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手与手套3
8.
“你最好先在脑海里为这些概念构建一个形象， 最好是现实中可以找到参考的造型，不要太抽象，也不要让只有你能看懂。这样调试效果会更好。如果你成功了， 我会将这些数据应用到其他人身上。
我不会提供例子， 因为那可能影响你的潜意识。”
卡尔边咳嗽边给欧米伽指点，随后拿出一罐软膏，涂抹在对方的眼睑上。
欧米伽闭着眼，眉头微微皱起，克拉克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黄太阳的光芒下，卡尔身上的伤口逐渐愈合，但断裂的骨头在复原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会刮蹭内脏， 造成第二次痛苦， 更多的血从他的嘴角溢出。
“我可以帮你做手术。”克拉克看不下去， 提出建议。
他清楚，对于没有实体的意识体来说， 躯体的疼痛意味着什么。
克拉克刚获得身躯时，轻微的痛苦就能让他泪流满面。
卡尔挥挥手， 拒绝了克拉克的提议， 眼睛紧盯着欧米伽， 手里拿着从布鲁斯那里要来的记录板：“不需要你的好意。”
透明超人的手虚搭在欧米伽的肩膀上， 眼神满是担忧。
虽然欧米伽从不谈及他死后的事情， 但他的每一个举动和沉默都透露出复杂的情感。
歉疚、愤怒、悲伤混合在一起， 隐匿在超人回头时看不见的眼神中。
没能参与那段时光的透明超人可以轻易看出， 欧米伽已经与他记忆中的布鲁斯有了很大不同——但他仍然是布鲁斯，只是这种感觉无比微妙。
透明超人希望欧米伽能退休， 远离这令他厌倦的生活，无论他是否喜欢人类， 是否厌恶超级英雄。
但欧米伽终究还是布鲁斯。
虽然常常抱怨，像一个脾气暴躁的老头一样，但只要灰蝙蝠他们需要，中年人就会再度披上披风。
不过，终究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
欧米伽不再像从前那样安慰受害者，不再用蝙蝠的披风给他们铸就港湾，而是将这些任务交给跟随他的助手们。
大多数时候，他只是站在阴影中，默默观察那些被救助的人们感激或畏惧地对小助手们表达谢意。
他也不再关心曾经非常上心的慈善事业，韦恩集团的事务从不过问。
透明超人在心底叹息，抬眼看向卡尔。
那个自称卡尔的同位体刚才说了什么？
他说自己和欧米伽一样，只是想让某个人回来，而欧米伽也没有反驳。
那段时光，自己死后的日子，布鲁斯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想象好了。”欧米伽终于开口，透明超人立刻紧张地飘到他的面前，盯着对方疲惫的蓝眼睛在卡尔的指示下缓慢睁开。
“能否描述一下你看到的，眼睛有没有不适？”卡尔提笔，专注地记录每个细节。
他知道这次测试是关键，若之前的计算不准确，欧米伽很可能因过多的信息而崩溃。
克拉克也准备好了，一旦欧米伽表现出精神失控的迹象，他就会立刻采取行动让他昏迷。
“啧，”欧米伽不满地发出轻哼，似乎对看到的事物并不满意，但仍详细描述道，“你和克拉克背后都有翅膀，数量和颜色不同。”
“继续说，描述越详细越好，这有助于调整过滤器的精度。”卡尔冷静指挥，笔不停顿地记录。
“克拉克的背后有三对翅膀，全是白色。而你，”欧米伽顿了顿，“只有一对，灰色的，羽毛尖端焦黑，身边漂浮着碎屑，翅膀还有破损的痕迹。”
克拉克对此感到惊讶，原以为自己在欧米伽眼中可能是更加怪异的存在，没想到竟然是天使的形象。
“六翼天使吗？结合宗教符号，广泛存在于平行宇宙的共通点，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连情绪表达都具象化了，看起来你的脑部优化效果还很好，至少没有崩溃。”卡尔一边低声自语，一边继续测试。
接着，卡尔转过身，背对着众人，要求欧米伽详细描述当前他翅膀的状态。
欧米伽仔细端详着，给出评价，“看起来，你本来也是六翼的天使，但另外两对翅膀被扯下来了。怎么，你是干了什么错事被惩罚了吗？”
“可能吧。”卡尔嘴角扯了扯，他明白这程序的效果非常好，甚至超乎他的预期，或者说，是蝙蝠侠的观察力强得令意识体发指。
接下来，他们又测试了很久。
意识体防护状态时，翅膀会紧紧合拢，而在计算数据时则张开。
当卡尔漂浮起来，翅膀似乎在煽动，虽然欧米伽觉得更像是装饰作用，毕竟就煽动频率而言，并不足以支撑一个氪星人的体重。
“那可不是装饰，”卡尔严谨地纠正道，“只是人类大脑自行优化，认为翅膀煽动更符合逻辑，才看起来像这样。”
“所以，实验算是成功了？”克拉克期待地问道。
卡尔点点头，“现在就看这个效果能持续多久，你之后报告给我就可以。最好在外界进行测试，这里实际上没有时间概念。等我确认后，你就能够给其他人使用，不过最好是蝙蝠侠的同位体，可能适应性会更好。”
9.
【02-33： 其实你早就确认过，认知过滤器可以给人类使用吧？】
几人离开了盲点，在外界看来，他们从未离开过。
克拉克通过意识体的方式联系上卡尔。
欧米伽立刻看过来，眼神里满是不赞同，他明白翅膀交叠意味着沟通。
有什么非得私下说的吗？
“没错，我早就知道人类可以使用。你不会真以为我会给他用残次品吧？”
卡尔拒绝了克拉克意识体上的交流，直接开口，不含盖其他信息的人类语言，让克拉克难以分辨其中的“他”究竟是欧米伽，还是指这份礼物原本的主人。
“那你为什么？”克拉克愕然。
“第一，打消你的顾虑；第二，单纯的好奇。”
如果他看到我，我会是什么样子？
——可惜，蝙蝠侠并没有参考价值，氪星没有天使。
卡尔顶着欧米伽凶恶的目光，淡然挥手，走进阳光之下。
“我不留下吃饭了，再见。留给你的时间不多，最多一周，这是极限，想好就来找我。”
【02： 一周后，02-34就会开始创造新的宇宙，你知道的，那是我的另一场实验。】
卡尔身上的红色氪星布料在阳光下闪烁，明明和超人的披风颜色一致，却没有带来任何希望的感觉。
它更像是静静躺在黑色墓碑上的艳红玫瑰，明亮却无法驱散任何阴霾。
10.
布鲁斯决定暂时开始讨厌倒计时。
卡尔到访后的第二天，布鲁斯也涂上了那款软膏，克拉克温热的手指轻轻涂抹在他的眼睑，冰凉的膏体在指尖下融化。
布鲁斯的睫毛微微颤抖，像风中摇曳的羽毛，随呼吸细微震动。
他有些迟疑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克拉克局促的脸和一对熟悉的狗耳朵及欢快摇动的狗尾巴。
——啧，说好的翅膀呢？他本以为会看到点不一样的东西，布鲁西在心底有些失望地撇撇嘴。
“布鲁斯，你看到了什么？”克拉克有些不安，“好吧，这个问题有点蠢，按理说，应该是翅膀。”
布鲁斯一直不说话，只是维持着睁眼的状态，克拉克慌了，连尾巴都停止了摆动，脸上满是担忧。
“布鲁斯？”
终于，哥谭国王良心发现，不再逗弄他。
“好了，不逗你了，我看到的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他话锋一转，说起正事，“按照计划，我们得先去一趟杰森原本的宇宙，最好今天能把宇宙交接的前置事项完成。”
克拉克完全没感受到被戏弄的实感，反而兴高采烈地去联系07-04。
然而，突然间，他察觉到自己的一条“触须”被拽住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毕竟这些触须本质上只是他的演算器官，在他的视角里不过是没有实体的透明触手，一串冰冷的数据。
就在刚刚，布鲁斯低头发现，脚边竟然有只小白狗依偎着他。
大概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小狗抬起头朝他傻傻地笑起来。
布鲁斯拎起那只小白狗，它就吐着红色的舌头，超级热情地舔了舔他的脸。
他伸手摸上侧脸，能够感受到轻微的潮湿，但没有任何气味，片刻后便消失无踪。
——是我的大脑觉得这一切合理吗？
布鲁斯研究着小狗，注意到门口的克拉克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似的，疑惑地转头看向他。
“这是什么？”布鲁斯问。
“呃——”克拉克的脸渐渐变红，“是、是我在注视着你，如果用人类能理解的方式表达的话。”
“Hmmm，所以，你的注视，是一条小狗？”布鲁斯对这个发现产生了兴趣。
以前克拉克散发出的只是部分意识体，现在，在软膏的作用下，布鲁斯可以看到全部。
那只被拎在手上的小白狗估计是害怕被讨厌，可怜巴巴地汪汪叫，眨巴着黑色的大眼睛装无辜。
它什么都不知道，它只知道，它的存在是为了贴近眼前这个人类。
蝙蝠侠的研究欲逐渐被激发，没有别的意思，单纯的研究而已。
“你们之间传递信息，是通过小狗叼着书信来回跑实现的？”
克拉克不得不留在蝙蝠洞里展示他的能力。
对于布鲁斯来说，这基本就是一群小狗在干各种工作。
看望远镜的小狗。
——克拉克说这是在预测未来。
翻书的小狗。
——查阅宇宙记录。
绘制扇形图的小狗。
——人类的情感在意识体眼里居然真的是扇形图！
唯一不变的，是那只一直贴在布鲁斯脚边的小狗。
布鲁斯渐渐习惯了它的存在，虽然没有真正的狗毛沾在裤腿上，但大脑总是让他觉得有毛掉下来，推测是合理化了意识体视线的残留物。
“我想知道，”布鲁斯严肃地指向角落里用屁股对着他的那只小狗，停顿了很久才开口，“那只在做什么？”
“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的功能，不用在意，真的！”克拉克慌张地摆手，挡在那条触手前。
“但是，它是最特殊的，我看到它抱着什么东西。”布鲁斯一步步走近，余光中，其他的小白狗慌乱地绕着圈跑。
“有什么是你不愿告诉我的？克·拉·克。”布鲁斯的呼吸温热，轻轻吹过克拉克的耳朵。
他越过小记者的肩膀，终于看清了那只一直躲着他的小狗正抱着什么。
一盆花，五颜六色的。
随着布鲁斯的靠近，花盆里又长出新的一朵。
“这就是你想出来，避免影响物质世界的方法？”
克拉克的声音细若蚊呐，低头承认。
——这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好奇妙。
第132章 手与手套4-加更17
11.
他们再次来到了07宇宙， 没有惊动这个宇宙的正义联盟，他们应该已经受不住更大的刺激了。
这次，依然是绿色的问号接待他们。
本来没必要这么早来， 但布鲁斯想知道， 其他意识体在他眼里是什么样子，需要有对比。
而02现在不知又在忙些什么，克拉克始终联系不上他。
问号注意到布鲁斯看向祂的眼神有些诡异，披风下是攥紧的拳头。
【07-04：你的蝙蝠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他看起来像是想揍我？】
克拉克真不确定情况，毕竟布鲁斯眼里的他与欧米伽眼中的形象就不一样，很难说其他意识体是随了克拉克的造型还是欧米伽的。
他安慰起像失去电量的暗淡问号，解释也许布鲁斯眼中的他看起来比较， 神奇？
“确实， ”布鲁斯自然地加入了意识体的对话， “你在我眼里像是长着翅膀的谜语人。”
【07-04：哇哦，这可真是——让人惊讶。】
“我能问问， 你为什么是这副模样吗？”布鲁斯很好奇，为什么意识体会选择谜语人作为自己的化身， 难道他对谜语人有某种特殊情感？
【咳咳， 这个啊， 】绿色的问号闪烁起来，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喜欢给蝙蝠侠设置谜题， 一些普通的荧光小游戏， 谜语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揍得那么惨。】
——没救了，布鲁斯暗想， 这个宇宙没救了，克拉克的宇宙真的要交给这些家伙吗？
【放心， 】问号突然庄重起来，【我们不会将这种兴趣带到其他宇宙，毕竟听说你们留给那个宇宙的蝙蝠侠是个会杀人的家伙。】
克拉克连忙为蹂躏者辩解道，【那是为了阻止变坏的超人，他可不会乱杀反派。】
【嗯哼，希望如此，那我能在你的哥谭设置谜语机关吗？】
【不可以。】克拉克飞快拒绝。
在布鲁斯的视野里，长着翅膀的谜语人从克拉克手中接过一只沉睡的小白狗。只要唤醒这只狗，宇宙的交接就算完成了。
克拉克还把青年布鲁斯的原宇宙编号告诉了07-04，提醒祂记得帮忙送小孩回去。
【好麻烦——】
【把设计谜语的精力放在正事上吧！或者我编个剧本，让你们的蝙蝠侠帮忙送回去，顺便也学点平行宇宙穿梭的技术。】
克拉克絮絮叨叨地嘱咐，问号安静地接收信息，祂注意到布鲁斯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意识体。
——如果，他们消失的话，一定会变得很无聊吧？
07-04无端想到，怪不得07说02变得很奇怪，那个仿佛想要永恒追逐一个幻影的家伙，居然也会改变吗？
【祝你们成功。】
【谢谢。】
其实克拉克的心里也没底，他不确定02消失的现在，是在教育34，为祂的计划另谋出路，还是在忙别的事情。
此刻，最相信他的人，甚至比他自己更相信他的，估计就是布鲁斯了。
12.
