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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新婚


    弗盛AB大楼是h型连接, 从露台的角度看去,并不能清晰看清直升机上的人,根据线条漂亮的机型能估摸出其身份, 能在申城申请航线的, 背景一定不简单。


    申城大户无非就是那几家, 有的企业家较为低调, 哪怕用直升机也堪堪在高峰期,这时候直升机出行的, 只可能是申城前三的权贵。


    那类权贵大部分是叔辈的企业家,大家并无讨论的兴致, 乔家姐妹更关注余瑶说到一半的话。


    “你刚才说,梨梨的老公是傅家的谁?”


    余瑶犹豫, 看初梨没有阻止, 小声吐出三个字:“傅祈深。”


    “什么?”声音小的乔家姐妹根据唇形大声重复, “傅祈深?他不是傅子越的二哥吗?他是梨梨的新婚老公?”


    傅子越那事之后, 傅家让其他少爷继续完成联姻是理所当然的,只是人选是傅祈深这件事,可信度不高,稍作了解的人都知道, 傅祈深和傅子越是傅家两个对立派,初大小姐先前对傅子越有多热心不必多说, 傅祈深怎会选择差点成为自己的对头以及弟媳的人。


    人群里有人发出质疑:“他不是不结婚吗?”


    也有人反驳:“人家什么时候公开说过不结婚了, 只是没有绯闻女友罢了。”


    “不止没有绯闻,原先北城的名门有意联姻, 无一例外都被拒绝, 咱们申城也有不少人家有意来着,苏家不就提过?”


    这个话题一下子就将苏沅落带到矛头上。


    苏沅落是苏家重点培养的名媛淑女, 自小的规格培训就是为了成为联姻工具人,苏家早就有意拿她和傅家配对了,可惜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乔家姐妹是最清楚门道的,小声嘀咕:“我也记得,傅祈深不是沅落姐看上的吗……”


    苏沅落的脸色早不像刚才她们进门时那样自然,指尖攥紧,看向初梨,“你不会真的又和傅家联姻了吧。”


    初梨点头。


    “傅家也同意了?”


    “为什么不同意啊,我们两家本来就有婚约。”她感到莫名其妙,要问同意应该是她们家才是。


    “傅祈深也同意吗?”苏沅落咄咄逼问。


    初梨拧眉,这人话怎么这么多。


    不止苏沅落一个人这么想,其他人带着一样的疑问,傅家那位家主鲜少对外露面,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不近女色,若是和别人家联姻就算了,偏偏选择初梨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这不是给自己找个祖宗受吗。


    “他为什么不同意。”初梨振振有词,“他求之不得呢。”


    她说的蛮认真的,旁人却笑出声来,当她是个玩笑话。


    “照你的意思,傅公子对你用情颇深咯。”苏沅落笑道,“那为什么,今天会爽了你的鸽子。”


    “谁说他爽了,他只是刚到机场,还需要一点时间而已。”初梨不服输。


    苏沅落:“哦,一点时间,等到明年算不算一点时间。”


    旁人的笑声更大。


    乔家姐妹不好站队了,想帮着初梨说两句,万一她真的是假结婚的话,连累她们被人嘲笑。


    何况小聚会上,来的大部分是苏沅落那边的人。


    初梨讨不到好处,咬紧牙关,起身想要甩手走人,门这时忽然被推开。


    她的步伐顿住。


    其他人不约而同顺着方向看去。


    和露台上闲散的人群不同,傅祈深早出晚归,一身正装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间透着事业型男人的沉稳,他垂眸扫了眼银色腕表时间,二十九分钟,提前了,并不算太迟。


    他目光如炬,不怒自威的气场让众人不约而同的沉寂。


    “这位是……”乔家姐妹小心翼翼。


    “傅……”初梨也怔然许久,脑袋瓜突然灵活,立马改口,“老,老公,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不是说要半个小时的吗?


    “刚才那架直升机不会就是傅公子的吧……”余瑶小心推测,刚好停在顶楼,又刚好来了人。


    “你不会真的是飞来的吧?”初梨半信半疑。


    “嗯,有点赶时间。”他指腹勾着她的小指,“怕你等太久。”


    直升机航线是要提前申请的,飞机也要提前准备,这一切他都是早就备好的。


    初梨略显恍惚,其实不用这么小题大做的,只是个小聚会而已,这么放在心上搞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不过既然来了,自然要秀恩爱的,她眼眸的笑嘻嘻不是假的,主动挽着他的胳膊,带着人趾高气昂走过苏沅落的跟前,“我介绍一下,我老公,傅祈深。”


    苏沅落不像别人那般不可思议,她情绪复杂,“傅公子……好久不见。”


    傅祈深视线停留不到半秒,“这位是?”


    “我朋友,苏沅落。”初梨介绍,“好久不见?你们之前见过吗?”


    “没有,我不认识苏小姐。”他语气淡薄,没有留有礼貌。


    “那她为什么说好久不见。”初梨多嘴了句:“上次苏少的品酒应该见过一次吧。”


    即使如此,说好久不见也不在常理之中。


    初梨心存困惑,没有表现出来,继续佯装亲昵,傅祈深能感知到的,是她挽胳膊的力道更多了些。


    “傅公子贵人多忘事。”苏沅落没否认,“自然不记得我了。”


    初梨总感觉她在阴阳怪气暗示什么,见傅祈深平和沉静,确实是不认识苏沅落的。


    当事人来了,嘲笑声不攻自破,傅公子不仅不爽约,为了给大小姐捧场,不惜和时间赛跑也要赶来。


    风向于是就变了,换成了对他们夫妻的巴结,大家乐意捧着初梨是因为她的背景,但巴结她没用,她在初家没有实权,可这位就不一样了,稍微和傅家谈点合作都能赚的盆满钵满,谁想错过这个机会。


    傅祈深素来不爱出席这类场合,过来也只是替初梨撑场面,呆了不到十分钟,又因公事离开。


    他确实很赶时间。


    混个眼熟就够了。


    初梨没随他一起走,由着自己成为小聚会的焦点,大家不无好奇她和傅祈深的结婚过程和婚礼安排。


    北城数一数二的权贵傅家和申城大小姐的婚礼,必然无比华贵,两人的结合,将初梨之前的负面影响全然打破。


    “婚礼得过阵子再说。”初梨想起黎兰晴的话,“我的婚纱要重新定制。”


    很多事情都要重新安排。


    “婚纱重新定制,那钻戒呢?”苏沅落看着她光秃秃的手,今天初梨的打扮较之以往十分素净,没有多余的首饰,手指和脖子干干净净的。


    “什么钻戒?”


    “结婚是要戴婚戒的,你不会因为傅子越没有给你送过戒指,不知道这个流程吧。”苏沅落又说。


    傅祈深走了个过场,人现在不在这里,可气氛和刚才相反,没人再笑出声,只有苏沅落不依不饶,不怕得罪初梨。


    “哦,你说的钻戒啊。”初梨一顿,“在家里放着,太大了不想戴,大场合我都懒得戴,何况今天只是你说的,小、聚、会。”


    最后咬牙三个字,强调苏沅落的陷阱。


    苏沅落没说话,别人看不出来,她能一眼发现,傅祈深和初梨不过是被迫结合的闪婚,不然像初梨这样的性子,真有钻戒的话早就秀出来了。


    九点多,初梨回到蔷薇园,傅祈深这时候尚未归来。


    他工作是真的忙,她不计较他今天迟到的事情,但心里一直膈应。


    他居然不送她钻戒。


    虽然转了礼金,给了房子,但婚戒是面子,哪怕随便买个小的都行。


    还有苏沅落今天的反应很不正常。


    她似乎早就认识傅祈深的样子。


    十点半,傅祈深回来的时候,主客厅的沙发上,穿着蓝色纱裙的女孩盘膝而坐,手里攥着从外头花园里顺的蔷薇花,一片一片揪着花瓣思忖。


    偌大的别墅只来了两个保姆阿姨,晚上都不值班,显得空落落的。


    “怎么没上楼休息?”傅祈深从玄关处走来。


    初梨抬眸,手指刚好揪完最后一片花,“等你。”


    “等我?”


    “你和苏沅落是什么关系。”


    当那么多人面她没多问,实际上心里早埋了棵怀疑种子。


    “不认识。”他说,“怎么了?”


    “真的吗?”


    “我没理由骗你。”


    “那别人怎么说苏家和你有提过联姻?”


    “你都说是别人说的了。”他俯身过去,将她乱丢的拖鞋套在她脚上,“别人的话可信还是你老公的可信。”


    “那我干嘛要信你。”


    “不信的话你应该不止在这里等我这么简单。”他看了眼地上散落的花瓣,如果她真的怀疑,那他今晚压根踏不了这个门。


    初梨懊恼自己什么心思都藏不住,红唇一撇,“那你就没看出我今天不高兴吗?”


    “今天迟到是我不好,时间太赶了。”


    “不是因为这个。”她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手,“我们都结婚了,你是不是忘记送我某个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


    “你猜。”


    “……”大海捞针。


    这只是新婚伊始,大小姐的心思以后多的是机会让他猜测,现在不过是提前适应。


    “猜不到,提示一下。”他很有耐心地循循善诱,“一点点就好。”


    “不给,自己猜去。”


    “猜不到呢。”


    “那就……”她尚未想好惩罚,“猜不到的话就去睡沙发……不对,去睡客厅的沙发,反正别来打扰我。”


    “……”傅祈深说,“如果我猜到呢。”


    “猜到……就猜到呗。”


    “猜到的话,你不给我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奖励。”


    他没说话。


    初梨注意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轻轻眨眼,“你不会又想来亲我吧……你不腻吗。”


    “不是。”


    “哦……那就好。”她大手一挥,“那就随你说呗,反正我觉得你应该猜不到。”


    “大小姐说的是戒指吗?”


    “你怎么这么快就猜到了?!”她震惊。


    “……直觉。”因为她一直低头看自己白嫩嫩的小爪子,是个人都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真的被你猜到了。”初梨撇嘴,“对啊,是戒指啊,哪有人结婚不戴戒指的,你怎么不送给我。”


    “没有忘记,在准备了。”他说,“你是做珠宝的,应该知道一枚戒指需要怎样的工艺,无法短时间内赶制。”


    “哦……”她嘀咕,“那也应该随便找个戴上吧。”


    “大小姐应该拥有最好的。”


    说罢,他俯身捞过她的腰际将人抱起来,她个头小的跟洋娃娃似的一只手就能抱起来,重力作用她不得不用手攀他的肩侧,脑袋着男人的胸膛。


    傅祈深抱着她走到三楼楼梯口,初梨的心情随之慢慢上扬,唇角一抿,“算你会哄人。”


    几件事情都被他迎刃而解。


    “那大小姐。”傅祈深单手拧开了主卧的门,抱着她进去后没有直接放下,转头去了浴室,“能奖励我吗。”


    她被他一直抱着到盥洗室依然没放下,将人抵着墙壁,捞过腰际的大手以作支撑,让她面对面,身上蓝色的小裙摆质地轻柔扫过男人冷白色的臂膀肌肤,比之更柔软的是和小腿间隔一层的白色丝袜。


    那本是用来遮掩痕迹的筒袜此时成了挑起他浓烈兴致的工具,如果再给一次选择的机会的话,当时的选择应该不是不穿,而是现在,白丝比一着不落更具魅惑。


    “刚才不是说奖励不是亲亲吗……”初梨脚不着地,很没安全感,只能攀着前方的人,“你在干嘛。”


    “先一起洗澡。”他指尖慢条斯理将她的筒袜卷下去。


    “先?后面还有什么?”


    “你说呢。”傅祈深在她耳际沉声吐着沉厚字音,“还有什么?”


    初梨双脚着地了,平衡感却很差,也有一种女人的预感,他抱她上楼,帮她卷下白丝,不是单纯地照顾她,是一种恶狼用餐前对小羊羔的安抚和洗礼。


    没有提前叮嘱保姆阿姨,浴池里没有蓄水,淋浴花洒打开,磨砂玻璃浮上薄薄的一层雾气,人影模糊朦胧,过于悬殊的体型差,以至于她要抬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女孩削瘦的肩膀几乎是他半条胳膊就衡量得过来的,腰际也堪堪拇指和中指展开的距离。


    她的畏惧感哆哆嗦嗦上来,小声:“……要不要换个奖励,我不想……呜呜呜……”


    她真的有点怕,尤其是现在,例如小时候打针吃药的前兆,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远远大于本身。


    “别紧张。”傅祈深淡声安抚。


    “不行,我……我还是……”


    她还是不适应。


    他没有顺从也没有坚持,先细致地帮她洗了澡,末了给她裹成粽子,抱去主卧。


    盥洗室的淋浴哗哗淋落,他折走关掉后,再回来看到床上的粽子比刚才还要严实,连个脑袋都没露出来。


    傅祈深灭了顶上最明亮的吊灯,走到一侧,“大小姐睡着了吗。”


    “……”她闭眼不作声,休想套路。


    “大小姐?”


    “……”


    还是不理睬。


    她想要不就这样装睡觉算了,啥事都没有。


    “大小姐睡了吗。”他在这时候格外耐心,“那晚安了。”


    “……”她睁开眼睛,“你不是说还有后面什么吗?”


    “嗯?大小姐不是想早点休息吗?”


    “不是啊,我刚才只是眯了会。”隔着微凉的夜色,她狐疑看他,“难不成是你想早点休息。”


    他在另一侧靠下,“怎么了?”


    “你怎么能早点休息呢,你面对一个美貌性感的老婆居然能无动于衷吗,你不应该……”初梨眼眸瞠瞪,起身的时候浴巾哗啦坠落,急得顾不上去掩盖。


    傅祈深拿起浴巾,却不是替她重新盖上,而是转手扔在地上,抬手摸了摸小白梨,循循善诱,“我应该什么?”


    “……我还是怀疑你是不是有点毛病。”


    她真诚地发出困惑,并且加以思考,“应该就是这样了,不然你怎么会平安无碍地想睡觉了……其实你不用自卑隐瞒,现在医疗水平发达,不是没有挽救的可能。”


    傅祈深也不急,任由她加以揣测,不动声色将人拖到底下,双膝跪在跟前,初生牛犊不怕虎,她继续絮絮叨叨地替他打算。


    并抱有极大的同情。


    她现在不是不能接受他有病这件事情,既然结婚了并且傅家诚意拿得够,她可以先等他治疗一段时间,初梨这样想着,“要不我明天陪你去医院看看吧……啊……”


    剩下的话被某个突如其来彻底打断,也惊觉了她的神经系统,叭叭个不停的嗓音停歇,取而代之的是倒吸一口气的低咛。


    巴掌大点脸蛋微微仰起,光线微弱可杏眸仍然清晰地看到了断绝她刚才胡乱猜测的交接处,彼此肤色相似,细看筋络清晰,比他手腕青筋更浅淡却更震慑,头次见到这样物什,以至于她思绪停滞十来秒钟。


    眼泪掉落的同时,她继续被他堵着,傅祈深骨节分明的长指攥抬起她的一只足踝,像欣赏精美的艺术品垂眸看她,“你刚才说陪我去医院看看什么?”


