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如果你只是想玩玩的话……
但不得不承认, 她也认同他的猜测。
尽管她能看出来今天这样的局面不是秦一鸣想看到的,但是他的种种表现很难不让她失望。
抬起头,发现秦铮正看着她, 像是在等她的答案,或者说是,等她承认。
他好像从一开始就觉得她和秦一鸣感情很不好,今天这事算是把有力佐证递到他手里了。
谢一菲也懒得再跟他假客气, 直接无视了他那个问题。
他无所谓地笑笑:“我怎么记得有人说过都要结婚了,要结婚的人难道不是双方家长都见过面了吗?”
谢一菲没好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看你这完全不像是过了名录的样子啊。”
“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我的私事就不劳秦医生操心了。”
谢一菲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 更是毫不避讳地想坐得离他远一点。这一动不小心把手机掉在了地上。两人都下意识低头去捡,结果她的额头直接撞在了他硬邦邦的肩膀上, 痛得她眼泪差点掉出来,更要命的是再抬头时她发现有一缕头发缠在了他的衬衫扣子上。
为了搭配今天的衣服, 她特意没有把头发扎起来, 还在发尾处弄了点卷, 结果就惹了这种麻烦。
如果秦一鸣母子这时候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那可就热闹了。
她手忙脚乱地去扯头发,但越是慌乱, 手指就越不听使唤,那缕头发反而越缠越紧。
“你能不能别动了?”头顶上传来男人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
谢一菲急道:“要不直接扯断吧?”
秦铮:“我来。”
她闭上眼,以为要忍痛了, 结果却感到头皮上的痛感正在减轻。
再睁开眼时,视线恰落在两人的影子上。
因为是阴天, 地上的影子不太清晰,但依旧能看清他的手指修长灵巧,正极有耐心地将她的那缕发丝从他的扣子上一点点地剥离。
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话——这可是能在葡萄皮上缝针的人啊。
她急躁不安的心情忽然就被平复了。
她一动不动配合着他, 与此同时闻到了他身上的须后水味,甚至能够听到他平稳却强劲的心跳声……
为什么,同样的境遇下紧张兮兮的只有她一个人?
谢一菲发现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她好像从没有见过他失控的样子,他似乎总要比同龄人沉稳,正常人的情绪波动在他这里很少出现,最生气的时候他也只是一言不发地掉头离开。
“好了。”
她如蒙大赦,连忙拉开和他的距离,借着整理头发的动作掩饰自己前一刻的心猿意马。
旁边的男人问:“就这么害怕?”
谢一菲手上动作顿了顿。
“对,怕麻烦。”
秦铮笑:“我以为你是怕我。”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所以在你看来,我是‘麻烦’?”
谢一菲
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正在这时,厨房门突然开了,秦一鸣端着两盘凉菜从厨房出来:“热菜稍等等,大厨正忙着收尾呢!”
谢一菲没再理会秦铮,起身帮忙摆放碗盘。
片刻后,厨房的抽油烟机总算停了,菜陆陆续续被秦母端上来。谢一菲这才发现这一桌菜全是辣的。
秦一鸣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问他妈:“怎么也没个清淡点的菜?”
秦母:“我记得小铮爱吃辣,这可是我之前特意跟一个川渝的老师傅学的,你们尝尝,绝对正宗。”
秦一鸣闻言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在旁人不注意时轻轻拍了拍谢一菲的后背以示安慰。
也是,她一个凑数的,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
不过当年被一碗鸭血粉丝辣哭的人什么时候变得爱吃辣了?
正在这时,秦铮忽然开口:“我爱吃什么不要紧,关键得看谢老师能吃什么?”
这话让在场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表情都变得很微妙。
谢一菲的心又提了起来。秦铮就像个不定时的炸弹,不确定什么时候就会将她的生活引爆。
她死死盯着他,担心他会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秦铮淡淡瞥她一眼说:“谢老师这是要做第一个在我眼皮子底下不尊医嘱的病人了。手术后至少一个月要保持清淡饮食,我记得我说过吧?”
谢一菲悄悄松了口气。他是医生,她是他的病人,他在这种情况下维护她也说得过去。
但也不知道是秦铮不领情的缘故,还是被叫来凑数的谢一菲这么多事的缘故,秦母勉强维持这么久的笑脸终究是垮了下来。
“看一菲行动这么自如,我都快忘了她还是个病人。不过……”她煞有介事地揉了揉膝盖,“我这个腿啊,站时间长了就站不住了。”
秦一鸣做出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这事怪我,怪我没提前说。刚才看厨房好像还有点青菜,我去炒两个出来,很快的。”
可正当他要离开餐桌时,却又被秦母按了回去。
“你哪会炒什么菜,好好坐着吧!”说完秦母看向谢一菲,“听一鸣说你手艺不错,不知道阿姨是不是有幸能尝尝?”
她话说得客气,但哪有别人第一次到家里做客就让人下厨的?
看来她之前觉得自己是个陪客都是高估了自己在秦母心里的地位。在秦母看来,她应该只是个等着她裁决的没有过过名录的儿子的临时女友。如果她顺从贤惠让她满意,就能继续跟她儿子谈下去,如果她让她不高兴了,那她成为北京媳妇的这场“美梦”也就结束了。
秦一鸣显然也觉得不妥:“一菲第一次来咱家,对厨房也不熟悉,还是我去吧。”
忍了这么久,原本想忍到这顿饭结束的,但现在,谢一菲决定不忍了。
这里的空气让她窒息,这里的人也让她厌烦。
她站起身来:“不用了。”
秦母笑着拍了下秦一鸣:“就是的,人家一菲都没说什么,就你护短,厨房就那么大,有什么熟悉不熟悉的……”
谢一菲打断秦母:“我是说那两个菜不用炒了,其实刚才学校就打电话给我了,说有事让我过去一趟,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先走了。”
这场闹剧她是看够了,虽然有点失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秦一鸣连忙起身挽留:“什么事这么急?你好歹吃了饭再走。”
谢一菲已经没心情再应付他了,自顾自拎起包去门口换鞋。
秦一鸣见她打定主意要走,也就没再拦着:“那我送送你吧。”
谢一菲这一走,就是彻底不给秦母面子了。可以想象,本就对她不甚满意的秦母现在应该更不待见她了。
所以听儿子要去送她,秦母不冷不热地来了句:“你哥还在呢,有你这么晾着客人的吗?”
谢一菲怎么会听不出来,那意思就是别忘了今天的正事,别怠慢了今天真正的客人。
她也劝秦一鸣留下:“不用送了,我又不是不认路。”
但这次秦一鸣像是没听到她们的话,坚持送她出门。
她知道他跟出来的用意,无非就是解释今天发生的一切。但是这一切已经发生了,再去解释它为什么会发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秦母家住在90年代的筒子楼里,出门是一条类似于阳台的长廊。斑驳的墙漆还在脱落,雨水从敞开的窗子扫进来,打湿了走廊的地面。
也不知道这雨是什么时候来的。
秦一鸣说:“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把伞。”
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那扇老旧的防盗门再度打开又合上。
谢一菲没有停下来,穿过那条半湿的走廊去等电梯。
此刻这里没有别人,她原本挺直的脊背忽然就松垮了下来。
来到这里也只有一个小时而已,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她从小生长在一个压抑的环境里,按理来说该对别人的挑剔和冷脸习以为常了。然而事实恰巧相反,她越是长大越无法应对这样的场合。她不能让刚从原来那个家里逃出来的自己又要去到这样一个家里。
刚放松没多久,又有脚步声传来,她不由得再度挺起背脊,目光锁定在电梯上方的楼层指示灯上,心里盼着电梯快点来。
听到沉着的脚步声靠近,她以为是取伞回来的秦一鸣,抬起头却看到了秦铮。
“怎么是你?”
“你希望是谁?”
她想问他怎么出来了,但电梯门打开得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与此同时,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谢一菲正要回头看,忽然感到手腕上一紧——她几乎被秦铮拽着上了电梯,还不等她回过神来时,电梯门已经关上,在那之前,她似乎看到了秦一鸣的衣角,但是很快,眼前只有反光门板上映出的两人的身影。
她的手腕还被他攥在手中。
还好电梯里没有其他人。
她一言不发地甩开他的手,刻意拉开和他的距离站去门口,时不时抬头去看楼层指示灯,恨不得那个数字立刻变成“1”。秦铮始终沉默着,但她能感受到他一直在看着她。比起她先前的冷嘲热讽阴阳怪气,这样沉默的注视让她更不安。
包里的手机发出嗡鸣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她拿出来看,是秦一鸣打来的。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接,手上忽然空了。他拿过她的手机干脆利落地帮她按下挂断,又丢回了她的包里。
她先前忍他很久了,这会儿电梯里只有他们俩,她再不需要忍了。
“你发什么疯?!”
“你说我发什么疯?”
对比起她的失控,他这句反问像是没有一点情绪,但他的眼神骗不了人,那暗沉沉的注视让她心慌。
他上前一步:“我还想问问你发什么疯?你和秦一鸣到底算什么?”
谢一菲别过脸:“你以什么身份质问我?秦家人吗?”
重逢以来,两人就算有些言语交锋也都是试探和挑衅,但还都不约而同地维持着一份成年人之间的体面。
可是这一刻,粉饰了许久的假象被撕碎了,他们好像一夕之间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那个可以肆意笑、肆意哭、肆意宣泄情绪的年纪。
“你希望我是以什么身份?”
她希望?她希望他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希望他像过去的十年一样远离她的生活,她希望他们从来没有重逢过。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叮”的一声,电梯门终于再度打开,她像是几近溺毙的人又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她快速走出电梯,好像这样就能甩开他。可这场雨真大啊,单元门外像挂起了雨帘,把门里门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手机又响了,多半还是秦一鸣。她不想理会,但不去管它就响个不停,她只能手忙脚乱地去包里翻找。
秦铮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你真以为他能娶你吗?”
