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她握着顾卿如的手, 欲言又止。
“你不用安慰我，道理我都明白，只是想找个人说说, 如果你觉得有负担……”
苏以墨低声打断了顾卿如, 拇指在她手心来回摩挲着, “你能跟我说这些我很高兴。”
顾卿如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那就好。”
苏以墨说的是真心话，此前她从没想过顾卿如会跟自己交心, 虽然能感觉到顾卿如也是喜欢自己的, 可她总是觉得, 顾卿如就是那么遥远的一个人，可远观不可亵玩, 她更没有奢求能走进顾卿如的过去。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随性而为, 不受拘束，甚至可以有很多失误，我的人生容错率太低, 让我不敢随便犯错, 所以和人交往时，我都要求自己妥帖周到，生怕有哪里做的不好，让别人不满意, 做事也是力求尽善尽美, 自律到近乎苛刻。”
苏以墨秀眉紧锁, 满眼怜惜：“你不必这么苛待自己，在我这里, 你永远可以犯错。”
顾卿如欣慰一笑，起身走到窗边, 将纱帘掀开一道缝，看着窗外：“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已经很开心了，世事难料，我也不敢对他人抱有过高期待，更不会相信世界上有永恒不变的关系。”
苏以墨张了张嘴，无力反驳，她不得不承认，顾卿如说的是对的。她也不敢对顾卿如做出坚定的承诺，未来对她们来说，都是茫然未知的。
她抬起头，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下光线，望着顾卿如的背影出了会儿神，顾卿如也没有立刻回头，不知望着窗外在想什么。
“虽然前路未知，但能有片刻真心相伴已经足够了。”顾卿如放下纱帘，回过头，冲苏以墨莞尔一笑。
苏以墨怔怔看着，有些晃神，半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顾卿如一双桃花眼弯成好看的弧度，那双眼里始终盈满笑意，只是多数时候是用这笑意伪装自己，只有少数时候是发自真心的开心，而这为数不多的真心开怀的时刻，大部分都给了苏以墨。
“我还以为你是想跟我划清界限。”
顾卿如的眼神变得深邃，眼底闪过促狭的笑意：“所以，你是舍不得了吗？”
“才没有。”苏以墨生怕被看穿，别过脸去。
顾卿如轻笑一声，也不拆穿她：“我只是想让你多了解我一些。”顾卿如起了点玩心，俯身凑上前，在苏以墨耳边低声说，“至少……比了解我的身体要更多一些。”
苏以墨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不可置信地望着顾卿如，青天白日的她这是说什么呢！
顾卿如对苏以墨眼中的震惊很是满意，大笑两声，前仰后合地挂在苏以墨身上，不得不再次挨着她坐下。
“那你呢？有什么想让我了解的吗？”顾卿如双手交叠，搭在苏以墨一侧肩膀上，下巴枕在上面，眨巴着眼看着苏以墨，不时歪着脑袋凑到面前看她。
苏以墨艰难挤出一个微笑：“没，没啊！”
“是吗？”顾卿如凑得更近了，半开玩笑地警告，“你可别骗我哦！不然我会很伤心的。”
苏以墨紧张地吞咽了一下，竭力保持镇定，顾卿如的话里虽然带着玩笑，但苏以墨还是从她的眼里看到了转瞬即逝的狠厉。
她脑子一个激灵，为刚才对顾卿如曾抱有短暂的同情而感到多此一举。
顾卿如很乐意看她不禁逗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那你能保证一直都不骗我吗？”看似随意的试探里带着顾卿如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期待。
“我……”苏以墨强迫自己直面顾卿如审视的目光，但回应的话却如同骨头一般卡在喉咙，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像是不想知道答案一般，顾卿如忽然退了回去，暂时放过了她：“算了，未来的事虚无缥缈，说出口的话也不能当真。”
苏以墨还是没有给出答案，她的沉默让气氛陷入微妙的尴尬，仿佛在无声地印证了顾卿如的话。
顾卿如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这个举动里带着生硬的豁达，“别想了，我不该问的，换衣服出去吧！我去隔壁换。”
身边的床垫抬起几分，顾卿如起身准备出去，绿色碎花裙摆在苏以墨的视线里飘荡，让她生出几分冲动，在顾卿如即将走过自己身边时，苏以墨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四目相对，坦白的话呼之欲出。
苏以墨闭了闭眼，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像是一败涂地的战士放弃了挣扎：“其实……我骗了你。”
“我，我根本不是苏以墨。”她一口气全盘托出，生怕犹豫一秒就失去这一瞬生出的勇气了。
说完这句，苏以墨心头的大石似乎移开了，但内心并没有感到有多轻松，她指尖微凉，紧紧抓着顾卿如的手腕，呼吸因为情绪波动而略有不稳，她不敢第一时间抬头，而是等了会儿顾卿如的反应才慢慢抬眼看她。
让她意外的是，顾卿如的反应很平静，甚至带着几分预期般的了然。
“我不在意你是谁。”
“你早就知道了？”
顾卿如默认，回到床边坐下。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是直觉吧，我看过你过往的采访、拍摄花絮和演唱会视频，虽然外表看上去差不多，但我能感受到你们的不同，这种不同不是随着时间推移导致的性格和为人处世上的变化，而是思维逻辑和行为习惯上的截然不同，尤其你还有着原本的苏以墨没有的……”
顾卿如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像是思考合适的用词，她思索良久，最后冒出两个字，“窝囊！对，就是窝囊！”
苏以墨：“……？？？”
“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察觉的？”
“很早吧！我也不清楚，原本只是有点怀疑，后来有几个特别明显的地方让我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想，只是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又从哪里来的？”
“你可以理解为，我是从其他的世界过来的。”
“平行时空吗？”
“不完全是。”
苏以墨迅速眨了两下眼，在顾卿如再次开口前否认了她的猜想：“也不是外星人。”
“让我想想啊，其实你们所在的时代比我们要晚，但我也不是完全从你们过去的时代来的，”苏以墨并不想告诉顾卿如她们生活在书中世界，而且苏以墨也坚信，书中世界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存在的，只是存在于不同三维体系的时空中，“我们所生活的是两个独立的时空，我来的时空发展速度还没那么快，只有男人和女人的区别，没有衍生出更多的生理性别。我们那个时空又有很多潜藏的通道可以进入其他多元的时空中，我就是这么进来的。但我所在的时空于你们这个时空的历史不一定相同，之后也不一定会发展成和你们相同的未来，浅显点说就是，我们拥有的不是同一个过去，也不是相同的未来。”
顾卿如一手托着脑袋，听得很专注：“我大概理解了。”
“但是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什么？”
“你我拥有的或许不是同一个过去，但如今一定是同一个未来。”
苏以墨错愕地望向顾卿如，正好捕捉到她眼中还没来得及隐藏的爱意，她和顾卿如平时玩闹惯了，倒是少见她如此认真。
顾卿如还保持着以手托腮的姿势，天真中带了几分性感，苏以墨的视线忍不住往她唇上游离，顾卿如像是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猛地直起身，夸张地搓了搓胳膊：“真是太肉麻了，受不了，我怎么说出这么肉麻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忘了吧！”
说着作势要转过身去。
苏以墨又怎么可能让她在此刻逃跑，她挺直上身，一把搂住顾卿如的脖颈，吻了上去。
顾卿如猝不及防，被这股力量带倒，直接栽在了蓬松柔软的枕头上。
苏以墨对此有些意外，但并未停下动作，她闭着眼投入地吻着，感官在某一处被放大，鼻息之间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她分不清那是顾卿如的发香还是新换的被褥上的香气，她将手从顾卿如后颈处抽出，不小心轻擦过她后颈的腺体，惹得顾卿如难耐地闷哼一声。
苏以墨闻言睁开眼，见顾卿如双目紧闭，眉心深锁，不知是不是太过痛苦。
苏以墨停下这个吻，从顾卿如的唇上离开，顾卿如随即也睁开眼。
“怎么了？”
“抱歉，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顾卿如不明所以，直到苏以墨指了指自己的后脖颈示意。
“没有，我还没到易感期。”顾卿如双手搭在苏以墨脖子上，又躺了回去，借着这个动作将苏以墨带向自己。
这个动作本就自带欲拒还迎的意味，更别提对方是顾卿如了。
苏以墨双手撑在被褥上，低头望着眼前的人，大脑一片空白。顾卿如的手在她脑后交叠，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肌肤，挑弄着她那一触即溃的心理防线，即便已经有过几次亲密接触了，但每次面对顾卿如的欢好邀请时，苏以墨还是会像初经人事一般羞涩。
反观顾卿如则略显从容，尤其在知道苏以墨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之后，好像又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作弄兴致。
苏以墨还在天人交战，就听到顾卿如郑重地开口：“苏以墨，标记我吧！”
苏以墨的身子一僵，不经意对上顾卿如的眼，被她眼中满含的期待吓到，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
第42章 第 42 章
“怎么？你不愿意吗？”顾卿如目光灼灼, 让苏以墨没有勇气直视。
苏以墨来了这么久也大概了解了，在abo的世界里，alpha对omega的标记有两种, 一种是暂时性标记, 一种是永久性标记, 暂时标记，方式为亲吻或者长时间的身体直接接触, 咬痕标记也是暂时标记的一种, alpha将omega后颈的腺体咬破, 将信息素注入omega的血液中，比暂时标记时间长, 会随新陈代谢消失。
永久性标记又叫成结标记、完全标记，是alpha在omega发情期内, 在其生殖腔内完成标记，永久标记终身有效，即使标记者去世也不会消失。
书里原主对顾卿如应该是暂时标记。
但这次顾卿如对苏以墨提出的应该是永久性标记。
暂时标记原主就死得那么惨了, 她要真永久标记了顾卿如, 那她的小命还能保住吗？虽然目前她对自己对顾卿如的感情很有信心，但她毕竟是经过一些人生沉浮的人，知道世事无常，不能对未来抱有太高的期待, 也不能许下绝对的誓言, 尤其在感情最浓烈的时候, 况且她来的世界并没有这么永久性的关系，苏以墨潜意识是觉得没有绝对稳定的关系的, 就算内部没有，也会有外部的原因。