    刚才说的时候可是嚣张跋扈,并且展现她的温柔,但现在却可怜兮兮的无话可说,其实他进来得突然却没有完全没入,而她无法承接,眼角染红一片,这二十二年最大的苦头总算吃到了,酸苦程度不亚于几百杯冰美式,初梨哪有闲工夫回答他的问题,下意识推搡,“傅祈深……”


    “叫老公。”


    “混蛋。”


    让众星捧月的她低头服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也并非不可能,傅祈深看似温柔地带去她的泪,实则毫无怜香惜玉,再轻和的嗓音也不过是披着羊皮的假象。


    “叫老公,宝宝。”


    32.新婚


    没打过招呼, 傅祈深进来得猝不及防。


    初梨的脑子扔去了别处,被惊了一下后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牙齿咬唇呜咽, “你怎么来得那么突然, 混蛋。”


    没有提前和她说一声, 在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时刻, 他突然发狠过来,没有惊喜带给她的感觉更多的是惊吓, 仿佛往深渊下坠时又突然被人提起来,来回的每个时刻都始料未及。


    “大小姐。”傅祈深眉目藏着无法克制的情绪, 嗓音沉哑哄着:“又不是让你叫别的,叫声老公不行吗。”


    这不就是威逼利诱, 初梨浸润的眼角湿漉漉的, 支吾低哼就是不遂他的愿, 很小声反驳, “不喜欢你,才不叫。”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她向来是直白坦率的。


    当她的情绪变得模棱两可,黑白难辨, 也许才是真的情感。


    而不是像喜欢衣服的漂亮而喜欢一件衣服,不像是喜欢傅子越的恩情而喜欢一个人。


    隐约之中他似乎能听到那一句镜面意思是, 才不要喜欢你。


    夜凉风大, 蔷薇园花季繁华,幽香布满整片园区, 月上枝头, 淡蓝色光辉洒洒落落,三楼纱帘可见晃悠, 仿佛来了疾风骤雨,一棵摇摇欲坠的小梨树摔进柔软的泥土,枝丫上的两颗小梨子随风摇曳,过于纯净瓷白,散发着橙花沐浴香氛,傅祈深指腹捻一颗,低头尝一颗,沁香清甜。


    不叫老公的后果便是他极具耐心地堵着她,让她一动不动窝那儿,小胳膊小腿的毫无反制力,漂亮小脸急得泛红,鼻尖上冒着薄薄的汗意,哽咽嗓音越来越小,“傅祈深……”她叫名字的效果和老公差不了多少,总是不经意间勾起最原始的杏玉,可待人实在不温柔甚至鲁莽。


    不会哄女孩子自然就不太会照顾人。


    “好好好,不叫老公,那么大小姐可以。”他胳膊撑起将人揽来,倾斜的时候看见蚌壳合得他心脏骤停,呼吸一沉,垂眸时的神态依然恭恭敬敬如同臣服公主裙的骑士,“放松一点吗。”


    他被她堵在半路了,抬手扩了扩,效果甚微。


    进退两难。


    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应,只有小猫似的呜呜声,被欺凌惨了似的可怜巴巴,猫爪子更是肆无忌惮掐上肩侧,印出道道血痕,他不得不后退,其实也没上前多少,漆黑眼眸情绪复杂,薄唇抿着些许克制。


    她只吃了他一半,剩下的一半停留在夜色的空气中,不曾受过恩泽。


    “大小姐不是有强迫症吗?”他俯于耳侧,淡淡问,“怎么没有全吃掉。”


    “吃什么?”她抬了下眼睫。


    “你觉得呢?”他身上那股清冷感被此时浓郁奢靡的也中和掉,利落分明的五官隐隐藏匿难辨神色,惟独嗓音掺着点温和的笑意,“我上次说过,大小姐口太小,吃不了太多东西。”


    上次她没听懂,所以再强调一遍,她小的没法一下子吞食只能慢慢塞,真就随了家里的布偶猫,哪哪都娇贵。


    后知后觉的初梨睁着朦胧的剪水眸,哀幽幽瞥着人,“你又欺负人。”


    “……又怎么了?”


    “骗子,你就是个骗子……明明结婚之前不是这样子的,骗婚的混蛋。”她控诉,“衣冠禽兽的骗子。”


    还以为真的像外界所传闻的那样,各方面冷淡清心自持,可表面和私下完全是两种人,不论年龄或者资历她都是被耍得团团转的一个。


    “骗你什么了,大小姐。”傅祈深眼睑弧度上扬,“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什么好人,何况现在不是欺负你,我只是向你证明。”


    顿了顿,他说:“还有,大小姐是不是忘了。”好整以暇地继续实际证明刚才她的言论有多离谱,试图将剩下的二分之一推过去,嗓音接着黯哑:“是大小姐先质疑我的。”


    是她先说他有病吧,而且不是一次两次,前面三番两次挑衅,这次更是灵魂拷问加以石锤,他再不证明的话,也许明天的姐妹群里都会流传着初家大小姐的新婚老公要去医院看病,顺带坐实众人对他这些年不近女色的揣测。


    “……可我没有别的意思。”初梨试着推开,可稳如泰山压得喘不上气来,她低噎,“我是为你好嘛。”


    她诚意多足啊,哪怕对自己揣测百分之七八十笃定也没有嫌弃而是想陪他去医院。


    这样的贤妻去哪里找呢。


    挑灯笼都不好找,他怎么可能欺负她。


    “那现在呢,好不好?”他嗓音低沉,靠前发问。


    “……你好,我不好。”


    “你怎么不好了。”


    “难受。”


    “真的吗。”


    “嗯……”


    “可是大小姐。”他困着人,月色的衬托下眼眸呈现着琥珀色的底蕴,漫不经心地凝视,语气恭敬却并没有全然固顺着她,“你已经高了两回了,我不知道你说的难受是在哪,还是说,嫌少?”最后两个字说完后,他等待观察她漂亮脸庞掠过怎样的情绪。


    好呆萌,跟个小傻子似的,晕乎乎的,低声幽怨,“你讨厌死了……”


    吴侬软语的每个字音裹一层棉花糖似的,绵乎乎的似嗔非嗔,骂起人来也婉转悦耳,傅祈深垂眸一看翕张的门口,低笑了声:“大小姐嘴上说着不喜欢,可还有嘴很诚实,我该相信谁呢?”


    初梨本就一片空白,懵懵懂懂,更不知他是如何了解自己的状态,甚至于她自己都一知半解的,她思忖的片刻,又被他拉了下去。


    仿若一场梦境,席卷的风意更狂更大,雨水淅淅沥沥地散落,房间里崭新的被褥无法避免遭了殃。她就如南方城市的回南天,擦一遍又滴落,源源不断。到次日凌晨,恢复些许平静。


    这大概是二十八年来,傅祈深第一次在时钟指向七点时醒来。


    外头已大亮,金色日光熠熠生辉,复古暗色的地毯被照出柔光,适应黑暗长夜的眼睛,鲜少敢于直白正视象征着希望的东升。


    初梨的生物钟同样被改变,日上三竿不到十点不下去吃饭的习惯突然更迭,睁眼的时候不到八点,明明还很困,可肚子饿得不行。


    饿死了,体力消耗太多,胃早早发出抗议,也很口渴,没法继续赖床。


    她翻了个身,酸涩的痛觉袭遍各个神经角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腰酸背痛的让她差点回想起自己十五岁之前由于练舞而疲乏的身子,现在她早就不跳舞了,日子逍遥悠闲,引发不良反应的可能只有一个。


    傅祈深。


    初梨低扫了眼胸口,忍不住恼火,狗吧,还是不要脸品种的老狼狗,没吃过东西一样将人啃了个遍,并且毫无心慈手软留下标记。


    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挪到盥洗室洗漱,本以为睡眠不足会留下沉重的黑眼圈,对着镜子审视许久惊奇发现没那么严重,眼睛下面稍微有一点青,皮肤状态比她想的要好,隐约记得自己被抱到浴室后很被动,卸妆的步骤比平常减少很多,也没有那么多护肤流程,不知为何脸蛋这般红润。


    她拍着脸蛋让自己清醒一些,忍着不适洗了个澡刷了牙,磨磨唧唧花费半个小时,拧门出去时迎面险些撞上了人。


    傅祈深身高一米九上走,常年锻炼健身的缘故,高大挺拔,肩宽腿长,被骨骼和肌肉轮廓撑起极具张力的线条,领口松了两枚扣子,显露一小片喉结和锁骨阴影。


    他看她时要低头,额发自然垂落,漆黑狭长的双眸锁向她错愕的小脸,明明是清晨,昨晚的压迫感尚在,逼得她连退两步。


    对视两秒。


    初梨总感觉自己再多站一会儿又被剥个干净,吞了吞口水,“干嘛……”


    “怎么起这么早。”


    “早吗,现在几点了。”她明知故问,“不到九点吧,太阳都出来了。”


    他忽然抬了下手。


    初梨还想后退,这次没退成,傅祈深大掌握着她的腰际将人摁在原地,眉宇间闪过丝丝的沉着,在她胆战心惊的眼神下,他指腹替她擦拭唇际的牙膏沫子。


    樱花薄荷味的牙膏,红唇被沾染着淡淡香气。


    她从里到外从穿的衣服包括日常用品都是白白粉粉香香甜甜,第一天没如愿以偿拆吃干净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


    “怎么刷个牙都这么马虎。”他淡淡问。


    牙膏沫被慢慢捻没了,初梨自己抬手擦了擦,感觉到不适应,脱口而出,“胳膊酸。”


    他眉眼敛起,垂眸看她,“哦。”


    过了会又问:“我的原因吗?”


    “……”她哪知道,反正一觉醒来就这样了,“不知道,可能是我不小心枕麻了吧。”


    “你昨晚枕的不是我的胳膊吗?”


    “……”每次都要拆她的台,初梨腮帮子气鼓鼓,“那你明知故问,就是因为你,非要让我趴那么久,胳膊能不酸吗,还有……”


    说到一半突然卡壳,后面的词汇出不来,一双水光杏眸恼火中掺杂幽怨,瞪他好几眼。


    傅祈深:“还有什么?”


    “没有了!”


    她吸了吸鼻子。


    说不上来的感觉,非要细致盘算的话更多的应该是不适应,她不是没看别人在小红薯上分享的经历,各种各样的都有,轮到自己上场,力不从心,哪哪都不适应,撑的慌,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还是她,或者两个都有,总之带来的后遗症是她生物钟反常以及全身酸涩。


    “早餐准备好了吗,我要去吃饭了。”初梨说着从身侧走过,可能迈的步伐有点大,一不小心差点在地面上踩滑,两条腿僵硬站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小表情更幽怨了。


    “是不是伤着了?”傅祈深很自然地从背后抱起她,“我看看。”


    本来她只是轻度不适应,闻言如同炸毛的猫似的,上下左右扑腾,“不行,放开我,不给,你干嘛,混蛋……”


    连续五连击无法阻挡他的步伐,任由她抓挠也没有停下来,将人放置在沙发上后,他单膝半跪下,还没碰到她立马跳了起来,“我没事,真的。”


    “半分钟不用,很快。”


    “可是我好饿,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早起来,我快要饿昏了。”她可怜兮兮的,“哪有人这样把老婆娶进门饿肚子的,我好可怜啊,爹不疼妈不爱的……”


    傅祈深没有动,“大小姐,我又不是吃了你。”


    “这和吃有什么区别吗,你弄了那么久了,你还要看。”


    她生物钟紊乱,可时间是记得很清楚的,从聚会之后的时间算起到凌晨,要弄很久很久,所以她胳膊抬不起牙刷,酸酸麻麻的,也不止胳膊。


    傅祈深遵循她的意见,但没附和,淡淡反驳,“也没有很久,而且大小姐只夹了二分之一。”


    “……”她都不想理他,那都不算很久的话怎样久,她还要不要休息了,也不知他这一天天到晚的哪来那么多力,高强度工作之余还有那么多劲使,出差一天居然还能充沛到榨她。初梨默默在心里暗骂一番,表面上没有说出来,不过小眼神一下就能猜到。


    傅祈深看她从沙发上爬起来,看她走起路来不太稳当,扶了一把,“你能走吗。”


    “我又不是个残废。”


    话刚说完。


    脚下不知踩到什么,失去平衡感的初梨猝不及防地跌了下去。


    所幸侧前方是沙发,后方也有人帮扶,她没真的磕碰到,抬手扶住沙发靠背。


    好酸,哪哪酸。


    眼睛也酸,她还是觉得他肯定欺负她了,这下摔着了,没闹着起身要走,越想越窝火。


    “能不能走?”傅祈深伸手,“我看看是不是肿了,可能要上药。”


    “不给。”


    “乖,上完后去吃饭,很快的。”


    “不要。”她干脆抱了个枕头做防御,闷声闷气,“我不喜欢吃药。”


    “不是吃的。”他低声哄着,“涂抹的药膏。”


    “不是吃的吗。”


    “嗯。”


    “药不是吃的话。”她正要点头答应,又忽然想到什么,“那抹哪儿?”


    33.新婚


    早在知道她小口的时候他就提前备好了药膏, 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正是派上用途的时候。


    药膏和昨晚用的小包装放在了一块儿,傅祈深去拿的时候, 背后的初梨被提醒到了。


    他说的药既然不是吃的, 那能抹的地方不就只有一个, 总不可能是往她脸上涂的。


    她敏锐的嗅觉察觉到之后, 没有大声喧哗,足尖小心翼翼踩在地板上, 开溜的号角没打响,胳膊被他的大手不轻不重攥住, “别跑了,很快的。”


    “……我没跑。”


    “那你下去做什么。”


    “太累了, 伸个懒腰。”她只得乖乖回去坐着, 小眼神里充满不服气和幽幽怨怨。


    傅祈深看过说明书, 因为她不知道所以重新念了一遍, 初梨的心思全然不在药膏上,漫不经心应了句后,手递过去,“那给我涂吧。”


    他没有动。


    “怎么了?”她心头一颤, “给我啊。”


    “你看得到吗?”


    一种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初梨尽量平复小脸的红润, 细密的眼睫无助地眨了两下, “别告诉我,你要帮我上药。”


    “嗯。”他没否认, “大小姐可能做不来这种事情。”


    “不行, 我自己能行。”


    “是吗。”


    “给我。”初梨信誓旦旦,看他不动, 直接把药膏抢在手里。


    不过是一种消肿的药膏,她就当自己摔了一跤,哪里疼涂哪里,有什么难的,虽然在家里连头发都是阿姨帮忙洗的,但不代表她自己不会,矫情归矫情,她自个儿不照样在国外念了一圈书回来。


    初梨随便翻了两眼说明书,最好用棉签涂抹,如果没有棉签的话需要洗干净手,她又起来从他手里拿过一盒棉签,“好了,你可以走了。”


    一切她都可以自己完成。


    傅祈深没有动,大部分时候他出现在她眼前都是衣冠楚楚的模样,衬衫西裤一丝不苟,身形挺括,仿佛天生机器一般板正无趣,因此她觉得他骗婚,因为床上床下两种人,极大的反差感难免让人觉得上当受骗。


    “你怎么还不走。”初梨虎视眈眈,“你昨晚弄进去那么久,现在我上个药你还不放过?”