布鲁斯和克拉克商量许久，决定不等到02设定的最后期限就去面对主意识。
为了保险起见，布鲁斯甚至把蹂躏者的身体还给了对方。
站在光滑的地板上，身上是氪星织物的男人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不敢置信，他已经做了半年的猫，几乎习惯了四肢行走，突然恢复成人类的身体，甚至一时有些不适应。
“你们要离开了？”
他的嗓音因为久未开口显得像是生锈的齿轮，蹂躏者花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说出这句话。
毫不意外，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你们还会回来吗？下个月是杰森的高中毕业典礼，我可不会代替你去参加，欧米伽估计也不会去，你不会想要让阿福代劳吧？”
克拉克挠挠头，他其实也不确定能否回来，但他很快想到一个点子：“其实，我们可以让杰森原本宇宙的布鲁斯——”
他的话音越来越小，因为此时蹂躏者的眼神比布鲁斯的那种不赞同的目光还要严厉得多。
“呵。”蹂躏者冷笑了一声，显然对着那张熟悉的脸还是很难和颜悦色起来，“先说好，我可管不住你捡回来的那些小崽子们。”
布鲁斯知道蹂躏者只是别扭地表达关心，不知道是不是和理查德待太久了，居然也会信什么别离的flag。
虽然现在的情境的确像极了勇者即将踏上讨伐恶龙的征程。
绝对不能说什么“打完仗我就回家结婚”这种话。
——说到结婚。
布鲁斯低头看向他腿边的小狗，没去戳破蹂躏者的关心，只是像克拉克嘱咐其他意识体那样嘱咐他：
“照顾好哥谭，引导还未成熟的正义联盟，做好这些就行。”
他把盲点的次级使用权也交给了蹂躏者。
“我们会直接离开，你出去后，就是这个宇宙唯一的蝙蝠侠了。”
此时，正在观察窗外雪景的克拉克猛地回过头：“直接离开？不去告别吗？”
布鲁斯抿了抿嘴，他确实打算这样做。
过去，他没有可以告别的人。
现在，他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局面。
即使那些年他在外历练，学成后离开师傅们，也很少道别，通常只会留下财物。
蹂躏者满脸不赞同，但嘴上依然假装站在布鲁斯一边：“我明白，蝙蝠侠从不告别，只会留下线索让罗宾去查。然后他们拆家，把哥谭翻个底朝天，最终发现蝙蝠侠确实需要帮忙。”
布鲁斯不满地瞪了蹂躏者一眼，显然，这家伙在说自己过去的经历，而且深有感触。
“好吧，”他退了一步，注意到克拉克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但我们的离开不能大张旗鼓。”
“当然！”克拉克欢快地答道。
13.
阿福看着站在门口的布鲁斯和克拉克，挑高一边的眉毛：“老爷，你们是要出门远行吗？”
他放下手中擦拭的杯子，静静注视两人，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面对面。
阿福早就明白，眼前的布鲁斯清楚的知道他并不属于这里，就像理查德少爷他们一样，是被“收集”来的存在。
但布鲁斯从未表现出不适，甚至有时阿福还能察觉到对方眼中的怀念。
“很高兴能见到长大后的布鲁斯少爷。”
一句话就挑明了他来自怎样的一个宇宙。
“阿福——”
布鲁斯的蓝眼睛中闪过一丝愧疚。
他的反叛曾导致阿福的死亡。
尽管在他加入领主后就送老人离开，希望他能颐养天年，但如今却只能面对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进行怀念，他知道两人并不相同，类比是一件失礼的事情。
阿福摇了摇头，阻止布鲁斯继续说下去。
“我会准备您喜欢的甜饼和当季的蛋糕，克拉克老爷，很高兴看到你如今这般鲜活的模样。”
克拉克的脸颊有些发烫，他清楚自己之前的样子有多古怪，看来给老管家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抱歉，阿福，不过请放心，我会照顾好布鲁斯的。”
阿福点头，目送两人离开去寻找其他人，低声回答：“当然，我相信布鲁斯老爷的眼光。”
想要找到理查德他们并不困难。
大概是阿卡姆骑士给了杰森灵感，他决心在克拉克的宇宙里也将自己的事业做大做强。
表面上他是普通的高中生，但私底下，已经和小猫头鹰一起控制了小半个哥谭的地下组织。
克拉克有些心虚，希望另一个宇宙的阿卡姆蝙蝠侠不要生气，真的不是他们教育的问题。
看看现在的杰森，打人都这么有力，一拳下去就有梦境的使者来接打手们前往梦神的国度。
听说布鲁斯和克拉克即将离开，而且归期不定，两人面上看起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理查德只是想确认，这是否意味着他就成了家里的老大，可惜布鲁斯告诉他，蹂躏者会代替他成为蝙蝠侠。
小猫头鹰不满地啧了一声，要求布鲁斯给他平行宇宙穿越机的钥匙，还说他没认可蹂躏者，他只会跟随自己认可的老大。
“不行。”布鲁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万一克拉克失败，理查德回去也会因为剧本的缘故死去。
如果克拉克成功，就不需要穿越机了。
杰森则站出来说：“那至少要有人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吧？你可以把钥匙给我，或者只给我前往原本宇宙的资格，这样那边的老头就能来参加了。”
小猫头鹰忍不住犯贱：“你怎么确定那个老头一定会来？他可不是第一次迟到。”
杰森不屑地说：“他不来？不来我们就绑他来！反正在那个宇宙里布鲁斯还在假死，为什么不能来？”
克拉克无奈地发现自己完全插不进两个小孩的对话，他们已经开始讨论如何从正义大厅绑架蝙蝠侠了。
越听越像是反派计划。
——拜托，别用什么“来我们宇宙打败白色超人”这样的借口啊！
接着，布鲁斯和克拉克找上了提姆。
他和青年布鲁斯一起在大学学习，提姆凭借自己在哥谭底层看到的更多悲剧，时不时给这位豪门继承人提供一些不同视角的帮助。
谈话间，他也从青年布鲁斯那里套出了不少另一个宇宙的情报。
得知布鲁斯他们要离开后，提姆敲键盘的手停下。
青年布鲁斯听不出这其中的言外之意，只觉得气氛有些压抑，蓝眼睛偷偷打量着三人。
提姆轻描淡写地提出也想要原本宇宙的坐标，满脸轻松：“只是回去看看，不会很久。而且，我在这里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教授，不想再写一遍论文。”
最后，布鲁斯和克拉克找到了达米安，他正和卡珊德拉一起训练家里的新成员——那条名叫提图斯的大丹犬。
成年罗宾头也不抬，张口就要坐标，显然孩子们之间有个小群——没有布鲁斯在的那种。
“我不会蠢到什么都没发觉，”达米安一边牵着提图斯，一边看起来毫不在意地说道，“我只是想回去看看，确保我的半身有在为了进步努力。”
卡珊德拉倒是给了布鲁斯和克拉克一个拥抱。
布鲁斯显得有些僵硬，而克拉克则抱起女孩转了圈。
他能看出卡珊德拉在询问自己是否需要帮助——虽然她不擅长别的，但打架确实是她的强项。
克拉克笑着揉乱了她的头发，告诉她他们能解决，不用帮忙，但这份心意他们收下了。
“听说你和史蒂芬妮一起在训练芭芭拉？记得提醒她，别看那么久电脑。是的，她瞒着你们熬夜，继续这样下去，视力会受影响的。”
布鲁斯最后给蹂躏者留了一罐软膏，但建议对方只在紧要关头使用，毕竟如果布鲁斯和克拉克回不来，这些东西就无法量产了。
在盲点里，蹂躏者双手环胸道：“我不会再追求仇恨，过去就是过去了。”
布鲁斯试探性地询问对方需不需要原本宇宙的坐标，毕竟孩子们都有，但蹂躏者摇头拒绝。
“回去？对我来说，那已经不重要了。既没有认识我的人，也没有我认识的人。对他们而言，我才是那个闯入者。不过，你们不能给欧米伽的超人也做一副身体吗？”
“我做不到，”克拉克低声说道，声音里都是歉疚，“我的氪星人数据都被污染了，做出来的只能适配意识体，不能容纳真正的灵魂。”
蹂躏者也没有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太久，他明白，不是所有事都会有好的结局，尤其对他们来说。
“我会遵守约定的。”
最后，他这样说道。
再见？
运气不好的他的祝福，还是免了吧。
第133章 手与手套5-加更18
14.
【02-33：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卡尔，但我绝对不会在自己的宇宙里迎战主意识。】
【02： 当然，我理解。就以我宇宙的残骸为战场吧， 希望你能够胜利， 让那里再次开出花。】
克拉克和布鲁斯遁入空间隧道，这次，布鲁斯终于看懂了那些扭曲的彩色光晕。
那些流动的色彩是信息，是每个宇宙过去的投影，部分图像来自克拉克的宇宙，但随着距离的拉远，出现的是无逻辑的画面：星空、未知的白色建筑和红色的太阳。
克拉克注意到布鲁斯目光定在某处， 便解释道：“那些是02尽力挽救的碎片， 没有连贯的逻辑， 像是嫁接的果树。”
“你看到的只会更多吗？”
布鲁斯见到了人类历史的重大转折，也有一些遥远过去的地球画面， 那时人类还未踏足陆地。
“是啊，”克拉克熟练地解读着那些信息， “我能听见每个时代、每个生命的声音——欢笑和悲伤。”
“除了韦恩庄园里人的。”
布鲁斯的举例让克拉克笑了出来， 氪星人胸膛轻快地起伏着， “没错， 我对你的了解还是从意识体编撰的《蝙蝠侠行为手册》开始的， 上面说， 你会在厨房里召唤恶魔。”
“我知道， 我看到过。你还把那行划掉了。真不懂，为什么你做饭这么容易做糊？不就是按照菜谱一比一复刻吗？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因为我没抱怨你那次做的奶酪通心粉？”
“怎么可能！”克拉克心虚地转移话题，“要到了， 准备一下。”
布鲁斯收敛了笑容，心脏开始加速跳动。
这一次，他们没有多少后备计划，只能尽可能多携带装备。
原本没有多少储物功能的灰色制服，经过改造后，已经能够让他从任何地方掏出各种道具。
——蝙蝠电脑里如山的后备计划都要哭了。
布鲁斯肩上的小狗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像是在安慰。
随着耀眼的光芒汇聚，白光中，他们冲出隧道，抵达了那毫无生息的宇宙。
卡尔悬浮在出口处，脚下是干涸的荒地，目之所及，仅有几根枯树，脆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它们化为灰烬。
这一次，布鲁斯看到了与欧米伽相似的画面——轻轻煽动翅膀的天使。
或许是欧米伽年纪大了，若要布鲁斯来形容卡尔，他大概会说，卡尔身边更像是环绕着星球灰烬的存在。
卡尔那双曾经浴火重生失败的翅膀上满是烧焦的痕迹，若靠近，布鲁斯甚至可以闻到焦糊的气味。
“天使”的手中漂浮着一枚透明的圆形盾牌，那是永恒的具象化。
“卡尔，你来了。”卡尔开口，仍然固执地称克拉克为“卡尔”，仿佛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仿佛这样就能让他心安理得地认为那些实验品的牺牲都无关紧要。
——如果都是自己，又何谈愧疚？
“06的永恒也在这里，我给你之后就会离开。你们接下来要独自面对一切。”卡尔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感，“我会留下小球进行记录。如果你们失败，那这也会成为我通向成功的又一步台阶。”
他的话语中毫无起伏，残酷得让人发寒。
克拉克没有动声色，他伸手接过卡尔给的东西，抬头时，卡尔的身影已经消失，只留下那枚记录用的小球。
【抱歉，克拉克。】小球开口道。
自从被发现是在为02工作后，它就算是变相被驱逐出克拉克的宇宙，只偶尔回来帮些小忙，从不正面出现。
克拉克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有感伤，也没有再见的喜悦，更不想责怪它。
毕竟，最初的时光里，只有小球陪伴过他，它也不过是个工具，没办法违抗02的命令，连他自己都违抗不了。
【我最初是为32创造的。】小球缓缓开口，【但他从未见过我，他被塞进氪星人的躯壳后，我才被创造出来，负责守护他的宇宙。可是，我没有权力干涉02的实验。】
小球慢慢转动着，像是在回忆。
【32失败之后，是我建议02在你代码中加入服从指令，认为只要你听蝙蝠侠的话，实验就能成功。可惜，我错了，我们都错了。】
它叨叨絮絮说了很久，才去分析克拉克的情绪。
出乎它意料，克拉克并没有多少负面情绪，那张扇形图洁白如玉。
【很高兴再见到你，小球。】克拉克笑着说。
白色的小球停下了颤动，【如果我去辅助34，我会把你的故事讲给他听。】
【或许你可以假设我能够成功？】克拉克调侃道，意识体的触手开始牵引着其他宇宙的永恒权能。
【躲远些，小球，别被波及，卡尔一定不会想要看到损坏的录像。】
15.