她也看过一些穿书的的, 有一些故事里，原书的剧情在书中世界是占据最大的主导权的，她从一开始穿书到现在，还没有感受到原著情节的存在，但不代表以后不会有，尤其是原主背叛顾卿如这么重要的剧情。
她不敢赌。
顾卿如噗嗤一下笑了：“我逗你呢！不在易感期是不能标记的。”
苏以墨眉头微微松动，尽管并不明显，但神情中细微的变化怎么可能瞒得过顾卿如的眼，苏以墨也知道顾卿如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心思变动，并且装作不曾发觉。
“抱歉。”苏以墨低声道歉，撑着床板直起身，坐了回去。
“这种事本来就该两厢情愿，我也不能强行要求你标记我，那样，跟alpha强行标记omega有什么区别。”顾卿如爬起来，故作轻松地笑笑，“不过我也希望你知道，我只想被你一个人标记，如果你愿意，在易感期内，你可以随时标记我。”
苏以墨一下子红了眼，话说出口已有些哽咽：“对不住，有些事情暂时没办法告诉你，我只是觉得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慎重考虑，也是对我们彼此负责。”
顾卿如露出理解的笑容：“虽然我不知道，但想来该是你们那个时代比较保守，我能理解，也尊重你的选择，没关系，我会一直等，等你想明白的那天，再来告诉我答案，我相信我会等到想要的答案。”
顾卿如说着握住苏以墨的手，苏以墨低头看了一眼，下意识安抚地捏了捏顾卿如的手，略带为难地开口：“我记得我们的合约还有几个月，我想，在合约期间暂时先不确定这件事，可以吗？”
顾卿如眼中的光彩有一瞬的黯淡，她垂眸掩去，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好啊！你的担忧也是对的，那之后……”
“之后，我们还是先做朋友吧！”苏以墨接过话头，说出这个略带残酷的决定。
顾卿如眼含清泪，脸上的笑几乎要维系不住了。
苏以墨眼底也有泪光，她尚不曾放开顾卿如的手，贪恋着最后一丝的温暖，这双她曾经轻而易举就能握住的手，让她生出幸福触手可及的错觉，顾卿如手心干燥柔软，苏以墨熟悉她掌心每一处肌理，指节凸起的弧度，十指相扣时的强烈冲击，还有无数次在人声鼎沸时偷偷接近，手背轻碰时那隐秘的欢喜，只是这份温暖她还能握在手里多久呢？这份依恋真的是属于她的吗？
“好。”
半晌后，顾卿如终于答应，声音已带了几分沙哑。
“那我就先走了，你换好衣服早点出来。”她深深看了苏以墨一眼，起身离开了。
那双柔软的手骤然抽离，苏以墨掌心一空，怔怔坐在原地，一直到身后的房门关上都不敢回头看一眼。
泪水大颗滚落，打在手背上，她反应过来，迅速擦干眼泪，又伸手在被面上抹了一把，确定没有打湿被子，这才站起身，将被子收拾整齐，开门出去了。
苏以墨出去的时候，曲雅和红姐已经在泳池里泡上了，边上摆着水果和啤酒，孙佳宁穿着黄色波点系带泳衣，坐在泳池边沿喝着一杯气泡饮料，顾卿如没有换衣服，站在泳池边跟红姐她们聊天。
苏以墨匆匆从客厅走过，没有跟她们任何一个人打招呼。
孙佳宁的位置刚好对着客厅，她是最先看到的：“苏以墨怎么走了？”
曲雅、红姐跟顾卿如三人这才回头，但只看到苏以墨一个匆忙的背影。
众人都是一愣。
红姐举着菠萝啤酒，试着猜测：“也许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曲雅皱着眉头，没有肯定她的说法。
红姐看了一眼顾卿如：“你知道吗？”
顾卿如的视线还停留在电梯口，尽管哪里已经没有苏以墨的身影了，听到这话才回过头来，神情有些不自然：“可能是什么急事吧！”
红姐又深深看了顾卿如一眼，符合道：“应该是。”
顾卿如勉强笑笑：“你们继续玩吧！”
说着拍了拍红姐的肩，意思是她有点事要处理，也进去了。
直到那辆红色保时捷驶出别墅大门，三楼窗帘后面的人才敢拉开窗帘的缝隙，也不再隐藏眼中的悲伤，顾卿如一直目送着苏以墨的车开下山道，直至消失在视线尽头，才重新将窗帘拉上。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苏以墨都没有再联系顾卿如，也没有收到顾卿如的消息，剧已经播完了，两人暂时没有要一起出席的活动，顾卿如进了新的剧组，苏以墨则忙着跑单人通告，日子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唯一的联系，就是大结局播完那天，几个主演都在社交平台上发了告别小作文，她一遍一遍地读着顾卿如的那条动态，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一点缅怀二人那些回忆的痕迹，但怎么看都是一条充满感激的真挚感悟。
苏以墨心里滑过一丝失落，但又很快被负疚感侵占，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如此，但还是控制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揣测顾卿如编辑这条动态时，内心的情感变化。
“……尤其要感谢苏以墨老师@苏苏是以墨对我的所有帮助，和苏老师合作的这段时间，我收获了很多，是我演艺生涯上很宝贵的一段回忆……”
顾卿如还是例行公事地感谢了她，苏以墨的心跌落谷底，尤其是这些字眼无一不指向她曾对顾卿如带来的伤害，顾卿如说的每一句感谢，苏以墨都能想到自己对她的每一分亏欠。
“她的帮助”——帮顾卿如看清自己，“让她收获了很多”——收获了很多教训，“很宝贵的一段回忆”——她会永远记着这段回忆，记着苏以墨对她做下的事情，带来的伤害，她永远都不会原谅！
苏以墨彻底瘫在沙发上……
【叮咚——】手机响起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苏以墨连忙打开。
是曲雅发来的，她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你怎么还没回应？]
[回应什么？]
[半小时过去了，顾卿如都艾特你了，你十分钟前还显示在线，你还不回复的话说不出去了，我可不希望刚收官就要做危机公关啊！]
[……]
这种时候，她还得被迫在顾卿如的动态下面回复，扮演二人其乐融融的样子，也是，该来的总会来的，也就是这段时间没有二人活动，要真有，她也得逼着自己在人前跟顾卿如营业，人后还得战战兢兢接受顾卿如的冷漠对待，也就这种互动不需要见面，她就该庆幸了，还有什么资格有异议？
[又过去5分钟了，你要不账号拿来我帮你回]
[知道了，马上]
苏以墨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爬起来，打开软件，界面还停留在顾卿如那条动态，评论区纷纷大呼“好甜”、“求二搭”，还有不少粉丝不停在评论区艾特苏以墨，她的未读私信早就已经99+了。
苏以墨的指尖在屏幕上方停留片刻，点开了评论留言框。
苏以墨打了很多字，又删了，她想说一些看似官方，实则只有她们能看懂的话试探顾卿如的态度，又担心这样会适得其反，引起顾卿如更大的反感，纠结再三，苏以墨还是决定只简单回复一下，不要再有其他心思了。
因为剧集是玫瑰，所以她最后回了个粉色玫瑰的表情包，虽然没多说，但在这段特定时间内，平台流量基本都在《玫瑰》这部剧相关的动态上，加上她俩的粉丝基础庞大，不用多加渲染气氛，就足以封神了，这样简单的回复才是最好的。
果然，苏以墨的评论发出去后，迅速有几十上百条评论紧随其后，顾卿如也得体地回复了比心的表情，算是暂时完成了这一波营业。
苏以墨长长呼出一口气，整个人倒在沙发上，不管怎么样，这一关总算暂时混过去了。
可是之后的二人活动，她又该怎么办？还有之后这几个月的营业期，她又该怎么面对顾卿如呢？
苏以墨望着天花板放空，大脑一片空白，她知道她不该这么决绝，但她做不到就这么跟顾卿如确定关系，那样才是真的对她不负责，毕竟她连自己有没有未来都不确定，又何谈她们共同的未来？
第43章 第 43 章
之后的日子过得飞快, 苏以墨越来越忙，除了之前谈下来的几个代言，她又让曲雅给自己接了很多通告, 每天忙得没有休息的时间, 好像只要不闲下来, 就不用面对心中挥之不去的愧疚跟懊悔。
但没有留给苏以墨过多的逃避的时间，营业期远远没有结束, 没多久, 公司那边就要求苏以墨去探班顾卿如了。
该来的躲不过, 苏以墨推了一个正在洽谈的代言，又推迟了一周的工作计划, 为安排探班留出空档，同时等顾卿如那边给出合适的日期。
确定行程那天, 曲雅在她家里跟她一起等消息。两个人窝在沙发里，曲雅抱着平板，苏以墨用手机查看顾卿如在剧组的通告安排。
“通知出来了。”曲雅的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新的浮窗, 曲雅一边点开, 一边将平板往苏以墨面前移了一点。
苏以墨放下咖啡，调整了姿势。
“顾卿如那边给了消息，三天后可以去。”
和苏以墨推测的差不多，前后几天不是大夜就是排满的行程, 只有那天顾卿如只排了一场大戏。
“可以啊！准备一下吧！”苏以墨坐了回去。
“好。”曲雅合上平板, 思考了一下, 一脸八卦地凑上来，“你最近和顾卿如怎么样？”
苏以墨玩手机的手一顿, 尽可能地神色如常：“还行啊，不还跟之前差不多！”
曲雅怀疑地打量着她：“真的吗？那怎么没见你们联系？之前不还一起出去过吗？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可自从上次你从别墅离开，你俩之间就变得怪怪的。”
“有吗？那不是两个人都太忙嘛，而且剧也播完了，营业密度也没之前那么高了，不需要天天见面。”
曲雅整个人在沙发里转过来，一手枕在胳膊下，一副追根究底的架势：“那天你为什么提前走啊！都没下水，之后也没听你说起去干什么了。”
“没什么，就一点私事。”苏以墨自始至终都盯着手机屏幕。
曲雅沉吟片刻，忽然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睛：“你不会老毛病又犯了吧！又招惹新人了？”
“你想哪儿去了！”苏以墨断然否认。
曲雅半信半疑：“那是为什么？”见苏以墨不答，她瞄了眼苏以墨的手机屏幕，“这页你都看半小时了，你知不知道每次你说谎的时候，就喜欢抱着手机，其实什么也没看进去。”
苏以墨悻悻放下手机。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苏以墨生无可恋，眉心因懊恼轻轻皱着：“我和顾卿如吵架了。”
曲雅眼睛瞬间亮了：“因为什么，怎么吵的，快说快说！”
苏以墨无奈看她一眼：“你怎么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曲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这么明显吗？”
苏以墨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这不是太激动了嘛！没想到久经情场的苏以墨有一天也能吃瘪，看来顾卿如是专门来治你的！欠的债总是要还的，尤其是情债，还的可能不是原来那个人，但一定会还在别人身上。”
苏以墨：……谁欠的债啊，又是谁在还啊！
“闭嘴吧你，赶紧把三天后探班的事情安排一下，该准备的都准备起来。”苏以墨从沙发上起来，忽然变得很忙。
“急什么，还早呢！具体因为什么吵架的，细说说呗！”曲雅不依不饶地追上去。
三天后。