    “……大小姐。”他眉目一凛,“你别把我说的那样禽兽。”


    “那你是好人吗。”她不以为意,“好人家,转过去,我要上药了。”


    “……”


    用她的话说查都查了那么久还在乎这点被看上药的时间,不过床下他没有话语权,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太阳打西边出他也得跟着附和,这种事也顺从地背过身。


    身后窸窸窣窣不知道捣鼓了什么。


    上这种药,初梨显然是个一窍不通的新手,这不是创口贴那么简单贴一下就完事了,如果只涂抹在表面的话似乎也没有多大的作用。


    傅祈深听到三个棉签扔在垃圾篓里的声音。


    她失败了三次,耐心越来越少,秀眉轻拧,什么东西啊。


    “大小姐。”傅祈深淡淡提醒,“棉签蘸着药膏要伸到里面均匀才有药效。”


    “……还要弄均匀?”


    “如果你觉得麻烦的话可以叫我。”


    第五个棉签扔掉后,初梨终于没了耐心,“那你帮个忙?”


    傅祈深转过身,早有预料,“好。”


    他没有直接过去,去盥洗室一趟才过来帮忙,初梨看他没有去拿棉签,隐约猜到什么,“你不用棉签吗,不会是用手?”


    他微热的指腹沾了一些药膏,俊颜沉着冷静,“我没有别的意思,单纯给大小姐上药而已。”


    顿了顿,分开她的脚,攥着一只足踝,垂眸扫了眼窄小的梨心,药膏分布很散,“大小姐刚才都涂到外面了。”


    “……你快点别墨迹了。”


    “要多快?”


    他话音刚落,初梨就被上药的力道惊觉了,双脚想收拢却被他攥死,漂亮精致的小脸呈现出哭相,“也不用这么快,你这哪是帮忙上药……”


    “我不知道大小姐这么容易就。”傅祈深垂眸,轻哂,“看来就算是手你也很喜欢。”


    “……”


    十分钟后,傅祈深抱她下楼吃饭。


    华庭壹号的厨子暂时被挖过来,给做的粤式早餐,白玉鱼子蚬子汤,石斛螺头炖海参,还有三个凉拌前菜配上甜点阿姨早起烤的蓝莓千层。


    初梨一改往常吃饭多话的习惯,厨子给他们介绍菜品时低头不吭,把水果碎捣碎在酸奶碗里,没一会儿精致的白釉涂抹成乱七八糟的色彩,她用银勺小口抿着,看起来幽怨而自闭,她真的想不到早上他帮她涂个药的功夫,自己就被弄高了。


    最后他一手浸着汁液的药膏,更有些许弄到了衣衫袖口,她满是不可思议,傅祈深倒淡然如斯,安定了她之后去洗手更衣。


    说不上来是她太敏锐或者他故意而为之,初梨拿不出证据证明,只得悻悻脸红,一天的开始从一个不太美好的早晨开始。


    两周过去,初梨不曾接到家里人的电话。


    连一句慰问都没有。


    她不得不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抛弃她。


    连远在国外的哥哥都不曾和她有过交流,家族群渐渐冷清,单论生活的话,初梨和之前在家里没有差别,蔷薇园设施正在完善,室内游泳池已经竣工,还有她的衣帽间也在扩大。


    初梨有选择困难症,强迫症,还有物品收集癖,她喜欢看着自己的衣柜慢慢被填补各式各样漂亮的小裙子。


    缺少家里人的欢声笑语,她兴致缺乏一半,坐在Dazzling Li办公椅上,仰头翻看家族群里零零碎碎的消息。


    她不在,他们基本没什么可聊的,黎兰桐偶尔冒个泡。


    “难不成真的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初梨手里拿着一只马克笔,在一本杂志上涂来涂去。


    一般现在是她emo的时刻,周助见怪不惊,估计新送来的资料大小姐不会多看两眼。


    周助秉持着敬业精神,无视大小姐emo的幻想,“昨天蒂尔的秘书和我们做过交流,希望预约到大小姐宝贵的时间。”


    “怎么,有什么事吗?”


    “应该是谈合作。”


    “蒂尔?合作?”初梨眯眸,她对这个品牌不感冒,但看塑料姐妹圈子里,开始风靡起蒂尔的饰品,本以为Dazzling Li的竞品,想不到有合作的打算。


    周助细致讲解:“蒂尔表示他们那边在加拿大发现一处发展前进庞大十分可观的露天钻石矿,想联合我们共同合作购入,共利共赢。”


    别的初梨听不懂,周助笼统的总结便是,询问她是否有投资钻石矿的打算。


    “投资?我又没钱。”初梨摆手,“找我没用。”


    周助也只是个传话筒,“他们那边的意思是想详谈。”


    “不谈,没钱。”初梨笔尖抵着眉心,“哦,我还有一点零花钱,一亿零八百万。”


    这可是实打实的现金流,不是不动产和股票。


    周助看她,“这些钱是大小姐你自己赚的?”


    “那不然呢,还能是偷的吗。”她低哼,“有给钱的老公也是赚钱的本事。”只要能赚钱,就不分高低贵贱了,她没那么清高,钱攥在手心里最有安全感。


    “那这些钱……”周助一顿,“大小姐有什么打算吗?”


    “你知道的,他们不给我钱是怕我乱花,我现在应该用实际行动向他们证明,我不会乱花钱。”初梨振振有词。


    她难得这么懂事,周助都感到欣慰了。


    初梨笔继续漫不经心在杂志上写写画画,“我觉得赚钱不容易,咱们应该把钱花在刀刃上。”


    “那大小姐是想做投资吗?”


    “nonono。”她很有自知之明,“投资风险太大,不如买珠宝。”


    “……”周助,“您刚才不是说要把钱花在刀刃上吗?”


    “这就是刀刃。”初梨指着杂志上某款即将上拍卖会上的菱形粉钻。


    “……”


    预算一个亿,其中一部分她是打算用来买珠宝的,珠宝于她来说才是最稳妥最保值的投资途径,且在兴趣范围内。


    傅祈深不给她送钻戒,她就自己买好了,她反正不内耗自己,整天纠结老公爱不爱她什么的,在她看来有钱花就行了。


    那款粉钻将于一周后的香港拍卖会上进行,这种场合当然少不了爱凑热闹的她。


    但她不会抵达拍卖会现场,像这些高级别的拍卖会场,鲜少能见到真正的大佬现身,大部分都是由助理代替出席,她也不例外,没有闲工夫特意跑一趟。


    “老样子,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初梨笑眯眯看向周助。


    周助无法拒绝,早知道应该尽快给她招个新助理算了,可惜能伺候大小姐的人少之又少。


    初梨早就看上对那款粉钻也做过估价和调查,虽然不说是十拿九稳,但她争取一下不是不可以。


    然而到拍卖这天。


    周助给她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大小姐,阿盖尔粉钻被人拍走了。”


    “什么情况?”初梨惊呼,“谁买走的?你怎么出价的,怎么都没和我说一声。”


    竞价的时候应该和她打电话确认是否加价,结果倒好,一点消息没有就让粉钻落入别人的口袋里。


    “是以最高价购入。”周助解释,“已经远远超出您的预算了。”


    “超出预算了啊……那没事了。”


    初梨有点噎住,平生以来头一次在花钱上感到这样挫败,连竞争的机会都没有。


    她还想着要是超出预算的话自己要不要找哥哥帮个忙,现在省略她斟酌开口的机会。


    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竟然一声不吭,如此低调,直接竞了最高价。


    她怎么没听说珠宝圈子有大佬介入竞价。


    初梨幽怨一天。


    傅祈深约她出去吃饭时,她的腮帮子仍然鼓得像只河豚。


    他没有用司机,自己开车,瞥了眼副驾的人,“今天心情不好?”


    “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写脸上了吗?”


    初梨撇嘴,脑袋歪在车窗上,嘀咕,“你体会过穷的滋味吗。”


    傅祈深:“……怎么了?”


    “我上个月就看上一款粉钻拍卖,让助理帮我去拍,结果倒好,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的家伙给抢走了。”她愈发沮丧,“还是以最高价买的,我连竞价的机会都没有,可恶。”


    傅祈深静默。


    “别让我知道这个缺德鬼是谁,不然我就。”初梨深呼吸一口气,想起对方肯定家财万贯,是她惹不起的人,又咽下一口气,“我就偷偷摸摸骂他。”


    “为什么要偷偷摸摸骂。”


    “肯定要偷着点啊,不然要是被幕后买家知道了,转头报复我怎么办,我可不想给爸爸外公树敌。”初梨继续歪头,“虽然他们不要我了,但我可是很孝顺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傅祈深一顿,“你偷摸着骂他,他也可能会知道。”


    “不可能。”她倏地坐起来,“他有顺风耳吗,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听到吧。”


    “不是神仙。”


    红灯停,傅祈深嗓音也停顿,间隙他长指带过一个黑丝绒小盒子,“是你老公。”


    单指掰开了小盒子,里面一枚菱形粉色裸钻,闪闪发光。


    34.新婚


    他动作随常得像给她展览一束鲜花, 没有任何前提铺垫,过亿的小物件随意摆上来。毕竟送礼物要投其所好,大小姐的惊喜阈值非常高, 太平常的小东西入不了眼。


    初梨惊讶地捂嘴, 只在平面上见过的钻石此时此刻在眼前熠熠生辉, 反复打量一番, “不是……这个东西不是被人买走了吗,难道说。”


    买它的人就是傅祈深。


    “嗯。”傅祈深淡淡回应, “你刚才说的缺德鬼就是我。”


    “……”她迅速回过神来,否认, “没有啊,我什么时候说过缺德鬼了。”


    “我听见了。”


    “你没有。”


    “……”


    傅祈深:“那你刚才说的什么?”


    初梨装聋作哑, 一边接过小盒子一边笑嘻嘻, “我说的明明是亲亲老公, 你听错了。”


    变脸速度如此之快, 哪会好意思和她多计较什么。


    何况难得从她嘴里蹦跶出亲亲老公几个字眼,傅祈深唇际弧度抿着,“是吗。”


    “是啊是啊。”


    初梨点头如小鸡啄米,如获珍宝捣鼓小盒子里面的钻石, Fancy Vivid色泽,FL净度, 切割技术也是顶级之最, 且是一颗没有经过任何装饰雕刻的裸钻,她是它的第一也是唯一使用的主人。


    她不敢想这枚钻石佩戴在自己无名指上的样子, 得用什么样漂亮的裙子来搭配, 可惜做成戒指的话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无法直接佩戴在手里。


    她拿起粉钻放在无名指上比划, “话说怎么这么巧合,你居然也去拍卖会买钻石。”


    相中的还是她想要的同款。


    “这颗钻石是和婚戒配套的。”傅祈深说,“我本来想做成饰品之后再一起送给你。”


    可她不仅心急,小嘴也急匆匆地骂起背后的缺德鬼来,她不知道和她竞价的人是他,心爱之物被抢,自然想要吐槽一番。


    “婚戒也是这种的吗?”初梨更心花怒放,“做好了吗,在哪。”


    “今天应该送去蔷薇园了。”


    那不就意味着她今天就能戴上戒指吗。


    车停下,初梨小心翼翼将粉钻收好,喜形于色,“看不出来啊,你还蛮会送惊喜的。”


    傅祈深:“喜欢吗?”


    “当然喜欢了。”


    “喜欢戒指还是……”他停顿。


    “都喜欢,你也喜欢。”她毫不吝啬夸赞和表白,倾身过去,送了个飞吻,“谢谢亲亲老公。”


    “……”他本来问的是喜欢戒指或者裸钻。


    吃完饭后,初梨想要早点回家,傅祈深没有随她一道回去,她知道结婚后他忙得很,应该是新官上任的缘故,也可能是处理和初家的合作,总之忙得只有晚上才能见到人。


    白天一大早六七点他就走了,和她生物钟严重不符合。


    回到蔷薇园,初梨迫不及待拆了包裹,即便有了粉钻,对戒指的期待性依然拉得很高,她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越多越好,来者不拒。


    如傅祈深所说,果真是一枚粉钻钻戒。


    还是对戒。


    女款是水滴切割工艺,男款就马虎多了,用的是细小的碎钻,更像是女戒的陪衬。


    初梨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拍了张照片发给傅祈深。


    他没有秒回,许久才回了句:【不等我回去帮你戴吗?】


    初梨:【老夫老妻不用讲究这么多。】


    【……】


    这才结婚多久。


    明明没多久,可结婚之后带来的平静和安和确实让时间变得很快。


    傅祈深搁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隔一会儿响一下。


    初梨正在那头给手拍照。


    就算只拍手也得讲究无死角和各种滤镜。


    她同时给他发来两张一模一样的照片。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让他玩什么找茬游戏。


    初梨:【哪个滤镜显白?】


    傅祈深盯着一会儿。


    原相机的就很显白了,她的手常年在保养,这辈子没进过厨房也没做过重活,干净白皙得不染意思尘埃。


    傅祈深还没回答,她又发来两张,【这两张是不是更好看一点?】


    无非就是不同角度的晒戒指,区别很小。


    傅祈深:【都好看。】


    初梨:【太敷衍了吧。】


    傅祈深:【这是事实,我总不能说谎。】


    她心满意足,要的就是他说都好看。


    自己挑选一张,发了条朋友圈,顺便在INS也晒了一圈。


    朋友圈收集一大波塑料姐妹的点赞,其中还有苏沅落的。


    她紧跟其后也发了条动态,一样的没有配文字,只有一张图片,晒了一张向日葵花照片。


    苏沅落的朋友圈大多数是打高尔夫,品茶弹琴等高雅兴致,这样的图片显得格格不入,莫名其妙。


    初梨没心思花她身上,楼上室内泳池完善,刚好试一下她新买的泳衣。


    泳衣也是裙装,不过比较短,尤其是上衣,小的快兜不住她。


    池子不大不小,不到一百平,半露天似的,单向玻璃隔绝,游泳消耗体力,适合饭后消食和减肥。


    初梨游了两圈,趴在岸边对镜欣赏自己的身材,她的比例从小到大都是极好的,只是个头稍微矮了些,要是再高一丢丢就好了,不跳舞之后,个子也跟着减缓了,在傅祈深面前跟只小动物一样,一点气势没有。


    怪就怪他长得太高了,人长得高就算了,清瘦而精壮,而且并不像旁人说的那样个子高的话有些东西就小,她之前瞄过,那何止是不小。


    开门声打断初梨的胡思乱想。


    初梨关照过管家阿姨不用进来,那这时候过来的只有这个家的男主人了。


    初梨没回头,从镜中看着熟悉的面孔,“你现在才回来啊。”


    傅祈深尾音微扬,“大小姐在等我吗?”


    “没有啊,我随便问问而已。”她才没有刻意等他。


    本来打算出池子的,看他径直走来,位置矮了一整个人身高的初梨感受到一阵压迫感,抬起脑袋,“干嘛?”