谢一菲再一次按下“挂断”:“我也没说一定要嫁给他。”
“既然你不想结婚,那你跟他在一起是随便玩玩的吗?”
她看着前方地砖缝隙里长出的杂草,被雨水打弯了腰却又很快挺起背脊,甚至张开双臂,像是正在这暴雨中狂欢。
沉默了片刻,她说:“算是吧,不行吗?”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手机又响,她直接关了机。世界安静了,静得只有雨声。
“我上次那么说只是不想被纠缠。”她抬头迎上秦铮的视线,笑了,“秦医生的前任那么多,应该不是每个都好聚好散的吧?”
秦铮对她这反应似乎有点意外:“你觉得我会纠缠你?”
“我不知道,但你的很多行为让我很难不多想。”
她以为他接下来就会否认,甚至说她自不量力,毕竟他这样的人一向也只有被人纠缠的份。
谁知他却无所谓地点点头说:“你的感觉没错。”
这回换谢一菲意外了。
或许是她的表情取悦到了他,他笑了:“吓到了?还是太惊喜了?”
除了雨声,此刻的谢一菲听到了另一种声音,那是她的心跳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避开他的视线,试图藏起自己的慌乱。
秦铮慢条斯理地说:“我是说,如果只是玩玩,为什么非得是他?”
她听到的没有错,他想重新开始,却是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开始。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越来越超出她的控制,她只想赶快逃离。于是也顾不得雨大了,把包顶在头上,冲入了雨中。
她不想跑得太狼狈,让身后的人看笑话,但事实上不管她跑得是快是慢,没多久,她就浑身湿透了。
她以为淋雨会很不舒服,其实不舒服的时候只是最初半湿不湿的时候,等浑身湿透后,她反而适应了。
她放慢脚步,和平时一样从容。雨势像是受了她情绪的影响,也渐渐缓了下来。
路过一片地势较低的区域时,她看到自己脚上那双白色帆布鞋,已经彻底浸在了泥水中。她不由得想到秦一鸣后备箱里的那双鞋。在这样的雨天里,即便穿上那双鞋,恐怕也很难避免鞋子进水吧。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汽车鸣笛声,她下意识回头看,是秦铮的那辆SUV。
车子在她前面停了下来,副驾驶车窗降下,里面的人说:“上车。”
她为什么要上他的车?她装作没看见,继续往前走。
她以为他那么骄傲的人被无视后应该会立刻离开,谁知他竟然一直慢悠悠地跟着她。
谢一菲告诫自己不要理会,他爱跟就让他跟着,可是很快一声又一声的鸣笛声从她身后传来,让她无法当听不见。
出小区的路只有这么一条,而且也只有一个车道,秦铮这样跟着她,不一会儿后面就排起了长龙,而且拥堵的队伍还在不断地延长。
这里离小区大门还有几百米,等她走到门口也不知道这条路会堵成什么样。
跟在秦铮后面的轿车司机实在看不下去了,降下车窗骂骂咧咧道:“小情侣吵架回家吵去,挡着别人的路算怎么回事?”
奈何罪魁祸首丝毫不焦躁,听到别人不耐烦的催促也跟没听到一样,依旧以5迈的速度慢吞吞地往前挪动。
谢一菲没有秦铮那样好的心理素质,在他的车子再一次停在面前时还是妥协了。
身上的衣服在滴水,但她一丝歉意都没有,直接坐在了他的真皮座椅上,还在他开口前先发制人:“你这样很没素质。”
他扫了眼她身下的雨水:“你有就行。”
谢一菲:“是你非要让我上车的。”
“是,没错。”
说着他打开了暖风,伸手在空调口试了试温度。
北京的春天本来就不暖和,下雨就更冷了,走在外面体感温度比实际温度还要低不少,但他的车上是暖的。不得不承认,此时被暖风这么一吹,她舒服多了。
他看她一眼:“这种时候跟我较劲的结果就是你自己受罪。”
是啊,跟他较了半天劲最终不还是上了他的车吗?也白淋了那半天的雨。
如果人能放下骨气,或许会活得更容易一点。可是正是因为放不下骨气,她才是她。
车子离开了刚才那段小路,渐渐汇入到了滚滚车流中。
暖风呼呼地吹着,这样的白噪声,让她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她忍不住用余光悄悄打量他,这才注意到他刚才去开车时应该也淋了雨,额前的头发湿漉漉的,被他捋在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来。
都说真正俊朗的人是不需要发型修饰的,秦铮显然是个中翘楚,眼下这么狼狈,也一点不损他的形象,反而显得更随意不羁,有了点他年少时的影子。
视线中的人忽然开口,说出的话让她怀疑他和她想到了同一件事。
他说:“北京四月的雨和南京八月的雨没法比。”
她的思绪也被拉回到了十年前,他们跑去江宁爬牛首山的那一天。
八月的南京正是最热的时候,但那天恰巧是个阴天,还有风,山里又比市中心凉快不少。
那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去离家稍远一点的地方约会,起初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他们从佛顶塔出来时,天色忽然变得很阴沉,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两人只能加快速度下山,但还没到山脚下,大雨便瓢泼而至,很快把他们浇成了落汤鸡。
因为天气的缘故,回市区的车几乎打不到,最后他们决定就在牛首山附近住一晚。
那时候订酒店还不像现在这么方便,要一个个电话打过去问有没有空房,或许是赶上旅游旺季又天色已晚的缘故,连问了几家旅馆才找到一家有空房的。
两三公里的路,两人也只能步行过去,到旅馆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在听到秦铮直接和前台说开一间房时,谢一菲的脸不争气地红了,但她就当没听见,从始至终默默跟在他身后。
那是她第一次夜不归宿,编个谎话也磕磕绊绊,好在她一向乖巧,家人听说是学校有事也并没有怀疑。
对比起她的忐忑和小心翼翼,秦铮那边就简单多了,他打电话给他外婆只说了一句有事晚上不回了,再无更多的解释。
解决了家里的事,就该面对彼此了。
那是她第一次和除了她弟以外的男生共处一室,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在一起前,她总是以姐姐的姿态“俯视”他,毕竟两人最初认识时她已经是大学生了,而他还是个高中生。但在一起后,他的见识和超乎年龄的冷静成熟让她会情不自禁地依赖他、顺从他。就像那天,不管遇上了多么猛烈的狂风暴雨,因为有他在,她一点都不害怕不担心。
两人先后洗了澡,没有多余的换洗衣服,就只能把白天穿的衣服吹干了再穿。
那时候还没有外卖,所以他们就只能一人泡个面当晚饭,但那却是谢一菲吃过的最好吃的泡面。当热腾腾的面香弥漫在逼仄的空间里时,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安心。
简陋的小旅馆里没什么娱乐设施,能看的电视频道也只有本地的几个台。两人都累了一天,吃完饭简单洗漱完便各自躺上了床。
这间标间的两张床只隔了一臂的距离。关了灯,他们面对彼此而卧,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看到他一双眼睛亮而湿润,没有一丝睡意。
雨声伴随着陈旧空调的运转声让整个房间显得格外的安静,却让她的心鼓噪了起来。
“我可以抱抱你吗?”他忽然说。
理智告诉她,她该拒绝的,如果不想跟他发生什么的话。
但她最终选择了沉默。
片刻后,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他下了床,又爬上了她的床。
她想让开一点距离给他,他却不由分说地将她揽入怀中。
隔着单薄的布料,她第一次感受到原来男孩子的胸膛可以这么坚硬滚烫。
他浑身上下都硬邦邦的,但躺在他的怀里,她却没有一点不适,反而无比
踏实。
片刻后,她感到有温热的气息扫拂过她的额头,痒痒的。
与他身上其他地方的触感不同,他的唇竟然那么温软,一路从她的额头移至她的鼻尖,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因为少年人的青涩,也因为对未来的不确定,两人在一起一个多月了,亲密的举动却没有太多。
接吻不是第一次,但依旧让她紧张到手足无措。
他的呼吸是湿重的,可吻她的动作却很轻柔,而且她发现他的皮肤好好,离得那么近也看不到粗糙的毛孔,他的睫毛好长,他吻她的表情好陶醉——这个认知让她既觉得羞耻又满心欢喜……
正当她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着,唇上的触感忽然消失,眼前的人睁开了眼。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他,原本清澈明亮的双眼染上了明显的情浴,但他说出来的话却又显得那么理智。
“闭眼、张嘴、呼吸。”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屏气。
停滞静音的画面仿佛重新活了起来,她重重地呼气,而就在下一秒,他再度吻了上来,这一次对比起先前那个吻更霸道也更缱绻。
她感受着他柔软的一面,心都要化了。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接吻,原来唇齿交缠的感觉这么奇妙。
她渐渐无法理智思考,紧绷的身体也像是被抽走了筋骨似的软绵绵的。
明知道要爬山,但为了美,她那天还是穿了裙子,那件八十块的白色连衣裙。
迷迷蒙蒙间,她感受到她的裙边被一点点卷起。
湿漉漉的风从半敞的窗子探入,打着旋地扫过屋里的每一个角落,让谢一菲感到一阵战栗,那种触电般的感觉惊醒了她,她惊慌失措,隔着裙子按住了那只作乱的手。
他也停下了亲吻她的动作,夜色中与她对视着。那种眼神像是在恳求,又像是在无声坚持着什么。
最终还是她决定退让:“不能在衣服里面。”
他乖乖拿出了手。可那手掌的温度隔着衣服依旧烫得惊人。
临睡前,她刚刚脱掉了内衣,此时一件薄薄的裙子根本阻隔不了什么,她能清晰感知他手掌的温度和手指的形状,想必反之也是如此吧。
后来每每想到那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当时的坚持很无用,但那就是少年人该有的,是浴望和底线的较量,是对未知未来的敬畏,也是最纯粹的奉献和沉沦。
“我刚才的提议,你好好考虑一下。”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她回了神。
他刚才说什么了?
