪。
窒息，但是逃不掉，他已经在水底苦苦挣扎，又怎么忍心把岸上的她拖下来。手机一直在震动，他知道是她，却不敢接通。
前阵子医院就有流言蜚语，说俞延飞要追丹丹，他知道这男人的做派，以为只是大家开玩笑，今天一看，来势汹汹。
陈书逸临走拉住王宇，“俞延飞要是认真了，可就没你啥事了，该出手时就出手。”
言尽于此，王宇一口喝完了杯里的酒，轻描淡写一句，“出不了手，我认怂”。
＊
“你知道王宇去哪儿了吗？”
“他不是先走了？”
回家路上陈书逸一脸坏笑把手机扔给李子，跟王宇的对话框里赫然写着——
【老子出手了，今天就把费小丹拿下，你让俞延飞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李子笑得前仰后合，她是真可怜俞延飞，助攻一把好手，人家成双成对，他成天吃爱情的苦，她随口一问陈书逸告诉俞延飞这个噩耗没，他歪着头答没有。？
陈书逸太狗了，关键时刻他竟然装死。
“都是好兄弟，我帮谁？”
第30章 鲜鲜菌菇大补汤 院长终于也是用上了这……
晚上九点, 玻璃窗外的“24小时就诊”灯牌亮起，转诊中心终于安静。
王宇摘下汗湿的口罩，望向ICU笼子里的小家伙刚经历了生死局, 两眼无神疼得直抖。
“醒了吗？”费小丹看王宇怔在那儿叉着腰半天不动，猜到他心里不舒服, 一个狗一个命, 遇上这种主人实在可怜。
“嗯, 刚醒。”他始终攥紧口罩, 心里那口恶气没处发泄。当医生以后最恨这样的人, 偏偏今天给他遇到了。
小狗送来时候已经昏迷瘫痪。
颅骨骨折，霍纳氏综合征，枕骨骨折、硬膜下出血, 骨碎片和血块压迫小脑, 呼吸心率微弱，必须马上手术。
很残忍，伤口一看就是硬物敲打致使的。
送来的邻居说小土狗的主人是个无业游民, 它成日被拴在地下车库门口，这男人酗酒, 喝多了就踹狗，狗给打得嗷嗷直叫。他们路过见男人喝得不省人事，狗瘫倒在地上抽搐。实在看不下去, 硬是把铁链子剪了。
他取出来的都是被打碎的骨头，手术室几个医助下台哭得厉害。就有些人，枉为高级动物, 畜生不如。
费小丹有心安慰王宇几句，他轻拍笼子说没事，他赌这狗命大, 后面要享福。然后拖着丹丹去按摩，最近转诊中心手术排得太密，命还在，腰断了。
“陈书逸真不把老子当人用，一天保底五台手术，我感觉下肢快瘫痪了。”
费小丹白了他一眼：“下肢瘫痪好，你天生也用不上。陈院哪天上台比你少，成天叽叽歪歪。”说完她抬眼看见前面餐厅里走出来两个人，女生套着洗浴室粉色浴衣，小嘴亮晶晶的，旁边那男的走走停停搂着女生脖子，两人都好看得很。
“卧槽，快快快，王宇，躲起来躲起来。”
费小丹拽着王宇袖子往柱子后面钻：“我看见李子和院长了！”
王宇一听把头伸出去二里地，正好对上陈书逸。
“不对啊，我躲什么？他们俩怎么在这？”
……
玉石汗蒸房的电子屏显示里面现在60度，热浪翻滚，四个人盘腿围坐在草席上，个个满脸通红，不知道是蒸的还是吓的。
“来，说说吧。陈书逸，李子，你们谁先交代。”
王宇见费小丹气得抱着饮料猛灌，大有把自己喝撑死之意，不安好心地开了头。
李子再也没想到，在汗蒸房也能玩真心话大冒险，还是说谎走不出去版本。
“如你所见，我的人了。”陈书逸拉过李子笑得灿烂，没成想被李子一把推开，警告他不要拉拉扯扯，转头小心翼翼贴着费小丹说：“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李子，你变了。”
费小丹说得无奈又认真，她大骂陈李二人不拿他们当朋友，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谈恋爱，把他们当傻子。
“我不傻，我早就看出来了，是你自己不信我。”
该死的王宇，李子后悔两件事，一是为什么不早跟丹丹说，二是为什么选这家按摩。讲来讲去最后矛头直指两个男人，费小丹怒骂王宇欲盖弥彰混淆视听，李子怪陈书逸非要今天来按摩。
还好汗蒸房实在热得人受不了，吵了几句都要虚脱，最后以全场最贵SPA由男人买单结束。
李子脸上敷着冰凉凉的面膜，才感觉缓过来，在汗蒸房热得她差点问旁边阿姨借速效救心丸。丹丹嘴里没停过，几次被美容师重新按回床上。
“所以院长那个同居女友是你？”
“嗯。”
“我喝多那天去的是院长家？”
费小丹在宿醉的记忆里拼了半天，恍惚感觉她看到的陈设和李子原来家里不同。
“那，那天陈书逸在哪？”
“也在家”
美容师再也按不住她了，费小丹跑过来的时候，李子眯着眼睛看到她面膜都飞了。
陈书逸第一次和王宇正经讨论爱情问题。