    傅祈深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稍稍蹲下来时,肩线的轮廓感愈显鲜明,衣袖褶出细微的痕迹,他随意抬手撩起她的碎发,“没什么,看一下你的戒指。”


    她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到的哪是戒指,分明是白盈盈的36D,狗男人转移话题有一手的。


    她捂着沟渠,把手和戒指递过去,眨眼:“那,戒指好看不。”


    只给他看戒指,别的不行。


    傅祈深:“嗯,很白。”


    初梨:“……”可恶,明明是粉戒指,他到底是说哪里白。


    她干脆背过身去,不给他看太多。


    削瘦的肩线和蝴蝶骨依然很养眼,怎么看他都是不亏的。


    “大小姐。”傅祈深问,“明天有空陪我回一趟北城吗?”


    “去北城?”她又转过来,“去你家吗?”


    “嗯,爷爷奶奶还没有看过你。”


    两个老人家一个事务繁忙一个身体欠佳不宜奔波,上次提亲时都没有露面,初梨很久没有看到傅家二老了。


    “明天倒是有空,但是太突然了。”她撇嘴,“我什么礼品都没准备。”新媳妇好歹应该备一些给二老的见面礼吧。


    “见面礼我都替你备下。”他一顿,“何况大小姐已经送他们一个漂亮的孙媳妇了,这就够了。”


    “……”


    她唇角上扬,心花怒放,一点不谦虚,“也是。”


    他指尖撩了撩池中的水,“不早了,大小姐什么时候上来?”


    “再游一圈吧。”


    “看来大小姐很喜欢游泳。”


    “还行吧。”初梨仰头,刚刚被夸过,得意忘形,“别看我每天游手好闲,我以前可是拿过不少技能奖的,美术音乐什么的都有涉足,也拿过市里的游泳奖杯。”


    “那我老婆很厉害。”


    “那当然了。”她更得意,“怎么,你不会游泳吗?”


    他薄唇抿了抿,“还行,应该没有你厉害。”


    “那下水的话是不是要套给游泳圈?”她脑子里浮现出他浮着游泳圈的情景,莫名喜感。


    他懒洋洋吐出几个字:“不至于。”


    “那你下水看看?”


    “现在?”傅祈深没有动,“下次吧。”他什么都没准备,回来的又这样晚。


    “来嘛来嘛。”初梨等着戳穿他的谎言,刚好旁边有游泳圈,她巴不得看他用上。


    她抬手抓他的胳膊,平常的话自然是没他劲大的,傅祈深半推半就,倒还真的被她带下水了,衬衫西裤没有褪下去,一瞬间全浸在池子里。


    会不会游泳,一眼便能看出来,初梨都往游泳圈方向扑腾了,结果发现傅祈深人栽入水中没一会儿,便浮了起来,白色衬衫紧贴着精壮的胸膛,勾勒出条状清晰的肌肉曲线。


    斯文的俊脸此时此刻低落着洁净的水滴,“大小姐。”


    初梨手里拿着一个游泳圈,“咦,你会游泳啊……”


    “浅水区,你想淹死我也很难。”


    “……”


    那就没意思了。


    初梨把游泳圈套在自己头上,随意地扑腾了下,“那你到底会不会游泳。”


    “你觉得呢。”


    “你不会。”


    傅祈深:“那要打赌吗?”


    “赌什么?”初梨心虚,“……算了,不赌了。”每次都是她输,她怂了。


    她抓住岸边的扶手,想上去时,池中多了只手按住她的腰际,将人轻轻拉了回来。


    身后是他低沉嗓音:“大小姐把我拉下水就想跑吗?”


    “……我就是想试探下你嘛,没有恶意的。”


    “我有。”


    “……”


    初梨的心咯噔了下,人在游泳圈里,不方便行动,更别说逃离,他也没有把她转过来,她的白皙蝴蝶骨贴着沉实的胸膛,冰冷的池温抵不过肌肤的温热。


    “你不会是想在这里。”初梨有点慌,“不是,我刚才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游泳……”


    那可就讽刺人了,他留美的时候飙车冲浪滑雪登山什么没做过,游泳不过是最不值得提的一环。


    她拿她那市区青年游泳奖项和专业人士比,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会。”傅祈深终于给出一个回答,“而且,我想在你这里游泳。”


    “哪儿?”


    他点了个位置,“进去游,可以吗?”


    游过各式各样的海洋和湖川,都不及她这里的水清澈甘甜。


    神情专注而认真,漆黑的碎发看上去略显凌乱,眉眼看似温和实则进攻性极强,正在一步步证实初梨的预感。


    精心挑选的小上衣从中间拉了个槽。


    像是游泳之前补充能量的一餐,他唇齿浅尝了下,淡淡问:“大小姐怎么不说话了,不是你邀请我进来游泳的吗?”


    说过,但不是这样说的。


    她怎么可能邀请他进去游泳,她说的是外面的池子不是她里面的。


    初梨抓着扶梯,小表情快要哭了,“我没有。”


    35.新婚


    蔷薇园的宅子各有各的特色。


    从英伦皇室, 乔治市,里维埃拉式,佛罗伦萨式等建筑风格不等, 里头的具体布局大差不差。


    不论端庄优雅或者浪漫古典, 都有着花园泳池星空楼顶观望台, 而这些设计基本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出自蔷薇园。


    初梨刚到这边泳池时还纳闷一些板块有类似温泉的鹅卵石设计。


    这其实并不方便打扫, 集中在上岸区和浅水区她还以为是为了更方便上来。


    现在想来这里的布局别有一番用途。


    当她被他抱到岸边的槽口靠着,和他正面前相对时, 验证了这个猜测,这块区域似乎专门是为了……泳池娱乐。


    鹅卵石方便站立, 槽口方便靠坐,浅水区只有一米多点, 他掰过那双足腕如同藤蔓似的攀上劲瘦的腰际, 从情从景恰到好处。


    想起之前自己每次都撑得慌, 再在这冰凉的池中, 不安和不适应集聚心头,初梨小声争讨,“你明知道我什么意思,你还这样, 你就是故意欺负我的。”


    她拉他下来可真的没别的意思。


    “我怎么舍得欺负大小姐。”傅祈深衬衫西裤早不似白日那般纯净,早已弃之于岸边, 日光灯下, 冷白色肌肤衬托出清冷禁欲感,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也不起情绪, 清心寡淡, 越是这样的陪衬,池中的巨蟒越显得格格不入, 夏日池水冰凉,寻觅合适的巢穴,一点点汲取温暖。


    他眼神是清澈的,且深邃的墨黑,最容易收敛情绪,哪怕被说中了为非作歹,也了然散漫地回应她的话:“不是大小姐先拉人下来,又想笑我不会游泳在先吗。”


    有人作恶在先,怎么反倒是他欺负了。


    “我,我就开个玩笑嘛,怕你淹死,我都给你拿泳圈了。”她嘀咕,“而且浅水区的水也淹不死人。”


    “那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感受?”


    “……没有。”她似乎意识到错了,“那是我做错了,我要向你道歉吗?”


    他没有说话。


    “我向你道歉的话,你能出去吗?”她低咛,可怜兮兮的,“塞的有点多了。”说完煞有介事比划了下,很有诚意地商量。


    “不能。”


    “……”


    所以还是他在欺负人。


    虽然她刚才确实有点过分了,想要吹嘘显摆自己。


    如果人能长尾巴的话那她刚才能嘚瑟成螺旋桨飞上天了。


    初梨当然有她嘚瑟的道理,平时脑子似乎不太灵光总受人琢磨,但她自小到大不论念书或者技能爱好在同龄人遥遥领先,她有时候在一些事情上的愚钝不过是家里人对她过于保护。


    因此她无需考虑那么多。


    她不需要像丽丽那样设计怎样一个大盘去勾傅子越,不需要装可怜白莲花去争取社会资源,遭到傅子越背叛她最在意的是他给她带来名声的影响。


    为什么傅子越不喜欢她,她能坚持那么多年依然和他订婚,一是因为小时候知根知底的情分,两家联姻结合怎么样她都不亏,二是,她其实不是很需要他的爱,身边的人给予她的爱太多,追求者排队能排到法国去,她自然不会太把男人的爱当回事。


    之前傅子越和她对峙时她曾说过傅祈深一定会喜欢上她的,说的那般信誓旦旦,心底多少是没底的,除了做傅祈深好像没有表达过爱她的一面,当然喜欢上她的话,分开理解的话也不是不行。


    她绝不想承认自己在他面前嘚瑟自己会游泳是孔雀开屏的表现。


    只有公孔雀才会开屏,而母的不需要,只需要看公的互相掐架收获最身强力壮的就行了。


    绝对不是。


    初梨这样想着,还是有一点点心虚,如果真的是的话,那她未免太掉格了,她为什么想要傅祈深高看她爱慕她,还不是因为她先抱有好感的。


    念头一出,初梨眼睛一闭,抱着前方的男人,低头咔嗤咬上他的肩膀。


    傅祈深:“……”


    他以为她坐那边不太舒服,岸边的砖块太冷了,他抱她下来,像刚才那样让她抓着扶梯,一通捣鼓之后初梨懵懵然,声音细弱如蚊,“你干嘛……”


    背对着好奇怪。


    “我不就咬你一下。”她哭卿卿,“你就让我背对着你,你真是拔掉无情!不对你还没拔呢你就无情。”


    不想看她的脸但还要进来双标真是被他玩六了。


    她说不上来自己刚才干嘛跟狗一样,可能是可爱侵略症犯了?


    傅祈深淡淡回答:“我以为你坐岸边不舒服。”


    “没有啊挺好的。”说完后,她意识到什么,“啊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用解释,我知道。”他脸上和下面情绪好似分成了两个人,一冷一热,“大小姐似乎更喜欢正面。”


    “没有。”初梨正想反驳,转念发现差点又上这狗男人的当。


    套她的话简直比吃饭还要简单,她怎么回答都不行。


    她攀在扶梯口,两只脚和半身没了池水,柔光砖反照的灯光异常惹眼,仿佛在光天化日下的室外泳池,她轻声呢喃:“哪个天才设计出来的泳池结构?”


    凹面设计都是根据办公椅的舒适度做的。


    “蔷薇园的老板。”傅祈深说,“这种设计应该是他们夫妻的情趣。”


    “是老板设计?”初梨努力回想着,上次想起来那老板是谁来着,这会儿又忘记了,眼看着模糊的五官快要浮现,她人忽然被拉下池子,和傅祈深没有分开,且是被他带着跌入下方的鹅卵石。


    她没拿稳扶梯,失去重力被捅的那一下,差点哭出声来,忍不住抬手挠他,“你怎么突然拉我下去。”


    她想起来,可在池子里使不上劲,再加上傅祈深从背后箍住她的手,她几乎是坐了上去。


    “宝宝吃了多少?”傅祈深指尖量了下,“三分之二了,比之前进步很多。”


    “你……”


    “看来只有你在上才有三分之二。”他没有扶她起来,“慢慢适应,也许以后全部都吃掉。”


    较之从前,三分之二对她来说并不适应,努力适应可表情更多的是抗拒,语气更埋怨,“都怪你,我刚才差点就想起来蔷薇园的老板是谁了,又给你搞忘了。”


    “这时候你想其他男人。”他声音很低很沉,尾音倒是上扬,“我已经很怜香惜玉了。”


    “你怜香惜玉个锤子,我怎么没看出来。”


    “那宝宝低头,给你看看。”


    “……不是。”初梨又在池子里扑腾两下,好不容易抓住扶梯,人是过去了,他也跟着来了,还是保持了三分之二的进度条,比做数学题还要精准似的。


    她忽然想到什么,“姓贺对吧,叫贺什么东西,你提醒我一下。”


    “提醒你他不是个好东西。”他淡淡道。


    “为什么?”


    “别好奇太多。”


    “他老婆是谁。”初梨随口一问,不是她记性不好,是她这几年一直留学在外,对申城上流圈子里追求自己的富二代都鲜少有印象的,何况是没追过自己的。


    哪怕贺家是申城首富,但因为和她不是一个圈子的,他是个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大家平时只会叫贺公子,她也就记不住全名,更不知道对方已婚。


    “褚什么。”傅祈深一顿,“你应该认识。”


    “褚?”这个姓比较稀有,初梨想了想,“褚浅?”


    “嗯。”


    那不就是塑料姐妹群里的一员吗,就是苏沅落的表妹,她居然是贺公子的老婆吗,她什么时候结的婚?初梨一整个震惊住。


    印象里这人非常低调,可能是因为平时的风头都被苏沅落抢走了,褚浅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背景板。


    一想到这人和自己一样在泳池这样玩……初梨莫名的有了共情,但不到几秒她更可怜自己快断了的小腰,傅祈深每次都能单手把握,另一只手和之前一样护食,以完全碾压的方式欺压。


    她看不到,隐约感觉三分之二出去了,宽松很多,灵魂拷问:“你们男的是不是都喜欢在泳池?”


    “没有。”傅祈深垂眸,依然拥着人,“我哪里都行。”


    “……”她怎么能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这不就相当于问一只狗喜欢在哪里吃肉呢,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大小姐刚才说。”正餐之后他对眼前两颗圆梨依然情有独钟,饭后点心似的浅尝,嗓音和温热的气息萦绕,“浅水区淹不死人?”


    “说,说过。”她想后退,总觉得没好话。


    “但是我怎么感觉。”傅祈深垂眸时,依然是冷淡的贵公子模样,字句有条不紊,“大小姐快要把我淹死了。”


    “……”


    那张无可挑剔的脸是怎样说出这样混账流氓的话的,唇际的光泽是刚才吃过饭后点心的,整个人仿佛是一个极冷和极欲的复杂体,在这敞亮的池中,昔日的收敛荡然无存。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初梨摸滚带爬上岸,淅淅沥沥的脚丫子踹了下他胸口,“吃饱了撑的话你就去健身室打发时间。”


    “没吃饱。”


    “……”她拿了条浴巾裹严实,盈盈双眸一瞬不瞬朝他看着,“你都不为我考虑的,我在池子里呆了多久,都要泡发了。”


    “不是已经上来了吗。”他自己仍然在池子里,任由她不轻不重踹了几脚,单手轻轻攥住足踝,“体贴你所以没有在里面游太久,也没有全部游进去。”


    “反正我觉得你就是……”她不乐意撇嘴。


    “就是什么。”


    “不把我当回事,你就只顾着自己。”


    “没有,我已经。”傅祈深没有继续说下去,一顿,“那在大小姐心中,怎么样才算当回事。”


    她说不上来,“那你觉得我重要吗。”


    “你是我老婆,自然重要。”


    “那要是没有这重身份呢,我算什么?”


    他静默了会,低头,指腹带过她皙白的足背,轻缓得如待一件名贵的瓷器,“在大小姐心里,除了家里人,最喜欢的是什么。”


    “除了家里人的话。”她思忖,那就不好说了,她喜欢的东西多了去的,“那就最喜欢珠宝咯。”


    “那我要是像大小姐喜欢珠宝一样喜欢你是不是就可以了。”


    “那我在你心里就是珠宝的地位?”


    “没有,珠宝有很多,大小姐独一无二。”


    初梨心满意足。


    不得不说,他在哄她这方面其实是有一手的,笨拙,不熟练但每次都能落到她心坎上。


    “行吧,那我暂时不和你计较非要拉着我在泳池玩的事情。”她这样说着,又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你戴了吗?”


    傅祈深看她。


    “别告诉我,你没有戴?”