他像是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如果你只是想玩玩的话,我应该是更好的人选。”
第16章 第 16 章 “你们随时可以分手了。……
谢一菲的心跳不可抑制地漏跳了一拍, 像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爬上她床的那一刻。
原来他真是这个意思,可是为什么呢?是男人对初恋的执念, 是她还吸引着他,抑或只是他的一时兴起?
谢一菲没有回应他,沉默地看向窗外。
今春的第一场雨,或许谁也没想到会这么大。多的是没有准备的路人, 还有因为积水而封掉的道路。
此时的他们堵在环路上,好半天才往前挪动几米。
车内因他的那句话陡然陷入了安静中,除了雨声她甚至能听得到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 她依旧没有什么头绪,索性问他:“为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我目前单身, 想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应该很好理解吧?”
看来他只是一时兴起。
“我不知道你说的‘玩玩’是什么意思?像你和巧巧一样吗?”
沉默了片刻,秦铮说:“我还没做好结婚的打算, 但是我不介意谈一场不用考虑未来的恋爱。”
通过今天的事谢一菲发现, 考不考虑未来对一段感情的结局似乎没有太大的影响, 因为很多事情都不是当下的自己能左右的。所以不考虑未来也挺好,今天高兴了在一起,明天不高兴了就分开, 她知道身边很多人都是这样的。但是她也知道,秦铮说的这种关系和别人的恋爱还略有不同。她记得他对巧巧说过,他对她不会有任何的感情。
那算哪门子恋爱?那不就是一个固定的床伴吗?
他对她发出这样的邀请, 是对她的侮辱,更是对秦一鸣母子的背刺。
“你就一点也不考虑秦一鸣的感受吗?”
“我和秦家人的关系可能和你想的有点不一样。”
她不知道有多不一样, 但是从刚才短暂的交流看,他似乎不太喜欢秦一鸣和他母亲,尤其秦母。
“那为什么是我?”
秦铮看她一眼, 反问她:“你觉得是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总归不会是因为爱。
躁动的心渐渐平复下来,她笑了笑,说出的话却并不好听。
“不关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可怎么办呢?我这人不吃回头草。”
身边的男人沉默了,谢一菲的心情却好了不少。
秦铮看着她:“我也不是十年前的我了,所以,也不能算是回头草。”
是啊,十年前的他虽然也活得肆意、我行我素,但是在面对她时依旧有少年人的小心翼翼、偶尔露出的纯真傻气,还有毫不掩饰的迷恋和热烈。
是他让她第一次渴望与另一个人见面,分享每一天的生活和心情,是他让她学会尝试爱,尝试自信。可是也是他再一次把她打回原形,让她认识到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还是那个没人疼爱,自卑又怯懦的她。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她以为他被拒绝后就会放弃,但他没有。
谢一菲:“那又怎样?我不感兴趣。”
“你是不感兴趣还是不敢感兴趣?”
心跳错了一拍。
她也问自己,她是真的不感兴趣,还是不敢感兴趣?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现在有男朋友。”
“那你们随时可以分手了。”
谢一菲几乎要气笑了。
是她的狼狈给了他可以戏弄她践踏她的底气吗?
“麻烦你靠边停车。”
他却好像没听见,车子继续向前开着。
“我说停车!”
“这种没有意义的较劲有意思吗?”
她的骨气和坚持在他看来竟然都是没有意义的较劲。
谢一菲忽然觉得很疲惫,这一天中发生的所有事、遇到的所有人都让她疲惫。
她安静地看着车窗外,不想再说一句话。
过了一会儿,秦铮说:“不用这么快给我答复。”
她头也不回,用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回复他:“不管什么时候,我的答案都是一样。”
前方路况终于好了些,不多久,车子停在了谢一菲的公寓楼下。
她正要推门下车,秦铮再度开口:“听护士小刘说,你做完手术的那天曾经想当面感谢我。”
谢一菲推门的动作顿了顿,她想到了住院的那两天,她看到了他的另一面,那是作为医生的他,专业、负责,对作为病人的她也格外照顾。
那天晚上,看着他灯火通明的办公室,想到他细心周到地帮她安排护工,她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他,也天真地以为两人的关系或许会有全新的走向。
但是此时此刻,当他企图再次拿她的感激当筹码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十年像是一个轮回,什么都没有变。
当初他同意在学校照顾她弟,让她弟不被欺负,条件就是她做他女朋友。
现在又是这样……
他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放心,我刚才的提议和这件事无关。”
谢一菲:“那你想要我怎么感谢你?”
秦铮:“先记着吧。”
……
回到家,谢一菲疲惫地把自己丢进沙发里。
回想着今天在秦一鸣家发生的一切,她意识到情况比她想象中的更糟糕。
理智告诉她,他们之间大概不会有未来,可两年的感情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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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的感情时,她总觉得那些优柔寡断的人过于软弱。现在她懂了,替别人做决定很容易,替自己做决定很难。谁又知道,那些看似果断洒脱的抉择背后是多少个不眠之夜呢?
就像她的那个结节,明知道它或许代表着不好的变数,可当秦铮问她要不要手术的时候,她还是犹豫了。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开了机,立刻收到了一大堆微信。有解释今天这事的,有道歉的,都是来自秦一鸣。
谢一菲一条条扫过去,视线最后停留在最近的这一条上。
秦一鸣:【我妈脾气就那样,有时候我也受不了,你还在生气吗?】
生气吗?他母亲咄咄逼人不留情面的时候她确实很生气,但是此刻,她只有失望。
谢一菲的手指停在手机屏幕上,却久久打不出一个字来。
正在这时,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妈妈”。那一刻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生理的不适,很想直接拒接。但考虑到拒接的后果,她又不得不深呼吸,平复情绪,然后接通电话。
刘秀梅的声音中有难以掩饰的兴奋,问她在哪。
她说:“在家?”
刘秀梅有点意外:“这么快就回家了?那小秦在你身边吗?”
“不在,您有什么话就说吧。”
她已经猜到了,刘秀梅打这通电话来无非是打探她去秦一鸣家吃饭的事。
她忽然很想知道,要是她妈妈知道她在别人家受了委屈会说些什么,但是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不想让家人担心,但更怕的是她们会让她忍一忍,用过来人的姿态教育她,这就是生活,是必须要经历必须要面对的现实。
“也没什么,就是问问你今天去他家的情况怎么样?他妈妈喜欢你吗?你们在哪吃的饭?他家房子大吗?”
她理解她妈为什么那么希望她能被秦一鸣和他的母亲所接纳,但她更希望她妈能分一点关注在她身上,问问她喜不喜欢秦一鸣的家人,问问她是不是愿意和那个男人共度余生。
“您怎么不问问我喜不喜欢他们家人?”
刘秀梅不以为意道:“你喜欢秦一鸣就行,你未来又不会像我一样要和你奶奶住一起,喜不喜欢有那么重要吗?再说了,婆媳和睦的少,能过得去就行,你看我和你奶奶相处这么多年了,日子不也好好的吗?”
果然,她就不该开了这个话头。
谢一菲看向窗外,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色阴沉,玻璃窗上映出她半个影子,她看着那上面的人正死咬牙关,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让情绪泄露。
良久,那张熟悉的脸渐渐模糊,谢一菲深吸一口气:“您的日子真的好吗?”
刘秀梅不解:“你这孩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谢一菲捂着话筒吸吸鼻子,然后才说:“没什么,就是累了。”
刘秀梅似乎有点失望:“那你先休息吧,休息好咱们再聊。”
挂断电话,谢一菲很快收到一条微信,是她爸爸发来的。
【不用考虑我们,也不用听你妈和你奶奶的,以后的日子是你自己的,你喜欢更重要。】
看到这句话,刚才忍住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从她有记忆以来,她爸总是很不顺,以前在厂子里工作时就因为沉默寡言不怎么受领导待见,后来又因为弟弟的出生干脆丢了工作。那之后他没有一份工作能干久,自然也没有稳定的收入。谢一菲上初中的时候,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他又被朋友撺掇着做起了生意,拿着家里的积蓄投资了那位朋友的店铺。结果没多久,店铺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投进去的钱自然也是血本无归。
那之后,她奶奶更加笃定是她妈这个灾星让自己儿子这么不顺,而她妈因为家里的积蓄没有了又要死要活了好久,虽然被亲戚朋友们劝住没有离婚,但从那以后就开始变本加厉地嫌弃她爸,把从奶奶那受得气都撒在了她爸身上。
街坊邻居都说她爸性格太软,但就是这个性格软弱的人,却是那个家里唯一能让她感受到爱的人。
谢一菲:【放心吧,谁也别想委屈您女儿。】
……
晚上,谢一菲正准备上床睡觉时,秦一鸣突然来了。
他很少在这个时间来找她。
“你怎么来了?”
问出这话时,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肯定也不好受。
“我发你微信你不回,再打你电话你已经关机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谢一菲把他让进门,避重就轻地回道:“刚才跟我妈视频,手机没电了。”
秦一鸣眼神闪烁:“跟你妈说什么了?”
“放心,什么也没说。”
秦一鸣松了口气:“我知道今天让你受委屈了。我妈那人就那样,说话办事一直不怎么讨人喜欢,我爸去世后他脾气性格更古怪了,但她也确实是没把你当外人。”
他小心翼翼看着她:“她年纪大了,你能不能别和她计较了?”
谢一菲不想再提今天的事:“我没事,你回去吧,我今天有点累想早点睡。”
秦一鸣沉默了片刻问:“你是因为我和我妈才觉得累吗?”
谢一菲觉得秦一鸣这话问得奇怪,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今天你一走我弟也走了,你们遇上了吗?”
她顿了顿:“遇上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
谢一菲错开视线:“没说什么。”
“真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看到你上了他的车。”
房间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秦一鸣:“你是不是想说那会儿恰巧在下雨,你俩又是顺路,他送你也正常?”
事实是这样,但又不完全是这样。
这其中自然有不能对秦一鸣坦白的,但她自认自己没做错什么,心里更是坦坦荡荡。
谢一菲:“所以你怀疑我和他,大半夜跑过来其实只是来质问我的?”