随着两枚盾牌逐渐靠近，布鲁斯感受到四周狂风突然开始呼啸，远处枯枝应声化为齑粉。
天空的星光在瞬间湮灭，黑暗如幕。
万幸，他通过护目镜仍能勉强辨认周围事物。
高天之上，暗无天日，仿佛无穷无尽的虚无。
当两枚盾牌合二为一，一块如玉的圆形出现在克拉克手中时，一只灼目如昼的巨大眼睛悄然睁开，犹如孩童用蜡笔涂抹在黑纸上的简笔画。
巨大的白色瞳孔，如黑洞般摄取一切，令布鲁斯胸口猛然一窒。
那眼睛占据了整片天空，仿佛俯瞰着一切的存在。
布鲁斯忽然意识到，与之对比，他就像微不足道的尘埃，风卷残云般即将被这无可抗衡的力量吞噬。
身边的小狗低吠，提醒他回神，而这声音仿佛是他与死亡间唯一的阻隔。
——主意识降临。
布鲁斯终于明白了，卡尔为何会如此畏惧主意识。
那不仅仅是权力，而是如同宇宙压顶般的存在，纯粹的力量之体，足以摧毁一切。
一道无性别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如雷鸣般从天而降，【02-33，真没想到，祂们竟然放任你走到这一步。你不过是我和02之间对弈的一枚棋子，一个无关紧要的弃子罢了。】
这是劝降？
不，布鲁斯感觉不到半点怜悯，那声音中充满了轻蔑，仿佛主意识根本不屑与他对话。
那语气仿佛是人类正在被蚂蚁威胁。
——你能够感受到威胁吗？
不，你只会觉得好笑。
【放弃吧，投降的话，我可以饶你一命。你和02犯下的过错，我不会追究，毕竟，我比那个被过去所束缚的愚蠢之辈宽容得多。否则——】
天际骤然转为刺眼的白昼，不是天亮了，而是那简笔画般的巨大眼睛压迫过来，布鲁斯感受到一股窒息感，仿佛整个宇宙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肩膀上。
【否则，我将毁灭你的宇宙，和当初粉碎02的宇宙一样。
这样的话，宇宙中岂不是又多了一个悲伤的氪星人。哈哈，那家伙真是愚蠢，说不定当初那个谁不过是说了什么无关紧要的话，却把他永远困在其中。】
“既然我站在这里，那我就不会退缩。主意识，不，01，我是来阻止你把宇宙当作自己的后花园的，我们不是花农，他们也不是可以随意摆弄的植物。”
克拉克的眼神坚定，毫无惧意，站在布鲁斯身前。
【哦，你不提我还没注意到呢，这不是，02-12那里的该死之人吗？】
布鲁斯猛地躲开，原来的位置上，一只泛着白光、看不到任何细节的手臂拍了下来。
【一个人类？哈哈，真是可笑。02-33，你不会以为带上他，就能提高你的胜率吧？他除了感受到死亡的痛苦，还能做什么？】
渐渐地，光斑缓慢延伸，那只白色的手被补全，一个发光的六翼天使般的轮廓显现在布鲁斯眼前。
像是礼拜时抬头仰望就能看到的教堂彩窗里，那温柔的圣母画像，带着一种宁静的神圣感，宛如赐予世间平静与宽恕的守护者。
祂朝着布鲁斯张开双臂，三对翅膀微微张开。
【布鲁斯，如果你能劝02-33放弃，我也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你可以继续沿着剧本活下去。你不过是造物，对我们来说只是串数据，消失了也无所谓，02-33很快就会找到替代品。】
主意识的声音温柔，却毫无尊重。
明明是对布鲁斯说话，可布鲁斯清楚，主意识的目光只在克拉克身上，就像一个家长在超市里和小孩讨价还价。
布鲁斯仿佛成为了货架上的玩偶。
【02也许很聪明，能让人类大脑进行自我欺骗，看见我们，但那并不是我们的全部。他永远无法理解你，02-33。
好好想想，就算你赢了，你又能活多久？他又能陪你多久？】
白色的天使在荒芜的大地上闲庭信步，大地仿佛在呜咽，狂风呼啸，然而祂周身的光芒依旧稳如磐石，未被撼动分毫。
【只要有剧本在，这样的布鲁斯·韦恩你想要多少，就可以有多少，两声枪响而已，还是说你更喜欢灰色的版本？我可以让你成为领主超人，你可以从头培养他，按照你的喜好。】
布鲁斯抓住了想冲上前的克拉克，“冷静。”
因为愤怒，克拉克的眼角泛红湿润，他只觉得主意识实在太过分了。
简直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说呢？布鲁斯不是替代品，不是商场里统一制式的玩具，那些伤疤更不是供人嘲笑的标签。
“祂在害怕，克拉克。到现在为止，祂一直在劝你放弃，显然有一些卡尔都不清楚的限制。”布鲁斯说。
他觉得自己唯一比这些意识体强的地方就是，他是人类，感情对他来说如同呼吸般自然，而意识体们呢？
感情只是他们众多能力中的一种。
根本不屑于使用的一种。
太容易看穿了。
“少废话，01，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质疑你的权威。”布鲁斯紧握住克拉克的手，手甲在掌心轻轻摩擦，提醒他不要被情绪主导。
【不准，人类，不准用那个代号称呼我——】
白色的天使瞬间崩裂，化为无数光点被风吹散。
天空中的巨大眼睛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不是预想中的铁锤，而是从黑暗的空洞中涌现出来的，无数超人。
【杀了他们。】
第134章 手与手套6
16.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克拉克清楚， 自己在权能上无法与主意识抗衡，但他还是想试试。
可是，他的触手却传回了诡异的感觉——无力影响， 也无法控制， 就像是没有头脑、只知道服从命令的傀儡。
最可怕的是，这个数量——
主意识的嗤笑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02没告诉你吗？这些都是因为你们而死去的04宇宙的超人。如果你们不反抗，他们现在就能够在各自的宇宙里活得好好的，幸福、快乐、健康，遵循我书写的命运。】
克拉克感到心脏骤停，他震惊地看着天空中那些无数的超人，他们， 都有家人， 有朋友， 甚至，可能有爱人。
他知道卡尔在做一些无法饶恕的事情， 但是——
【我把他们都收集了起来，如果你失败了， 你旁边的那家伙也会成为我的藏品之一， 让他成为05宇宙剧本上的常客， 你说， 是不是很有意思？】
天空中的白色天使再度凝聚， 漂浮在黑洞边缘。
虽然没有表情， 但祂知道， 自己此刻的情绪是愤怒。
多久没有品尝这种滋味了？
那个02，居然敢如此设计祂？
甚至愿意用最宝贝的宇宙残骸做诱饵， 是祂傲慢了，以为02会紧抓着这点灰烬不放。
只是， 按照那家伙的性格，不应该如此孤注一掷，明明，新的试验品已经开始运转，02-34的宇宙已经种下，怎么可能——
算了，都无所谓，反正祂还是会赢。
真不明白，那不过是一个氪星人，一个可以复制出无数份的数据，一只理解不了人类的蚂蚁。
祂们是意识体，造物的起始，万物的源头，怎么可以为区区造物忤逆祂？
其实，主意识一直在骗地上的两人。
那些超人不过是祂复制出来的仿品。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就算无法用意识体权能直接碾死他们，祂也能拖垮他们，虽然一点也不符合祂的美学。
绝对不能让他们触发那个程序——祂绝不允许自己被拽回和祂们一样的地位。
17.
克拉克灵活地躲过一道热视线，反手一拳将迎面冲来的另一个超人击飞，空气因为热视线的启用而变得灼热。
接近地面的空间开始扭曲、模糊。
战场被无数射线撕裂，那些超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似乎并不够智能，甚至还会在半空中相撞，就在克拉克他们不远处，两个钢铁之躯以极快的速度撞在一起，掀起一阵风暴。
他的感官不断被超人复制体逼近的气息所笼罩，警报响个不停。
每当他想腾空接近主意识，敌人的攻势便如潮水般涌来。
在战场的另一边，布鲁斯冷静地运用着随身携带的氪石武器，精确地命中每一个超人复制体，他的周围甚至出现了真空带。
他并不像克拉克那样时刻发动进攻，而是选择让自己的每一次出手都精准且致命。
那些超人似乎无穷无尽，而他的氪石武器数量有限，必须节约使用，其他的魔法道具也不是无限的，每一次使用最好能做到收益最大化。
超人们逐渐意识到氪石的威胁，开始悬停在远处，用热视线摧毁这些致命的绿色石头。
然而，留在地面上被氪石削弱的超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睁着完全被黑色淹没的眼睛消失成灰，就和那些枯树一样。
布鲁斯判断，主意识的能力显然被某种限制束缚了。
祂并没有展现出意识体的强大力量，克拉克也是同样的情况。
从战斗一开始，主意识的话语就多于行动，布鲁斯据此推测，祂的某些力量被封印或者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不然，他现在面对的应该是意识体之间的战斗，而不是这种明显偏向普通战斗的局面。
即便主意识是为了所谓的“公平”做出让步——当然，布鲁斯并不相信祂会这么仁慈——祂召唤出的敌人也应该是更加多样化的存在，毕竟宇宙间的反派如此之多，还有能够进行心灵控制的敌人。
这些都能够给他们造成更大的麻烦。
而不是仅限于眼前这些拥有氪石弱点的氪星人。
祂不愿意挥锤直接粉碎他们这些“反抗者”，而是选择先以言语策反克拉克，显然是在试图动摇克拉克的决心，不愿意真的动手。
——祂在担心什么？
布鲁斯打着手势，示意克拉克不要手下留情，全力以赴。
尽管如此，克拉克的目光始终时刻关注着布鲁斯的安全。
他在分秒间用超级速度替布鲁斯挡下了多次致命的攻击，而布鲁斯则用红太阳手榴弹帮助克拉克清理周围的障碍。
随着战斗的升级，克拉克意识到，尽管他能够轻易击退这些仿佛是复制体的超人，但无法在同时护住布鲁斯的情况下突破敌军的防线。
克拉克明白他应该信任对方的能力，但在战斗中，他依然难以做到不去担心对方。
在这场战斗之外，主意识的眼神冷漠，仿佛把他们的挣扎当作一场闹剧，只是呆在一边冷眼旁观。
祂显然从未考虑过自己会输。
【螳臂挡车。】
18.