    她顿觉不妙,这里他们都没来过,她今天还是第一次过来,自他进来后就没见他出去拿小盒子,不会什么措施都没有吧,那她岂不是吃那损伤极大的药吗。


    回头一想,不对啊,她吃那药做什么,就算有了也没关系。


    她得有个小继承人继承自己的美貌和财富的,而且现在趁着年轻,早点要一个的话早点帮她分担家产。


    家里没催,但那极其容易疼爱小辈的外公小老头肯定早就想要抱个小小小孙了,只要她有继承人,封锁的部分继承权就能拿到自己手里。


    因此并不是很需要避,初梨表情渐渐放松,“这回就算了吧,下次你注意点。”


    傅祈深解释的话停顿,眉目一拧,“下次注意?”


    “是啊,这次你不是没带吗?”


    “戴了。”


    “我怎么没看见你出去拿过?”


    他淡淡陈述,“家里重新翻修过,各个地方都有备上。”


    “除了卧室……还有哪里备上?”


    “都有,客厅,浴室,天台。”他一顿,“书房也有,下次要不要试试。”


    36.新婚


    他随意得像在问她, 要不要去吃个饭那样简单。


    家里最近在装修这事她知道,具体细节没过问,哪能想到细枝末节到这种地步, 哪哪都给备上这些?主卧的空间比较大, 到处放几个她能理解, 书房是什么鬼。


    “你……”初梨噎了会, “你为什么能考虑得那么远,不会早就打算各个地方来一次吧?”


    多少是有点病态了。


    “没人说那个只能放在卧室。”傅祈深踩着台阶上来, 池中的水刷刷往下落,这里没有准备他的浴巾, 拿她刚才用过的随意系在腰际,“多备点不是方便吗。”


    这哪是方不方便的事情, 她什么时候表达过要在他说的那些地方玩一遍了。


    “不方便。”她哼唧, “我才不想和你在别的地方, 太别扭了……哎你干嘛……”


    说话的功夫, 人已经被傅祈深俯身抱了起来,他拎她跟小狗似的,单条臂膀就能托起整个人,另一只手很随意地探了自己刚才畅游的地方, 眉宇间见怪不惊,情绪不明, “大小姐不是第一天口是心非。”


    “……”她捶了他一路。


    就知道拆她台, 这样的老公有什么用,让她一下怎么了。


    决定五分钟不理他。


    回到主卧, 初梨处理一天下来的消息, 她结婚的事情在申城圈子里传开了,不少人送来祝福, 虚情假意的也好,真情实感的也有,大家一遍遍的祝福,让她再次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已婚妇女了,还是英年早婚。


    其中不少夸赞她的。


    她越来越飘,大家说的不错,娶到她这样漂亮的老婆绝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傅祈深似乎身在福中不知福,每天只知道睡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傅祈深刚从盥洗室出来,不同于泳池中那般沉沦,挺拔颀长的身影卓越清爽,和她一样白色的薄睡袍,明明是同款,但他的比她更大一号,对比起来她窝在床上很小的一只。


    人小,脾气不小,傅祈深喊了她一声后,她没理。


    再过一会儿,他又低声唤了句:“大小姐。”


    “别急,我刚刚打算五分钟不理你。”初梨算着时间,“还有二十六秒我再和你说话。”


    “……”


    怪严谨的。


    还有一个没理他的原因是她在看家族群里的消息,一会儿工夫就99+了,聊的似乎是哥哥初野回国的事情,她没冒泡,不用想,哥哥回来肯定是为了参加她的婚礼。


    如此想来,大家还是很在乎她的。


    具体的消息她没看,小姨太能刷屏了,一会儿一个表情包的,三十多岁的人,比十几岁的小孩表情包还要多,难怪外公说她长不大。


    “大小姐。”傅祈深淡声提醒,“时候不早了。”


    这时候离她正常睡觉时间差半个小时,听他这么说,初梨不得不怀疑这人别有用途,默默然瞥了一眼, “你不会还想做吧。”


    看他不说话,她立刻丢了手机,比听了童话故事的小孩还要怪,脑袋往绒被里一埋,“你说得对,很晚了,该休息了。”


    他单条胳膊半撑起,将绒被掖到另一侧,“我说时候不早了,但我没说休息。”


    “……”她干脆背过身,“那你就别休息呗,反正我困了。”


    “真的困了吗?”


    “嗯。”


    “那关灯了,晚安。”


    “……”


    初梨闭上的眼睛又睁开,这才什么时候,她的群消息没看完,微博的瓜没吃,论坛的八卦也没看,还有各个品牌的夏季新款通通没有了解。


    但灯已经被关了,连壁灯只留了微弱的一盏,身侧的人也躺下去。


    她默默转过来,“其实也不是很困……”


    能不能把灯开着让她再玩一会儿。


    但她所表达的意思和在他听来的完全是两码事,话音刚落,小小的身子便被他捞到底下,昏暗中,清朗面容微微垂落,好整以暇看她,“那大小姐想干嘛。”


    她有点慌,“你是不是误解我意思了?”


    “没有。”他淡淡陈述,“我知道你想再看一会儿手机。”


    “……你知道你还压我。”


    “虽然很想顺从大小姐的意思,不过它似乎不太乐意。”


    “谁?它是谁?”


    他抓住她的手腕,嗓音低沉,“大小姐用过之后就翻脸不认了吗。”


    “……傅祈深!!!”她一张白皙脸蛋愣是红透得像个成熟的番茄,“你能不能别这么混蛋,你……就不能做个正人君子吗?”


    她有点语无伦次。


    什么叫做她翻脸不认了。


    他那样说,她能知道它是谁吗。


    再说了,不认又怎样,她不乐意的话,小老弟就憋着吧。


    “不能。”傅祈深跪在她跟前,薄浴袍微敞,宽肩劲腰一览无遗,平静淡漠的一张俊颜,语气那般认真,“大小姐今天好漂亮。”


    “混蛋,你别想糊弄我。”


    “骂人的样子也很漂亮。”


    “……”


    她突然就,没有抵抗力了,看着自己的足踝横在两侧宽肩上,傅祈深这个人在很多事方面始终秉持着严谨认真的态度,因此哪怕是知道他不怀好意,对她依然受用。


    “漂亮的大小姐,可以帮我个忙吗?”他抓住她细藕似的一节手腕。


    “什么忙?”


    “刚才你是不是说这次算了,下次注意。”


    初梨想起来自己刚才在池边是说过这么一句,本以为没有措施,她就抱着随意的态度,哪想被他当成把柄,吞吞吐吐一会儿,“我有说过吗。”


    “我不抽烟也没喝酒。”他如谦卑的虔诚,俯于她足前,“所以大小姐,可以帮我摘掉吗。”


    “摘什么?”


    “套。”


    初梨小脸一呆。


    两分钟前傅祈深似乎没考虑到这一层,因此是戴上了,可看她动情的模样又实在很想很想,没有阻挡完全融合,但他并不是半途摘T的人,所以询问她的意见。


    语气谦卑且温和,压迫力却极强,并且已经抓住她的手,让她来摘。


    主动权给她了,初梨不想就这样退步,颤颤巍巍商量:“我可以帮你摘,但你别塞这么多,我撑。”


    “那摘完之后可以扶我进去吗?”


    “?你别得寸进尺。”


    “大小姐。”


    “叫大姐也没用。”


    傅祈深不喜不怒地嗯了声,虽然她没答应,不过她的力道不及,他垂眸,拿她的手,也算半扶半推了。


    翌日下午是回北城见家长的时间。


    上午就要着手准备,因为比较突然,见面礼什么的都是傅祈深提前备好的,她不需要操心,真就如他所说,带个漂亮的孙媳妇过去就行,她只需要美美美。


    于是上午傅祈深从健身,吃饭以及看财经报纸的时间,初梨都在挑选见长辈的衣服。


    “穿什么好呢?”


    她每次都要陷入选择困难症。


    “都很好。”傅祈深看到一地的衣服,“和你平常一样就好。”


    初梨不是很想理他,又因为他嘴甜不想将人赶走,撇嘴,“可我平常穿的太花里胡哨了。”


    “还好。”


    “我知道有些衣服并不适合日常穿。”但她就是很喜欢。


    非常喜欢。


    很多人在面对自己比较缺失或者极其渴望的某样东西的时候才会表现出这般痴狂,而她显然并不缺,衣食无忧,养尊处优,漂亮的衣服应有尽有。


    初梨手里拿着一件天鹅白的蓬松短裙,“还有这些甚至没有穿出去一次,但我衣柜里堆满了很多,除了有这方面的收集癖,我还怕我哪天腿断了,再也穿不上了。”


    回头看了眼情绪不明的男人,“我是不是没和你讲过,我除了会游泳之外,跳舞还特别好,可惜一次摔倒后就不能跳了。”


    其他事情可能有吹嘘的成分,但舞蹈这方面她是真材实料的,十五岁就是芭蕾舞团的首席,出国参演过各式各样的活动。


    所有的荣誉仅仅保留在十五岁,出道既巅峰,一次摔倒意外她无法再跳舞了。


    对于运动员和舞蹈家来说,身体的损伤是家常便饭,因此而退役的人更数不胜数,年纪轻轻的她遭受到过那次打击之后,也萎靡不振过,但舞蹈不过是她大小姐一生中,一个漂亮的风景,她还要很多感兴趣的事情要做,所以没有伤心太久。


    可到底是留下一片阴影,尽管腿能正常走路,偶尔梦醒时分,摔倒的事情依然历历在目。


    她日常生活中的漂亮裙子,不过是弥补,她在舞台上丢失的遗憾,和再也无法捡起来的荣誉和目光。


    “你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初梨抬手,在傅祈深眼前晃了晃,“我没骗你,我以前真的……”


    “我知道。”他轻轻攥住她的手,意识到失言,顿了顿,“我之前听子越说过。”


    “他怎么说的。”


    “大小姐的裙子,就算不在舞台上,也很漂亮。”


    “他才不会这么说。”初梨哼唧,“他只会觉得我不小心,做事马虎……”


    之后她也觉得自己太马虎了,那天怎么就摔倒了,如果再仔细一些,是不是就有不一样的结果。


    人不该美化自己没走过的路,惋惜归惋惜,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不会总想着假设。


    “我觉得明明是舞蹈教室的问题,谁让他们那天地板有条缝。”从来不内耗的她适当地甩锅给别人,“好在现在翻修过了,应该坑不到其他人。”


    傅祈深:“所以大小姐后来去过吗?”


    她说的挺洒脱的,每句细细斟酌也是充满遗憾的。


    “去过一次。”初梨低头系着蝴蝶结,“毕竟是我练了很久的地方。”


    顿了顿,下巴一抬,“我以前就很受欢迎,不管男生女生都想要做我的舞伴,还有每次演出之后我收到的花都能开一个花店了。”


    傅祈深:“是吗。”


    “我记得还有一个暗恋我的男生,每次都是匿名送花,送的还都是向日葵。”她说,“我搜了下,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他得暗恋我好多年了。”


    “……那大小姐很受欢迎。”


    “以前的男生可真的是腼腆又羞涩,不敢表白羞于启齿,不像现在一些老男人。”初梨轻咳了下,意有所指,“每天都跟头喂不饱的饿狼一样。”


    “大小姐想骂我的话不必指桑骂槐。”


    “我没有,我随便说说。”她说,“我就是想起之前的事有点感慨,你呢,有没有类似的事情,有人暗恋过你,或者你有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她只听说过他身边没有能靠近他的女人,但学生时代的事情就不多了解了,也许年轻一些的时候,有着和外界传闻不一样的青春事迹?


    不知为何,她心里莫名凹陷了下,盯着他的眼睛,看他是不是真的要说出个什么来。


    “没有。”傅祈深只说。


    “什么都没有。”


    “嗯。”


    好无聊。


    但又松了口气,初梨把腰带递过去,“帮我扣一下后面的蝴蝶结,大蝴蝶结你会扣吗?要不还是叫阿姨……”


    她犹豫的时候,傅祈深已经抬手三两下帮她系好了。


    从镜子看,随意中透露着优雅,流苏自然垂落,系得还挺好看的。


    “你系蝴蝶结的手法越来越熟练了。”初梨问。


    “看久了自然就会了。”傅祈深不以为意,不过是一个小技能而已,从吹头发到蝴蝶结,越发的熟练。


    “那你每天系领带,我看了那么久怎么学不会。”她踮起脚尖,拉了下他胸口的领带,“要不你教教我。”


    “学会了,你是打算每天帮我系领带?”


    她盈盈双眸微眨,“我更喜欢男人给我系蝴蝶结。”而不是她给他系领带。


    傅祈深:“毕竟大小姐每天起不了那么早。”


    “……”


    瞧不起谁呢。


    初梨抬起两只爪子,在他胸前的领带捣鼓一番,“感觉也挺简单的。”


    先这样那样,打个结,看起来并不是很难,和蝴蝶结的系法有所区别,归根究底无非就是打个结。


    她温热的指腹似有似无地蹭过他的喉骨和锁骨的分线,小脸写着天真和好奇。


    傅祈深感觉到领口一松,及时抓住眼前那只胡作非为的白嫩爪子,喉骨滚了滚,“大小姐,解领带的时间是在晚上。”


    “而不是现在。”


    初梨眨眼:“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帮你重新系上。”


    “我知道,但我待会还要去公司开会,而且你的手。”他垂眸,“在乱动。”


    似是感知到微沉的呼吸落下,初梨嘀咕,“帮你弄个领带你就这样。”


    顿了顿,她眼角眯起狡黠的笑,“那要是这样呢。”


    说罢,踮起脚尖,在他喉咙的位置轻轻亲了下。


    羽毛似的柔软的吻落下,比刚才的爪子更容易激起他清晨的情绪,傅祈深眸色一沉,还没反应,那丫头直接拍拍屁股走到门口了,得意洋洋一笑,比了个耀武扬威的手势。


    傅祈深立在原地,喉骨间的红唇印清晰可见,她吻得很匆忙,留下的形状像是一颗跳动的红色心脏。


    37.新婚


    下午, 前往北城的专机准时起飞。


    昨晚没睡好觉,上飞机后初梨脑袋一歪准备休息。


    傅祈深就坐一侧,她补眠的时间, 他用来处理公务, 偶尔朝她的位置看一下。


    不知是专机没有家里的床铺舒服还是怎么, 她眯了十来分钟后没什么困意, 跑去他那边凑热闹。


    傅祈深合上电脑:“还有一阵子才能到,大小姐可以先休息, 到了后我会叫你的。”


    他动作很自然,还是被她察觉到一丝丝异常, 怎么跟防贼似的防着她看电脑,就算摆在她眼前她也看不懂。


    无非就是商业机密呗。


    “我好久没见到傅奶奶了。”初梨伸了个懒腰, “上次见面还在上学。”


    “现在以别的身份见面, 你紧张吗?”


    “为什么紧张?”她不以为意。


    “第一次见家长, 我以为你会紧张。”


    这倒是。


    初梨沉思了会, 她真没往这方面考虑,傅家的爷爷奶奶在她看来和自己家这边的没区别,太熟络了自然没有紧张感。


    因此对傅祈深的问题感到意外,她不由得反问:“那你来华庭壹号提亲, 你很紧张吗。”


    “有点。”


    “你居然也会紧张。”


    她以为他和外公那样熟络,相处起来应该很融洽。


    “对未知的事情。”傅祈深言简意赅, “紧张不是很正常吗?”