两人对视了片刻,秦一鸣先败下阵来,语气也没刚才那么笃定了:“我就是觉得他特意问起你今天会不会来就很奇怪,而且在我家的时候又处处护着你,怕你有什么想法……”
“我今天去之前并不知道他也在,我去你家是因为你说你妈要见我,可事实是什么?你妈要见的人根本不是我。还有,你觉得他在维护我,前提是有人在为难我。”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你回去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我今天真挺累的。”
秦一鸣大概也自知理亏,此时见她真的生气了,立刻缓和了态度:“一菲,我刚才一着急就口不择言了。今天的事也不是你想的那样,要见你确实是我妈说的,但咱俩都谈这么久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可我评职称的事等不了,就想早点让我弟和我们院长打个招呼,谁知道他突然提起你,我妈想着反正你和他也认识,不如一起吃顿饭。而且今天之前我特意跟我妈说过你刚做完手术要吃点清淡的,但她可能忘了……”
谢一菲看着面前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
虽然他和秦铮都姓秦,但却是截然不同的性格。她以为她受不了秦铮的强硬和距离感,更喜欢秦一鸣的柔软和真实,可现在她发现,这些感觉并不是绝对的。
一个强硬的人在有的时候能给人强有力的安全感,而柔软这个特质在有些情况时会变成软弱。同样的,一个人总让人感到有距离感,可能只是因为他情绪内敛喜怒不形于色,而一个人之所以显得真实,也可能是他不善于处理自己的情绪,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会毫无保留地展露给亲近的人。
秦一鸣拉起她的手:“一菲,你放心,咱俩以后结了婚不会和我妈住在一起,平时也见不到几回,绝对不会让你再受这样的委屈。”
这似乎是他们第一次设想未来的生活,却是在这种情形下。
“你会和我结婚吗?”谢一菲问。
似乎是见她的态度有所松动,秦一鸣很高兴:“谈恋爱当然是奔着结婚去的,我妈那边你放心,我去做工作。”
“她不同意怎么办?”
“她会同意的,她还是心疼我的,只要我坚持一定没问题!”
说完,他观察着她的神情:“怎么我觉得你好像不太高兴?”
或许在秦一鸣看来,他能在这么大阻碍下还坚持要娶她,她该高兴该感动的,但她的反应却过于平淡了。
谢一菲:“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秦一鸣笑了:“当然是因为你有学识、三观正、工作稳定有前途,最重要的是性格温柔,宜室宜家,现在你这样规规矩矩的女生很少了,而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规矩?”谢一菲问,“什么样是不规矩的?打架子鼓的算不算?”
话题似乎正在朝着轻松的方向转换,秦一鸣的状态也肉眼可见地轻松了不少。
他想了想说:“乐器本身是不分高低贵贱的,但架子鼓不能单独演出,一般都要组个乐队什么的。我以前学打鼓时还加了个群,也有女生学这个,和一帮男的组乐队,天天混夜店……我觉得这应该算不上规矩吧。”
谢一菲抽出手:“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并不了解我。”
秦一鸣的笑容勉强了些:“什么意思?”
“你觉得咱俩合适吗?”
“我说错什么了让你这么上纲上线的?”
“不是上纲上线,就是单纯的疑问。”
秦一鸣点点头:“看来今天这事一时半会儿是过不去了。确实,我们目前遇到了点小阻碍,可是谁谈恋爱是一帆风顺的,不都是磕磕绊绊过来的吗?如果连这点小坎坷都跨不过去,结婚以后要面对的困难多着呢,到时候怎么办?”
外人制造的阻力或许能算是小坎坷,那他和她之间呢?他们之间真的没有问题吗?
但今天显然不是探讨这个问题的好时机。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面对她冷淡的态度,秦一鸣勉强维持的笑容也消失了。
“其实我也想问你个问题。”
谢一菲抬起头,等着他的问题。
秦一鸣:“说实话,你爱我吗?”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从来没有这么正式地探讨过这个问题。
她爱他吗?
每个人对爱的定义不一样,在有些人看来“爱”与“喜欢”无异,但在谢一菲看来,爱是灵魂高度的契合与深度的羁绊,至少她认为她的父母就并不相爱,也少有情侣是真正相爱的。
“这么简单的问题要想这么久?”秦一鸣自嘲笑笑,“算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这一回他走得干脆利索,一刻也没有多停留。
秦一鸣来去匆匆,却让谢一菲一整晚都没有睡好,脑子里像是有个复读机,一直在重复着他的话。
他说没有一帆风顺的感情,却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他说他会为了她坚持,却没有说要怎么坚持。他说秦铮总是护着她怕她移情别恋,却不想想秦铮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机会。
而且就算秦铮维护了她,她也不会有什么感激以外的想法。她再不是十年前那个青涩懵懂的她了,不会随随便便对一个人动心。更重要的是,她忘不了他说过的话。
他说:“我不需要用心就能让别人觉得我在用心,这或许和读书一样,是一种天赋吧。”
……
每逢秦铮出门诊时病人格外多,他和何婷婷从早上八点开始忙碌,一上午一口水都没喝过。
叫号机叫了下一号,进来的是个年轻女生,看到坐诊的秦铮,竟然一声不吭地直接掉头离开。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见了,而且多发生在年轻女性患者的身上。
何婷婷无语道:“什么情况啊,您的名字一看就是男医生,号都挂了临阵脱逃算怎么回事?”
等了半天不见人再进来,何婷婷还出去找了一趟,回来时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秦铮:“叫下一号吧。”
本以为那女生走了就不会回来了,谁知道过了一会儿,她又趁着叫号的空隙敲门进来。
她别别扭扭地说:“不好意思啊医生,刚才没注意过号了,现在还能不能看?”
一看就是纠结半天又想通了,但医院有医院的规矩。
何婷婷不客气地说:“刚才进来又出去的是你吧?我们一天要看上百人,都像你这样耽误时间别人还看不看病了?”
女生无措道:“不好意思,我就是有点害怕,可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了。”
何婷婷:“别人也等了很久了,又不是只有你这样。”
秦铮打断何婷婷,对女生说:“你等上午下班时再来吧。”
女生感激地对秦铮说:“好的,谢谢您。”
秦铮和何婷婷很快就将这个小插曲忘在了脑后。
上午门诊结束,秦铮收拾东西正打算离开,忽然注意到空荡荡的候诊区还坐着一个人,是早上那个女生。她应该是等很久了,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睡着了。
他过去拍了下她的肩,女生迷迷蒙蒙抬起头来。
秦铮:“跟我进来。”
还好何婷婷还没走,可是眼见要加班,也是一脸的不情愿。
秦铮视若无睹,坐在电脑前打开报道记录。
“叫什么名字?”
“刘希若。”
“有什么问题?”
“我右乳里面好像有个肿块。”
“把衣服脱了。”
从始至终他没再看女生,但其实电脑上也没什么好看的——他这样做无非是在照顾有些年轻女孩的情绪,怕她们会觉得拘谨尴尬。
何婷婷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吧,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已经为你加班了……”
余光中的人终于扭扭捏捏脱掉了上衣。
秦铮这才转过头去看向女孩,看到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他忽然就想起了另一个人。
他给手消了毒,走到刘希若面前,开始低头检查。
“也许将来的某一天可以不用这样检查,可是目前为了探明病情还是只能这样。检查的过程中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可以跟我说。”
女生大概没想到他会开口安抚她的情绪,感激地点点头,身体也随之放松了不少。
短短几十秒,秦铮重新回到电脑前。
“先做个B超看看吧。”
女生忐忑地问:“医生,我这个肿块是乳腺癌吗?”
“目前考虑良性结节的可能性更大,不过还需要做个B超再确认一下。报告出来不用挂号,我出门诊的时间你可以在网上查到,到时候直接来就行。”
“我明白了。”女生感激地点点头,但还是忧心忡忡的,“我有一个姑姑就是乳腺癌去世的,这种病好像越来越常见了,请问有办法预防吗?”
秦铮:“让自己开心一点,另外就是经常乳腺自检。”
“乳腺自检……像您刚才那样吗?”
秦铮顿了顿:“对。按压乳腺是否有肿块,检查□□是否有炎症和异常分泌物,有问题及时就医就行了。”
“谢谢您,秦医生。”女生笑道,“我发现您这个姓的人都挺好的,我的一位老师也姓秦。”
何婷婷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默默记下了和她老板搭讪套近乎的又一个新套路。
秦铮没有接这话,把开好的B超单交给她。
送走了那女生,这回是真的可以下班了。
何婷婷的心情不错,大胆调侃秦铮:“您是遇见什么好事了吧,忽然善心大发?”
秦铮不明所以地瞥她一眼。
何婷婷:“谁不知道您是‘沉默是金’的忠实奉行者啊,平时让您多说俩字都费劲,但是见到刚才那姑娘也忘了惜字如金了,语气还那么温柔。要么就是您看上那姑娘了,要么就是善心大发了。鉴于您对患者一贯的态度,我选择后者。”
秦铮这人在外人看来很不好相
处,何婷婷最初也有点怕他,但是接触时间长了就发现他这人非但不难相处,而且一点导师的架子都没有,何婷婷也就越来越无所顾忌,甚至还会偶尔在他面前皮一下。
秦铮:“没事干了是吧?”
何婷婷撇撇嘴,小声嘀咕:“不就开个玩笑嘛。”
秦铮沉默了片刻再度开口:“其实,一些所谓过来人或者‘见多了’的态度才是最伤人的。”
何婷婷怔了怔,脸忽然烧了起来。
她对刚才那女生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很不耐烦,刚才她老板一句话没提看来只是在给她面子,其实内心对她的表现应该已经很不满意了。
就像她老板说的那样,他们医护人员天天和这种事情打交道,对女性患者在男医生面前袒露自己并不会多想,可今天这事很可能是那女生头一次经历,她确实不该以过来人的姿态要求她。而秦铮之所以对那女生说那么多,其实都是在弥补她犯下的错。
她连忙收敛起玩笑的神色:“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
秦铮点点头:“行了,吃饭去吧。”
两人一起离开诊室,但秦铮没有和何婷婷一起去食堂。
病房那边刚打电话来说他有个病人换了药后有些不良反应,让他过去看一下。
等电梯的时候,他发现刘希若还没走,她面对着窗外,像是在和什么人打电话,以至于他出现在她的身后,她也没有察觉到。
秦铮本不想听,奈何电梯间就这么大。
“我也不知道……等B超结果吧,你既然不能跟我在一起还管我死活干什么?”