氪星人不会疲惫，但人类会。
这里看不到黄太阳，支撑克拉克行动的完全是来自意识体的动力，而他体内的太阳能量即将耗尽。
他能清楚地听到布鲁斯越来越沉重的呼吸，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克拉克想冲向主意识，却总是差了一步。
那些复制品如同无尽的海浪，一次又一次，将他卷入其中，拖回深海。
克拉克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无力，身上也不知道是谁的血。
要失败了吗？
明明还没有开始，就——
眼眶周围因为频繁使用热视线而变得炙热，克拉克不合时宜地想，如果理查德在这里，或许会想用他的眼皮来煎蛋吧？
在这种混乱时刻，意识体竟还分出少量算力，去确定眼皮的温度是否足够煎出一颗完美的鸡蛋。
答案是，会直接烧焦。
然而，他的脑海很快又被战场上的压力拉回，布鲁斯一声轻哼让他重新集中精神。
克拉克从深坑中再次冲出，抖落那些如同狗皮膏药般的复制体，却突然注意到小球不见了。
作为见证者，小球不应当消失——他是被抛弃了吗？实验失败？
已经去寻找34了吗？
悲剧会继续上演吗？
他已经懒得去想这些，因为布鲁斯那边的复制体们虽未使出全力，但随着克拉克离主意识越近，他们的攻势就愈发猛烈——显然，主意识在用布鲁斯作为威胁。
克拉克和布鲁斯靠背而立，短暂的休息中，主意识开始劝说他们放弃，不过都是些毫无新意的贬低造物的话语，他们并不在意。
“你在发烧。”布鲁斯注意到一只小狗正无精打采地趴在克拉克头顶，头顶甚至还具像化的顶着冰袋。
克拉克猛然意识到问题的根源——他在发烧。
体温并没有明显升高，几乎会与热视线造成的温度混淆，显然，这是主意识没有全力打击的原因：病毒。
卡尔依然在暗中帮助他。
如果不能在主意识破除限制之前得手，一切努力都将化为乌有。
“相信我，克拉克，我会拖住他们，所以，飞吧，飞起来。”
布鲁斯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背对着克拉克，坚定地说道。
克拉克漂浮在半空，他做不到。
“你依然和我同在，不是吗？”
布鲁斯指着他脚边寸步不离的小白狗，“你可以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样，你也不希望让悲剧重演，对吧？”
19.
两人用剩下的红太阳手榴弹清除出一条通道，仿佛摩西分海，只是片刻后，海水汹涌而来，迅速试图填补空缺。
克拉克抓住最后的机会，穿过缝隙，残破的红色披风发出痛苦的哀嚎，最终承受不住速度断裂，只剩下一小截在克拉克身后随风飘扬。
正如布鲁斯所说的，他做到了。
那些想要追着克拉克离开的复制品被他牵制住，属于布鲁斯的灰色小点，即将要被海水淹没。
主意识的姿态不再平静：【你就这么抛弃他？像02——】
祂的嘲讽被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打断。
祂低下头，看见一个正脚踩无数超人复制品尸体的灰色怪物。
那狰狞的外貌，那满是穿透皮肤的硬质骨刺，那双燃烧着愤怒的眼睛。
那眼睛正盯着主意识，仿佛要将其生吞活剥。
这般外貌，毫无疑问，是毁灭日。
主意识愣住，甚至后退了一步：【毁灭日——你们居然——】
克拉克神情冷静，手中已凝聚出永恒的盾牌，仿佛真的不在意一般。
【你不担心吗？你不是说你爱着他吗？】
然而，主意识再次被意外的局面打断，祂讨厌这种无法掌握一切的感觉。
不得不说，02的病毒，还真是有两下子。
越来越多的通道连接到这颗星球。
首先出现的是失踪已久的小球，它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属于机械体的兴奋：【克拉克！我成功了！】
原本挡在克拉克面前的复制体被外力拉开，一个只有手指大小的乐高超人出现在视野中。
乐高超人朝克拉克歪嘴一笑：“下午好，同位体，我们来帮你了。就像玛莎说的，独自种的玉米可能被野兔吃光，但一起种的农田却能丰收。”
紧接着，同样尺寸的黑色小蝠翼飞过，绿色的零件击退另一个复制品，坐在飞行器里面的乐高蝙蝠侠用披风遮住嘴巴，假装这样乐高超人就听不见。
乐高蝙蝠侠低声抱怨：“抱歉，平行宇宙的超人，超人总是讲些奇怪的话。其实我们也听不懂。”
克拉克的大脑飞速运转，但依然出现了短暂的卡顿。
“躲开！”
他听见来自乐高超人的提醒，准备躲闪的动作却因为眼前的一幕凝滞。
这次帮他的，是穿着中世纪铠甲的蝙蝠侠，这位骑士显然不太适应氪星人的飞行方式，在撞飞超人复制品之后挥舞着手臂，努力在空中保持平衡。
但他的嘴却没有停下。
拿回王子身份的布鲁斯说道：“看来你这个骑士做得并不怎么够称职啊。”
卡尔——中世纪版的——熄灭了眼里的热视线，不赞同地飞过来替兄弟道歉。
“我想布鲁斯不是这个意思，抱歉——嘿，别瞪我！反正这里来的不都是我们的同位体吗？”
克拉克想要张口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这里，就在这时，他察觉到某种熟悉的拉扯感——那只代表注视的小狗正在被轻轻扯动。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那个人。
“记得你的任务，克拉克。”
克拉克只来得及说一句“谢谢”，就继续朝天空飞去。
记忆中，地面到达天空，这条路克拉克飞过无数次，本来应该很容易，但是现在，由于复制体的阻挠，飞行变得异常艰难。
如今，在得到多方支援后，复制体已无法轻易接近他。
克拉克没有时间去确认那些帮助者的身份，他唯一的目标只有前进。
片刻后，主意识终于意识到克拉克距离祂太近了，那些苍蝇一般出现在这个空间里的造物们着实麻烦。
没有时间让祂继续纠结，如果不想直接输掉，重铸刻不容缓。
祂不相信02-33会真的抛弃感情。
铁锤落下，在触碰到永恒盾牌的瞬间，它们一起化为光点，重新组合后，一个圆形通道出现在前方。
周围来自主意识的恶意凝成实质，黑色的液体像是雨水般滴落，但是却接近不了克拉克分毫。
“你不阻止我？”
克拉克停下，目光紧盯着通道。
与布鲁斯看到的无害六翼天使不同，在克拉克看来，自己每一刻的呼吸中都存在主意识。
祂，无处不在。
黏腻的视线像是牵线木偶身上的丝线般缠绕在他的身上。
只是，他不会再像第一次那样，畏惧主意识的注视。
【呵，是契约，我不能在此时阻止你。
但在你进入这通道献祭所有感情之前，告诉我，你真的不在意那个变成毁灭日的蝙蝠侠吗？我以为你是爱他的，还是说，你和02一样冷血——】
克拉克打断了主意识的喋喋不休，他甚至叹了一口气，似乎没有想到对方会问出这种没有水平的问题。
“好好低头看看吧，01，那就不是我的布鲁斯。”
第135章 手与手套7
20.
克拉克融入了那片耀眼的白光之中。
布鲁斯随即低下头， 将目光转向挡在他身前的蹂躏者与阿卡姆蝙蝠侠身上。
强忍着喉咙里涌上的腥甜，但身体终究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
他的视线越过了他们两人， 落在了那道白色身影之上。
卡尔叫救兵， 还真的是不挑呢。
脖子处的旧伤早就被治愈，但因为那人的出现，再次隐隐作痛，肩头趴着的白色小狗感应到布鲁斯的不适，轻轻蹭着他的指节，目光中流露出担忧。
布鲁斯的表情变得柔和，原本摸脖子的手改为抚摸小狗的脑袋， 轻轻揉搓那双耳朵。
“我没关系的， 克拉克， 不用担心。”
远处，白色的领主微微皱起眉头， 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满，“克拉克早就死了， 现在只剩下卡尔， 领主蝙蝠侠， 我以为你最清楚不过。还有， 你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归队？”
他单手捂住脸， 目光死死盯着地上的“叛徒”。
刚刚， 领主超人刚落地， 陌生的蓝色超人便冲上来给了他一拳，虽然后来确认是打错了人。
还说什么， 以为是另一个脑控了蝙蝠侠的坏蛋。
——既然已经站在了对立面，为什么不直接杀掉， 而是去脑控蝙蝠侠？
领主超人本想这么反驳，但感受过那一拳的力道后，他选择了沉默。
布鲁斯撑着腿，努力站起，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没有去反驳领主超人最开头的误解，“我还以为在你允许戴安娜杀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把我逐出正义领主了。”
领主超人侧身避开来自毁灭日的攻击，他干脆漂浮在高处，白色的披风在一片红蓝配色的同位体中异常显眼。
他语气诚恳，但目光冰凉，“我为你建造了雕像，所有人都在缅怀你，领主蝙蝠。只要你还愿意，正义领主依然有你的位置。”
还未等布鲁斯开口，一道声音从旁传来。
“哈哈，理查德，快看，有人要抢你爹。”
戏谑的声音响起，杰森依靠在小猫头鹰身上，带着提姆他们送的头罩，看不到表情，但是理查德知道这家伙现在一定是满脸调侃。
领主超人不满地看过来，杰森则直接送了他一根中指。
阿卡姆蝙蝠侠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教些什么，却听到杰森一脸无辜地说，“和克拉克他们没关系，是我跟夜枭学的。”
“我可不记得有教导过你。”
被提到的夜枭身穿动力甲轻盈地落在旁边，目光直直盯向理查德，“利爪，玩过家家很有意思吗？”
“当然了，毕竟这是我自己选的，自·己。”理查德叉腰，毫不客气地回呛前老板。
“呵。”夜枭一边将终极人的口粮捅进来犯的复制体胸膛，一边冷笑道：“布鲁斯，你不过是个小偷。”
“只是没想到，你也是被抢来了。”夜枭继续对布鲁斯冷嘲热讽，从方才的对话中，他很快就推测出了真相，“那个氪星人就这么孤独，喜欢从别人家偷孩子，以为这样就能填补自己的空虚吗？”
终极人毫不过脑子地插嘴道：“猫头鹰，我以为你说的是自己——嘿！那是我的口粮！别浪费！”
夜枭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顺手给了他一颗子弹，无视终极人骂骂咧咧的话，继续专心对付愈加疯狂的复制体们。
与此同时，领主超人找不到机会靠近布鲁斯，那头毁灭日像是能读懂他的意图，步步紧逼，不让他靠近。
“这是我和他的事情，与你无关。”
毁灭日却开口：“不一定，领主，我们可是同一条船上的，阿福说要把他们带回去吃完饭。”
尽管领主超人一再避开愈发凶猛的复制体进攻，视线却一直锁定在灰色的蝙蝠侠身上，他无视毁灭日的怒火，“你看，布鲁斯，你还穿着这身制服，你也在怀念过去，玩够了，就回来。”
他坚信，自己已经将地球治理得井井有条。
所有人都严格遵守着秩序，无论在哪个半球，夜晚都一片宁静安详。
人类之间不再有冲突与纷争，报纸上充斥着对和平的赞美与歌颂。
领主蝙蝠侠没有道理继续反对他，那个八岁小孩不用担心失去父母的世界，他做到了。
“制服？这只是为了提醒我自己，不要再犯错。”布鲁斯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没有落在领主超人身上。
他看到六翼的天使，但却有着玛莎的面孔。
祂正抱紧自己，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道歉。
是一种，不会让他警觉的温暖。
祂说，祂没有一天不感到后悔；祂说，祂很感谢02-33的帮助；祂说，孩子，你都被养胖了。
【见到你情绪中的快乐占比这么高，我终于放心了。02的计划，我争取了很久才把你塞进去。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孤独了这么长时间，我真是不合格——对不起我太害怕了，我不敢，我们都不敢——】
布鲁斯身体僵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扭头看向别处，才注意到，无数天使正从彩虹般的隧道里飞出，和祂们一起出现的，是那些宇宙的世界最佳搭档。
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
祂们像是一群白色的海鸟，在狂风中逆风飞翔。
21.