    听起来挺有道理的, 但世界上未知的事情那么多,哪会样样紧张, 似乎只有自己在乎的事情, 才会紧张。


    初梨难得清醒一次,晃了晃他的胳膊, 杏眸闪动,“你紧张不会是害怕娶不到我吧?”


    机舱内的光线暖洋洋的,他垂眸,锋利的下颚线比平时多了几分温柔,清清浅浅应了句:“嗯。”


    “真的?”


    “嗯。”


    初梨狐疑他在哄她,又找不到依据,就当是真的了,毕竟他就应该有这样的想法才对。


    傅宅分了好些个园区。


    抵达目的地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正是晚餐的时候,傅家人口庞大,各直系的平辈小辈数不过来,初梨本以为今天至少要见到几十个人,却不想只有傅老先生和老太太。


    她想起来,傅家先前经历过一场内斗,倘若说原先各家表面和谐私底下勾心斗角,那场内斗之后,从内到外都无法维系着安宁,上次傅祈深带那么多人来华庭壹号提亲,怕已经是最大的号召力了。


    许久不见,傅老太依旧如原先那般华贵雍容,和她并排而站的老爷子也有着同样的优雅,这些年过去,二老不见过多的衰老痕迹,对外声称五十岁,七十岁,都是有人信的。


    加长林肯带他们走了一段路程,到院前,管家佣人,以及二老皆在等候。


    傅祈深给初梨开了车门,牵手一道下来时,傅老太笑容欣慰:“总算是见着孙媳妇了。”


    老头子并未言语,凛冽的眼神看了眼傅祈深,小辈回应的目光却很淡然,老人家便又看向初梨,她的注意力全然在奶奶身上,不像旁人那般拘谨,松开傅祈深后,跑过去搀扶着傅老太,“奶奶,好久不见,我刚开始都没认出您来,怎么比我之前见的年轻这么多。”


    “有吗。”傅老太笑道,“我哪有你说的那样,都老了。”


    “没有啦,奶奶出门在外,指不定多少人都是叫的阿姨呢。”


    “哎呀,还真是。”三两句,傅老太心花怒放,单纯夸年轻未免太浮夸,但初梨说的都是事实,她出门在外,没有听人叫过奶奶,只有家里的小辈才这样叫。


    对待奶奶这般亲密,初梨对傅老爷就拘谨一些,只说了一句“爷爷好”。


    傅老点头,“都进去吧,菜做好了。”


    初梨陪同傅老太先进去,傅祈深跟在老爷子后面,亦步亦趋。


    傅老显然是有话要说的,可见他们夫妻如此,不知从何提起了,这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以为初梨和傅祈深刚结婚不久,就算不生疏也该相敬如宾,可他们的样子,和正常恋爱结婚的夫妻几乎没有区别。


    傅老知道初大小姐的性格,她不喜欢做的事情,没人强迫得了她,意味着她脸上的笑不是装的。


    管家这时过来请示老爷子:“傅小少在门口,是否请见。”


    傅祈深眼眸一凛,颀长的身形也有所僵硬,神情却像是置身事外的寡淡,难辨喜怒。


    他什么样子,傅老一清二楚,和傅子越相比,傅祈深是老谋深算的狼王,那他这个做爷爷的,就是狼王的祖辈,除了身心力不足外,智商不会输他们,有着看破一切的能力。


    傅老说:“来的刚好,让他进来一块儿吃饭。”


    这里没有其他小辈,却让傅子越过来,似乎别有用心。


    “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故意让子越过来的?”傅老率先开口。


    傅祈深不卑不亢,“是否故意也是爷爷您的意见,我无权过问。”


    言外之意,过问了又如何。


    “不错,我确实更希望子越和初家联姻,但事已至此,我总不可能拆散一段姻缘。”傅老开门见山。


    “那您叫他过来是什么意思。”


    “都是家里人,一起吃个饭怎么了。”傅老说,“既然你们都已经成婚,难不成怕自己老婆被拐跑了。”


    “说来说去,您只有一句真话,就是更希望子越代替我的位置。”傅祈深也没有藏着掖着,“当初如果不是奶奶坚持的话,您应该不会同意我代替子越完成联姻。”


    是宁愿傅家和初家的联姻中断,也不希望他这个不受宠的孙子去代替傅子越的位置。


    至于原因。


    老爷子也说过很多遍,长叹了口气,“太聪明不好,太狠毒更不好。”


    傅祈深一顿,“爷爷,两全很难,皆大欢喜更难。”


    也许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为什么傅祈深能揭发自己两个叔伯并将他们送去监狱之后,老爷子会让他接替新家主的位置,外界只说傅家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老四老五皆无能,傅子越过于年轻和理想化,其他的兄弟姐妹也都不是按照继承人的方向培养。


    所以傅祈深是最合适的新家主,于所有人看来都是,到现在也是这个看法,毕竟傅家在他的带领下欣欣向荣,多个半死不活的产业起死回生,涉及的商业越来越全面,产业链也愈发完善。


    实际上主要原因是,傅老希望他手下留情。


    傅家叔伯做的坏事老人家未必不知道,他不是个善良的老头子,他是个商人也是个父亲,希望家族发展的同时更要维持着和睦,因此他曾在很久之前便将家产分配好,免得日后斗出内伤,在傅祈深长大之前,一切如他发展,可傅祈深被他的父亲教导的太扭曲了。


    对外看来是不顾亲情,大义灭亲,于傅老看来,这不是个好事,他为什么偏心傅子越,偏心一个能力远远不足的人,是因为傅子越更仁慈,不会像傅祈深那般把事情做绝。


    老人家宁愿家族产业不进不退,也不希望有人在内斗里消失。


    所以傅祈深成为新家主的最大前提是,保证不再针对傅家的任何子辈,就此傅家平和了很多年,直到傅子越和初梨的婚约即将被履行,傅老本想让傅子越制衡下傅祈深,哪曾想那小子不争气,又将一个大牌让了出去。


    傅老自然不指望傅子越能和初梨再有什么,傅子越今天出现在这里,也不是他叫的,但傅祈深似乎不相信,或者说,他不是很需要在意。


    外面各怀鬼胎,餐厅内,初梨和傅老太谈笑风生,老太太简直是初梨的崇拜对象,老人家手里的珠宝足足几千件,且不少都是绝迹的古董。


    几人入座后,管家再来报:“傅小少说他在外面吃过了,暂时就不过来了。”


    傅老点头,看了眼傅祈深。


    看吧,这小孙子真不是他老人家叫来的。


    傅祈深没有动容。


    倒是初梨嚼了嚼嘴里的东西,“傅子越也在北城啊。”


    “嗯,他常来回跑。”


    这个话题并不值得提,老太太巧妙地转移话题,问及他们婚礼的事。


    饭罢,初梨被老太太叫去看楼上的珠宝。


    提到珠宝她就把老公什么的抛之脑后,屁颠颠跟着走了,也不管他要做什么。


    傅祈深没有跟过去,在楼梯口候了会,便撞见了傅子越。


    傅子越这些天憔悴不少,应该是忙的,不止忙公司,还忙着在老爷子面前争表现分。


    可他所做的这些,和傅祈深比起,实在是杯水车薪。


    “二哥为什么守在这里。”傅子越停下脚步,“初梨呢。”


    “怎么,你要找她?”傅祈深眯眸,不是不意外,这小子敢蹬鼻子上脸,上次在华庭壹号偷偷摸摸找初梨就算了,现在在家里更是明目张胆问初梨的下落。


    “没有。”傅子越反问,“随口问问,二哥怎么这么紧张。”


    傅祈深不作答。


    “到底是二哥不够自信,总忌惮着我。”傅子越冷笑了声,“在申城让各大报纸宣扬你们结婚的消息,通过各种方式秀恩爱让我放弃,你不觉得这样做很累吗。”


    “你想多了。”傅祈深睨了眼他,“你现在不值得我大费周折。”


    “呵,这话你自己信吗。”傅子越笑了,抬起胳膊,“上次我找大小姐谈话的时候,她对我很温柔,只要有我救命恩情在,我在她心中就有一席之地。”


    “傅子越。”傅祈深的嗓音前所未有的冷淡,“把你的胳膊放下去,别让我拆穿你。”


    “拆穿我什么?”


    傅子越的表情不像是装的,他是真的以胳膊上的伤痕为荣的,那是他曾经英雄事迹的一个象征。


    “你说你胳膊上的伤痕是为了救她留下的,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救的她吗?”傅祈深淡淡问。


    “……很久以前的事情,我怎么会记得,问爷爷不就行了。”


    “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大小姐掉入树林里的一个黑洞,不知道她怎么爬上去的,你不过是顺路来找她的时候捡了个便宜。”


    捡了个便宜成为大小姐的救命恩人,还留下一道看似勇敢的伤疤,实际情况那伤疤是他自己没看路摔倒的,他不过是走在大人的前面,提前发现了失踪的初梨。


    傅子越的脸色越来越差,满是不可思议的震惊,反复推算那不是真的,傅祈深说的和他记忆中的事情有很大的差距,明明是他救的人。


    可他确实不记得,而傅祈深知道这么多,不仅仅是因为他当时年纪比他们大一些,还因为……他才是帮助大小姐脱困的那个人?


    “……你的意思是,你才是救她的人?”傅子越握紧拳头,“不可能,你要是的话你早就说了,这么好的事情你怎么可能不说。”


    傅祈深眯眸,“你觉得对我来说是好事吗。”


    那件事情闹得太大了。


    初梨原本一直在北城生活的,因为在傅宅的一个桦树林落入一个黑洞里,直接被黎老接到申城,再不许留下来,至于傅宅为什么会有一个堪比关押犯人似的黑洞,那就要过问傅家的长辈了。


    而傅祈深又为什么会救下初梨。


    难不成要向外界坦明,傅家的教育有问题,采取比古代更严格的教育方式,傅祈深只要犯错就会被他父亲扔到黑洞里反省思过吗。


    他能救到初梨,就是因为那天晚上他在黑洞里过夜,十六岁的少年比夜里的月亮更孤独,他将一个从天而降的少女救上去,荣誉却给了别人。


    可傅祈深从始至终没有声张过。


    也许是他那时在傅家的地位太尴尬,也许是他并不想让他的父亲知道,那关人的黑洞,他是有本事爬上去的,但他愿意接受着惩罚和孤独,就像接受傅家一样,这些不过是他登入高峰的磨炼。


    当初不说,后来也没有说的必要了。


    如果初大小姐因为恩情而喜欢的傅子越,那这份感情本就是脆弱的,别说那是小时候发生的事情,哪怕是现在,那种对救命恩人抱有的好感,比散沙还要容易散,何况是从来不缺人爱的初梨。


    傅子越引以为傲用来博得大小姐关注的成本,胳膊上的伤痕,傅祈深已经不屑一顾。


    两人说话之际,楼上忽然传来花瓶碰撞的声音,很清脆,不是碎裂的动静,更像是有人匆匆路过不小心碰上的。


    38.新婚


    这样的动静传来, 傅子越第一个反应是被人听了去,而能出现在这里的,应该只有初梨, 能冒冒失失和花瓶碰撞的, 也只有她。


    傅宅的楼梯是红檀木实质雕花镂空设计, 贴近扶手处可以看到楼上的动静, 傅子越抬头片刻却没有任何走动的声音,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他突然惶恐初梨知道这件事情。


    知道的话她会怎样看他, 还会把他当做子越哥哥吗,他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 她不喜欢他了,他不希望她再讨厌他。


    傅祈深没有要和初梨坦白的意思, 似乎也不怕她知道。


    傅子越看自家二哥神色难辨, 波澜不惊的样子心里越没有底, 不该是这样子的, 一定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如果他没有救过初梨的话,那他拿什么竞争,还是说这本该就是尘埃落定的事情,傅祈深告知他, 只是让他死心。


    傅子越握紧拳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傅祈深反问:“这件事很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了, 她要是知道之前救过她的人是你的话, 那不就……”傅子越不敢往下说下去。还是说,他们已经结婚, 傅祈深不在乎大小姐的喜欢?


    傅子越一直以为是傅祈深夺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继承权以及和初梨的联姻,他这段时间的努力是想证明自己不比傅祈深弱, 就算没有破坏他们关系的可能,他也希望自己能比得过傅祈深。


    现实却给了沉重一击。


    “傅子越。”傅祈深说,“过去的事情我不追究,关于她的事情你别再有任何的动作,我遵循和爷爷的承诺,但爷爷也有护不住你的一天。”


    之后他没再看人,转身就走。


    留下傅子越呆如木鸡。


    那句话听着太像施舍了,也像是警告,他不要再心存妄想,否则爷爷也救不了你。


    傅子越无话可说,他知道,兄弟之间之所以这么绝情都是有原因的,他记忆没那么差,他是否救过大小姐这件事的记忆模糊,他曾经和众多小伙伴霸凌傅祈深的事他都记得。


    现在说是霸凌,当时的他看来不过是排外的行为,且在父母的唆使下,傅祈深的姐姐和母亲去世,他被接到傅家,于傅子越来说不仅是生人,还是个未来和他竞争家产的陌生人。


    他天生养尊处优,自然不把这人放在眼里,加上父亲经常挑唆,他不止一次和其他兄弟姐妹联合起来欺负人,刚来那会儿,傅祈深在家里的地位十分卑微,连管家都比不上,吃穿用度都是最差的。


    不论年纪大的或者年纪小的,他们无一不例外联合,在傅祈深住的地方搞破坏,小到衣食住行,大到破坏他的住处,他没有住在前院,而是和佣人住一起,非常容易针对,最厉害的时候,傅祈深身上连一件完整的衣衫都找不出来。


    傅子越想起来,他还和那群爱玩鞭炮的小伙伴,去炸傅祈深住处前的花园,泥土和花盆被炸飞,他们在大笑。


    那时,谁能知道,看似不卑不亢的少年,是日后最大的隐瞒。


    入夜,初梨随傅祈深留宿。


    住的是个新院子,新中式园林的构造,彰显古风古韵,中式住宅往往是最不可估价的建筑风格,且需要巧夺天工的工匠和用来装点的古董,属于其貌不扬的华丽富贵。


    初梨从傅老太那里顺来几件不流通于市面上的古玩首饰,一晚上笑容没停歇过,她太喜欢和老太太相处了,老人家虽然上了年纪却一点不古板,最主要的是,出手很大方。


    民国时期只经过军官太太转手过的一对绞丝镯说送就送。


    她平生第一次不太敢戴这样贵重的珠宝,单是放着欣赏许久。


    傅祈深晚些时候才过来,便见她举着手机,给长几上的一对镯子拍照。


    神情和往常无异。


    看到他,她也一如既往喜形于色,招了招手:“你来得刚好,看看这个镯子,是不是超级漂亮。”


    楼梯口花瓶碰撞的声音,不止傅子越注意到,傅祈深也听到了,兄弟俩的猜忌一样,但见初梨这般淡然,没有听见秘密后的心虚,不由得让人放松警惕,也许他们谈话的时候,她并没有出现。


    她眼里只有华贵的珠宝。


    傅祈深垂眸,浅褐色瞳仁里闪过一丝的异色,很快恢复平静,漫不经心地,“嗯。”


    “奶奶送的,奶奶真好。”


    “奶奶就送了这个吗?”