秦铮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正当他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女生抽噎着叫了声“秦老师”,他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女生继续道:“秦老师,我真的快受不了了,你和她分手好不好,我一定比她更爱你。”
原来电话那头的人才是她口中的那位“秦老师”。
……
第17章 第 17 章 一个带着淡淡烟酒味道的……
理智告诉谢一菲, 她和秦一鸣并不合适,而一段不合适的关系也应该及时结束。
可是想到她的父母,还有那天秦一鸣仓皇离开的背影, 她又犹豫了。
原来做一个狠心的人并不容易,这点真应该跟秦医生好好学学。
不过自那天后,秦一鸣也没再主动联系她,或许冷静一段时间对大家都好。
又到了周五去初涩的日子, 从实验室离开的时候,谢一菲听到身后有两位老师在讨论职称评审的事,她这才想起来评审结果可能已经公示了。
上次那顿饭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也不知道秦铮会不会去帮秦一鸣打招呼。不过按照秦一鸣自己的说法,就算没人帮忙, 论资历论能力这回也该轮到他了。
天气渐暖,酒吧上客的时间也比以往早。
她到的时候酒吧里已经坐了些客人, 音响里放的是舒缓的蓝调, 服务生穿梭在桌与桌之间, 给客人们送上小吃和酒水。
武哥他们都已经到了,巧巧难得好心情地没有埋怨她晚到。
众人准备上台,谢一菲拿出自己的鼓棒, 坐去那套白色的架子鼓后。无意间一抬眼,就看到了对面卡座里的男人。
难怪巧巧今天心情不错,原来是见到了想见的人。
他正和旁边的朋友聊天, 心情看着也挺好。
其实自从他上次送她回家后,两人再没联系过, 自然也没人催问那个答案。这让她恍惚怀疑他们那天的对话是否真正存在过。
其实冷静下来想想,他那天的提议无疑是他的一时兴起,但或许还掺杂着某些恶劣的心思, 比如看秦一鸣母子不顺眼,选中她也只是为了给他们添堵。不然他那样的人,就算是只想找个泡友也有前仆后继的女孩子等着,她不比别人年轻漂亮,更不比别人知情识趣,他又怎么会偏偏看中她呢?
“发什么呆呢?”是巧巧略带埋怨的声音。
谢一菲回神,快速整理好思绪投入到了接下来的演出当中,渐渐地,也就忘记了秦铮的存在。
宋良凑到秦铮跟前,意有所指地说:“你说你这么放不下人家,何必强撑着呢?死要面子活受罪!”
秦铮喝了口酒,从台上的人身上收回视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放不下了?”
宋良两根手指在眼前比划了一下:“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每次叫你去别的地方喝酒你不去,说来初涩你就屁颠屁颠跟来了,你当我傻啊?”
秦铮做了一天的手术,原本以为都是癌症,因为术前影像不是4b就是4c,没想到其中一台术中冰冻竟然翻盘了,这对他们医生来说比中了彩票还令人振奋。
因为最后那个翻盘的病人,秦铮今天心情不错,正好宋良约他喝酒,他也就没有拒绝。
秦铮:“有空去眼科看看吧,你这眼神越来越差了。”
宋良:“你也就能跟我逞逞能了,在姑娘那还不是一样吃瘪?”
他注意到了他的措辞:“什么叫‘一样吃瘪’?谁让你吃瘪了?”
以往宋良只要有时间就会去找姑娘约会,可他最近天天约秦铮喝酒,这情况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宋良长叹一声,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秦铮瞥他一眼:“上次那个咨询我乳腺增生的小女朋友又分了?”
“别提了,都给我整出应激障碍了,短期内不想谈恋爱了。”
他宋良能不想谈恋爱,这倒是件稀罕事。
秦铮也有点好奇:“怎么回事?”
“你也知道,我一向喜欢乖巧温婉的姑娘,那姑娘平日里确实看着温温柔柔,说话也细声细气的,我还挺喜欢的,直到我们有了更‘深入’的交流……”宋良像是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事,一言难尽道,“我们去酒店,她非让我开着门,那个声音啊,也不收敛,我好歹还要点脸呢……也是第一次听女人□□叫到硬不起来的。”
秦铮:“……”
秦铮:“你可真行。”
宋良委屈道:“咱哥俩还真是同病相怜一样的感情不顺啊,要不咱俩凑合凑合得了。”
秦铮不客气地推开他起身往外走:“那还是让我孤独终老吧。”
“唉唉,干嘛去?”
“抽根烟。”
夜幕低垂,城市的夜空看不到星星,只有一轮下弦月孤孤单单地挂在天际。
有忽远忽近的音乐声从四面八方的酒吧里传出来,吵吵闹闹的,倒衬托得店外的这条街安静许多。
晚间起了风,秦铮摸出打火机,拢着火点烟。
一阵乱糟糟的音乐声陡然变得清晰起来,他顺势看过去,就见不远处一家酒吧门打开,有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步履明显不稳,踉踉跄跄朝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这样的人在这条街并不稀奇,秦铮没太当回事,收回视线继续抽烟。
这时候他听到一个女声喊了句“秦老师”。
他再次抬起头,是那醉酒男人身后追出来的女生。她手里拿着件黑色外套,追着那男人小跑而来。
距离越来越近,他忽然觉得那男人的身形有点熟悉。在男人从一盏路灯下经过时,他看清了那男人的脸。
秦铮笑了,这不是他那位一直以“老实人”标榜自己的堂哥吗?
他印象中秦一鸣对酒吧这类场所向来是嗤之以鼻的,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铮再度看向那女生,巧了,这姑娘他也有点印象,不就是他前几天刚接诊过的那个叫刘希若的患者吗?当时他无意间听到她在和一位“秦老师”通电话,没想到那位秦老师竟然就是秦一鸣。
说出去都没人信,这世界真是小。
那天之后刘希若再没来医院找过他,现在看,要么就是她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要么就是和秦一鸣有关。
夜色中,那两人拉拉扯扯,这期间不知道秦一鸣说了什么,刘希若直接抱住了他。
这一情形着实让秦铮也意外了
一瞬,手指间香烟的烟灰积了长长的一截,他都忘了弹一下。
酒吧外的马路边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两人短暂地抱了一下就走向了其中一辆。刘希若将秦一鸣塞进车子的副驾驶,自己坐上驾驶位,然后去帮秦一鸣系安全带。而就在刘希若俯身的下一刻,这回是秦一鸣伸手抱住了她。
还有来有往的,秦铮微哂,应该不是他误会了他那堂哥。但他很快想到了什么,不自觉敛起笑容。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十点之前,谢一菲的演出就结束了。
他将剩下的半支烟按灭在旁边的垃圾桶里,转身回了初涩。
……
演出结束时,谢一菲才发现秦铮刚才坐的位置上已经换了个人。
她更加确定他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他说要和她玩玩的提议多半也不是认真的。
她收好鼓棒打算离开,然而还没走出初涩的大门,就见她原本以为已经离开了的男人正从外面进来。
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眼,谢一菲想当做没看见,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可男人却故意挡在了她的面前。
这条走廊并不宽敞,他身形高大,想拦住她轻而易举。
谢一菲冷着脸问:“有事吗?”
“等会儿再走。”
他又想干什么?
“为什么?”
“聊几句。”
她和他能有什么好聊的?无非还是那些无聊的话题。
周遭人来人往的,他俩这么矗在这格外的碍眼,但凡是路过的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
谢一菲被人看得不自在,再开口时语气也带上了不耐烦:“我现在没空。”
说着她就想绕过他直接离开,而就在她即将与他擦肩而过时,他忽然拽住了她的手臂。
谢一菲像是被烫到一样试图甩开他,但男人却不肯放手。
“我都说了我没空!”
忽然有吵吵闹闹的声音从身后的方向传来,紧接着一群明显喝多了的年轻人踉踉跄跄推推搡搡地从酒吧里面鱼贯而出。
正当谢一菲快被其中一人撞到时,她感到手臂被人用力一扯,紧接着她被推到墙上,秦铮转了个身背对着那群人挡在了她面前。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秒钟内,但他的反应和他的动作那么自如,也不知道这么做过多少次了。
不远处的射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深灰色的地板上,很像是男人在壁咚女生并向其索吻。
那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地调侃起来,甚至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谢一菲低下头,下意识想用秦铮的身体去挡住那几人投向她的视线。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那群人的声音彻底消失,她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再一抬头,又对上了秦铮垂眼打量她的视线,他嘴角还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低头的举动很像是在往他怀里钻。
心跳毫无预兆地漏掉了一拍。
她忽然有点生气,她只想平静过自己的生活,他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跑来撩拨她呢?
“我上次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对和你玩玩没兴趣。”
“如果不是玩玩呢?”
谢一菲愣了一下,但很快再次拒绝道:“都一样,我对你这个人就没兴趣。”
秦铮:“那为什么会对秦一鸣有兴趣?”
她知道,在很多人眼里,秦一鸣远不如他,如果没有他们当初那段过往,她大概也会这么认为。
可惜没有“如果”。
她和秦一鸣或许不是同路人,而她和秦铮干脆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等她回答,秦铮似乎想到了什么,嘲讽地笑了笑:“就凭他‘专一有温度’吗?”
这是她在医院水房里对他说过的话,想不到他一直记着。
“至少和你比起来,是这样。”
他的表情没有变,还是那么垂眼看着她,但谢一菲就是觉得他好像生气了。
“谢一菲,有没有人说过你眼神不怎么好?”