克拉克穿过那道白光，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即使是意识体的算力也难以瞬间全部解析。
这是剧本，一切的源头。
【提问：是否注入燃料，分离权能】
【是】【否】
克拉克回头，感受到布鲁斯似乎正在抚摸那只小狗的耳朵，但这里什么都没有。
白色的空间无限宽广，没有出口，异常安静。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是】。
随着进度条缓慢推进，克拉克察觉到某种变化，不是消失，而是某些东西变得不再重要。
那些曾经珍藏的记忆也逐渐被分类，混入了无数细碎的日志中，不再是值得反复回味的珍贵片段。
蛋糕也好、猫咪也好、那个平行宇宙的蝙蝠侠也好，为什么会觉得不同呢？
都是可以复制无数份的造物。
32说的没错，他们就像是茶壶之于人类。
意识体甚至能够冷静地做出总结。
在失去10%情感时，他的心是最为慌乱的，甚至一度想把手指从按钮上挪开，放弃任务，只是，一想到小巷里失去父母的那个孩子，那双蓝眼睛，手指没能松动分毫。
但当失去的比例增大，他反而逐渐感到无所谓——反正，这只是一项必须完成的使命，祂生来就是为了这一刻。
直到全部与情感有关的代码耗尽，进度条才走到一半。
【警告：燃料不足】
【警告：分离即将失败，请尽快填充燃料】
失败了吗？
02-33意识到，这次分离很大概率无法成功，祂会像32一样被02抛弃。
祂开始编辑给02的改进建议，清楚下次实验必须进行更多调整。
或许，可以只取缔蝙蝠侠和超人，保留氪星文明与哥谭，这样可以增加危机感，提升真实性，避免被蝙蝠侠识破。
祂还注意到，蝙蝠侠手册中的许多建议需要修改，特别是考虑到平行宇宙间的差异，最好在建议里加上一条最好诚实，得到蝙蝠侠帮助的话，任务的完成速度会更快。
就在意识体翻阅着过去的数据，触手停留在烟花下那双明亮的蓝眼睛时，一道欠揍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真是没眼看啊，你的感情居然只支撑进度条走了一半？就你之前那么自大的模样，我还以为能撑爆它呢，结果也不过如此。”
02-33回头，看到另一个超人，确切地说，是上一个失败品——02-32。
【02-32，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被重铸了吗？】
32超人的胸口有个巨大的洞，伤口周围环绕着氪石结晶，显然是那场和蹂躏者大战后留下的伤痕。
这个躯体应该已经死亡了才对。
事实也是如此，其中并没有跃动的心跳声。
32没回应关于“复活”的问题，而是继续道：“现在倒是用人类的方式和我交流了啊，这不是你之前‘教育’我的吗？”
他的姿态嚣张得不可一世。
02-33认为这类人类方式的交流对祂们而言效率极低，但祂还是顺从了，转而使用人类语言。
“你扮演超人成功的概率极低，以他的性格，他不会做出这种表情。”
“真恶心。”32冷冷道。
02-33感到困惑，祂不理解为什么同类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恶意。
根据日志，祂们之间不应该有任何不可调和的仇恨。
“我说，你这副样子，真是恶心。”32不客气地将祂从显示屏前撞开。
“我一定要把你这副模样录下来，播放给那个灰蝙蝠看。你猜他会怎么看你？一个机器？还是一个怪物？”
“异议。这样对02的计划和宇宙的稳定无益。”02-33冷静地飘在一旁，看着32的动作。
就在此时，祂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回来了，像是干涸的土地重新获得了水分，向日葵再次窥见阳光。
“你在做什么？”02-33拽住32的手，制止他的行为，“只要加上你的情感，燃料就够了，剧本将被彻底消解。”
对方那双氪星蓝眼睛直直望进02-33眼底，尽管外表一模一样，但因情感的存在而显得完全不同。
“你真的认为，放弃感情是值得的吗？他还在等你。”
“异议。我只是失去感情，记忆还在。只要给我时间，我可以重新生成那些代码。”
02-33不认为会有任何区别。
按照祂的推算，即使是现在没有感情的自己，数据库中的那双蓝眼睛仍然会继续注视着祂。
对于02-33来说，感情不过是一种可以被重新编写的代码，缺失它并不会影响任务的执行。
可32却摇头，“不一样的，克拉克，不一样，发生过就是发生过。”
“就算不一样，”02-33选择后退一步，祂不准备在这种问题上耗费太多时间，外界发生了什么祂一概不知，这才是让祂担心的。
“只有加上你的感情，燃料才足够。我没有理由让任务在这时候失败。我们努力到现在，不就是为了这刻吗？”
站在屏幕前，32和33针锋相对，彼此都坚定地认为自己才是正确的。
“或者，再加上我的呢？”
第136章 手与手套8
23.
两人回头， 俱是一惊。
氪星服装已经破破烂烂，红色的布条像是破抹布一样，只剩下短短一节挂在胸口， 撕裂的伤口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腰间， 露出伤痕累累的皮肤，部分还被血染红。
显然他在来的路上经历了一番厮杀。
卡尔却风轻云淡地挠了挠头，向两人道歉：
“抱歉，我只是个文弱的研究员，01那家伙看到我就生气了，发了好大一通火。我本来应该紧跟着32一起过来的。”
“02，我这里有你下次实验的改进建议。”02-33伸出触手， 递交整理完毕的报告， 却被卡尔轻轻拂开。
浑身都是伤的卡尔笑着拒绝：“不需要了， 这次我来，就是来替换你的。”
33不解地歪着头：“为什么？你的记忆和情感不是最重要的吗？你所做的一切， 不就是为了延续记忆吗？为了知道他曾说过什么？”
“其实，你可以更自私一点的， 克拉克。”卡尔没有正面回答， 走上前将已经注入的燃料尽数归还。
不需要02-33再去查找， 那些重要的与不重要的记忆， 组成克拉克这个个体的碎片， 开始自动浮现。
就刚刚那一段时间里， 他像是飘在空中的魂灵， 看着失去情感的自己继续机械般说话、行动。
仿佛在看另一个自己。
他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意识体们会如此厌恶重铸。
那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精心构建的宇宙。
重铸的过程，不只是清除情感和记忆， 更是一种对过去的否定。
当失去的不是简单的数据，而是整个人格和情感的全部时， 那种空洞和冰冷令人无法忍受。
那根本不是自己，只是一个长得相似、记忆相同的，另一个“它”。
相同的种子，相同的环境，长出的，也不会是同一棵树。
克拉克感到毛骨悚然，下意识地用触手紧紧包裹住自己，试图获得哪怕一丝温暖。
然而，他还是想劝说眼前这两位比自己走得更远的先行者。
“你们的梦想呢？”克拉克的心中出现了一丝自私的念头。
理性告诉他，如果三个人一同行动，每个人都能保存一些情感。
然而，这份自私却让克拉克停滞不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人逐渐拉满进度条。
“32，你——”
“你不会以为我现在回去，那家伙还能笑嘻嘻地和我说什么，‘哦，原来是误会呀，一切都可以重来，让我们继续做朋友’这种蠢话吧？做错事了就是做错事了，不管当时的我抱着怎样的想法，都是，不可饶恕。”
他说着，随即给了卡尔一拳，那张被意识体仔细呵护的脸上瞬间浮现淤青。
“总算是揍到你了。”
卡尔笑着摇摇头，虽然嘴上说着“好痛”，但完全没有躲闪。
他好奇地询问32为何还能回来，还保有这么多自我。
按理说，两次落锤就算是02也很难做到这一点。
32冷哼一声，斜睨了克拉克一眼，“我说过，我是活得更久的克拉克，和蝙蝠侠搭档也更久，当然学会了什么叫做后备计划。”
卡尔思索片刻，立刻得出答案：“那只我们看不透的猫，也是你？”
“算是吧，毕竟数据是从我身上挖出来的，藏一点东西不难。毕竟意识体是傲慢的，这件事还是你教会我的。”
32注意到即将满格的进度条，回头看向克拉克，告诉他，一旦成功，蹂躏者就不需要那副猫的身体了。
“不过别告诉他，那玩意儿是我堆积出来的，他估计会觉得恶心。”
“还有，”他无礼地打断想要说话的克拉克，毕竟他的时间不多了，“让他把名字改回去，凭什么领主宇宙的蝙蝠侠能叫布鲁斯，他就不能？‘蹂躏者’难听死了，没品，算什么名字，败坏我宇宙的名号。”
克拉克安静地飘在一边，听他不停地絮叨，直到进度条满额，32像是断电一样，不再说话。
目光呆滞地盯着空间里庞大数据流的源头。
“卡尔，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克拉克转头看向另一个氪星人。
一旁，动用能力将躯体修整干净，完全焕然一新的卡尔摇头，“我没有可以带话的对象，克拉克。而且，正如我一直说的，我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事道歉。”
道歉太过无用，轻飘飘的话语无法低效全部的罪恶。
“让他们恨我就好。”
如此说着的他，却露出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白光渐渐膨胀，那些原本紧密相连的数据间出现好几道裂痕。
一切，分崩离析，一切，物归原主。
【分离程序执行完毕】
24.
时间回溯到32出场之前。
布鲁斯发现一直伴随在他身边的小白狗不见了，不是瞬间消失，而是呜咽几声后，一点点淡去。
蹂躏者也注意到了这一变化，皱起眉头，“失败了吗？”
“不，没有，克拉克并没有遇到危险。”布鲁斯确认道，他放在暗格里的种子依旧保持着原样，没有任何发芽的迹象。
听着一切知晓一切的主意识欢快地开口解释。
【因为感情不够哦～】
天使轻松地晃荡着双腿，语气里充满轻蔑，仿佛这不是战场，而是一次田园郊游。
【他的感情根本不足，区区分意识，又能做什么呢？等他出来时，病毒早已被稀释，再没有第二次机会，不过放心吧，我不会迁怒你们。就像不会责怪一只茶壶，错误只在制造者。】
【我看了你的日志，真是让人意外，你居然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和感情做赌注。该说不愧是蝙蝠侠吗？究竟是利用多一点呢，还是情爱多呢？不过也是，我想，蚂蚁怎么会爱上人类呢？】
为了让02-33不退缩，居然甘愿亲自参与意识体的博弈，完全不顾生死。
玛莎脸的天使温柔地用手捂住布鲁斯的耳朵，低声道：【别听祂的胡言乱语，祂只是想用猜忌和恐惧控制我们，孩子，你做的没错。】
“我知道，12，克拉克也知道。”
布鲁斯出声安抚，但天使的哭声反而更大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蹂躏者一脚踹飞扑过来的复制品，“祂说的有一部分是真的，主意识的力量在回归。”
复制品们已经快不再害怕氪石了。
“看起来我们需要其他意识体献出自己的感情。”
蹂躏者说着，目光投向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天使们，知道这几乎不可能。
如果祂们之中真的有勇敢者，卡尔也不至于用他的宇宙做实验了，那么多年，唯一成功的不过也就克拉克一人。
“一群懦夫。”
他冷冷地评论道，连拥抱着布鲁斯的天使也无从反驳，只能羞愧地低下了脑袋。
就像是人类惧怕死亡，意识体也害怕重铸。
天性使然。
只能说，02-33那样的，才是异类。
不得不承认，02的实验厉害，还是该说，是布鲁斯更厉害呢？
已经有意识体察觉到不对，想要带着自家的世界最佳搭档离开，祂们只是碍于02的请求才出面。
和05那边的家伙不同，对祂们来说，活下去的欲望永远比改变来得大。
25.
理查德听到了些不对劲的声音，在杰森的掩护下，他注意到是身上的传送器正在异常运行。
“奇怪。”
拿在手里的东西突然开始发烫，理查德不得不把那玩意扔到一边，彩色的通道随之显现。
他不满地朝洞内喊：“提姆！你在搞什么？”
一阵扭曲的声音回应：“不是我！是个突然出现的超——”
滋滋作响中，声音被掐断，寂静无声中，一个带着巨大伤口的超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理查德透过那恐怖的伤口和杰森对视了一眼，“F*K！”
小猫头鹰迅速跳开，警惕地盯着来人。
然而那超人却无视了他们，只是抬头看向天空，那个白色通道的方向。
理查德听到，那家伙呢喃着什么，“不能让你一个人出风头。”
和克拉克不同，他起飞的动静极大，地面甚至在转瞬间坍塌龟裂，理查德在赶来的蹂躏者的帮助下勉强稳住身型。
他不禁想，正义联盟若真有这样的成员，战损得多高啊？
“02-32——”
蹂躏者咬牙切齿，然而早就飞入黑夜的奇怪超人没有任何停留。
——永远也，无法理解吗？
这个超人比其他同位体更为冷酷暴力，前方没有什么能阻挡他。
领主超人皱眉看着远去的破洞超人，自从来到这里，他并没有主动攻击过，只是会击退靠近的复制体。
“你们居然和这种怪物生活在一起？”
布鲁斯冷冷回道：“和你无关吧？”
领主超人不满地看向布鲁斯，眼中泛红，那是热视线的警告，但他的行动却被中世纪蝙蝠侠突然投掷过来的复制体打断。
某位小王子毫无真心地道歉，“抱歉啊，没看到。”
布鲁斯没有理会这些争执，他在四周寻找发光的小球。
它既然能召集超人和蝙蝠侠们，显然能联系到卡尔。
26.