苏以墨家的门铃准时在上午十点半响起，苏以墨打开门，曲雅穿着飞鸟格衬衫、水洗蓝牛仔裤站在门口，开门后大步走了进来，径直看向客厅的位置：“怎么样？都收拾好了吗？车子已经在楼下等了。”
苏以墨走向咖啡水台，那里放着一个灰色电脑包，一个大号棕色托特包，边上还有一个粉色的保温杯，看样子是500ml的。
“都收拾好了，没什么要带的。”
“行，那走吧！”
曲雅拎起电脑包往外走。
苏以墨将托特包背上，视线落在粉色保温杯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带上了。
车子出发后，苏以墨才问曲雅：“今天具体是什么安排？”
“你平时不是都不太管这些事的吗？居然能让你这个甩手掌柜动用脑细胞，看来这次你是真的栽了。”曲雅笑得一脸暧昧。
开车的司机都是公司的人，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她们说话也不需要注意。
“顾卿如这次拍的是部古装戏，剧组所在的影视基地在隔壁市，高速要开三个小时，到那大概一点半，刚好赶上下午茶。”曲雅从后排拿出一包零食，“中饭就在车上对付一下，晚上可以在影视城吃。”
苏以墨手上的动作一顿：“在那边吃？”
“对啊！刚好可以跟你的顾卿如一起。”曲雅朝她暗示般地眨眨眼。
“来得及赶回来吗？”
“这有什么来不及的，要实在来不及，大不了就在这边住一晚，正好给你个机会缓和缓和关系。”
苏以墨看似随意地劝道：“算了吧，他们应该也挺忙的，这段时间都是高强度拍摄，没时间好好休息，就别打扰人家了。”
“哟，知道心疼人了？不像你啊！你这推三阻四的，不会是害怕了，不敢面对顾卿如吧？”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就是怕耽误了工作。”
“耽误什么？你这个星期的工作都推了，你忘了吗？”曲雅毫不留情地拆穿苏以墨的托词。
“…………”苏以墨无话可说了，低头继续翻包了。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一路驰骋，很快就到了影视基地。
苏以墨和曲雅拎着大包小包下车的时候，红姐已经在路边等了。
“卿如在上妆走不开，让我过来接你们，我来带你们进去。”
红姐说着要上来替苏以墨拿东西，苏以墨连忙将托特包往后稍了稍：“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好的，”红姐收回手，没有察觉到异样，继续将她们往里面领，“往这边走，化妆间在后面。”
这部戏是《玫瑰》播出之前定下的，顾卿如是一番，也是唯一的女主，再加上《玫瑰》的播出，顾卿如身价今非昔比，在剧组的待遇也比之前好了很多，已经有独立的化妆间了。
苏以墨她们到的时候，顾卿如已经上好妆换好衣服了，这次顾卿如饰演的角色是一个皇族公主——多愁善感，柔弱多情，静如娴静处子，动如弱柳扶风，是一个被困在尊贵身份里的可怜之人，一心只想读诗弹琴，去过平凡人的生活，却被迫卷入波云谲诡的朝堂纷争——这是官方目前为止透露的人物介绍。
这也是顾卿如第一个古装角色。
看到顾卿如妆造的瞬间，苏以墨整个人都愣住了，曲雅也大为震撼，惊为天人。
“天哪！这也太美了吧！卿如你好适合古装扮相，这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造型啊！看上去就跟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曲雅的话听起来很假，但用在顾卿如身上，一点也不为过。
“这场戏是一场公主在府里的后花园弹琴的戏份，妆造比较日常，后面还有几套华丽一点的，是公主上朝和出席皇家宴会时穿的，我带你们去看看？”红姐在旁殷勤介绍，看得出来她对顾卿如这些妆造是发自内心地满意。
“好啊！”曲雅一口答应。
苏以墨没动，曲雅看了她一眼，和红姐交换了眼神，二人心照不宣地离开了。
苏以墨已经说不出话了，她也从没见过顾卿如这个样子，顾卿如的脸型流畅，有一点鹅蛋脸，配上突出她特点的古风妆容，相得益彰。
双眉入鬓，朱唇轻点，未语先笑，宜喜宜嗔。
她双眼弯成好看的月牙形，开口打断了苏以墨的神游：“怎么不说话？看傻了？”
“哪，哪有……”苏以墨不自然地移开眼，又想起了什么，从托特包里拿出一个粉色保温杯，别别扭扭地递出去。
“给我的？”顾卿如带着笑意问，但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
“嗯，”苏以墨声若蚊蝇地应道，“我自己煮的。”
顾卿如眼中多了几分笑意，正准备抬起手。
苏以墨补了句，“就当是为了还你之前给我煮的那几次。”
顾卿如脸色瞬间变了，手也果断收了回去。
苏以墨见顾卿如不接，难得大胆了一次，强行将保温杯塞到顾卿如手里。
看着手里的杯子，顾卿如长长出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质问：“我送给你的杯子，就给你这么用的？”
苏以墨不明所以地抬眸，正对上顾卿如受伤的眼神，苏以墨心下一惊，立马又收回视线。
“很不巧，我自己带了咖啡，没这口福了，苏老师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等苏以墨再说什么，门外就来人通知顾卿如要开拍了。
“顾老师，快开拍了，导演让您现在过去。”
“好，马上来。”顾卿如对着门外高声回应，看了苏以墨一眼，将杯子放在化妆桌上，一言不发地从苏以墨身边走开了。
只剩苏以墨独自在原地，和桌上的粉色保温杯面面相觑。
半晌后，她回过头望着顾卿如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回过神。
第44章 第 44 章
苏以墨将背包放在面前的椅子上, 拿起保温杯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放进包里。
这时曲雅跟红姐也回来了, 看到苏以墨一个人在, 二人都是一脸疑惑。
“快开拍了, 顾卿如先过去准备了。”苏以墨指了指门口。
红姐看苏以墨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跟曲雅交换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曲雅暗暗摇了摇头。
“那我们也过去吧！”红姐没有点破, 走上前来, 手搭上苏以墨后背，带着她跟曲雅出去了。
苏以墨能感受到这个动作里暗含的安慰, 虽然不知道红姐为何这样，但她跟曲雅的陪伴多少让她好受了一些。
去往片场的路上, 红姐语重心长地跟苏以墨说：“以墨啊，我不知道你跟卿如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说, 这段时间顾卿如状态都不是很好, 原本她是想休息的，但这部戏是早就定好的，推不掉，而且这戏要赶着年底之前播, 拍摄周期短, 任务量大, 她又是女一号，戏份最多, 没有办法，只能强撑着身体完成每天的拍摄, 一晚上才睡两三个小时，难免情绪不好，如果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苏以墨：“哪有，是我不好，不知道她这么辛苦，我应该顺着她的。”
归根究底，还是她压根不该来，顾卿如看不到她就不会生气了。
“是啊！红姐，卿如脾气这么好，她俩要是闹别扭，肯定是我们家以墨的不是。”曲雅也发表了中肯的见解。
苏以墨睨了她一眼，很想反驳，可事实好像就是如此。
“总之，两个人再怎么要好，难免也有产生摩擦的时候，有时候未免不是好事，磨合期，能让人更了解彼此，也能让感情更进一步，关键在于，你怎么处理。”
红姐循循善诱地劝着苏以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苏以墨并没有好受一点，她跟顾卿如根本不是红姐说的那种闹别扭，这一次是伤筋动骨，覆水难收了，只怕她是直接出局了。不过她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顾卿如不原谅她，她就一直这样下去也是可以的，只要能在不远处守护她，只要她能幸福，哪怕带给她幸福的人不是自己，她也会替顾卿如高兴的。
苏以墨挤出一个笑：“放心吧！我会好好处理的。”
“那就好，卿如看上去很随和，没有脾气，但在一些特定的事情上很固执，如果她自己绕不过这个弯，是很难想通的，你得给她一些时间。”
这点红姐倒是没说错，涉及原则的事情，顾卿如是绝不会让步的。
这下更没戏了。红姐越劝，苏以墨心越凉，脸上的笑容越发苦涩。
曲雅看出苏以墨状态有点不对，开口将话题岔开了：“要不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卿如吧！点的东西也到了，这边我不熟，红姐你帮我找几个人一起去拿吧！”
“好的。”红姐愣了一下，被曲雅连拖带拽地拉走了。
“以墨，你先过去吧！往前走，看到一个红色小门就是了。”红姐走的时候还不忘给苏以墨指出片场的方向。
按照红姐说的，苏以墨很快找到地方，小门直通内堂，穿过廊下，从另一侧的耳门出去，就是一座很大的后花园。
这场戏是室内戏，小花园的景，戏里是公主府后花园，取景是在影视城里的一处园林景点，平时只用来参观，不提供拍摄的，剧组应该花了不少心思，才争取到了这一天的拍摄机会，今天这场的戏必须过，又是场重头戏，时间紧任务重，顾卿如的压力可想而知。
站在边上看着顾卿如忙着站位走戏，苏以墨越发懊恼，是不是不该答应这一天过来，换个日子过来或许会更好。
“以墨来啦！”
剧组的人都认识苏以墨，看到她来了也不惊讶，纷纷跟她打招呼。
苏以墨打起精神一一回应。
导演正在跟顾卿如讲戏，看到苏以墨来了，举起拿着对讲机的手，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这部戏的导演苏以墨是第一次打交道，苏以墨上去后很客气地打了招呼。
“导演好。”
导演直接将她拉到顾卿如边上：“以墨你来的正好，卿如的另一个对手戏演员还没来，你过来跟她搭会儿戏，你俩关系这么好，这对你来说应该是驾轻就熟吧！”
苏以墨干笑两声，听到她俩被说关系好，简直苦涩难言。
顾卿如目光如炬，苏以墨只敢小心地瞄两眼。
“很简单，这场戏是公主在亭子里弹琵琶的戏，你是她的好友，一会儿啊，等她跟另一个演员的戏份结束后，你从这边上场，控制住公主，不管她怎么挣扎都不要松手。”
导演简单地和她讲了戏。
控制？控制什么？苏以墨一头雾水，瞥了眼亭子外面：公主要跳湖？
如今虽然还是夏末，天气倒是不冷，但是湖水特别脏，湖面布满了不知名的绿色漂浮物，湖水更是浑浊不堪，还好剧情是不让顾卿如跳下去，不然……
见她犹豫，导演还耐心地解释：“后半场主要是突出公主的情绪变化，是大特写，顶多拍到你的袖子，不会拍到你的，衣服都是现成的，你套在外面就行。
苏以墨一脸坚定：“放心吧导演，我一定会控制住她的。”
看苏以墨这孺子可教的样子，导演十分满意，让她先站在一旁候场，自己则乐呵呵坐回监视器后面。
“现场准备好，无关人员离场，演员就位准备开拍。”
导演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化妆道具都撤了下来，顾卿如抱着琵琶凭栏而坐，开始酝酿情绪，进入状态。
现场执行导演上前确认摄像机：“Camera?”，紧接着说了句“Rolling!”
副导演喊出指令：“Callslate。”
打板助理上前打板：“《深宫》第四十六场一镜一次。”
副导演：“RollCamera!”
之后导演喊道：“Action!”