“我承认,否则当初也不会看上你。”
说着,她用力推开他,往酒吧外走去。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她忽然再度被人按回了墙上。身体撞到墙面时发出闷闷的一声,但疼痛却是尖锐的,这让她压抑许久的情绪一下子被点爆了。她正想不管不顾地骂这过分的男人两句,眼前光线陡然变暗,一个带着淡淡烟酒味道的吻便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第18章 第 18 章 “我可以吻你吗?”……
入眼的是男人高挺的鼻梁和他浓密的睫毛, 这仿佛和多年前的某一幕重合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每到周五的晚上秦铮都会守在巷子口等谢一菲。
少年的白衣在夜色中格外醒目,不知不觉成了谢一菲在那个夏天所有的期待。
在有光的地方, 他们只是并行走着的同路人,而当他们从暖黄的路灯下踏入暗夜的那一刻,他就会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
以前她觉得那条巷子又黑又长令人生畏,自从他出现以后, 她就希望那条路可以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不知道是谁的手心先出了汗,盛夏的晚风丝丝缕缕从他们交握的手间穿过, 湿湿凉凉的。
她是个沉闷的性格,他也不是多话的人。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白天的琐碎, 直到视线的尽头有了光亮。
家属院就在前方不远处,每当那时候, 谢一菲都会觉得很不舍。
但是那一天, 少年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他, 他的眼眸像那晚的星辰一样璀璨,然后他看似平静地开口:“我可以吻你吗?”
风忽然停了。
回过神来的她有点害羞也有点懊恼,他为什么要问呢?这让她怎么回答?
而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让他知道她喜欢和他做亲密的事, 却又不会显得她不够矜持的时候,他忽然低下了头,霸道又不失温柔地吻了上来。
她能够感受到他的生涩和小心翼翼, 却也因此让她心动不已,让她心满意足地喟叹, 这是她的男孩,哪怕只在那一刻。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在那一晚就像某种可以让人热血沸腾为之上瘾的药。
她从安静承受到尝试着回应他, 手贴在他的胸膛上时,她意外发现他看似平静如冰封的情绪下竟然掩藏着几乎喷薄而出的热烈。
此时,男人口腔中淡淡的酒气将回忆和现实剥离了开来。
谢一菲回过神,用力推开了他。
懊恼、羞愤、委屈、不满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堵在了她的心口处,最后化作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打在了秦铮轻俊的脸上。
清脆的响声在喧闹的酒吧中也那么清晰,他的脸被她打得稍稍偏开。
他像是没想到她会打他,过了片刻才又缓缓看向她。
谢一菲也被自己这一巴掌搞懵了。
她这人一向好脾气,很少和什么人红脸,动手更是第一次,竟然是对他。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突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索性直接推开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这一次,再没人阻拦她。
直到走出很远,谢一菲的心跳才逐渐平复下来。
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她总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他那样的人,接受到的赞誉和仰望太多了,恐怕还没有人这样对他。
她开始害怕,也有点后悔,但又说不上为什么害怕和后悔。
不过,如果这一巴掌能让他以后不再来撩拨她戏弄她,那这一巴掌就打得对。
她告诉自己这么做没错,但心里却像丢了什么东西一样,空落落的。
秦铮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会被女人打。他舔了舔嘴角,不出意外的,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看来这笔账只能记到秦一鸣那家伙的头上了。
感受到有人在看他,他循着那感觉看过去,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巧巧。
两人视线对
上,巧巧朝前迈了一步,似乎想走过来。
然而此刻的秦铮再没心情应付任何人,直接转身离开。
一出门,他先是朝着秦一鸣刚才停车的位置看过去,此时那里已经换了辆车。
看样子,谢一菲应该是没遇上。
秦铮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他在担心什么呢?早知道她这么不知好歹,就该让她看看她那“专一有温度”的男朋友背地里是什么样。
……
周末没什么特别安排时,秦铮一般都在医院。
早上刚到办公室,忽然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兜头罩过来,他下意识抬手挡开,拿起来一看,是他昨晚落在初涩的外套。
宋良倚在他办公室门前,一副别人欠了他八百万的样子。
“你昨晚怎么回事啊,一声不吭地走了,打电话也不接?”
秦铮把衣服丢到一旁,低头看病例:“忙。”
“忙什么?我一早就来问过了,昨晚医院一片祥和,根本没什么事需要你秦大医生跑回来处理的。”宋良凑到他面前,一脸不怀好意地说,“你不会是被什么小狐狸精给拐走了吧?要真是这样,我就原谅你了!”
秦铮不耐烦地抬起头来:“有正事吗?”
看到他的脸,宋良忽然愣住了:“你脸怎么了?”
谢一菲昨晚那一巴掌没留什么余地,一上车他就发现嘴角破了,不愧是打鼓的,手上力气还真不小。
“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不会是被哪个姑娘打的吧?”说着,宋良就要伸手过来。
秦铮没好气地躲开他:“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宋良笑嘻嘻:“别的我看不准,这伤我熟,绝逼姑娘打的!究竟什么样的姑娘能让我们无往不利的秦医生吃瘪啊?跟哥们儿说说呗,哥们儿帮你出谋划策!”
秦铮不由得又想到昨晚的谢一菲,确实有点棘手。
他看了眼宋良,犹豫着开口:“如果你发现一个朋友的另一半出轨了,你会告诉她吗?”
宋良果断道:“不会。”
“为什么?”
“正常人都要面子的,你觉得你告诉她是帮了她,但从此以后她只要一看到你就会想到那段失败的感情,会想到你见过她最狼狈的样子,你说你冤不冤?再说,万一人家两人回头又和好了,你不就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吗?当然了……”宋良刻意顿了顿,“有一种情况除外。”
“什么情况?”
宋良笑:“你对你那‘朋友’有意思。”
秦铮继续垂眼看病历。
宋良无语道:“你不会真的去说了,结果被人家姑娘一气之下打了吧?”
秦铮:“……”
“我猜错了?那就是你出轨,被姑娘发现了,把你打了。”
秦铮:“……”
秦铮:“你一大早就是来八卦我的?”
“本来不是,但现在是了。说说呗,那位英勇的姑娘到底是谁?不会是巧巧吧?”
正在这时,秦铮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是病房那边的座机。
他正好借机脱身:“干活了。”
宋良还不死心:“忙完一起吃午饭呗?”
“改天吧,今天有事。”
宋良立刻做出一副“我懂”的表情,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调侃他:“小宋热线随时欢迎您的来电咨询哦!”.
访视了两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看了几个病例,秦铮结束了上午的工作开车回家。
在B大附近的一个路口等红灯时,他又想到了昨晚的事。
如果没记错,秦一鸣似乎提过他们课题组的例会一般安排在周六上午,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他这会儿应该在学校。
在绿灯再次亮起时,秦铮改了方向,朝着B大校园驶去。
也是巧了,他刚把车停好,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校园里走了出来。
秦一鸣身上还是昨晚那件衬衫,只是经过了一夜,皱皱巴巴的衬得他整个人很颓废。
他按了下喇叭,车外的秦一鸣被吓了一跳。
看到从车上下来的秦铮,他没有以往见面时的殷勤和热络,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找我还是路过?”
“找你。”
秦一鸣哂笑:“难得,日理万机的秦医生会专门跑来找我。什么事?”
秦一鸣本以为十拿九稳的副教授没评上,昨天又被告知他之前申报的那个项目没通过,再加上和谢一菲的感情也不顺利,他的心情糟透了。
这会儿看到他这不可一世的堂弟,就又想起副教授那事,还有秦铮和谢一菲之间那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自然也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你评副教授那事我是答应帮你说一声……”
秦一鸣冷淡打断他:“那事是我妈自作主张,我知道是为难你了。”
他这样的态度,秦铮也不生气:“那天从你家离开,我就打过电话了。”
秦一鸣愣了愣:“你真帮我说了?”
“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你们领导。”
事实上就像秦铮说的,他确实去帮秦一鸣打了招呼,不过他也说清楚了自己无意干扰学院里公平公正的评选机制,只是碍于家人面子来完成个任务,让对方千万别受影响。
秦一鸣想了想,面色稍缓:“其实我也觉得你不至于答应了不做,但这结果确实挺出乎我意料的。没想到你救了他老婆一命,他却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帮忙,看来是别人后台和关系比我更硬。”
秦铮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时候秦一鸣的态度已经恢复如常,他问秦铮:“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事?”
“不是。”
“那什么事?”
秦铮看向他身后,此时恰巧从校园里走出几个女学生,不知在聊什么,嘻嘻哈哈笑闹着从他们身边经过。
“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确实不一样。”
秦一鸣想到有关他这堂弟的传闻,以为是这位情圣的老毛病又犯了,心里不由得有点鄙夷,却听秦铮话锋一转说:“学校应该不提倡师生恋吧?”
第19章 第 19 章 “周末我会带个人去。”……
“当然了。怎么想起问这个?”
话一出口, 秦一鸣忽然想到昨晚的事,不由得呼吸一窒。
刘希若找秦铮看过病这事秦一鸣是知道的,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秦一鸣特意以别的医院有熟人为由劝她去了另一家医院。难不成秦铮早就知道刘希若是她的学生,昨晚他们在一起又恰巧被他看见了?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那家酒吧离附属医院不远,秦铮昨晚还真有可能也在那。
秦一鸣本来就后悔一早上了, 这会儿更是肠子都悔青了。
刘希若喜欢他,但他一直把她当学生,从没想过两人之间还能发展出师生之外的关系。也就昨晚, 他一个人在酒吧喝了不少酒,恰巧刘希若打电话说要见他, 他脑子一热就把酒吧地址发给了她……
秦一鸣勉强笑笑:“在我眼里,她们还都是孩子。”
“是吗?你带‘孩子’去酒吧吗?”
秦一鸣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你误会了。”秦一鸣连忙解释, “昨晚我喝多了开不了车, 我学生正好在附近, 我就叫她来帮我把车开回去。”
“那你昨晚应该是在家睡的吧?”