“你是在找它吗？”
刺耳的铁链碰撞声传来，布鲁斯转头看去，眼中露出惊讶。
同样看清来人的领主超人立刻飞高，仿佛在躲避某种威胁。
“堕落的蝙蝠侠，显然，那个宇宙的超人同样愚蠢软弱。”
狂笑蝙蝠能清晰地听到耳机里来自同伴们的嘲笑，特别是绿灯侠，但为了不露出马脚，狂笑蝙蝠仍然努力保持着癫狂的笑容。
但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谁知道呢？
他的手掌中，是一个瑟瑟发抖的白色小球。
【05，是05那边的，我……我……】
“联系卡尔，告诉他——”
“你要告诉我什么？”被点名的幕后黑手缓缓走来，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如果是威胁，那没有必要，如果是求救——不用担心，我改变了某些想法。”
【02，你居然有胆量出现？你的病毒已经快被我解析完毕了，是你输了。】
天空中的主意识语带嘲讽，但祂的行动却与言辞并不一致。
祂的翅膀猛然展开，闪耀着夺目的光辉，那光亮足以灼伤人类的眼睛。
原本陷入焦灼的战场局势瞬间发生逆转，复制体们展现出压倒性的力量。
“没有时间叙旧了，”卡尔的表情终于变得严肃，“我会让你的克拉克回来的，请相信我，现在，我需要你们把我送到白色通道里。”
【请，帮帮我。】
周围的天使们剧烈颤动，布鲁斯痛苦地捂住脑袋。
显然，这一刻，意识体们交流的信息密度就算是认知过滤器也很难处理。
玛莎天使是第一个站出来响应的。
然后是面目全非的天使，一直贴着其他宇宙超人的天使们也不情不愿地加入其中。
和天空中垂下的黑色粘液相比，这些如飞鸟的天使，也不过是大海中的一滴水。
卡尔果然如他所说，只是一个文弱的文员，原本阿卡姆超人还担心他受伤，没想到卡尔却笑着说，只要保住他的大脑就好，躯体是可以随时修复的东西。
“只要把我的脑袋送进白光里。”
然而，在场的超人没有一个答应他这种过分的要求。
没有软膏的他们看不见，但布鲁斯可以清楚地看到，飞鸟们组成一堵墙，尖叫嘶鸣着抵挡住自天空而来的黑色雨点。
祂们的翅膀发出被腐蚀的声音。
即使如此，卡尔仍然受了不小的伤。
随着卡尔踏入白光，整个星球瞬间被照亮。
并不是太阳升起了，而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环绕在星球的外侧。
【祂成功了？】
【祂成功了。】
【祂成功了！】
【01！你不是说，你不会输的吗？】
【闭嘴，04！别以为我没有看到，里面也有你的孩子！】
第137章 手与手套9
27.
克拉克从白光中被炸了出来， 背后的红披风被顺带手修好，热烈张扬地飞舞着。
四散的数据流飞溅而出，直奔它们原本的主人。
爆炸中， 似乎有一道黑色的身影闪过。
他说了什么？
卡尔看起来很开心。
天空瞬间变得晴朗， 那如淤泥般的黑暗恶意消失殆尽，原本攻势凶猛的复制体们像是被擦除了一样，消失在空间中。
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
克拉克灵活地避开领主超人的拳头，虽然心急如焚，他依然礼貌地说道：“抱歉，如果有事找我，等会再说。”
他急速下坠， 逆着意识体们飞翔的方向， 向布鲁斯所在的方向飞去。
克拉克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蓝眼睛如同光滑的玻璃珠，折射出无限的爱意。
他猛地将布鲁斯紧紧拥入怀中， 为了卸去力道，甚至在原地转了两圈。
感受到那熟悉的心跳声是如此的靠近自己的心脏， 克拉克觉得自己一直悬浮在空中的灵魂终于着陆， 找到了归宿。
——哦， 忘了， 他没有灵魂。
无所谓， 布鲁斯会接住他的。
灰蝙蝠身上带着伤口， 克拉克的鼻尖隐约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外溢的意识体悄然运转， 将对方的伤势恢复如初，甚至连制服上的灰尘也一并清理干净。
布鲁斯浑身上下整洁如初， 仿佛刚刚抵达战场，脚边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小白狗再次欢快地奔跑着。
“克拉克， 欢迎回来。”
理查德刚想说点什么缓解这种肉麻的气氛，却被旁边的杰森一把捂住了嘴巴和眼睛。
“闭嘴！电影里这种时候，他们就要接吻了，你不能看。”
“我可以看！我又不是真的小孩！”理查德挣扎着，两人一言不合就扭打在一起。
阿卡姆蝙蝠侠无奈地将这两个小鬼分开。
他本想说点什么，但看到那个把头埋在灰蝙蝠肩膀上的超人，头顶甚至已经冒起了白烟，不禁陷入沉默。
阿卡姆超人觉得自己的超级大脑过载了。
灰蝙蝠是那个灰蝙蝠，白色超人不是那个白色超人，但是，心脏边上那个独特的炸弹明晃晃的彰显着它的存在。
——在场这么多超人里，也就那家伙有这玩意！
难道是白色超人这么快就改过自新了？
阿卡姆超人还无意中听到，跟在短耳蝙蝠侠身边的超人发出一声惊讶的低语：“原来不是每个同位体都给搭档送炸弹的吗？”
短耳蝙蝠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是在场最高的蝙蝠侠，“我说过，他们的关系不正常！等回去就把你那颗该死的炸弹销毁。”
领主超人落在克拉克身后，冷冷说道：“你就是当初的那个小偷。”
这肯定的语气让克拉克莫名有些不爽。
而领主超人也终于意识到，领主蝙蝠一开始说的克拉克，根本就不是他。
这么久没有回他自己的哥谭，就是因为这个傻子一般的克拉克吗？这人有什么特殊的，能让领主蝙蝠放弃他的哥谭？
——他不会是，想要从头开始培养一个，不会变成卡尔的超人吧？
愚钝。
“呵，他可做不到我许诺给你的事情，领主蝙蝠侠。”
布鲁斯按住克拉克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轻轻一压，示意他放下心来，自己来处理这件事情。
“不，卡尔，”布鲁斯语气坚定，“克拉克他做到了，就在刚刚。”
28.
【没错。】
遥远的，来自大海深处，来自星空深处的声音响起。
听不出男女，分不出喜乐。
仿佛高山一般的七座乳白石像说话了。
【抱歉，让我们先送一部分人回家，你们只会把今天的事情当作一场有趣的梦境。】
现场只剩下知晓世界意识的几人。
白色领主脸色突变，他伸手想要触碰布鲁斯。
然而，就在黑色制服手套即将触及布鲁斯鼻尖的瞬间，领主被突如其来的传送力量卷走，消失在空气中。
短耳朵的蝙蝠侠发现，虽然他也被排除在留下的人之中，但他被遣返的速度明显慢很多。
“我的另一个儿子，他怎么样了？”
他看向已经和布鲁斯并肩站在一起的克拉克，关切地询问他最近最关心的问题。
“放心，他可健康了！”小猫头鹰插嘴道，“我甚至怀疑他回你那边，你还能不能镇住他。”
“哦，鸟大哥，你可以直说你只是在担心达米安能不能适应新的环境。”
杰森一把搂住理查德的肩膀，身体却习惯性地后撤，轻松躲过了来自利爪恼羞成怒的肘击。
“那就好。”短耳蝙蝠向布鲁斯他们表示感谢。
杰森一边躲避攻击，一边继续说道：“对了，那家伙现在有你们宇宙的坐标，你要是再不快点回去，我担心达米安会把你们那边的小家伙揍一顿。”
短耳蝙蝠侠听后，立刻带着他的超人离开了，显然，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早已深知达米安的性格。
杰森对逐渐消失的阿卡姆老爹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与理查德一起被带离了现场。
夜枭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终极人已经受不了了，他的口粮刚刚全被该死的猫头鹰消耗殆尽，现在正虚弱得让他难以忍受，终极人直接拽住夜枭的动力甲就迅速逃离现场。
克拉克还能听见终极人在隧道里骂骂咧咧地安慰夜枭：“反正你还能再去抢回来。”
现在，站在干涸大地上的，只剩下克拉克、布鲁斯以及蹂躏者。
【我们决定，颁布新的律法。】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理解意识体的语言，所以02并没有选择其他沟通方式。
“什么？”
克拉克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他能轻易辨认出正中间的就是02。
如果卡尔作为祂的感情储存器消失了，祂会——
【我们会收回意识体们的感情。经过分析，我们认为，感情是一切悲剧的起源。作为宇宙意识，我们的职责是看护宇宙，而我们不应该具备感情。】
“但是——”
克拉克还想劝说，然而显然，意识体们早已讨论出结果，现在不过是通知而已。
【思考一下，02-33。你因为所谓的不忍心，干涉了多少超出超人能力范围的地球事务？】
克拉克低下头。
祂说得没错，作为意识体，自己从任何角度看，都是不合格的。
他想起那些被安抚的海底火山、被稳定的地震带，和那些站在屋顶上寻死，却又因为奇迹重燃活下去希望的人类。
意识体肆意使用能力，哪怕出发点是保护。
【显然，你理解了我的意思。不过放心，我们仍然爱着全部，只是，不会再关注个体。】
庇护一方，意味着对另一方的不公。
【还有一件事，02-33，你需要做出选择。】
【意识体，或者氪星人，你必须作出取舍。】
【你不可以两个都想要。】
29.
“克拉克，02，记得吗？我说过很多次，叫我克拉克。”
克拉克坚定地抬头望向天空，那是他同类汇聚的地方，却从未是他的家。
如果必须做出选择，他的归宿永远在布鲁斯身边。
【和我们预想的一样，克拉克。那么我们将“夺走”你的翅膀。我知道这个比喻并不完美，但为了直观地让你理解：你将从一个人类变成一盏茶壶。
即使如此，你仍决意要成为氪星人吗？】
天空中无数双手垂落，轻抚着克拉克的头顶，搭在他的肩膀上，拂过他鲜红的披风。
祂们呼唤着，渴望他回到祂们的怀抱。
【回来吧，克拉克。不要停留在那边，归来吧，和我们一起。】
“不要。”
克拉克坚定地拒绝，“我的选择是，留在地面上。”
那些手恋恋不舍地缓缓滑离他的肩头，仿佛在进行最后的挽留。
【如你所愿，我的孩子。】
在蹂躏者的眼中，两个看不见脸的小天使——那种在宗教画中常见的丘比特形象——手持剪刀从天而降，优雅地剪下了那三双美丽的、仿佛围绕着星光的翅膀。
那些翅膀被取走后，仍然有一部分残留在克拉克的背上，像狰狞的伤疤。
尽管如此，克拉克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痛苦的表情，那大概是意识体最后的一丝仁慈。
他的神情看起来更像是迷茫，仿佛拆下纱布后，突然发现眼睛失去视力的可怜人。
也许对他来说，失去的何止是视力。
布鲁斯握紧克拉克的手，在他的视野里，那些小狗——象征着意识体的能力——正一只一只地被天上的人带走，逐渐消失在虚空中。
“克拉克——”他轻轻地呼唤对方，声音里满是担忧。
克拉克却回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我没事，布鲁斯，只是……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
天上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的身上还有残留的能量，最好现在就消耗掉。否则，等我们收集感情时，它们可能会牵扯到你。】
“我要怎么做？”克拉克问道，声音透着一丝焦急。
【02-11的坐标，你应该没有忘记。】
【飞吧，克拉克，飞吧。】
那是克拉克能解析出的，最后一道来自意识体的声音。
祂在暗示——那里刚刚重启过，还有时间，一颗子弹从枪**入胸膛之间的短暂时间。
如果，你不想让一对父母失去孩子的话。
克拉克甚至来不及和布鲁斯告别，瞬间就像一支离弦的箭，冲进了那条彩虹色的隧道，留下了一片模糊的残影。
“克拉克！”
布鲁斯的声音没能传递进隧道中。
他腰间的某个暗格被生长出的花茎轻轻顶开。
那是一朵漂亮的花，像极了某人眼睛的颜色，清澈温柔。
30.