现场正式开始拍摄。
苏以墨穿上衣服等在一旁。
顾卿如一袭烟青色云锦罗裙，怀抱琵琶坐在坐凳栏杆处，抬手开始弹奏。
清丽的声音一出来，在场众人都惊了，这段戏原本就不需要真弹，后期配乐就好，所以大家也都做好了听不见琵琶声的准备，却没想到顾卿如真的会弹。
顾卿如指尖翻飞，灵活地拨弄着琴弦，弹得几近忘我。
素手弄琵琶，诉尽心中事。曲表心，词传意，顾卿如所奏出的乐声，曲调哀婉，如泣如诉。
苏以墨虽然没有听过这首琵琶曲，但她几乎是一瞬间就被乐声感染了情绪，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与顾卿如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总感觉顾卿如是在表达这些日子的烦闷情绪，还带了点控诉的意味。
苏以墨尚没有从乐声中品出顾卿如复杂多变的情绪，乐声戛然而止，苏以墨回过神来，内心一阵激荡，抬眼望去，顾卿如神情哀伤，一手支颐，望着湖水出神，那模样简直就像一个为女儿家心事烦恼的世家小姐，不知愁滋味，只有被困在庭院的苦恼。
顾卿如的情绪走完，另一位饰演太监的演员上场。
这时导演低声跟副导演说了几句什么，副导演转头就让助理下去安排了，他则过来跟苏以墨说：“以墨老师，导演想问问你能出镜一下吗？他觉得如果你能在戏里客串一个角色，也是个小惊喜，到时播出效果肯定更好。”
苏以墨有些犹豫，回头看了一下，曲雅跟红姐还没回来，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这个决定，毕竟是她跟顾卿如同框的戏份，也算一种营业行为。
“只需简单化个妆，做个造型，衣服穿一整套的就行，我们组的化妆都很有经验，抢妆很快你放心。”
化妆和服装两位已经拿着东西等着后面了。
苏以墨再不好推辞，只得答应：“做下妆造也好，如果不小心出镜了也不至于穿帮。”
“实在太感谢了，晚上收工后导演请吃饭，老师你一定要来。”
苏以墨点点头，站在那里任由一群人忙中有序地给她换装，一边继续看着顾卿如那边，确保在合适的时机入场。
场上已进行了一段剧情，太监进来后远远跪在公主面前，颤声禀报：“启禀公主，大将军逃了。”
“什么？”公主作惊恐状。
明明是极轻声细语的一句反问，太监却吓得浑身发抖，骨头一软，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派了好几波人满城搜捕，连皇城守卫军都出动了，但将军在军中多年，屡立战功，声名远播，难免有那想不开的奴才暗中袒护，最终还是让他逃脱了。”
太监一口气说完这些，整个人牢牢趴在地上，抖如筛糠。
这时苏以墨已经抢完妆了，她上前两步，方便看得清楚。
顾卿如抱着琵琶起身，像是伤心欲绝，明明是极寻常的举动，边上的几位宫女却一瞬间全部跪下，和那太监一样的姿势，大气也不敢出。
即便是场外的苏以墨，也感受到了极强的压迫感。
顾卿如将琵琶放在地上，像是拿不住了，拖着琵琶面对着那太监，怔怔道：“你这副样子是做什么？我又不会怪你。”
太监还是抖个不停。
“直起身来，我恕你无罪。”
那太监不得不直起身子，露出惨白的一张脸，还有满头大汗。
公主秀眉轻拧，凑上前端详片刻：“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那太监还没来得及解释，公主又退了回去，嫌弃地歪着脑袋：“可别把我的地弄脏了。”
太监立马用袖子疯狂擦汗，急急告饶：“公主恕罪，公主恕罪……都是小的不好，小的这就擦了，这就擦了……”
边上的宫女更是开始控制抖动的幅度，尽量避免引起公主的注意。
公主仍旧不满意，冷眼看太监擦了会儿汗，突然毫无征兆抬起琵琶朝他脑袋砸去。
琵琶飞溅，鲜血迸流。
“你吵到本宫的眼了，本宫不喜欢。”公主伸手掸去脸上溅到的血，神情漠然。
苏以墨彻底石化了……
第45章 第 45 章
和苏以墨不同的是, 在场所有人都被顾卿如这极强的爆发力震撼到了，导演更是高兴：“没想到顾卿如看着柔柔弱弱，爆发力居然这么强。”
又对边上的副导演说：“你的眼光很不错, 这次的演员不论是形象还是气质, 都跟角色很贴合。”
副导演谦虚地笑笑：“也是运气好, 让我发现这么一个好苗子。”
导演感慨不已：“能遇到命定的角色不容易，这也是演员和角色的双向选择, 不是所有剧都能有这种运气的, 演员的可塑性还很高啊！”
虽然被吓傻了, 苏以墨还是不得不承认，顾卿如的戏是真的很好, 一旦开拍就能全身心投入角色，和角色同呼吸共命运, 她的情绪不是演出来的，而是和角色极大共情之下的真情流露，深入角色, 成为角色, 单就这一点，顾卿如未来的成就注定了不可估量。
这是顾卿如第一次独挑大梁，以后她还会迎来很多角色，会有更高的成就, 也会成为别人的依靠、偶像、爱人。
玫瑰终将长成大树, 已不需要养花人为她保驾护航。
“苏老师, 苏老师？”边上的打板助理小声叫她。
苏以墨回过神来：“啊？怎么了？”
“快到你上场了。”
苏以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场戏是一镜到底拍摄的，顾卿如表现得这么好, 她自然不能掉链子，就像顾卿如刚才用琵琶砸对手演员一样, 也是丝毫不留力的，虽然琵琶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但也需要撞击才能碎，只是没有实木那么坚硬。如果顾卿如因为怕伤到对方而有所犹豫的话，这遍不仅要重拍，演员还要重新挨打，而且这种特制道具肯定很难制作，估计也没有备用的，如果没法重拍，只能用特写镜头补了，再剪辑处理一下，那这段戏的效果就大打折扣了，对人力物力也都是一种消耗。
全力以赴才是最大的尊重。
苏以墨继续看着顾卿如的表演，等待进场的时机。
将太监打倒后，顾卿如走上前，垂眸看着奄奄一息的他，就像在看蝼蚁一般，她蹲下来，看着垂死之人生理性抽搐，徒劳地大口呼吸，血不断从他的口鼻迸出，脑子一侧已经被琵琶打凹陷了，血肉模糊一片。
公主丝毫不介意这些，不顾弄脏裙摆，在血泊中蹲下，捡起一片琵琶碎片，拿在手里把玩，眼神偏执得可怕。
“我的琵琶碎了，你该怎么赔？”
太监像一只离水太久的鱼，在泥潭里兀自挣扎，狰狞又可悲，他已无法再回应公主的任何问责。
“这琴弦可十分珍贵，就这么毁了未免太可惜。”
公主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意，转瞬又像是忽然觉得极度无趣，厌恶地将手里的碎片扔了，随意扫向边上一位宫女。
“你，过来。”
宫女们没人敢抬头，但被指到的宫女从声音的方位辨别出指的是自己，抬头看了一眼，立马膝行上前，伏在公主面前。
“你，去把琴弦拆了。”
公主轻飘飘下令，但这对于宫女来说，却如一道催命符。
“公主。”被选中的是公主素日最喜爱的一位宫女，她轻声哀求，想争取一点生机。
公主不耐烦地看了一眼，似乎意识到什么，抬起宫女的下巴辨认，“是你啊！”
“是奴婢！”宫女眼中燃起一丝光亮。
公主没有急着开口，皱着眉端详了片刻，甩开宫女的脸，站起身：“可惜了，你倒是个伶俐的，可谁让你跪的位置不好，本宫说出的话也不好收回，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吧！”
“公主，公主！！！”宫女在地上爬行着，极度害怕导致连祈求的声音都不能完整发出。公主却不再多说，端坐一旁等着宫女执行她的命令。
宫女没有办法，只能颤着手去够那琴弦，但琵琶虽然裂了，琴弦依旧牢牢嵌在上面，宫女因为极度恐惧无法用尽全力，琴弦深深嵌入手心都没能将它取下。
空气死一般地寂静，只有琴弦不断磨开皮肉的诡异声响，以及随着宫女一次次脱手，琴弦崩开而发出的喑哑声响，有扛不住的宫女已经被吓得昏厥了。
这部戏也是剧情的转折点，观众到这里才知道从出场到现在全剧最柔弱的公主竟是一切的幕后主使，为了保证呈现效果，这部分剧情一开始所有人都是不知道的，连剧本都是前一晚才给，甚至只有主演和几个有台词的演员知道，这场戏如今带给他们的震撼程度，也是日后会带给观众的感受。
眼看宫女怎么也没法将琴弦取下，公主彻底癫狂，上前一脚踢开宫女，又将亭内石桌上的东西一把扫下地，仍觉得不够解气，又随手指了两个太监：“你俩，将这些碍事的腌臜东西扔进湖里，给我的荷花当花肥。”
被指到的太监不敢怠慢，连忙爬起来将地上那位抬起来，另外有两位宫女也被公主指派，要将那位拉琴弦的宫女也扔下去，一时间，拉扯声，哀嚎声响成一片，公主额上青筋暴起，指尖颤抖地抹了把鬓边，一手斜斜托着脑袋，指尖没入发根，半张脸都在掌心，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冷眼看着那群人互相拉扯，眼底还有难掩的愤怒。
“我跟你势不两立！”她在无人听到之处喃喃自语。
公主愤而起身，抽过边上一位侍卫的佩剑，大喊着：“我砍了你！”
举剑往那群人中刺去。
还在拉扯的侍从们都停了下来，仓皇散开，各自逃命，最后只剩下两个身受重伤逃不了的。
公主已经红了眼，根本不辨眼前之人是谁，手中的剑就要落下。
一袭明黄色广袖从身后出现，揽住了公主的腰，将她死死抱住。
“华儿，你冷静点！他不是，他不是季惟晨！”
季惟晨是那位大将军的名字。
顾卿如已经进入状态了，苏以墨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她抱住。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蓄意报复，她总感觉顾卿如使了超级大的力，好几次胳膊肘直捅她腰窝子，为了保证拍摄，苏以墨咬着牙一声不吭，继续演。
第46章 第 46 章
顾卿如入戏很深, 这一刻她不是顾卿如，就像是真正的容华公主，顾卿如既在演绎着容华的人生, 也是在借她宣泄心中多年的积郁, 苏以墨一边用力拦着一边念着刚才记得几句台词。
“你别这样, 你这样王叔和王妃也是不会活过来的”
此言一出，容华瞬间崩溃, 佩剑脱手, 啷当跌落, 她自己也瘫软在地。
苏以墨顺势跌坐在地，将容华半揽在怀里, 从她身后伸出手，捡起边上那把剑, 扔得远远的。
“他们在天之灵只希望你一生喜乐无忧，放下吧！”
“婵儿，你来啦！”容华发髻散乱, 倒在她怀里, 声音里有着极度的绝望，“又被他逃了。”
“我知道，我知道。”虞婵轻声安抚着容华，“事情还没查清楚, 当年的事不一定是季公干的。”
苏以墨饰演的虞婵是亲王之女, 黎国的女将军, 也是容华自小的好友，最喜一身明黄色长袍, 发髻高束，用一个简单的鎏金发冠固定了, 自脑后长长垂下，整体妆造比较简单，妆容也很淡，这也是为什么苏以墨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好妆造。