秦一鸣眼神闪烁:“是啊,昨晚到家倒头就睡了,今天头还疼呢!”
秦铮笑:“所以衣服也不换就来开会了?”
秦一鸣脸上的假笑终于维持不住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老师知道这件事吗?”
秦一鸣有点急了:“你会告诉她吗?”
“你在意吗?”
“当然了!”
秦一鸣又想到秦铮在他家时对谢一菲的维护, 真的只是出于医生对患者的关心吗?
“昨晚只是个意外。”他看着秦铮,坚定道,“我爱一菲。”
如果秦铮对谢一菲没有非分之想的话, 那他觉得,秦铮该理解他的。
谁知秦铮竟然笑了。
他说:“还真没看出来。”
秦一鸣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而且他有什么资格笑他,这种事难道他秦医生比他做的少吗?奈何把柄在秦铮手上,他也不敢直接翻脸。
他深呼吸, 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你既然来找我了,那就是还没把这事告诉她。说吧,你想怎么样?”
秦铮:“和她分手。”
秦一鸣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这样。
“你放心,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昨晚就是喝了酒一时冲动,以后我们就还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
“把责任推给几杯黄汤,确实是个好办法。不过你可能没理解我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
“我说的‘她’,是指谢一菲。”
秦一鸣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秦铮是让他和谢一菲分手。
“不是……我不让你告诉一菲就是怕她伤心。”
“那就不让她伤心,换个分手理由就行,反正你们之间不缺这样的理由。”
秦一鸣看着他这位一向对别人的事都不怎么感兴趣的堂弟,渐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冷笑着点头:“我之前还以为是我多心了,现在看是我太傻了。我早该想到,你根本就不是对什么靶向药感兴趣,你在我家时那么明显地维护她也不是因为她是你的病人。可是我不明白,那是我女朋友,你未来的嫂子,你怎么能打她的主意?”
“我未来的嫂子?你会娶她吗?”
秦一鸣想到那天他们相继离开后,他妈耳提面命的那些话。
虽然在面对谢一菲时,他说得很笃定,说他们会结婚,但是他也知道,要做通他妈的工作并不容易。
“这是我们的事,与你无关。就算我俩明天就分手,那在明天之前也没你什么事!”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和谢一菲之前一直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他们之间就冒出了这么多人。
秦铮看着他:“你确定?”
对上他的视线,想到谢一菲那晚的沉默,秦一鸣忽然就有点不确定了。
他再度放缓了语气:“我不明白,女人那么多,为什么非得是她呢?”
“为什么非得是她?”秦铮重复着这句话,然后笑了笑,“这可能就是缘分吧。”
见秦铮没有退让的意思,秦一鸣也不想再低三下四:“你要是想告诉她你就去说吧!你以为她会信你吗?再说就算我俩因为这事分手了,你觉得她能接受你吗?我只有这么一次,你呢?”
听了秦一鸣的话,秦铮去开车门的动作顿了顿:“真不巧,我还一次都没有。我不喜欢太复杂的关系,比如同时游走在几个女人之间。”
这倒是让秦一鸣很意外,毕竟堂堂的秦医生,出了名的浪子,还会墨守对恋人忠诚这种规矩吗?
怎么可能?!
“你骗谁?!不管你怎么说,我绝对不会和一菲分手。”
看着他狂躁又懦弱的样子,秦铮都替谢一菲不值。
“好自为之。”丢下这句话,秦铮上了车。
……
几天后的周末,王林忽然约谢一菲去逛街。两人约在西单一家商场见面。正是换季的时候,新上的夏款让人眼花缭乱。
她们边逛边聊,闲聊中提到了巧巧,
“你是不是得罪她了?”王林问谢一菲。
经王林这么一说,谢一菲也发觉巧巧最近对她很冷淡,当然以前也算不上好。但她想了想,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没有吧?”
王林拿了条裙子在她身上比了比:“没有吗?那她换什么鼓手?”
谢一菲怔了怔:“她要换掉我?”
巧巧和别人不一样,她是乐队的灵魂,如果她对谢一菲的意见都上升到要换掉鼓手的地步,那可见已经不是一般的意见了。那王林会怎么想?会觉得为难吗?
王林笑了:“放心,这事儿她说了不算。”
谢一菲松了口气。
王林打量着她的神情问:“对了,正式加入纯白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经历过这次手术后,谢一菲想明白了很多事。人生无常,每一件想做的事都要尽早去做。
教学是她的工作,科研是她的信念,打鼓就是她的热爱。如果可以,她一件事也不打算放弃。
她喜欢纯白这支乐队,也喜欢在初涩舞台上打鼓的感觉,所以她想像之前说好的那样,如果觉得合适就和王林签个合约,正式加入纯白。只是没想到还没等她开口,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谢一菲有点尴尬:“其实我这几天也想找机会和你聊一下这件事的,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说就有人先投了反对票。”
王林惊喜道:“这么说你已经想好了?”
“可是巧巧那边怎么办?”
“乐队不是她一个人的,什么事都得大家商量着来,尤其确定乐队成员这件事,怎么能因为一个人的个人喜好就决定别人的去留呢?只不过巧巧是乐队建成时就在乐队的了,而且她的业务能力确实没得说,所以还是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不然我今天就不约你逛街了。快想想,你到底哪得罪她了?看我能不能调解调解。”
谢一菲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直到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人。
难道那天秦铮发疯的时候被巧巧看到了?算算巧巧对她态度转变的时间点,好像也对得上。
“想到什么了?”
她实在不知道这事该怎么跟王林解释,索性摇了摇头。
王林有点失望:“算了,你也不用太有压力,巧巧就是脾气臭了点,人不坏,回头我再去做做她的工作。对了,既然咱们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合作关系了,那我必须得给你提点小建议。”
“什么?”
“咱能不能稍微打扮打扮?虽然咱这盘靓条顺的穿什么都好看,但你那些超市款卫衣能不能换一换?不管怎么说,你每次打鼓的地方大小也是个舞台啊!”王林从货架上拿了条裙子塞给她,“去试试。”
谢一菲抖开看了一眼。
这是条雾霾蓝色的一字肩连衣裙,款式既不浮夸也不暴露,而且颜色很衬皮肤。谢一菲有点心动,但这裙子明显不是打鼓时穿的,更何况看着就不便宜。
“打鼓时穿这个不合适吧?”
“谁规定打鼓必须穿什么了?再说平时穿也好看。”
正在这时,王林的手机响了。她一边拿出来接通,一边催促谢一菲去试裙子。
谢一菲无奈,只好拿着裙子进了试衣间。
她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买过新衣服了,也几乎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穿过裙子了,看着镜子中的人,她自己都不禁眼前一亮。这条裙子看着简单,但胜在剪裁精致,就像是为她定制的,完美勾勒出她的身形。一字肩的设计更是凸显了她的锁骨和修长的脖颈。
她用手把头发挽起,对着镜子照了照,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很多年前。
她猜王林看到一定会劝她拿下这条裙子,但那样一来,半个月的工资就没了。
可再走出试衣间时,王林并不在店内。打她手机还在通话中,大概是躲去安静的地方接电话了。
王林不回来,谢一菲也不好离开。她只好一边等她,一边在导购的介绍下又看了几条裙子。
在这个过程中,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循着那感觉看过去,透明的玻璃窗外有人正扶着栏杆站在天井边打电话。
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秦铮今天穿着件深色衬衫搭配同色系西裤,一双长腿尤为醒目。此时正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表情带笑,只是不知道是对她还是对电话那边的人。
谢一菲愣了愣,忽然想到自己还穿着店里的裙子,连忙不自在地返回了试衣间。
电话另一边的人没好气道:“这次这姑娘真不
错,又不用你俩单独见面,周末同行聚会时我请上她,你就当个普通朋友认识一下……喂?我说话你听到了没有?”
秦铮收回视线:“不用了。”
“怎么不用了?你不用我你自己能找到女朋友也行啊。”
秦铮想了想说:“周末我会带个人去。”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的头一次,周意芝惊喜道:“男的女的?”
“男的您能同意吗?”
“怎么不同意?我开明着呢!”
想到刚才某人落荒而逃的背影,他笑了笑:“是姑娘。”
……
第20章 第 20 章 “如果你非想再做点什么……
周一下课回到办公室时, 谢一菲发现桌上多了一个快递包裹。收件人是她,收件地址是学校。
她很少把网购的东西寄到学校,好奇地拆开一看, 竟然是她前一天逛街时试过的那条裙子。
裙子很好看,可惜对她而言并不实用,所以她最后还是没有买。而且那天王林突然接到母亲摔跤的电话提前走了,所以绝对不可能是她买的, 那还能是谁?
正在这时,手机忽然响了,来电人正是刚刚出现在她脑中的那个人。
她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键, 秦铮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衣服收到了吗?”
还真是他。
本以为他那天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眼扫过,有没有看到她身上的裙子都不一定, 没想到他不但看到了,还把它买了下来。
“为什么给我寄这个?”
“这么多年了, 你是第一个打我的人。”
“所以呢?寄条裙子来感谢我给你新的体验吗?”
秦铮笑了一声:“我以为你打了人心里多少会有点愧疚的, 现在看好像不是。”
“你不耍流氓, 我也不会动手。”
话是这么说,但事实上那一巴掌的确让谢一菲有点不安。
秦铮那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忍气吞声的,说不准挨了打以后就在想着要怎么报复她呢!
这几天她已经做好了被他找麻烦的准备, 可是那天之后他再没出现,搞的她心里悬着的那把刀也迟迟落不下来。
今天他终于来找她了,只是这出现的方式让她有点摸不着头绪。
“那你打也打了, 气消了吗?”
谢一菲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不成他送她裙子是为了道歉?
“差不多了, 你不出现我已经忘了。”
电话里的男人声音带笑:“你是没什么事了,但我嘴角破了,现在还没好。”
这话说得暧昧, 谢一菲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那天咬他了,但当时她脑子是空白的,很多细节现在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她有点不自在:“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说如果有人问我怎么伤的,我该怎么回答?”