哥谭，只有一盏路灯的小巷里，韦恩夫妻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劫匪那黑洞洞的枪口，因为一个小小的动作正喷吐出恶魔的火焰。
一切都像是被放慢的录像带。
他们的血液，他们的动作，那枚子弹，布鲁斯的尖叫。
但事实上，时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残酷地让这对父母记住所有细节。
父亲本能地想要扑向儿子，想要用自己的身躯去保护他，但速度太慢了，人类的速度永远赶不上子弹的。
那微小的弹头，正无情地飞向他们最珍贵的东西——他们的儿子。
“不！！！”
韦恩夫人目眦欲裂，心中充满绝望。
她愿意交出身上所有的珠宝，甚至她的生命，上帝啊，不要带走她的孩子！
大风突然刮来，扬起的尘土让韦恩夫妻下意识地抬手遮住眼睛。
紧接着，是子弹撞击钢板的清脆声响。
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劫匪。
“妖……妖怪！”
男人发出尖锐的惨叫，声音在小巷中回荡。
他惊恐地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地在污秽的路面上爬行，拼命逃离这个地方。
韦恩夫人慢慢放下手，耳边的心跳声仿佛要盖过一切。
风声、乌鸦的叫声，甚至其他任何声音都消失了。
她看到——一个披着红色披风、身穿奇怪蓝色制服的男人，正轻轻抱着她的儿子。
男人的黑发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而那双蓝眼睛，即便在黑暗中，也显得异常明亮。
韦恩先生急忙上前，作为一名医生，他本应该先询问这个陌生人是否受伤，但他的脚步却停滞了。
那男人并没有介意，而是礼貌地退到一旁，静静等待这对焦急的父母确认他们儿子的安危。
“妈妈，爸爸，我没事。”
小布鲁斯抬起头，韦恩夫人双手颤抖着仔细检查儿子全身上下，在昏暗的灯光下摸索着确认他的安全，但他的眼睛却时不时瞄向一旁的男人。
那人在注意到他的视线之后，绽开一个安抚的笑容。
像是，太阳一样。
“布鲁斯——”
确认安全后，玛莎·韦恩哽咽了一声，无法抑制的情感涌上心头，猛地将儿子紧紧抱进怀里。
托马斯·韦恩紧张地检查完布鲁斯，确认他的儿子无恙后，才缓缓直起身。
他的手仍微微颤抖，显然刚才的惊恐尚未完全消散，但他已经重新恢复了一些冷静。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陌生男人——那个突然出现并救了他们全家的神秘人物。
托马斯感觉他的喉咙有些干涩，但他还是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说道：
“先生，我……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他的声音微微发抖，但依然维持着身为韦恩的修养。
“您救了我的儿子，也救了我们这个家庭。如果您受了什么伤……请让我帮忙检查一下，作为医生，作为一名韦恩，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
那个蓝色的大个子有些羞涩地挠挠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韦恩先生，但其实，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您请说。”托马斯轻轻呼出一口气，开始迅速权衡对方可能的要求。
钱财？房产？一份工作？
韦恩家可以给予他任何他想要的东西。
恢复了冷静的韦恩家主默默思忖着，不管如何，这个男人看起来并不像是普通人类，他一定要谨慎对待。
他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风衣口袋，里面放着他之前拾起的那枚弹壳，它已经因为外力挤压变形。
男人站在三人面前，有些紧张地摸着鼻子，“其实，我是个外星人……”他说这句话时，声音微微发颤，显得有些局促，“我来这里……是因为有人曾经对着星星许愿。
他希望，一个八岁的男孩，能够不要失去他的父母。”
第138章 手与手套10
31.
克拉克被韦恩夫妻带回了庄园。
“其实我不需要睡觉吃饭， 我相信过几天就会有人来接我的——”
克拉克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有些不知所措。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应该在接住子弹之后迅速悄悄离开，也许会飞到月亮上待着， 这样就不会被这个时代的监控拍到。
但那个孩子在颤抖， 那双手紧紧拽着他披风的边角，克拉克无法就这么一走了之。
他深知，如果他不来，这里将会发生什么——蝙蝠侠和小丑会在同一条小巷诞生，而一个8岁的孩子将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对此，坐在壁炉旁单人沙发上的托马斯摇了摇头，笑着说：“这样可不符合韦恩家的礼数， 克拉克， 你可是救了我的儿子。”
“而且， 外星人，说实话， 谁小时候没幻想过能结交一位外星朋友呢？”托马斯轻松的语调让气氛缓和了不少。
托马斯承诺会妥善处理“外星朋友”带来的后续影响，让这场相遇变成都市传说对韦恩家来说并不难。
同时， 他也必须找到那个企图杀死布鲁斯的凶手， 这就没必要让这位客人知道了。
管家阿福端来热可可。
让阿福感到意外的是， 尽管克拉克提到他是外星人， 但却对人类的食物相当熟悉——他甚至害羞地询问有没有什么小蛋糕可以搭配。
阿福将眼中的疑惑掩饰得很好， 克拉克并没有察觉到， 他只是开心地捧着精致的陶瓷茶杯， 满足地喝了起来。
“你真的是外星人吗？”
坐在克拉克对面的小布鲁斯好奇地问道。
他本该由阿福带上楼休息，但眼前这个闪闪发光的外星人让他的好奇心到达顶峰， 根本无法安心入睡。
玛莎原本还担心布鲁斯在经历了枪击事件后会有不良反应，然而布鲁斯自己知道， 他并没有。
他虽然看到了那恐怖的火光，甚至短暂地以为自己能感受到那份炙热，但所有这些都被温暖的怀抱所消融。
“布鲁斯，你不用害怕，没事了。”
外星人轻声安慰，身上带着太阳的温暖气息，仿佛能够将哥谭特有的潮湿与阴冷完全蒸发殆尽，将死亡隔绝在外。
“当然。”克拉克放下茶杯，他已经在小巷里展示了一些能力，比如飞行。
当时托马斯还不可思议地四处寻找克拉克身后的威亚。
“我来自一颗距离地球很遥远、很遥远的星星，只是现在它已经不在了。”
小布鲁斯缩进玛莎的怀里，眼神充满了同情。
“我很抱歉。”他低声说道。
那一定很悲伤吧？
外星人是不是要飞很久才能来到地球？
“没关系的，布鲁斯。”克拉克柔声回应，但心中却有一丝茫然。
没有剧本引导未来，现在的哥谭将去向何方？
眼前的小布鲁斯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意识体的解答，他自己也分析不出来。
失去意识体的感知真的很奇妙。
原本能迅速理解的事情现在变得模糊，他就像一部被卸掉大部分功能的手机，只能运行一两个程序，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至少他的味觉还没有出问题，阿福泡的热可可依然是他熟悉的味道，浓郁温暖，小甜饼也是。
小布鲁斯最终还是被阿福带上了楼去休息，但他一步一回头，生怕克拉克像出现时那样突然消失不见。
在被托马斯又盘问了一段时间后，阿福礼貌地领着克拉克走向客房，举止恭敬。
“克拉克先生，若您有任何需要，随时吩咐。”
“谢谢你，阿福。”
“布鲁斯是老爷和夫人的一切，感谢您的出手相救。”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克拉克站在陌生又熟悉的房间里，注视着眼前柔软的床铺。
他开始思考，现如今的自己，是否会被梦神的国度所接纳？
如果真有梦境，那他会做什么样的梦呢？
日有所思夜，夜有所梦。
会是布鲁斯吗？
32.
无论如何，绝对不该是这样的！
绝对不该！！
为什么梦里的布鲁斯会拽着他的耳朵骂他啊！？
一开始，布鲁斯还算温和，用那些克拉克听不太明白是讽刺还是夸奖的话，但等确认克拉克真的理解不了后，布鲁斯就直接揪住了他的耳朵，毫不留情地告诉他：他现在，非常，非常，非常生气。
韦恩老爷甚至威胁要把房间里属于他的东西全部扔出去，还打算让阿福把蛋糕供货商的电话从日历上删掉。
太可怕了。
——梦神，我应该没得罪过你吧？
早上，克拉克已经醒来好一会了，呆呆地靠在床头，眼神茫然。
这……这就是做梦的感觉吗？
会不会太过恐怖和真实了？
他觉得他的耳朵现在还有些痛。
应该……应该不是真的吧？
不是有一种说法，梦境总是与现实相反的吗？
对，没错，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克拉克的小卷毛再次恢复了些精神。
梦里的布鲁斯一定是在说反话！
他的手里捧着一朵盛开的花，那花是地球上少见的黑色，但在黑暗中，依稀可见花瓣间点点闪烁的星光。
无可置疑的闪耀。
布鲁斯——
在心底念起那个名字。
克拉克轻轻用唇触碰花瓣，仿佛希望通过这朵花传递他对远方那人的思念。
失去了意识体的能力后，他已经无法靠自己回到原本的宇宙，而这里的科技也远远不足以帮助他建立穿越平行宇宙的机器。
或许是意识体残余的本能使然，克拉克依然希望尽量减少自己对这个宇宙的影响，越少越好。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布鲁斯找到他。
33.
小布鲁斯很喜欢这位突然出现并救了他的外星朋友。
不仅是因为克拉克的到来让他可以逃过一些课程，还因为对方总会讲一些有趣的故事。
克拉克喜欢晒太阳，他经常懒洋洋地飘在花园里，而小布鲁斯总是围着他，连珠炮似的提出各种问题。
“你为什么喜欢晒太阳？”
“因为我们星球的人能从太阳中获得能量，”克拉克耐心地回答。
“你没有翅膀，为什么可以飞？”
“我有一种特殊的力场，它不仅能让我飞起来，还能保护我带着的物品或生物不因速度过快而受伤。”
小布鲁斯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那你能带我飞吗？”
没人能拒绝不需要载具的飞行体验，克拉克笑着看了一眼坐在遮阳伞下的韦恩夫人，暗示道：“也许你需要家长的同意。”
小布鲁斯立刻跳起来，飞快地跑向母亲。
克拉克遵循人类的习惯，没有去偷听那边的对话。
曾经作为意识体时，信息接收是不可避免的，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通过日志得知一切。
而现在，听不见就是听不见，反而让他觉得安静。
风在说什么？树又在说什么？
会不会在欢呼小主人的归来？
“妈妈同意了！不过她不让我们飞太远。”小布鲁斯兴奋地跑回来宣布，气喘吁吁地宣布道。
克拉克朝玛莎夫人望去，那位雍容华贵的女士对他微微点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感受到了他们对自己这个陌生外星人的巨大信任。
34.
布鲁斯在半空中兴奋地尖叫。
他原以为自己会在上升时感到害怕，但实际体验却让他放下了这种担忧。
克拉克嘴里提到的力场让他觉得自己就像站在地面上一样平稳。
风温柔地吹拂着他的发丝，阳光温暖，是哥谭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小鸟们毫不畏惧地绕着他们飞翔，甚至有几只大胆地停在克拉克身上歇脚。
“可惜妈妈不让我们飞太远，飞太快。”布鲁斯带着点遗憾说道。
像所有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韦恩家的小少爷也是个冒险爱好者。
他真心希望这个外星朋友能一直留在身边，但爸爸妈妈说过，外星朋友总有一天要回家的，克拉克的家人会担心他。
“你的家是什么样的？那个来接你的人，也是外星人吗？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布鲁斯好奇地问。
克拉克刚想回答，或许未来韦恩家的小少爷能够认识来自小镇的小记者，但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等等……这个宇宙的超人——克拉克·肯特，似乎并不存在。
存在的，是那个被政府秘密关押的卡尔·艾尔。
嘶——
布鲁斯，你梦里骂得对，我的确是个大笨蛋、大蠢货。
35.