“还有什么好说的，他接近我不过是为了替皇兄监视我，已经是毋庸置疑了，此次他被皇兄派往北地征战，是为了笼络当地的藩王，只怕三年五载都不会回都城，这一次杀不了他，以后就更难了。”
“如今国主病弱，辅政大臣又是自幼最疼爱你的少傅，以后整个黎国都是你的天下，你想做之事也会一一实现的。”
容华长公主是废太子之女，如今的皇帝则是二皇子之子，二人不是同胞兄妹。
虞婵的话似乎起了点作用，公主慢慢平静下来，虞婵赶紧给边上的侍从使眼色，让他们带着地上的两人全部退下。
这场戏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苏以墨抱着顾卿如坐了一会儿，等着导演喊卡，结果等了半天都没听到，她正疑惑着，顾卿如忽然开口：“婵儿，你说，皇兄当这国主当得可好？”
这句台词剧本里没有，苏以墨明白，这应该是顾卿如开始自由发挥了，虽然她不明白导演为什么没喊卡，但拍摄没结束，她只能演下去。
“国主自幼就处处不如你，若不是当年王叔被诬陷，失了帝心，被废黜，女子又不得继位，这皇位本该是王叔的。”
“皇长子无德，难堪大任，当初皇祖父对父亲寄予厚望，若不是遭人陷害也不会落得后来的结局，废太子的日子有多难过，可想而知，若非当时我尚年幼，只怕也没法保全自身。”
苏以墨不知道这些台词是顾卿如自由发挥的，还是在其他情节里的，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好先不接话，这也正好符合了角色的欲言又止。
“婵儿。”容华又轻声唤她。
“嗯？”苏以墨尾声带了点上扬地回应。
“你说，如果我来当这个国主好不好？”
“……”苏以墨有所迟疑，“你想好了吗？”
“你看，夕阳终究是要落下的，月亮会升起，重新掌管这片天幕，月华临大地，会重获生机吗？”
“会，一定会的。”
“到时，你还陪在我身边吧！好不好。”
“好……”
全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两个人相互依偎着，望着夕阳一点点沉下，这一幕仿佛永远定格了。
“卡——”导演高声喊了停，特别开心地对大家说，“过了。非常好，这一段回头我要放到预告片里，宣传效果肯定很好。”
苏以墨低头确认了一下顾卿如的状态，准备松开手，不料却被顾卿如一把抓住手腕，隔着长长的古装袖子一般人看不清楚，加上这会儿大家又都在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没人注意她们这边。
苏以墨试着往回抽了抽手，没成功，她凑近一点想确定顾卿如是因为有什么事，还是因为还在戏里没出来。
这时，顾卿如偏过一点脑袋，用只有她们俩能听到的声音，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台词：“一直陪着我吧，可以一直陪着我吗？”
苏以墨准备抽出的手一僵。
可不等苏以墨弄清楚这是顾卿如对她说的，还是容华对虞婵说的，顾卿如就扶着她的手站起来了。这一部分的戏到这里就结束了，苏以墨的心却悬在半空，空空落落的。
大家已经在收拾东西了，这场大戏一遍就过了，所有人都能提前收工，大家都很开心，也不会有人察觉到苏以墨和顾卿如之间的微妙变化。
只有还没抽离的苏以墨，看着眼前工作人员忙碌的场景，再想着刚演完的桥段，她忽然生出一股巨大的割裂感，这在她之前拍戏的经历里，是从没出现过的。
顾卿如也下去换衣服了，失踪了一个世纪的曲雅跟红姐也终于拿着吃的回来了。苏以墨耷拉着脑袋往回走，路过时看见导演在跟红姐说话，但她已经不关心了，此刻她只想尽快卸妆回去，她心情很乱，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千头万绪的，她勉强猜测是因为刚才拍的那段情绪起伏太大，所以现在有点低落。
回到化妆间，顾卿如不在，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个化妆间是顾卿如专用的，也不会有别的人进来，可以放心在里面休息。苏以墨在镜子前坐下，从包里掏出那个粉色保温杯，把给顾卿如准备的咖啡喝了，反正顾卿如也不喝了，她喝点提提精神，挽救一下跌落谷底的情绪。
结果刚喝一口，顾卿如进来了。
苏以墨抬头，四目相对，她的嘴角还沾着点咖啡液。
顾卿如愣了一下，甩着手上的水，走到了对面。
“额，我看你不喝，我就……”苏以墨越说越觉得不妥，又把杯子递过去，“你要喝吗？还热的。”
顾卿如无声看了一眼保温杯，又抬眼看向苏以墨，但笑不语。
苏以墨扯了扯嘴角，悻悻收回手，正思索如何化解尴尬，就听到顾卿如轻声开口：
“喂我。”
第47章 第 47 章
苏以墨看了看手中的杯子, 尝试着往前递了递，但是隔着两张化妆桌，还是有些吃力。苏以墨试了两次, 还是没够上, 有些泄气。顾卿如看着她的动作, 没有刻意往前，继续卸着妆。
苏以墨看明白了：“不是, 你倒是过来点啊！”
顾卿如不说话, 搁下卸妆棉, 往后靠上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苏以墨。
苏以墨看明白了, 搁下杯子，不知道该拿顾卿如怎么办？
顾卿如就这么看着她, 戏谑的眼中带了几分冷意：“被迫来看我，很难受吧！”
苏以墨无可奈何，连连叹气：“我, 我……不是, 我没有。”
“难为你了，合约还有六个多月，还得委屈你再跟我见面，我会想办法尽量减少双人活动的, 实际上也就后面的两三个月会再营业几次, 后面的两个多月就开始做收尾工作了, 到时候你只需配合一些线上的活动即可，就不用总被迫来看我了。”
苏以墨收回保温杯：“你知道我没有那样想, 又何必说这些话呢！”
顾卿如冷笑地看着她，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她要收回的手, 霸道地将她整个人往前带。
苏以墨猝不及防，右侧肋骨撞上桌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看到苏以墨伸手隔在桌子和自己中间，顾卿如的视线一转，看向苏以墨护着下腹部的手，神情略微松动，下一刻眸色一紧，眼底又浮上一层寒霜，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疼吗？”顾卿如强抑着波动的情绪，眉心微蹙，轻声诘问。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苏以墨心头震荡，她顾不得疼痛，抬眼望向顾卿如，在她眼底再次看到了自己，妆发还未卸下，高束的发髻上，鎏金冠明晃晃地闪着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苏以墨强行挤出一个笑，嘴角因为吃痛有些不自然地往下，显得有几分自嘲：“你还没出够气吗？”
“从不走心的苏老师，也会觉得疼吗？”
苏以墨眉头轻皱，对上顾卿如的眼，她敏锐地察觉到顾卿如这句话没有表面听上去那么简单。
“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顾卿如嘴角含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没什么。”
从顾卿如意味不明的眼神里，苏以墨看不出她到底知道些什么，也没那个本事试探，只好作罢。
顾卿如仍然不肯松手，勒得苏以墨手腕生疼，苏以墨知道顾卿如心里不痛快，只好生受着：“如果这样能让你解气一点的话，我这手就算废了也没关系。”
顾卿如冷哼一声，将苏以墨的手往自己面前拉了拉，就着她的手喝保温杯里的咖啡。
苏以墨没明白顾卿如这个行为背后的动机，只抬起手臂，方便顾卿如能顺利喝到咖啡。
顾卿如一面喝着咖啡，一面睁着眼盯着苏以墨，苏以墨也不好回避，就这么和她对视着。
二人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好几分钟后顾卿如终于松手，苏以墨抽回手，一看咖啡杯，“你都喝完了？”
顾卿如嘴角还沾着点咖啡液，她曲起食指轻轻拭去，锐利的眼神投向苏以墨：“你既然这么想跟我划清界限，那我就如你所愿。”
苏以墨的心忍不住抽痛了一下，抬头迎上顾卿如的眼神，内心苦涩，有口难开。
“你的过去什么样我并不在乎，也不想分析你所言的真假，既然你做出了选择，说明你对我们的未来没有信心，我不知道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担心你自己会动摇，既然你还没想清楚，就不要再像曾经那样对我了，我不想让自己再对你抱有更多的幻想，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吧！”
“顾……”苏以墨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顾卿如抬手阻止苏以墨继续说下去：“刚才和你的接触完全是拍戏需要，以后在公众场合，这样的接触总是免不了的，希望苏老师能有基本的契约精神，依旧像之前那样配合，但也不要误会，我绝对没有其他不该有的想法。至于私底下，没必要就不必联系了，你我以后，扮演彼此合格的荧幕搭档即可，等合约结束，我会完全退出苏老师的生活，不会再打扰。”
顾卿如每说一句，苏以墨的心就更刺痛一分，尽管这也是她想得到的，但真的听到顾卿如说出口，内心并没有觉得松快，反而比她预料的还要痛苦。
顾卿如擦干净嘴角的咖啡液，垂眸看向苏以墨手中的杯子，“这咖啡，给我带了一回就够了，之前带给你喝的那些咖啡就此抵消，以后不必再给我带了，若还有什么没算清楚的，日后想起来时，再跟苏老师清算。”
顾卿如说完这一句，继续对镜卸妆，再不多言。
苏以墨悻悻收回手，内心满是挫败，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句：“这样也好。”
顾卿如卸妆的手一顿，斜睨了苏以墨一眼，神色阴郁，徒劳地瞪了苏以墨两眼，极力控制着才没有说出更多难听的话，手中的卸妆棉被她狠狠捏成一团，挤了一大滩卸妆水在桌子上。顾卿如低头看到，扯了两张纸巾，一点点地擦着，等将桌面收拾干净，顾卿如将纸巾和卸妆棉一起扔进边上的垃圾桶，再抬头时，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了。