这种事他会跟谁说?还不就是秦一鸣母子吗?
谢一菲:“你在威胁我?”
“威胁算不上,有个小事想请你帮帮忙。”
谢一菲想都没想就拒绝道:“帮不了。”
秦铮也不生气:“之前还说要感谢我帮你请护工,今天一点小忙都不愿意帮,谢老师过河拆桥的功力见长了。”
她确实说过要感谢他,只是之前一直没机会。想到在医院的那几天,谢一菲的态度不自觉就软了。
她想了想问:“什么事?”
“下周末,我的导师,也是我们科主任会请一些老同学老朋友去家里吃饭,免得她再给我乱点鸳鸯谱,我想带个人去。”
“你想让我假扮你女朋友?”谢一菲果断拒绝,“不行,我不合适。”
“为什么?”
“你觉得让你堂哥的女朋友假扮你女朋友这像话吗?你给我个地址吧,我把裙子寄回去……”
秦铮打断她:“我又没说让你假扮我女朋友。”
“那你什么意思?”
“你只要跟我去吃个饭就行,别人怎么想咱俩的关系那是他们的事。”
说到底还是要用她来挡桃花,但似乎比假扮他女朋友好一些。
谢一菲:“你又不是没别的人选,为什么非得是我?”
“我哪来的别的人选?”
“巧巧,或者之前和你一起逛街的女生……”
“我身边出现过的人你好像记得比我还清楚。”
谢一菲暗骂自己多嘴:“别误会,我记得只单纯因为我记性好,我记人一向比较厉害,你就当是一种天赋吧。”
秦铮笑:“看出来了,记性不错,我随口说的话你都记的这么清楚。”
真是邪了门儿了!怎么她说什么都能被他曲解成她对他有所不同呢?
“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我是不会去的。”
“真的?”秦铮顿了顿说,“这一次我导师请的都是一些业内的朋友,有很多是乳腺方面的专家,在攻克乳腺癌这件事上,医药不分家。而且我导师虽然只是个科室主任,但手上还是有点小权利的,比如你那个项目如果想在我们科做临床试验的话,你还真得找她。”
谢一菲手上最重要的项目是一款针对乳腺癌的靶向药研究,这是她的导师和一家叫明德的药企共同研发的项目。导师的突然病重对这个项目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打击。但一期试验已经结束,这款药离上市更进一步,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放弃,于是导师向明德推荐了她。
谢一菲接手项目后,主要是为二期试验做准备,可是原来和明德达成战略合作的医院因为一些原因将二期试验的时间一拖再拖,明德为了完成业绩,也为了更好的开展试验,只好做出换一家医院的决定。
B大附属医院的乳腺外科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全国最好的技术就在这里,也因为这样,附属医院的病人最多,病人的情况也各不相同,更有助于他们的项目研究。
明德当然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前不久谢一菲听说明德和医院的沟通并不顺利,试验时间只能继续延后。
她最近一直在为这个事烦心,但从来没想过还能找秦铮帮忙。此时听他主动提起,她很难不心动。
谢一菲犹豫了片刻问:“真的只是吃个饭吗?”
“如果你非想再做点什么,我也可以考虑配合。”
“……”.
谢一菲已经很久没参加过聚会了,为了表示自己的重视,也为了配秦铮送她的那条裙子,周六这天她特意给自己化了个淡妆。
简单地描了眼线和眉尾,再涂上睫毛膏和唇膏就算大功告成了。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明明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就是觉得整个人明艳了很多。
收拾得差不多时,秦铮也到了。
谢一菲带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和鲜花下了楼。
日落黄昏,天空是浓郁的青灰色,高高低低的黑色楼宇后有一线绯红色的霞光。街灯渐次亮起,成了这繁华都市傍晚的璀璨点缀。
秦铮的车正停在一处路灯之下,她出来时他人等在车外,正倚着车门低头抽烟。
比起她的“隆重”,他的穿着就显得有点随意,一身黑色衬衫和西裤,领口的几颗扣子也是解开的。不过平心而论,他宽肩长腿身形挺拔,天生的衣服架子,不管穿什么都比别人赏心悦目。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他抬起头来。
感受到他的审视,她心里越发紧张,别扭地将怀里的鲜花从左手倒到了右手上。
走到他面前,她明知故问:“看什么呢?”
秦铮接过她手里的花和礼物:“看我的钱花得值不值。”
提到这个,谢一菲有点不自在:“我自己的衣服也可以穿,你完全没必要买这条裙子,就穿一次太浪费了。”
“你这么说也是。”秦铮故意看了眼她的背后,“你不会没剪标签吧?”
“怎么可能?!”谢一菲有点窘迫,因为她确实这么想过。
再一抬眼注意到他眼中隐隐的笑意,这才意识到被他捉弄了.
周意芝把聚会的地
点定在京郊的家里,开车过去少说也要一小时。
出城的路有点堵,车子一直走走停停。
秦铮漫不经心地跟着前车,间或扫她一眼:“坐得那么端正,紧张啊?”
他不提她都没发现自己确实有点紧张。想到今晚会见到很多业内的专家。她很难放轻松,而她上一次这么紧张还是在研究生面试的时候。
“有点。”她犹豫了一下问,“万一我说错话怎么办?”
“什么叫‘错’?”
这还真把她问住了。
不等她回答,秦铮无所谓地笑了:“就普普通通吃个饭而已,你想说话就和他们聊聊,不想说话就安静吃饭。放心,你是我带去的人,没人敢当众为难你,更没人会让你去厨房帮忙。”
明知道他是故意拿秦一鸣家的事来调侃她,可是她却并不觉得生气或者窘迫,反而有点感激。
她心情复杂地看向他,他目视前方开着车,却似有所感地问:“怎么?很感动?”
谢一菲别开脸,故意冷淡地说:“我今天是来帮你的,你维护我也是应该的。”
秦铮:“你要是对别人也能这么讲原则就好了。”
她知道他说的“别人”就是秦一鸣。
她不想跟他讨论那天的事,岔开话题问:“你的导师为什么对你的个人问题这么关心?”
“我单身,她闲着,我们师生关系不错。”
“医院的工作不是应该很忙吗,为什么说她闲?”
“工作是挺忙的,但她是单身,早年离婚后没再婚也没孩子,这些年可能年纪大了,忽然热衷起给人保媒拉线这种事,我离她最近,自然第一个遭殃。”
谢一菲笑了:“你还用别人保媒拉线?她是不是还不知道你的光荣事迹?”
秦铮瞥她一眼:“我有什么光荣事迹?”
“要我一个个说吗?”
“好啊。”
谢一菲正要开口,忽然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
差点上了他的当。她猜只要她说,他肯定又会说她过分关注他的感情状况。
“算了,我懒得说。”
“你以前好像比现在话多点。”
“说什么以前,我早不记得了。”她佯作淡定地看向窗外,“快到了吧?”
没有人回应她,但从反光的玻璃窗上她看到了他冷峻的面色和抿起的唇。
大约半小时后,车子驶入一个小区。
天还没有黑透,依稀看得出小区景致不错,房子都是四层高的花园洋房,一楼家家有小院,每家小院设计得都很有特色。
秦铮:“主任家就在一楼,她工作以外的兴趣爱好就是搞点花花草草的,所以当初就买了这里的房子。”
“这里很贵吧?”
“这个小区虽然不错,但位置比较偏,再加上当年买得早,不算贵。”
说话间,车子已经停了下来。
小区里是人车分流的设计,两人拎着礼物穿过一条长长的林荫路,到了周意芝家。
来开门的正是周意芝本人。她衣着打扮不算华丽,但看得出也很讲究,脱掉了医生的白大褂,谢一菲差一点没认出她来。
秦铮介绍说:“这是我们科主任,我的导师,全国‘三八’红旗手、国内著名的甲乳外科专家周意芝主任。”
这话里带着明显的调侃成分,周意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拉着谢一菲进门:“是谢老师吧?秦铮跟我提过好几次。”
谢一菲知道这多半只是句场面上的客套话,笑着和对方寒暄了几句。
周意芝犹犹豫豫地说:“我看谢老师有点面善,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谢一菲只见过周意芝一次,就是她带人查房那次。
谢一菲:“之前在您那做了个小手术。”
周意芝恍然:“我想起来了!”
说完她意有所指地点了下秦铮:“你小子这医患关系处理得可以啊。”
明知道她误会了,秦铮也不解释:“您不是一直劝我对患者好一点吗?我这也是听您的话。”
上一次见面,周意芝给她的印象还是个不苟言笑的科室主任。但今天他们师生你一句我一句,老师没有老师的架子,学生也没有学生的恭谨,氛围让谢一菲觉得很舒服。
谢一菲他们到的不算早,此时餐厅里已经热热闹闹围坐了一桌人。
周意芝很热情地一一帮谢一菲介绍着,就像秦铮说的,这些人里有不少都是业界知名专家,甲乳方面的最多,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周意芝的朋友,也都是医药界的。
看得出他们和周意芝以及秦铮的关系都很熟稔,见谢一菲是秦铮带来的,对她的态度都是客气中带着一丝暧昧。
周意芝好像默认了她是秦铮的什么人,话里话外不是在夸秦铮就是在夸医生这个职业。
“现在在大城市打拼哪一行都不好干,相比较之下,外科医生的性价比虽然不是最高的,但是在医疗资源这么紧俏的情况下,自己家人多少是方便一点……”
众人闻言都跟着附和。
这里的大多数人都算是秦铮的前辈和长辈,尤其是周意芝,她既是秦铮的导师又是他的领导,而且能看得出她是很欣赏秦铮的。但在谢一菲面前,她却这样放低姿态,给人一种秦铮“高攀”了她的感觉。
可是她心里清楚,在世俗的评判标准下,她和秦铮之间只有她高攀秦铮的份,所以周意芝和在座其他人的态度更代表着一种对她的认可和尊重。
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谢一菲还是忍不住去对比秦一鸣母亲对她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