    “嗯?”她星星眼,“怎么,还有传家宝没送吗。”


    “没有传家宝,你常来的话,她老人家每次都会送。”傅祈深说,“她藏不住东西。”


    确切地说,比较好糊弄,傅老爷恰恰是相反的性格。


    初梨想到自己的外婆,听说外婆和傅老太是要好的闺蜜,要是外婆在世的话,两个老人家的晚年生活不得多悠闲自在,每天肯定都有唠不完的磕。


    “那我以后常来了。”她满是憧憬,“刚好陪老人家说说话。”


    “奶奶除了送你东西,没有说别的话了吗?”这是傅祈深刚才要问的内容。


    初梨放下桌子和手机,在沙发一侧端正坐好,思忖了会,“奶奶和我说起你以前……刚来傅家的一些事。”


    傅祈深不意外。


    傅老太自然不会讲得太过于详细,也许连老人家自己都不清楚,当初刚来傅家的傅祈深受了多少冷眼,她和初梨说的是这个不讨喜的孙子,曾经受过父亲严厉的教育。


    “还有呢?”傅祈深又问。


    他不觉得老太太那话痨的性子就说两句完事,某种程度上,傅老太和初梨一样,都比较好骗,且藏不住话。


    “就这个啊……”初梨莫名慌乱,“还有什么。”


    他看着她。


    初梨比谁都更会不打自招,一点尾巴毛都藏不住,悄咪咪地心虚地显露,“……她说你以前经常被你父亲关禁闭,反正怪可怜的。”


    倒是没想到老太太会讲这些,傅祈深拧眉:“她说这个做什么,让你同情我?”


    “应该不是吧,也许……”初梨声音变小,“她是想让我爱你?”


    老太太的原话是,希望她能和傅祈深百年好合,夫妻恩爱,她这样理解是没有问题的。


    不要她的同情。


    要她的爱。


    从现在开始,到以后,很久的以后。


    “那大小姐。”傅祈深神色放松了些,长指慢条斯理松了个领口纽扣,“打算怎么爱?”


    她坐得更端正了,乖巧得像个三好学生,认真回答:“奶奶还问我,明天要不要一起用早餐,我答应她了。”


    “所以。”


    “所以我今天晚上得早点睡了,九点就得睡觉。”她振振有词,“明天早上八点起床陪奶奶吃早饭,到时候你记得叫我一声。”


    奶奶还问她喜欢什么样的早餐,她除了不喜欢豆汁,其他的都可以接受,在北城和申城生活那么久,她养成南北通吃的胃。


    看她乖乖又得意地朝他眨了眨眼睛,走路带风,像只轻飘飘的小蝴蝶似的绕过他跟前准备去睡觉。


    睡衣领子被他轻轻拎了下。


    初梨:“干,干嘛。”


    “想陪奶奶吃早饭的心意是好的,不过大小姐有没有了解过,他们老人家吃早餐的时间。”


    “……没有啊,不是八点吗?”她困惑,她家里都是八点来着,外公要早一点,七点半左右。


    傅祈深:“六点。”


    初梨:“……”


    六点吃饭?那不得五点起床?


    早上五点正是睡眠香喷喷的时刻,怎么可以这么早起床。


    早知如此,她就不答应了。


    初梨顾不上那么多,一头往被窝里一栽,“那我更得早点睡了,晚安。”


    由于昨晚没睡好,她这次入睡得很快。


    就算在陌生地方,她也很有安全感。


    宽敞舒适的卧室,和十几年前,傅祈深所待的地方,截然不同。


    夜晚的安宁直到天明。


    傅祈深醒得很早,天空露出鱼肚白,晨曦光微弱。


    和初梨恰恰相反,他睡眠一直不大好。


    她睡得跟小猪似的。


    偶尔翻个身,大摇大摆把腿抬过去,当他是个可以依靠的枕头用。


    傅祈深晃了晃她胳膊,“大小姐,要不要起床。”


    初梨没理,细长的睫毛动都不动一下。


    这个点压根不是起床的点。


    傅祈深低头,吻上她的睫羽,低声哄着,“大小姐,昨天晚上在楼梯口,你听到了什么。”


    这句话似乎点醒了迷糊的她,无意识地摇了摇头,像是在说,没有,她什么都没听到。


    又是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应该是听到了,但她假装没听到,为什么呢。


    她明明不是个擅长伪装的人。


    傅祈深握住她的腕,举到头顶上,密密麻麻的吻像雨点落下,袭遍大小角落。


    当早餐似的低头喝奶,香香甜甜的,些许花香和木香萦绕一块儿,愈发激觉神经系统。


    初梨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偷吃了,低咛:“傅祈深……你在干嘛。”


    “叫你起来。”


    几点就叫她起来?


    初梨不乐意又闭上眼睛,却发现是动真格的,傅祈深把她拉起来,秉持着好心,搅乱困意,他把东西放了进去。


    初梨当即就醒了,盈盈双眸瞠着,惊讶的声音却被他带着转了个弯,“嗯……”下一句还有些许哭腔,“不要,大早上的你。”


    哪有人这样喊起床的。


    “大小姐还困吗。”傅祈深声音比之前更低沉,温柔沙哑地哄着。


    “有点。”


    她想要起开,又被他拉住,松散的长发海藻似的铺盖肩膀,映衬的一张巴掌大点的小脸带着浓浓的不情不愿以及清晨的洇红。


    他说:“有多困。”


    “反正挺困的。”她打了个哈欠,她想再去眯一会儿。


    “那大小姐。”他淡然摁着薄削的肩膀,“全部坐下去就不困了。”


    现在五点多,六点才是早餐时间,在此之前可以先吃一顿。


    39.新婚


    傅祈深从容地靠在那儿, 温淡的神态和正儿八经的语气,让困意迷糊的人乍然无法第一时间听明白而跟随他的指示。


    坐下就不困了。


    初梨认知出现差错,差点真要信了那规划一下子坐过去, 浑浑噩噩地惊醒, 忍不住拍他, “傅祈深, 你出去。”


    叨扰休息时间就罢了,怎么还糊弄起人来了。


    现在才几点?


    她想拿手机看时间, 又不得空,衣冠楚楚的男人将她困住, 哄的没什么诚意,“不是你让我叫你起来的吗?”


    “你这算叫起来吗?”


    “效果一样。”


    “傅祈深!”


    “我在。”


    初梨有点不敢低头, 不敢乱折腾, 正对面和前方的男人目视, 晨光熹微, 他的眼瞳深邃,无法望穿似的倒影着人的面孔,离得近了,嗅到冷冽的薄荷香, 他的气息往往很纯粹干净,没有过多糅杂, 因此她很容易闻到自己在他这里留下的气息。


    尤其是刚吃过奶, 所沾染的沐浴香就更明显了。


    她每天从头到尾的香料要用很多,泡在糖罐子, 久而久之自带奇香, 沁香宜人也容易上瘾。


    “怎么回傅家你更欺负人了。”初梨看自己都快被吃红了,推又推不开, 骂也骂不过,一把江南嗓子据理力争的能力实在微弱,“我又不是问你这个,谁在意你在哪。”


    任她说着怨着,傅祈深就是没将人放下来,拨了一边的发,低头垂眸,薄唇带过耳际,“大小姐真的不在意吗。”


    “不在意。”


    “在里面也不在意吗?”他斯文的俊颜难见情绪变化,嗓音却哑得很,“那剩下的全部推给大小姐了。”


    刚开始是二分之一,再到三分之二,现在是百分之百。


    他其实是极其会把握她的时机和动向的,推的时间卡在日出之初,花露最甚之时,这样时机刚好,不突兀也不拖沓,不过因为不适应,初梨很明显地抬了下,试图摆脱,可那敌得过他。


    笼中之鸟,池中之鱼,去无可去,刚才困意烟消云散,靓丽的指甲没过他肩侧,落下她不悦的证明,但只过一会儿,那不悦便被新的情绪替代,脊背不自觉抬直,纤细对称的蝴蝶骨,栩栩如生,随之浮动。


    五点多的清晨,初梨从未见过,也没有体验过高高在上的感觉。


    傅祈深只领了前方一点路,她就知道怎么走了,就是走得磕磕绊绊,心生埋怨,就算这路走起来舒服她也不高兴,谁让他这么早就喊起来的,还是用这个方式。


    当体会一次被带领走路的感觉,之后她就生出一种自己能不能累死他的恶作剧想法,最好是让他投降缴械,她也很想看看角色对换的剧情。


    可惜事与愿违,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或者低估了敌人。


    她居然幻想一个二十多年来晨起锻炼,严以律己的会被自己坐哭。


    傅祈深不是没察觉到她的小心思,慢条斯理地拨完垂落的长发,“大小姐似乎更喜欢我的全部。”


    “……没有。”初梨拧眉,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不喜欢这种感觉。”


    “哪种。”


    “骑车的感觉……我不喜欢骑车,不舒服。”


    “大小姐。”傅祈深抬手刮了下,指间银丝透着光,“怎么一个嘴硬,一个嘴软。”


    “傅祈深!你!”她气得小脸通红,“我也不喜欢你。”


    他双眸阖上片刻,冷色的肌肤在暗光下透着一种几乎病态的白,薄削的唇抿着,大部分时候他出现在她印象里的多是温文尔雅包裹的外表,做的时候也是,只有这次他再睁开眼,初梨迟钝的感官,捕捉到丝丝异常,他眼底没有聚光,可全是她,唇际耷着散漫的笑,埋在颈间低低闷闷一句:“梨梨。”


    他也很少叫她名字,包括小名,婚前婚后都是,她以为他在和她相敬如宾,又或者调情,总归是没想到像现在这样,像忠臣那般俯首于她,“真的不喜欢吗。”


    真的不能给一点喜欢吗,不要同情,要一点点爱。


    “嗯……”她语气缓和,“骑车的话,太累了。”


    她现在就累乏了,停下来不动,双手搭着他的肩。


    他背是靠着的,可依然高出她很多,她像个无聊的小孩,指甲划过男人的腹肌线条,“也不喜欢被吵醒,早上是用来睡觉的,我不喜欢早上做运动。”


    傅祈深轻笑了声,“不喜欢也没少坐。”


    “那是因为……”她噎了噎,她想和他逞能,结果呢,她累得不行,他屹立不倒。


    “我们梨梨坐得真好。”他虔诚虚心指教。


    “你再笑我?”


    “没有。”


    “就有。”她振振有词,“你就是馋我身子的混球。”


    他“嗯”了下。


    “我没跟你开玩,我说真的。”


    “嗯。”


    “你别老是嗯,你说句话。”


    “我知道。”


    “知道什么?”


    “……”他又无从回答。


    初梨气呼呼的,这个人怎么脸皮这么厚,免疫一切物理攻击,她真恨自己平时不怎么锻炼,不然就应该让他也体会一次被坐麻的滋味。


    气死人算了。


    别人家的老公也这样吗,选择性耳聋和永久性流氓,初梨愈发恼火,腮帮子鼓成河豚,直腰抬腿,从他这辆车下去时,一肚子怨气和坏水无处放,没有直接离开,回头看了眼她刚才用过的马达。


    她没见过别人的,但他的似乎并不像别人说的那般狰狞可怖,虽然不像她肤色粉白,却也不是很皱,成色较为均匀,唯一的缺点是和她的不是十分匹配。


    一大一小,每次做饭时都要先热个锅。


    “老公。”她突然换了个语气,“早安。”


    以往经验之谈,准没好事,傅祈深了然瞥她了下,拿起一旁的衣衫准备盖上时,被她抢先一步。


    初梨率先伸出恶爪,仿佛那种经常拿弹弓敲邻居玻璃的小屁孩,拇指一弯,然后弹了下他的。


    “还有小老公。”她学会了给自己的用品取名字了,“也早安。”


    傅祈深:“……”


    吸了一口冷气。


    他禁得住她叫老公,但是小老公未必就受得了了,熊熊烈火升起,灼烧热烈,火势几乎到席卷不可控制的局面,而纵火之人逍遥法外,笑容纯净无辜。


    她煞有介事分析:“待会要陪爷爷奶奶吃饭呢,小老公这样站起来的话可怎么是好。”


    在傅祈深犀利目光看来之前,她拿时间做挡箭牌,“现在算上洗漱时间刚好能赶上早餐,老公你一个人迟到,不会还要拉着我吧,那我可是要告状的。”


    她这张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虽然赖床不是大不了的事,可这到底不像是傅家新家主能做出来的事情。


    “我什么都没说。”傅祈深很淡然走下去,“不过要提醒大小姐,冤有头债有主。”


    “什么意思。”她下意识往洗手间走去,“我还要刷牙洗脸……时间赶不上的。”


    “我帮你刷牙。”他淡淡陈述,“你帮我。”


    “……你畜生吧。”


    初梨没让傅祈深帮她刷牙,她是右撇子,右手拿牙刷左手拿他,几乎不敢看落地镜里的光景。


    “大小姐怎么手也这么小。”傅祈深抓住她的腕,“有点舍不得这么小的手帮我干苦力。”


    她一点没看出来他有舍不得意思,要不是还在刷牙估计右手也没得停歇。


    她不看镜子不看他也不看自己,牙刷着刷着感觉到手心越握越热,不由得满脸酡红,内心暗骂几句。


    “……好了吧。”她不想刷牙了。


    傅祈深没动,“不好。”


    “要去吃饭了。”


    “已经快过去十二个小时了。”他垂眸,“大小姐不想向我打听,昨天晚上我和傅子越说的话吗?”


    “……”她一怔。


    这次无法隐瞒。


    他选在她最没法伪装也疲乏的时刻,斟酌的时间不到三秒,无法给出回应,而她异样的神态足以说明,她什么都听到,却什么都不说。


    听见没关系。


    有关系的是她为什么假装没听到。


    是不愿意接受曾经救她的人不是傅子越而是他。


    还是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我不知道。”她净了手,仍然没看他,脑袋低垂,“我也没听到多少,就听到什么,你是救我的人……”


    她眼神里有怀疑,困惑,还有不解。


    怀疑这件事真假,困惑于事发起因。


    更不理解,他为什么不说。


    “所以大小姐假装听不见是因为什么?”傅祈深一顿,“在害怕?”


    他只察觉到她些许的后怕,却不知原因。


    “不是,我,我不知道。”她摇头,“反正,挺丢人的,我不想知道更多。”


    “为什么丢人?”


    “……肯定丢人啊,我喜欢那么长时间的人,结果不是我的救命恩人,这要是被人知道的话,哎呀都不需要别人知道,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蠢死了。”


    这是她不肯说的原因,并不是不想面对,也不是不相信。


    觉得丢人。


    她这辈子让人嘲笑的点都和傅子越有关系,偏偏他还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果然没有太顺风顺水的人生,人总得跨几个坎儿。


    “不蠢。”傅祈深说,“挺可爱的。”


    她恼他一眼。


    “是我的问题。”他说,他知道她那时候还很小,又夜黑风高,不记得很正常,记混了更正常。


    初梨:“我没说不是你的问题。”


    “……”


    她反正一点都不内耗自己。


    “而且。”她理直气壮很多,“我还有很多疑问没解开,比如你为什么救我,为什么不说出来,又为什么……向爷爷提出和我结婚。”


    她自顾自回答:“你不会喜欢我吧。”


    之后又否决:“不对,我和你又不熟,你怎么可能喜欢我,你就是馋我身子,流氓一个。”


    他轻哂。


    初梨:“是不是?”