她好像又恢复了曾经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苏以墨也低着头，她没卸妆，还不能走，又没心力干任何事，只想等顾卿如先离开，尽快结束眼前这胶着的局面。
可顾卿如应该也没心情收拾，两个人就这么相对而坐，幸好中间有镜子挡着，还能稍加遮挡，让苏以墨不至于直面顾卿如，她怕看到顾卿如的脸，她就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感情了，她的心里不止一次地冒出收回一切无情的话的念头，想不顾一切和顾卿如在一起，但理智告诉她，长痛不如短痛，趁现在两个人还没有更深的感情，让一切就停在这一刻。
她是个没有未来的人，她不能那么自私。
顾卿如现在会很难过，会恨她，但时间会冲淡一切，她也打算，看到顾卿如和官配在一起之后，就假装原主回来了，和顾卿如彻底划清界限，她则会默默地守护着她，看着顾卿如获得幸福，这样就足够了。
苏以墨正想着，外面传来敲门声，顾卿如抬起头，说了“请进”。
门开了，曲雅和红姐一前一后进来了。
红姐提着两袋外卖：“给你们留了点吃的，先垫垫，晚点去吃火锅。”
曲雅也把手里的咖啡给她们。
苏以墨接过来，没有要喝的意思，她看了眼曲雅的眼色，发现对方并没领会她的用意，没有打算替她拒绝的意思，只好直说：“我晚上就不去了，明天还有事，还急着赶回去呢！”
说着一边疯狂给曲雅眼神暗示。
曲雅盯了她一会儿，一副恍然大悟的架势。
苏以墨以为她终于领会她的意思，曲雅却来了句：“明天没通告啊！”
眼神清澈，神情单纯。
苏以墨没办法，干笑两声又说：“是我自己的一点私事，实在是不巧，还是下次约饭吧！”
说着起身，打算去把衣服换了。
没想到被曲雅一把拉住。
苏以墨无比震惊地回过头，看到曲雅丝毫没察觉异样，一副正经模样，似乎有正事要说。
“什么事你都先放一放，晚上导演也会来，他今天跟我说想给你的角色改一改，加一点戏份，想让你再多客串两场戏。”
苏以墨始料未及：“什么？这，这不符合我们的合同吧！合同里这个阶段的营业力度不是降低了吗？”
红姐：“我已经跟公司反映了，他们表示支持。”
曲雅又说：“我也跟郑总请示过了，他说让你自己决定。”
苏以墨愣了愣，想看看顾卿如的态度，对方没表态。
这一次苏以墨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我都行，听你们的。”
曲雅很满意：“具体的事情，等晚上和导演吃饭再细谈。”
苏以墨“嗯”了一声，打开一次性咖啡盖上的小口，同时悄悄打量着顾卿如。
顾卿如应该是有些惊讶的，虽然从她的神情看不出什么，但苏以墨能感觉到，顾卿如的身体没有之前那么紧绷了。
不知为何，自此二人把话说开以后，苏以墨反而生出了一些勇气，不再像之前那样避嫌了，反倒能光明正大地和顾卿如相处，毕竟她的一切行为，现在都有了合约这个名头，不用担心顾卿如会误会，苏以墨心理压力反而小了，还能告诉自己，这么做完全是为了配合营业。
也不知是以此蒙蔽顾卿如的眼睛，还是欺骗自己的心。
如今跟顾卿如的每一次接触，都像是在为合约结束倒数，她不如顺心而为，至少能不留遗憾。
既然未来已经没有希望，那她只想把握住能抓得住的现在。
至于到底是什么心境，又是什么原因，她都来不及想了。
她只想在彻底失去身份前，尽可能多创造一些两人的回忆，或许此后余生，她就要靠着这些回忆来温暖自己了。
第48章 第 48 章
苏以墨客串的事情当天晚上就定下来了, 原本虞婵这个角色没什么戏份，导演让编剧紧急给她改了剧本，加了几场戏, 改成了为救公主意难平死去的好友, 这个好友是公主黑化的关键人物, 也象征着公主内心最后一丝柔软的消失。女将军为了保护公主，在公主遇到伏击时, 替她挡了致命的一剑, 死了, 公主彻底崩溃，自此开启疯狂杀戮。
苏以墨看过剧本, 改了之后确实更好，原本公主后面的性格转变有些牵强, 对好友的情感也没有足够的事件支撑，加了几场戏之后，故事情节更丰富了, 公主和女将军的感情发展也更合理了。
确定好拍摄任务后, 苏以墨马不停蹄开始熟悉剧本，但因为她的戏份不是每一天都安排的，中间还要拍其他演员的戏，前后加一起, 苏以墨在影视基地需要多留十几天, 期间拍了几场日常戏, 在酒店歇了三天后，终于要拍重头戏了, 这也是苏以墨的杀青戏。
这场是外景，要拍摄女将军为救公主而死的那场戏, 摄制组在附近找了一处竹林，还租了十几匹马，苏以墨在戏里的设定是武将，要骑马，苏以墨没学过，好在原主之前拍摄过古装戏，有进组培训过骑马，完成简单的骑马动作还是没问题的。
拍摄当天老天爷还算赏脸，是个晴朗的阴天，没有那么强烈的日头，不时吹过的清风抚平了心头的燥热，连绵不绝的竹子被风一吹，沙沙作响，竹叶随风飘落，像极了武侠剧里武林高手竹林决战的场景，大家都将这些看做是拍摄顺利的预兆。
这场戏是苏以墨的主场戏，大部分的准备工作都是围绕她来的，为了不耽误进度，她提前两个小时到场，做好妆造，熟悉了几遍剧本，穿好威亚，又在武指老师的指导下调了几遍动作，试了好几种招式组合，力求将节奏调到最舒服。
一个小时后顾卿如也来了，导演开始跟她俩讲戏。
今天这场是女将军凯旋，公主不顾危险要来迎接，二人在竹林相会的一场戏。
这个时期公主和皇帝的关系很紧张，也是双方博弈的关键阶段。
原本公主应该安心留在公主府，打消皇帝的疑虑，这时有人给公主递了假消息，说女将军伤重，可能撑不到回都城，公主听完当场就坐不住了。当初女将军去北方战场本就是为了公主，只有女将军在战场上赢了，公主才能在朝堂上没有后顾之忧，才能有和皇帝斗的资本，如今将军重伤，她怎能置若罔闻！于是不顾暗中刺杀的多方势力，带着太医低调出城接应了。
看到女将军毫发无伤的那一刻，公主明白这是中计了，但她还是松了一口气，对女将军说：“你没事就好。”
二人还没来得及叙话，埋伏多时的杀手就已经按捺不住动手了。
竹林深处万箭齐发，铁了心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女将军带着队伍护送公主撤离，在损失了大部分的人马后，终于带着公主撤到了包围圈外。没曾想公主身边贴身婢女是黎国顶尖的杀手，是皇帝一早安插在公主身边的，她趁众人没有防备之际突然发难，掏出一把匕首直直刺向公主，此时所有人都挡在公主前面，只有扶着公主的女将军看到了，徒手接下匕首，替公主拦下这致命的一击，并且反杀了那名婢女，但那婢女既是下了杀手，自然要做到万无一失，匕首淬了剧毒，女将军当场毒发，口吐黑血，倒在地上。
公主被将军推出去摔倒在地，顾不上起来，手脚并用地爬到将军边上，将她扶起，靠在自己怀里，一如曾经将军无数次在她发狂时抱住她一般。
将军死后，公主彻底黑化，她觉得是因为她顾念亲情，不忍对皇帝下杀手，才导致女将军惨死。自此，公主对皇帝一党赶尽杀绝，变得冷酷暴戾，成功继位后更是变本加厉，性格越发阴晴不定，没了女将军的劝阻，已经没人能阻止公主，她不仅对皇帝余党毫不留情，更是几乎杀了半个朝堂的大臣，还将所有服侍过皇帝的奴才嫔妃都杀了，血洗皇城，成了让人谈之色变的暴君。
顾卿如来了之后，她们又走了两遍戏，从女将军如何护着公主后退，到后面两个人跌倒的距离，再到爬到位置的动作，还有抱着的姿势都确认了一遍。
之后正式开拍，先把全景的部分拍完，最后再拍公主抱着女将军的特写。
导演喊完action，苏以墨一袭明黄色圆领洒金长袍，自画面左侧而出，发髻高束，长剑斜挽，策马疾驰，镜头缓缓向右，迎面遇上一辆样式简朴的乌蓬马车，苏以墨提绳勒马，驻足观望，对面的侍从掀起青色的粗布门帘，乔装打扮的公主从马车里走出来，苏以墨始料未及，又惊又喜，但她的喜悦之色还未及展开，就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不对劲，立即下令让部下围成一圈护卫公主。
果然，下一刻，暗箭如雨而下，埋伏在四周的杀手一齐冲出，将她们团团包围。
女将军自马背飞身向前，一剑劈开要靠近公主的杀手，单手揽住公主，在空中转了半圈，卸去冲击的力度，将公主抱到了包围圈边缘。
女将军护着公主站在一旁，看着两拨人厮杀在一处，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侍从连滚带爬地跑过来，一部分护卫退下来，呈半包围状护在她们周围。
女将军站在公主身侧，密切关注着前方的局势，同时提防暗处的动向。
眼前两拨人激战在一处，护卫和杀手都有不少人倒下，女将军的部下损失惨重，但总算杀了大部分的杀手，剩下的几个杀手眼见任务没法完成，回去也难活命，就自尽了。
本以为危机就此解除，众人还没来得及庆幸，事态又发生了急剧的转变——公主的一位贴身婢女猛地掏出匕首，动作之快，以至于周围的护卫和侍从都没反应过来，只有女将军第一时间察觉到，情急之下徒手接下匕首，将公主推开，和那杀手厮打在一处。
最后女将军赢了，杀死了婢女，但已身中剧毒，无力回天，只能撑着最后的力气与公主话别。
拍完打斗戏份，苏以墨拆了威亚，和顾卿如坐在地上定好的位置，等着他们调机器和打光。
刚才拍摄和杀手在地面翻滚厮打的戏份时，苏以墨虽然穿了夹层背心做保护，但地面坚硬，碎石又多，为了逼真，她摔下去的时候也没有留力，这会儿缓过劲来，才感觉出痛来。
她跟顾卿如维持着戏里的姿势，上半身平躺，脑袋靠在顾卿如的膝盖上，一抬头就正对着顾卿如的脸，顾卿如只需要微微垂眸，就能跟苏以墨四目相对，但此时顾卿如正望着远处，看着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忙碌。
苏以墨借着视线盲区的优势，悄然抬眼观察顾卿如，优越的下颌线，白皙娇嫩的肌肤，连下巴的弧度、鬓边垂下的发丝，都让人觉得分外性感，苏以墨一时贪看住了，直到顾卿如突然开口，她才回过神来。
“看够了没？”顾卿如说着收回视线，如深潭一般的眼眸自带压迫感，仿佛能洞悉一切。
苏以墨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这次不像往常那样回避，反而迎着顾卿如的目光，眼中情绪复杂，在故作较劲和忍不住深情流露之间来回切换，甚至有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祈求。
相比之下，顾卿如的眼神很纯粹，带着三分审视三分逼迫两分不舍两分玩味。
二人无声对峙着，谁也不愿退让。
导演忽然从监视器后抬头，对讲机指着她俩：“这个姿势非常好！保持住，摄像开机，先拍一条没有台词的中景。”
苏以墨脖子一梗，差点石化。
顾卿如神色也有些不自然，但导演发话，她们只能维持状态，配合拍摄。
过了会儿，导演喊了卡。
“非常好，还是以墨跟卿如有cp感，看上去就很般配，最难得的是，你们两人看向彼此时，眼里有故事。”
苏以墨扯了扯嘴角，没有故事，全是事故。