王宇说他决定过阵子回家跟老头摊牌，不装了，他就要烂在曼德，还就要跟费小丹在一起。陈书逸劝他三思，老头不是善茬，但是好在费小丹比老爷子还猛。陈书逸让王宇把嘴巴看看牢，李子暂时还不想闹得医院人尽皆知。王宇表示赞同，陈书逸身份特殊，李子情况特殊，人多嘴杂难免被指指点点，对她不公平。
两人难得惺惺相惜，临了王宇让陈书逸帮他想想法子，对付家里老头。陈书逸说容他考虑考虑，患难兄弟，差点在洗浴中心就地结拜。
散伙前陈书逸突然想起晚上手术的事，王宇说当时太急，手术单子是邻居签的，陈书逸隐隐觉得不妙。
果然第二天刚上班，前台就被砸了。
小土狗的男主人酒醒到医院第一件事就把前台弄得一塌糊涂，然后拼死拼活跟邻居大干一架，邻居实在气不过，动手打了他一拳，他直接躺在地上要赔钱。
费小丹路过让他往旁边挪挪，他更是一把抓住了丹丹的腿……
王宇冲上去就是一脚，把他踹开了几米远。
男人彻底不走了，嚷嚷着要报警，说挨打了。
“你凭什么带我的狗做手术？我同意了吗？”男的满身酒臭味一通说。
“你还是人吗？那么小的狗你拿什么打他的？把它头骨都打碎了，你怎么有脸说的，你个垃圾。”李子第一次看到王宇发火，他眼中有火，要不是陈书逸拉着，恐怕早就又要上去打这男的。邻居眼看这真是无赖，不愿再管，掉头就走。
民警让他把狗证拿出来，他哪里有什么狗证啊，这狗还不知道哪儿来的呢。
他横竖死死赖在地上，大喊大叫，实在没办法。
王宇气得浑身发抖，他走到前台，跟费小丹说，拿一千块给我，然后扫了收款码。
“你要干嘛？”
“让他拿钱滚蛋。”
他走到醉鬼面前蹲着眼神要杀人般狠厉：“我现在给你一千，当着警察的面儿，你把这狗卖给我，你拿钱走人。这狗现在瘫痪了，以后大小便都不能自理，你要狗还是要钱？”
醉鬼呲溜一下站起来了，拿着钱飞快签了调解同意书，头也不回地走了……
送走民警叔叔，李子见费小丹凝着王宇眼神发直，故意逗她。
“王医生还是帅哦？喜欢吧？
“帅，是帅的。”
陈书逸看看她俩：“别帅了，单子拿来，给我签救助吧，帅也不能当医药费，个个都爱逞英雄，这个月业绩指标一人加五千，我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擅自做主。”
丹丹立马拿出救助同意书，小身板挺得直直的。
“院长大人最帅，请签字。”
小土狗恢复得不尽如人意，虽然没有生命安全，但是四肢运动功能恢复有限，走路歪歪倒倒，王宇反复回想手术过程，生怕是自己哪里没做到位导致的。
“别着急，再等几天。”
陈书逸看了手术录像没问题，尽人事听天命，指指高压氧舱里的小狗：“多盯着点，既然救了，就完完整整给人家治好。”
＊
此刻最帅的院长大人开始了晚上的兼职——英语家教。
发丝凌乱，无框眼镜，简约白色衬衫袖口挽起，腰身下摆扎进西装长裤，站在月色皎皎的窗边，从容不迫地调试那块刚搬回家的电子白板。
骨感的手指滑动屏幕，每一下都撩拨人心。李子眼神总是不由自主从单词飞向他滚动的喉结，言语间嗓音那么好听，超越了从小到大任何一位老师。
表情认真，嗯，认真欣赏男人。
“答题技巧每周给你讲三次，阅读完型新题型全部包括。动物医学其他科任务量大，英语你如果再死记硬背，考三年也不一定能考过。单词我帮不了你，我买的书，重要的都标出来了，其他的了解，那些高频词狠狠背，我每周检查一次，背不出来，家法伺候。”
李子翻开书，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偷偷都标上了重点和注释，密密麻麻的荧光笔痕迹五颜六色，她顿感眼睛一热。
“长难句、长难段看后半段，人物话题类，时间话题类阅读看代词，找代词代词，这段代词在哪？”
李子咬着笔头，她苦苦背了几周单次，前后连着看得懂大概，但是就这个代词怎么好像长了腿，怎么也找不到。
她抬头再看陈书逸，他已经倚着桌角，站在她面前。
“李医生，你恐怕今年是考不上了。”
“何出此言？”
“你上课的时候，心思都在我身上。”
“来，我们换个高效一点的方式。”
陈书逸拉起李子圈在自己怀里，身体突然地靠近让她不敢再东张西望。陈书逸轻捏她下巴，右手敲敲课本，嗓子里蹦出低沉两个字：“看题。”
李子鼻尖扫过一丝气息：“陈书逸，你换香水了？”她想问好久了，他晚上回家又匆匆出门那天，就是这个新的香水味儿。
“嗯，俞延飞推荐的，说是斩女香，我想试试斩不斩得动你。”
李子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他回来洗澡以后还要喷香水。
“然后呢？”
“不是给电话叫走去急诊了吗，喷多了，把我熏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