    “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自己说。”她强调,“说你馋我身子,实事求是说一遍。”


    他看着她的眼睛,“我喜欢你。”


    40.新婚


    初梨一时间失神。


    等等, 和她预想的剧情发展方向怎么不一样,怎么差这么多,她以为他最多什么都不说或者糊弄过去, 结果他说什么。


    他喜欢她?


    听错了吧。


    初梨摸摸自己的耳朵, 幻听吗, 不是, 她分明是听到了,他说喜欢她。


    “你喜欢我。”她小心翼翼问一遍, “吗?”


    “嗯。”


    确定之后她讷笑两声,“哦, 这很正常啊,你本来就该喜欢我。”


    她的反应倒是一点不出乎意料, 比起害羞更多的是理所当然地自信。


    傅祈深淡声附应:“嗯, 应该的事。”


    初梨后面不知道如何接什么话比较好, 自恋之后她该说什么, 不对,别人向她表白之后她应该说什么,对她表白的人多了去,第一次这么手足无措。


    她是不是要回应点什么。


    她要不要喜欢他?


    初梨的心咯噔了下, 莫名加速,看他一直没说话, 放好牙刷想就此了事, 手腕被他轻轻拉住,沉哑的男声落下:“那大小姐你呢。”


    “我什么?”


    “你说呢。”


    “我又没说我喜欢你。”她不由自主辩解, “是你自己乱说的。”


    “我没有乱说。”


    “哦。”她垂眸, “那我也不是很喜欢你……”说完后感觉这话有点伤人,重新斟酌, “我的意思是,就算喜欢,也就喜欢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


    傅祈深唇角微弯,琥珀色的眼底掺杂着些许探究和追问。


    “一点点就是一点点。”初梨破罐子破摔,“再问就是奶茶。”


    “……”


    他没再那样问,挑挑眉梢,“比傅子越的多吗?”


    “傅子越?”她困惑了下,怎么男人也喜欢拿前任做比较,她哪知道她对傅子越的喜欢有多少,她直觉傅子越对自己没那么重要,不然不会轻易放下。


    傅祈深淡淡问:“是不是不及他,你之前一直跟着他,叫他子越哥哥。”


    “……那只是个称呼,我不喜欢他。”


    “你很少这样叫我。”


    “那我们都结婚了,我叫你哥哥多别扭啊。”


    “所以你还是更喜欢叫他哥哥。”


    “……”


    没理说去了。


    “那好吧。”初梨眨眼,抓住他的手,嗲里嗲气,“那祈深哥哥,我们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好。”


    他反握住她的手,并没有觉得肉麻,反倒初梨小脸一仰,这人对她的包容性怎么这么大-


    婚礼之前,初梨的哥哥初野回国。


    要不是一通电话,初梨继续过纸醉金迷的贵太太生活,从傅宅回来后她又去了三次,其中有一次还没带傅祈深,每次都跟个仓鼠似的,带着满满当当的战利品回来。


    短短几个月时间,蔷薇园的布置比她在华庭壹号的更丰富,老太太赠她的每一件珠宝都是出席聚会就能饱受瞩目的存在,每天的日常就是拨弄珠宝,给Dazzling Li出新的设计稿,或者约姐妹下午茶,游艇派对。


    初野打来电话,开门见山地让她回家里一趟。


    初梨一怔:“干嘛?”


    兄妹两的感情一直挺好的,但私底下谁都不服谁,初野对这个妹妹属于又爱又嫌弃。


    “你都多久没回家看爸爸妈妈了。”初野的口音很端正,兄妹俩都没黎兰晴吴语口音那么严重,他音色流畅,带着些许哥哥教训妹妹的威严,“刚好下午有个家庭会议要开,你早点过来。”


    初梨想起自己走的情景,她不是把家里人忘得干干净净,是他们一点都不想她。


    “是他们让你叫我的吗?”初梨问,心里浮起一丝暖意,果真,他们放心不下她。


    初野:“什么意思?”


    初梨:“不是爸爸妈妈让你叫我回去的吗?”


    “不是。”初野莫名其妙,“怎么,你和他们吵架了。”


    “……没有。”


    吵架谈不上,唯一能让华庭壹号产生争执的只有林保姆那对母女了。


    初梨环顾四周,做贼似的对电话那端讲道:“我把你当哥,跟你说句掏心掏肺的话,我怀疑咱爸咱妈想要三胎了,或者外公想再生一个。”


    “?”


    “我就是因为这个被他们赶出来的。”初梨振振有词,“我想留在家里住一阵子,他们不让,非让我滚出去。”


    初野不是不知道这丫头编故事的能力,“你为什么想在家里住一阵子?”


    “那……我刚结婚,刚开始不适应婚房不是很正常吗。”初梨委屈巴巴,“都好久之前的事了,现在我在这边住习惯了,他们就算求我回去,我……都得考虑考虑。”


    “你觉得是那些原因?”


    “不然呢。”


    “你老公没和你说吗?”


    “说什么?”


    初野没作答。


    反倒是初梨疑惑,他们是不是有秘密瞒着她。


    她迫不及待追问,初野并没有回答,让她回趟家就知道了。


    初野让她回家,没让说带傅祈深一块儿,初梨考虑到反正他工作忙就没问他的意思,自己开车去的华庭壹号。


    临近婚期她每天都很开心,每天穿的都很靓丽,开的车都是以玫红色,粉红色为主,大摇大摆招摇过市,华庭壹号的管家看到车就猜出是许久不见的大小姐回来了。


    天气炎热,初梨下车后,管家及时撑伞,熟悉的环境让人安心。


    初梨慢慢悠悠来到主客厅,她不在,大家的会议早就开始了。


    多了个初野,家庭会议本该更拥挤一些才是,放眼望却,却觉得少了点什么,欧式长沙发上,昔日令人讨厌的林保姆和她女儿的面孔不在。


    黎兰晴率先看见女儿的身影,下意识起来迎接:“梨梨来了。”


    确实是有阵子没见女儿,黎兰晴差点落泪,欢喜道:“好久没看到梨梨了。”


    黎兰桐在旁边笑:“刚才初野回来,也不见大姐这样。”


    初野在国外呆了那么久,得到的回应还不如自家妹妹一分一毫。


    “不一样。”黎兰晴解释,“小野在外面习惯了,梨梨第一次嫁人,我总怕她受委屈。”


    “你看她的样子,像吗。”黎兰桐兴致勃勃欣赏初梨手指上的钻戒,“我听说她从傅老太那里搜了好多珠宝回来。”


    初梨瞠目,“小姨怎么知道的,你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了?”


    “就你?还用安插眼线,你有本事别发朋友圈啊。”


    “……”


    仓鼠不仅喜欢搬运藏品,还喜欢晒出来。


    初梨说不过去,可怜兮兮地看向黎兰晴。


    “好了好了不说了。”黎兰晴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既然回来了,咱们说点正事,少了三个人,家里以后就都清静些。”


    黎兰桐环手抱胸,笑道:“还别说,那大碧池带小碧池走了,没人和我互骂,这些日子怪无聊的。”


    初梨听得一头雾水,谁走了,林保姆吗?


    “姆妈,怎么了?”她问,“我不在的期间,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事说来话长了。


    坐在太师椅上的外公眯着眸,这段日子似乎颇感疲惫,和外孙女招呼的精神气都没了。


    初梨主动问:“外公怎么了?”


    见没人回答。


    她默默问:“不会被我气到了吧。”


    “你可没这个本事。”初父抿了口茶,“你外公和老情人分手,能不伤心吗?”


    能讲清楚来龙去脉的怕是只有父亲了。


    毕竟他和外公一向不和。


    且这件事是他先发现的。


    “我之前就说过,那个保姆不是个好东西,她的一儿一女也不是个好东西。”黎兰桐冷笑,“只要稍微加一点诱饵,几个人就能露出马脚。”


    初梨左看看右看看,家里藏着这么个大瓜,她居然被蒙在鼓里。


    “梨梨啊,这段时间让你在外面,受委屈了。”初父哄着自家女儿,“但我也是迫不得已,只要让你先离开这里,林保姆他们才会放松警惕。”


    初梨听得一头雾水,“和我有关系?”


    “确切地说,是和Dazzling Li有关系。”初父说,“林保姆想借你的手,把他们这些年的集资洗干净,前段时间,有没有人找过你做投资什么的?”


    “……有一个吧。”初梨回忆了下,“叫蒂尔的珠宝公司想找我。”


    “那就是他们的空壳公司。”


    初梨惊了下,脑海里想起的是一个金发帅哥的面孔,这么说来,从一开始,就有人蓄意接近她了。


    “我什么都没答应。”初梨及时表明态度,“也没有瞎做什么投资。”


    她表情乖巧。


    这让一家人十分欣慰,连黎兰桐忍不住夸赞:“看不出来嘛,你这小妮子也有商业头脑,会衡量投资的风险性了。”


    初梨心虚地嗯了声。


    她能说她不做投资是因为她更喜欢买珠宝吗。


    “其实梨梨就算答应的话也没关系,毕竟还有女婿替她兜底。”黎兰桐说,“涉及到巨大金额的项目,夫妻都有知情权。”


    初梨:“傅祈深……也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啊。”初野这时插了句,“他不会什么都没和你说吧。”


    这个局,一大家子都知道。


    傅祈深也曾为这件事忙碌过。


    初梨这下懵懵然,好久没缓神,父亲给她讲了前因后果,但在她理解看来,这一大家子包括傅祈深都在策划某件事,惟独撇下了她这个关键人物。


    为什么呢,是觉得她会坏事吗。


    初父似乎看出她的失落,“这事儿,你和你外公,都处在半知半解的边缘,我怕你们一不小心说漏嘴。”


    外公摆手,“行了行了,你们都是能干的人,以后的事,你们自己做主。”


    说罢,他便走了,不同于以往步伐稳健,这次起身时,要拄着拐杖稳一下苍老的身子。


    没人注意到外公,只有初梨发现,他老人家眼里蓄着泪。


    老人家对林保姆是动真情了吗。


    可林保姆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他的钱而来的。


    根据黎兰桐的推算,林保姆安插的帮手不止蒂尔公司,还有一个女的。


    “她一开始就安插了一个叫丽丽的给傅子越身边,想要破坏我们和傅家的联姻,这样咱家单枪匹马地更好对付。”黎兰桐得意洋洋,“不过她没想到半路又来了个更厉害的女婿。”


    “丽丽也是她安排的吗。”初梨皱眉。


    她上次听傅子越的意思,傅子越知道丽丽是受人指使,但误认为是傅祈深,没想到是林保姆。


    黎兰晴叹了口气,“我有点搞不明白,林保姆想要什么咱家不都有嘛,咱爸对她多好,带出去一起出差,要什么给什么,她还有什么不知足。”


    “人心不足蛇吞象。”初父笑道,“她把林淅昀和林芷语带到这边来就知道了,她想彻彻底底地和咱家融合,想要和咱家做亲家。”


    “亲家?”黎兰晴的天真程度和女儿有的一拼。


    “你看那林淅昀从前就对梨梨好,还有林芷语对初野,咱们的一儿一女都给惦记上了。”初父说,“这只要傍上一个,她林家的血脉就不愁吃穿了。”


    显然,初梨比初野更好糊弄,所以她成为最大的进攻目标,搅黄了她和傅子越的联姻,还从公司入手,可惜这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初梨有点担心地看了眼楼上,“外公应该没事吧?”


    “没事,失恋了。”初父摆手,“过几天就好。”


    初梨本想去看看的,路过刚才的太师椅时,看见上面有一样东西被落下,再看,是一张老旧的照片。


    上面的人脸竟然和林保姆有七八分相似。


    可这是黑白的旧照片,且是年轻的模样,不可能是林保姆的。


    初梨唇间蹦出两个字……外婆?


    这是她素未谋面的外婆吗。


    她忽然明白外公为什么对林保姆这样好了,外面都说他老了鬼迷心窍,原来是另有隐情。


    她就说外公的智商没那么低,怎么会被一个女保姆绕得团团转,也许他不是不知道她的意图,但他还是想让人陪在身边,看到和过世的妻子有七分像的面容,一切都能原谅了。


    好在外公的调解能力比他们想的要厉害,一家子一起吃个晚餐,气氛还算融洽。


    饭罢,华庭壹号来了人。


    傅祈深来了。


    初梨刚好有账要和他清算。


    他应该猜到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猜到她现在知道他和家里人隐瞒她的事情。


    可傅祈深一直波澜不惊,衬衫黑裤,亘古不变,很冷板的一个人。


    他刚下车,便见初梨手背在后面,活脱脱大人兴师问罪的模样。


    “大小姐。”傅祈深问。


    初梨:“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是不是夫妻。”


    “是。”


    “夫妻之间是不是不该有秘密,不该有事情瞒着对方。”


    他没说话。


    “为什么要瞒着我,他们瞒着我就算了,为什么连你也是。”她一连说了这么多。


    逻辑并不通顺。


    在她的陈述里,他像是和她家人一样的,甚至更与众不同的存在。


    傅祈深:“我没有瞒着你,我是没有主动告诉你,他们让你搬出去的原因。”


    “那你觉得你没错了。”


    他垂眸看着她。


    也不是没错,是没法去做这件事,既然初家拜托了他一起调查,并且不让初梨知道,他自然不可能主动告诉初梨,而初梨也没有问起。


    “你——”初梨抬起手,像是要打他。


    但个子矮,没法打到人,如果单单捶胸口的话反而像是撒娇。


    “要我蹲下来吗。”傅祈深稍稍俯了身,轮廓清晰的侧颜就在她手心对准的位置,漆黑的眸地看着她另一只发恼攥紧的小手,“还是别这样打了。”


    她瞪他,“又怎么了。”


    “要不戴个手套打吧。”他淡淡陈述,“免得你手打疼了。”


    “……”


    “你——!”她总觉得他在挑衅,可语气又那般认真。


    且人都蹲了下来,她只要一下子就能扇过去。


    “大小姐可以动手了。”傅祈深说。


    她继续瞪他。


    “再不动手会被人看见的。”他又说,“五秒内能解决吗。”


    “五秒内?我要是不解决呢。”


    “五,四……”


    “不是,你把话说清楚……”她其实没有真动手的想法,可又不想就这样把人放过。


    “三二一。”傅祈深数完后,起身上前,臂膀将她揽过怀里,轻松递到车门前,“时间到了,大小姐舍不得打吗。”


    前面的人压迫感太强,初梨有些踹不上气息,一脸倔强和不甘心,“没有,时间太短了。”


    “那再给你五秒钟?”


    他又倒计时五秒钟,只是这次没有说出来,默念之后看她的手没有抬起来,轻笑了小,抓住她的手,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还是舍不得?”


    “大小姐嘴巴这么硬,亲完之后能不能变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