余光瞥见顾卿如的神色也不自然，又不能让人看出她们正处在情感不合的状态，只能努力表现得毫无嫌隙，苏以墨觉得这种时候对演技的考验，比拍戏时候难多了。
苏以墨嘴角都笑酸了，导演终于说完一长串直抒胸臆的炙热情感表达，开始组织大家拍最后的特写镜头。
苏以墨和顾卿如又躺了回去，恢复了之前的姿势，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两人这回没有再打什么让人误会的眼神官司，老老实实配合拍摄。
“婵儿，你看着我！”顾卿如伸手托住苏以墨的脑袋，眼泪夺眶而出，落在苏以墨的脸上。
苏以墨咬破嘴里的血包，歪着脑袋，黑褐色的鲜血顺着嘴角汩汩而出，表明她已身中剧毒。
“看到你没事真好。”苏以墨念着台词，抬手想触碰顾卿如的脸，又因为手上沾满鲜血，犹豫一瞬，收回手，没有再靠近。
顾卿如急忙拉住她要收回的手，脸颊贴着她的手心，深情地看着她。苏以墨想抽回手，但是被顾卿如死死攥住，力度之大，让苏以墨怀疑顾卿如在公报私仇。
“事到如今，你还要再疏远我吗？”
顾卿如望着她的眼，念出容华的台词。
苏以墨心头忍不住一震，有一瞬间的恍惚。
“曾经为了不被皇帝发现你是我的人，我们一直小心来往，甚至装作面上不合，这些年，他们的确也没有察觉到你我的关系，可正因如此，我们错过了多少可以相伴的时光，如今你还要避开我吗？”
苏以墨弱弱抗拒：“匕首有毒。”
“那又如何！”顾卿如情绪激动，“今日就算与你一同死在这里又如何！该死的人本来就是我！”
“别这样，容华，你还有你的子民，你的天下，昏君无能，奸佞当道，黎国需要你。”
“那你呢！”顾卿如打断她的话，“你不需要我吗？早知今日会永远失去你，我宁愿从来没有和皇帝斗过，我不想争权夺利，也不想复仇了，只想和你在公主府平静度日。”
“别说傻话。”苏以墨抬手替顾卿如拭去脸上的泪水，轻柔开口，“答应我，以后没我在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不，不行的，”顾卿如连连摇头，像个不讲理的小孩，“没有你，就没有人保护我，所以你要赶快好起来！不能离开我！”
苏以墨虚弱一笑，再没力气说话，她深深看了顾卿如一眼，终是缓缓闭上双眼。
一只手自从顾卿如的掌心滑落，只留下脸颊沾满的鲜血。
感受着怀中逐渐冷却的体温，顾卿如将脸贴近苏以墨的脸，双目空洞，喃喃道。
“没了你，我要这天下有何用？”
第49章 第 49 章
客串的戏份拍完后, 苏以墨因为工作安排，拍完就要赶回s市，当晚就要飞外地。
“真是可惜, 本来还想着晚上一起聚个餐。”导演十分不舍。
“抱歉啊导演, 工作是之前就安排好的, 就不能跟大家一起吃饭了，以后有机会希望可以再跟您合作。”苏以墨由衷抱歉。
顾卿如要留下继续拍后面的部分, 红姐走到休息区前, 回头示意了一眼：“你不去送送？”
隔着半个拍摄场地, 顾卿如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影。
苏以墨换完衣服，跟所有人打过招呼, 准备离开，转身时恰好也看到了顾卿如。
视线交错片刻, 顾卿如收回了视线，垂眸玩着手机：“不用了。”
苏以墨一愣，没有立马收回视线, 她在原地踟蹰片刻, 鼓起勇气，准备往顾卿如这边走。
曲雅气喘吁吁跑过来：“以墨，快走吧！再晚赶上晚高峰，就赶不上晚上的飞机了。”
见苏以墨没有动,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看到了坐在对面的顾卿如跟红姐。
顾卿如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遥遥朝她们招手示意，意思是她们可以直接走, 不用打招呼了，红姐也转过身来, 冲着她们的方向欠了欠身。
苏以墨和曲雅也礼貌地欠身回礼。
“走吧！你俩以后还有时间见，这个活动要是没赶上，可就违约了，合同都签了。”曲雅催促道。
违约、合同这两个词却不经意刺痛了苏以墨。
她收敛情绪，说了句“走吧”，抬脚走了，曲雅随后跟上，两个人一起离开了。
一直到看着她们离开拍摄场地，顾卿如才收回视线，红姐回过头，看到顾卿如这样，忍不住笑着调侃：“要实在舍不得，就去送送嘛！下一场还没这么快拍。”
顾卿如抬眼，给了红姐一个无奈的眼神：“我倒想呢！就怕人家不领情，再跟我说什么扯不扯平的话。”
红姐乐不可支：“你俩这性格反差，还真是绝配。你看着这么谨慎圆滑的人，这件事上倒是出奇地果决，摆明了不顾一切，苏以墨看着挺随性，但一遇到你俩的事，就变得这么拧巴，实在有意思。”
“连你都看出来了？”
“何止是我，还有曲雅，我俩跟你们几乎每天都待在一起，你们稍有点不对劲，我就能很敏锐地察觉到，更别说苏以墨毫无表情管理，几乎要把为情所困挂脸上了。”
“她自己想不明白，不困她困谁。”
“你们这样下去不行啊，公司其实是不介意你们私下发展的，只要不影响工作就行，虽然我们和苏以墨的公司是竞争关系，但这次不也进行战略合作了嘛！所以，如果你真有想法就放手去追，大不了我为你打掩护。”
顾卿如看向苏以墨离开的方向，有些犯愁：“我倒是想，但是人家一直当缩头乌龟，我也没办法啊！还是顺其自然吧！”
“这种时候就需要给她一点压力了，总顺其自然顺到哪年去啊！”红姐神秘兮兮地凑上前，“想不想我帮你一把？”
“你有办法？”
红姐自信一笑，举起手机示意顾卿如：“想不想知道她到底对你什么想法？”
顾卿如手机响起一声提示音，打开后是曲雅发给她的一份邀请函。
“这是？”
“过段时间《玫瑰花期》就要开庆功宴了，你要是想要个答案，就按我说的做。”
红姐将她的主意简单说了。
顾卿如听完：“这能行吗？会不会太明显啊！”
“非常时期就要用非常手段，你俩这都是当局者迷啊！苏以墨现在更是一遇上你的事，脑子就跟宕机了一样，到时候看到你跟其他女演员打得火热，脑子都要炸了，哪里还有理智去分析是真的还是你故意的！”
顾卿如还是有点犹豫：“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放心，如果她在意你，那这刚好推她一把，如果她不在意，自然也不会生你的气，就更没什么不好了。”
“可要是她还是不说什么呢？”
红姐双手交叉胸前：“那你就及时止损吧！也能早点收心，别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不过我看苏以墨还是挺在意你的，她对你的在意和关心，并不完全是因为合约的原因。”
顾卿如沉吟片刻：“我再想想吧！”
她一边思量着，一边瞟了一眼手机，刚才说话的时候，无意识地滑动屏幕，这会儿刚好停在一条营销号的动态上。
是一条文字，下面配着两张很模糊打满水印的照片，一看就是偷拍视角。
等看清文字的内容时，顾卿如眸色倏地一紧。
苏以墨第二天顺利赶上了活动，晚上10点终于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回到酒店休息。
曲雅点了烧烤和啤酒，洗好澡后，两个人在窗边的桌子上吃东西。
曲雅喜滋滋地拆着外卖袋子，苏以墨帮着将吃的都拿了出来，又开了两罐啤酒，两人碰了一杯。
一口啤酒下肚，曲雅发出满足的赞叹：“太爽了！这一天忙得，中午都没时间吃饭，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这就算今天的第一顿吧！”说着拿起一串肥瘦相间的炭烤猪肉吃着。
苏以墨没有接话，喝了口啤酒，望着窗外的夜景，不知在想什么。
“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安静，不像你啊！”
苏以墨的脸映在窗户的玻璃上，脸上是和她毫不相符的深沉表情。
“没什么，”她收回视线，又灌了一口酒。
“别光喝，空腹喝酒很伤胃的，你吃点这个！”曲雅拿了一串螺蛳肉给她。
苏以墨哭笑不得：“这么辣，你觉得空腹喝酒跟空腹吃辣相比，哪个更伤胃？”
曲雅动用了些微的脑细胞思考：“不知道，烧烤哪有不辣的，你凑合吃吧！”
苏以墨接过烤串，对曲雅流于形式的关怀表示习以为常。
“我看你刚才那样，不会是在想顾卿如吧！”曲雅直接点破了苏以墨的心思。
苏以墨吃烤串的动作一顿，心虚地看了眼曲雅：“这么明显吗？”
曲雅提溜起一串金针菇，眼皮也没抬：“这还用看吗？现在除了顾卿如的事，你还能有别的烦恼吗？”
苏以墨无话可说，因为曲雅说的完全正确。
“说吧！到底怎么了？”
苏以墨沉默不语。
曲雅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算了，不想说就不说吧！”
曲雅说完就不再理会，继续吃着烧烤刷手机。
【叮咚——】
曲雅的手机响起一声提示音。
她用干净的手指点开消息，看了两秒，当即坐直了。
“太好了！天赐良机啊！苏以墨。”
苏以墨古怪地看向她：“什么良机？”
曲雅抑制不住地兴奋：“你们剧要办庆功宴了。”
“哪部剧？”
“还能哪部？”
“噢！”苏以墨反应过来，“那又怎么了？”
“庆功宴啊！你又能见到顾卿如了，还能跟她喝两杯，到时候你多喝点，借着酒劲把想说的话都说了，看她什么反应！”
苏以墨不太确定地皱着眉：“这样……能行吗？”
“你管他行不行，你先试试！庆功宴那个氛围，跟大学毕业的聚会似的，自带三分朦胧三分暧昧四分欲说还休，是同组演员互相表明心迹最好的时候，跟高三暑假表白季是一个道理，人在一件事情要结束的时候，总是会多生出几分多愁善感和不舍，这时候说的话，也最动情。”
苏以墨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不行，我高三毕业表白就失败了，大学散伙饭更是啥也没发生，我一个人在操场草坪瞎哭，借着酒劲给通讯录里能联系的人都发了消息骚扰，但心里总觉得有个窟窿填不上。”
曲雅张着嘴，对苏以墨这曲折的经历表示叹服，“你别管之前的了，这次绝不会让你的心里有窟窿，顾卿如对你的好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她应该不会让你失望。”
“可，我跟顾卿如酒量都很好，喝不醉啊！”
曲雅没脾气了：“你傻啊！谁让你真醉啊！酒不醉人人自醉，再说了，我也不是让你酒后吐真言，要的是你多喝点壮胆。”
苏以墨也没反驳，她的确需要多喝点。
“考虑得怎么样了？你要是想好了，我就替你好好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苏以墨一头雾水。
“准备你的发言啊！还有当天的流程，看你找个什么时机跟顾卿如表白比较好！”
“谁说我要跟她表白了！”苏以墨咋呼起来，过后又低声下去，“我就是想跟她说清楚我心里的想法，不想因为这个影响我们之后的工作。”
“是是是！”曲雅连声符合，“问清楚也好，总之只有你一句话，我保管替你安排妥当。保证替你把这件事办好。”
苏以墨转头望向窗外，夜色下的城市霓虹闪烁，灯火辉煌，可顾卿如不在，再多的繁华也只能映照出她的孤寂。
她一仰头大口灌着啤酒，喝完后将空酒罐重重砸在桌上。
“我决定了！我要跟顾卿如说清楚我的心意，就算没有结果，我也不想留遗憾。”
曲雅欣慰不已：“太棒了，我全力支持！”
就当是为了她再努力一次吧！她想看看，她跟顾卿如的未来，有没有可能重合在一起。
第50章 第 50 章
半个月后, 庆功宴如期举行，剧组在思之酒店包了一个宴会厅，主演、导演还有其他所有工作人员都会参加。剧集播出得很顺利, 成绩更是超出预期, 庆功宴的氛围无比融洽。
“以墨, 你状态真好啊！真是红气养人啊！”
苏以墨刚进场，迎面有个穿着考究的中年女性跟她打招呼, 虽然依旧没承接原主这部分的记忆, 但这段时间苏以墨也认识了不少人, 这个圈子就这么大，庆功宴里也有不少熟人。
“哪里哪里。”
眼前这人她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很眼熟但对不上号，她只能先应付地笑笑, 一边朝曲雅使眼色，暗示她替自己介绍一下。
曲雅丝毫没接收到她的用意，还反问她：“你看我干嘛？”
苏以墨跟对方握完手, 暗自咬牙, 和曲雅共事这么久，还是一如既往地毫无默契。
她一时犯了难，这要是没处理好，说她甩大牌的通稿只怕会铺天盖地传开。
“季姐, 你来的好早啊！”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苏以墨回头, 顾卿如笑着从门外走进，一袭鹅黄色长裙, 优雅精致，收腰的设计将她的腰线完美呈现, 配上一头精心打理的大波浪，卷起的每个弧度都那么流畅，顾卿如笑颜如花，谦逊地跟眼前的人打招呼。
“好久不见，卿如！”
“好久不见，我听说季姐你最近又在筹拍新剧啊？我对里面那个女间谍的角色还挺感兴趣的，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可以尝试一下。”
“你这消息还挺灵通的，只是选了这个角色，你是已经开始想转型了啊！”
“主要还是本子好，而且我也不想给自己设限。”
季姐很满意，鼓励地点头：“你感兴趣当然好呀！以墨有兴趣吗？你们可以一起到我家参加剧本研读会，到时候我发消息通知你们。”
顾卿如应下，看了苏以墨一眼。
苏以墨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握手，“好呀好呀！上次就想去您家拜访，只是最近太忙了，也没有抽出空来。”
季姐理解地笑笑：“知道，现在到处都是你们的消息，那个多的嘞！反正我这个项目也不着急，明年才会正式开拍，现在刚进入筹备期，本子还没定，你们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给你们定制两个角色。”
“那太荣幸了，有机会的话，我跟以墨一起过去。”
“哪有，你们本子都接不过来了吧，还想着我的戏，是我的荣幸才是。”
“今天晚上主要还是《玫瑰》的庆功宴，先不聊这些了，这段时间也辛苦了，今晚都是一些老朋友，就好好放松一下吧！”季姐跟顾卿如和苏以墨说，“我那边还有一个朋友，我先过去了，你们随意啊！”
二人点头回应。
“万导来啦！”季姐侧身看向她们身后，笑着跟她们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走过去打招呼了。
苏以墨和顾卿如回头，看到了一个40岁上下，有点少白头的男导演走进来，边上还有两个人，季姐正和他们热络地打招呼。
“这是《玫瑰》的总导演万山。”顾卿如不动声色提醒苏以墨，“边上两个是副导演和选角导演。”
苏以墨转头看她，对顾卿如对她的帮助感到惊讶，顾卿如没空搭理她，先一步上前了去打招呼了，苏以墨也连忙颠颠儿地跟上去。
短暂的寒暄过后，众人进入宴会厅等待开场。
苏以墨其实是不太喜欢这种场合的人，又因为是主演，不能像寻常饭局那样当透明人，更怕导演或者其他人心血来潮，让她“说两句”，开场之前，她一直提心吊胆，不过让她意外的是，这次庆功宴流程简单，人到齐了就可以开吃了，导演和制片人也没有上台发言，一直在跟熟人聊天。
苏以墨之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简单打过一轮招呼后，就没人再找她了，而且看起来，原主在这个剧组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曲雅跟制片人、导演在聊天，没人管她，苏以墨乐得自在，偷摸溜到用餐区，叉了几块水果吃。
“这不是苏以墨吗？”苏以墨刚往嘴里塞了两块黄桃，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吓得她差点噎着。
苏以墨被呛得咳了两声，转过头，两个打扮光鲜的女人站在她身后，正不善地盯着她。
苏以墨思索片刻，认出来了，之前《玫瑰》播出的时候，为了做功课，苏以墨看过几集，这两人是剧里的女五女六，叫什么名字没印象，只是打眼一看这俩人，苏以墨已经开始在心里乐了。
娱乐圈有两种人，一种当面为难的，一种背后捅刀的，这俩刚好都占了。
左边是女三何兰，她穿着一身淡蓝色小香风套装，扎着低马尾，妆容大气，眉梢眼角走势凌厉，长相自带攻击性，说话却客客气气的：“以墨，好久没见了，你如今这状态是越来越好了，真让人羡慕啊！”
女四许月看起来比她们年纪小点，长相甜美，行事做派带着几分骄纵，情绪都摆在脸上，不加掩饰，妆容精致高调，高马尾掺着发绳，编成一股细细的辫子，随着她说话自然地在脑后摆动。
“不就是蹭了一波流量起来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许月毫不掩饰地翻了白眼。
“阿月，可别这么说，以墨能抓住这个时机，也是她实力的体现。”何兰假模假式说着违心的话。
“有什么实力，不就是找准时机翻红了，这本子谁拍谁火，我倒觉得何姐姐你比她更适合演女主。”
这话说的露骨，可苏以墨只是笑笑，根本不打算反驳：“这儿的水果不错，多吃点。”
说完丢下叉子就走了。
隐约听到身后传来许月充满怨怼的话语：“神气什么？”
刚走两步，看到顾卿如正独自在甜品区，她嘴角轻勾，眼底浮现一丝笑意，刚想上前，就看到一个穿着银色齐胸包臀裙的女人走了过去，苏以墨脚步一顿，嘴角的笑意荡然无存。
苏以墨环顾四周，走到一边的酒水区，假装在挑喝的，其实眼神根本没离开过顾卿如那边，那个举止妖娆的女的拿着同色系的银色手包，一手端着香槟，和顾卿如碰了一杯，两个人喝了一口酒，不知又在聊什么，笑得前仰后合的。
苏以墨离得远，听不清，但她们的笑声很轻易就能传来，苏以墨觉得十分刺耳。
她还没来得及走过去，又有好几个女演员陆续走了过去，围着顾卿如有说有笑的，苏以墨不用猜也能看出这些人打得什么主意。
苏以墨按捺不住，准备过去捣乱，却被人叫住了。
“苏以墨！”
她应声回头。
是何兰。
“有事？”她打量了何兰一眼。
“聊聊。”何兰端着酒杯，示意了一下她身后靠墙的位置，那里有卡座，可以休息。
苏以墨有些犹豫。
何兰笑看了一眼她身后：“就说两句话，顾卿如不会生气的。”
说着高深一笑，转身先过去了。
苏以墨再次看向顾卿如，那边还在聊得火热，顾卿如甚至都没看到她，苏以墨烦躁地皱眉，那边何兰已经在沙发上坐下，举杯示意苏以墨过去。
苏以墨在酒水区扫了一圈，视线落在手边一瓶红酒上，她拎起一整瓶红酒，又拿了一个酒杯，往休息区去了。
苏以墨坐下，看了眼红酒还没开，她抬眼在大厅搜寻着，看到有服务员正好候在不远处，耳朵上还带着耳麦。
她朝那边喊了声：“你好。”
黑西装的服务员迅速反应，走过来：“你好，有什么需要？”
“帮我开一下这酒。”
“好的。”服务员拿着酒瓶离开了。
“找我有事？”趁着服务员开酒的时间，苏以墨开启了话题，打算听听何兰有什么想说的。
“生气吗？”何兰忽然来了句。
苏以墨震惊地转头看向她，何兰用手里的香槟示意了一下前面，苏以墨这才知道，何兰是在说顾卿如。
她们坐的位置视野很好，能看到宴会厅大部分区域，顾卿如又刚好在她们正前方，但休息区前面有一些隔断，为了增加私密性，外面看不到里面的场景，里面看外面却很清晰。
苏以墨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
何兰却好像并不在意她的回答，也可能是早就料到了苏以墨会是这个反应，因为她接下来说的太像是提前准备好的台词了。
“以后这种情况只会更多。”
苏以墨还是不理解：“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兰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像是很满意苏以墨的反应，“干我们这行就是这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跟顾卿如应该签了营业协议吧！”
苏以墨瞪大双眼，望向何兰，嘴唇嗫嚅了半天，才憋出一个：“没有啊！”
何兰笑意更甚，显然并不相信。
“其实不用想也能知道，你们两家公司本就是对家，你们人设又接近，没有公司点头，哪敢这样营业，只是还是要把握好分寸，假的终究是假的，别回头用力过猛，不好收场。要知道，是合同就会有结束的时候，到时候顾卿如还会跟其他人合作，这还不算最要紧的，最主要的是，顾卿如当初出道，就是跟你走的一个路线，你们都是偶像派转实力派，又都有练习生基础，粉丝重合度很高，如今是万众一心，之后撕起来只会更加难看，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见苏以墨不说话，何兰又换了话头：“我只是提醒你，看在我们之前的关系，不想你之前的努力都被毁了，你就当是来自一个好朋友的劝告吧！”
苏以墨眉头越皱越深，察觉到何兰这话里话外处处透着不对劲，该不会……
正好这时何兰来了条消息，她将酒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准备腾出手查看消息，苏以墨恰好瞥到她的锁屏界面，那是一张合影。
只一眼，苏以墨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照片上的两人很是亲密，一看关系就不一般，其中一个是何兰。
另一个，是苏以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