克拉克本来的计划是让小布鲁斯写一封信。
目的是送给他们宇宙中的阿福，当然，这个他没有说。
说起这个的时候，小布鲁斯并不在场，托马斯好奇地问道：“一封信？我还以为你会想要一些地球的特产呢。”
克拉克当时用的理由是，家里有一位失去孩子的老人，希望这样能让他开心一点。
听到这话，托马斯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克拉克却没能完全读懂。
一旁的玛莎则笑着提议：“也许我们也可以写给未来的布鲁斯一封信，这样一定很有趣。”
但现在，克拉克突然意识到，或许真的要麻烦韦恩夫妇了。
小布鲁斯全力支持克拉克去救援他的外星同胞，而韦恩夫妇虽然最初还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迅速帮克拉克收集了所有相关资料——关于八年前的那起“流星坠落”案件。
“你是说，那不是流星，而是外星飞船？”托马斯的眼睛睁大，满脸惊讶。
那次事故发生在大都会，哥谭作为邻城，他至今仍清晰记得那惨烈的景象，那巨大的碰撞声，第二天还有人来他的诊所开治疗失眠的药物。
小布鲁斯则好奇地翻阅着新闻报道——这些事件都发生在他出生之前。
“你会把他带走吗？回到你的家？”小布鲁斯抬头问道。
有时候，孩子的第六感格外敏锐。
小布鲁斯早就感觉到，克拉克有时会注视着他，但那目光仿佛透过他，看向另一个遥远的存在。
是不是在想他的朋友呢？小布鲁斯想。
克拉克曾经提起过，那位会来接他回家的朋友是地球人——是他见过最勇敢、最帅气、最厉害的人。
“真好啊，”小布鲁斯羡慕地说，他想起了自己的偶像灰幽灵，“我也想成为那样的人，能保护爸爸妈妈。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有外星朋友。”
当时克拉克听到这些，笑着对他说：“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未来充满了各种可能性。也许你会成为一个厉害的律师，或者像你爸爸一样成为一位医生。”
“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
第139章 手与手套11
36.
克拉克想要救出同位体卡尔， 但他知道必须从长计议。
现在的他没有了意识体的权能，无法再事事顺心如意。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因为自己的鲁莽行动给这个宇宙的韦恩夫妇带来麻烦。
至于小卡尔被救出来后， 应该住在哪里， 这也是个头疼的问题。
克拉克并不认为把卡尔带回自己的宇宙是一个好主意。
独自待在房间里想不出结论，克拉克决定还是先行动再说。
他现在不知道的事情很多，不得不尝试只用氪星人的能力去了解世界。
当克拉克飞至大都会上空时，很快注意到下方有一大片区域被厚重的铅层包裹着，显然隐藏着某些秘密。
看来，这个宇宙的卡尔已经展现出某些能力，政府才会对他展开研究， 而且有所进展。
但问题是， 克拉克不知道政府是否已经找到了氪石。
如果他们真的持有氪石， 硬闯绝对是个糟糕的选择，被布鲁斯知道的话， 肯定会被罚写上万字报告的那种，这个宇宙目前可没有同伴能够来救他。
克拉克开始专注倾听那些从铅层内部进出的人员对话。
感谢当初的自己， 捏这具身体的时候没有偷工减料， 得益于氪星人的超级大脑， 克拉克能够轻松区分不同的声音和信息片段。
为了确保成功， 最好先找到北极的孤独堡垒， 那里或许有他需要的资源， 可以帮助他制作一套防氪石的保护服。
不过， 克拉克还是担心，毕竟这是平行宇宙，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敲开孤独堡垒的大门。
37.
这天晚上，克拉克一沾上枕头就被梦神带入了梦境， 时隔多日，他再次见到了布鲁。
许久没有梦到对方，克拉克都要以为自己真的被逐出家门了。
布鲁斯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憔悴了不少，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显然没有克拉克的监督，某人又习惯性地熬夜工作，丝毫没有顾及自己的健康。
克拉克开心地想，也许是他白天的祈祷终于被梦神听到了，又有些难过，为什么要让梦里的布鲁斯看起来是这副模样。
这次，布鲁斯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拽他的耳朵，反而显得颇为心平气和，问他过得怎么样，并让他乖乖等着不要惹事，按时间推算，明天下午他就能来接克拉克离开。
克拉克心里清楚，或许这时候该告诉布鲁斯有关卡尔的事情，或者聊聊自己是如何救了小布鲁斯的。
但此刻，他根本无法压抑心底的激动情绪。
上次梦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当他想上前拥抱布鲁斯的时候，梦就结束了。
克拉克回忆起那次梦境，得出一个结论：在梦里不能过于主动控制自己的行为，不然很可能会被梦神踢出梦境。
所以，这次他只是站在原地，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梦里的布鲁斯。
“布鲁斯，我超级、超级想你，”克拉克轻声说，情感轻易的从声音里溢出来，“听不到、看不到你，让我觉得非常不适应。”
“而且属于你的花也开了，像夜空中的银河，我真希望在梦里可以展示给你看。”
布鲁斯明显受用，轻轻哼了一声。
他等了一会儿，发现克拉克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盯着他看，眼神温柔。
布鲁斯疑惑地挑起一边眉毛，“那你为什么不过来呢？”
哥谭国王不会说得更具体，他本以为，克拉克会像以前那样猛扑过来，像条大狗似的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而不是现在这副，看起来像是被踹进过水里的样子。
“因为如果我过去的话，梦就会结束吧？”克拉克回答道，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和一丝可怜，“我还想再多看看你。希望真正的你不要熬夜成这样，黑眼圈都出来了——这个梦也有点太写实了。”
布鲁斯无奈地叹了口气，显然克拉克真的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好吧。”他轻声咕哝了一句，然后在克拉克迷茫的目光中走上前，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
“首先，我确实是真的，其次——你的花也很好看。”
38.
克拉克并不确定布鲁斯会从哪里出现，毕竟现在他感受不到任何横跨宇宙产生的波动，只能乖巧地待在庄园里。
不过，他已经提前与庄园里的人打过招呼，提醒他们不要对下午可能突然出现的访客感到惊讶。
管家阿福甚至私下里询问克拉克，想知道这位即将到来的客人是否有任何生活习惯上的偏好，以及是否会在这里停留，以便他有时间安排好生活用品。
“庄园里的用品就可以，他习惯这些。如果可以的话，晚餐不要加牛奶，蔬菜的话，最好不要有甘蓝。”
站在门后的布鲁斯听到这些，忍不住探出头来小声问道：“那我的牛奶也能取消吗？”
阿福毫不留情地拒绝道：“如果布鲁斯少爷希望快点长大，恐怕牛奶还是得喝。”
一整个上午，克拉克陪着小布鲁斯在书房里看书，耳朵则时刻留意着大都会的动静。
没有异常，不过从那些只言片语中也听不出什么重要的信息，反倒能听到有人在抱怨那群“异种”，甚至用“茹毛饮血”这样的词汇形容他们。
克拉克疑惑地皱起眉头，“那群异种”？难道实验室里关着的，不止有卡尔一个？
一旁的小布鲁斯放下书本，开始构思信件的内容，撑着头问道：“你觉得我该在信里写些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那位老人家不会介意的。”克拉克分出一些精力，微笑着回应，他只是希望阿福能看到一个平安长大的布鲁斯。
“那可不行，你至少给我形容一下那位老人家吧，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写什么。”
正当克拉克刚想开口时，却听到玛莎疑惑的声音从花园的方向传来。
接着，她笑了，温柔地说道：“欢迎来到韦恩家，克拉克的朋友，您需要帮助吗？”
39.
布鲁斯没有想到降落地点会在一片花海里。
回想起克拉克当时什么都没说，直接冲进隧道的举动，布鲁斯感觉自己的血压直线升高。
“带我去克拉克的身边。”
【造物们，你们也该回去了。】
“回答我。”
意识体没有回应，紧接着，布鲁斯和蹂躏者就被强行弹回了原本的宇宙。
欧米伽正站在传送门前等候，看到他们平安无事后，本想板起脸责怪几句，却注意到一向是他们中最“温和”的灰蝙蝠脸色不是一般的黑。
变回人类形态的蹂躏者一边换衣服，一边淡淡地解释，“狗跑了。”
“我以为他有牵绳？”
“显然，狗有自己的想法。”
布鲁斯无视同位体话里的揶揄，直接扑到电脑前，快速输入代码。
他记得02-11是阿福原先宇宙的编号，按照克拉克的记录，那个宇宙很可能正陷于世界大战，必须赶紧去找克拉克——
没记错的话，两个宇宙的时间差是一天比一小时。
也就是说，克拉克那里过去一天，布鲁斯这边只过了一小时。
然而，失去意识体安抚的阿卡姆发生了暴动。
原本就毫无睡意的理查德瞬间从床上弹射而起，拉着睡眼朦胧的杰森加入了久违的夜巡，提姆负责提供远程支援，至于达米安，应该还在原本的宇宙揍同位体。
按照小猫头鹰的说法就是，小助手都不够分了。
所有被再次抓回去的犯人心中都有一个相同的疑问：为什么灰蝙蝠这次揍人这么疼？
他们开始怀疑，蝙蝠侠是不是某种变种人或超能力者，为什么他能在这么多地方同时出现，感觉他会分身！
被揍得最惨，吊着石膏手臂的谜语人不禁抱怨：“就没有人为我发声吗？为什么蝙蝠侠看我在设置谜语，打我打得最重？！”
这不该啊！
等收拾完阿卡姆的众人回到家，布鲁斯只觉得浑身疲惫。
虽然有同位体的帮忙，但在回家之前，他可是实打实地战斗了很久。
即使克拉克之后消除了他身体上的疲惫，精神上的倦怠还是累计到了峰值。
他被蹂躏者强硬地拽回了房间。
“克拉克是成年人，就算失去了意识体的能力，还是个有一堆超能力的氪星人，别像狗妈妈一样担心，你现在需要的是睡觉。”
布鲁斯很想反驳，说你高估了克拉克人类学的成绩，说不定现在已经被那个宇宙的蝙蝠侠抓了起来，但等到头沾到枕头，他便沉沉睡去。
见到了完全没有反思的克拉克。
之后的事情很简单。
为了不让达米安想要回来的时候发现无法穿过隧道，他先把打架斗殴的达米安捞了回来，然后才出发去找克拉克。
降落地点被精确到克拉克周围十米。
回到现在。
全副武装的布鲁斯就这样掉进了一大片蔷薇花丛中，柔软的花瓣和叶片飘落在他的鼻尖。
逆光中，他看到一位妇人站在那里。
蝙蝠制服的护目镜让他不会受到光线的干扰，布鲁斯看清了她的脸——玛莎·韦恩。
她笑着，朝他伸出手。
“欢迎来到韦恩家，克拉克的朋友。您需要帮助吗？”
那是他记忆中的母亲，既不是年轻时的模样，也没有显得年老。
就是她，走进那条小巷时的样子。
见他没有回答，贵妇人有些担忧地皱起了眉头，似乎打算回头去叫克拉克。
然而转头时，她发现庄园的客人已经带着小布鲁斯出现在她身后。
“克拉克，这位就是你说的会带你回家的朋友吗？”
“没错。”克拉克轻轻把小布鲁斯放到地上，“也许可以让他自己介绍。”
小男孩躲在妈妈身后，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花丛中的“怪人”。
“你是灰幽灵吗？”男孩大胆发问，那可是他的偶像，穿着长风衣和眼罩，专门打击犯罪的英雄。
难怪每当外星朋友提到他时，眼神就像雨后晴空一样明亮，如果自己也能认识灰幽灵的话，提起对方，一定也是那种眼神吧？
“我——”布鲁斯的目光扫向远处，托马斯正快步走来，身后跟着管家阿福。
他的喉咙发紧，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这样看来，克拉克当时的焦急就显得十分合理——他是为了跨越宇宙来到这里，挡住那致命的两颗子弹吗？
那些由意识体发射的子弹，最后，被克拉克成功阻挡了下来。
“我是，我是灰蝙蝠。”
在这里，布鲁斯撒了个小谎，也算不上完全的谎言，毕竟这确实是他身份之一。
他站起身，克拉克飘到他身边，轻轻地帮他拂去肩上的花瓣。
那双背对着众人的眼睛，此刻正闪闪发光，注视着他。
然而，在被他盯住两秒之后，克拉克的目光开始游移不定，明显不敢与他对视。
布鲁斯心下了然，果然，事情没那么简单，看起来，他们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回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他首先向韦恩夫妇表达了由衷的感谢——感谢他们这段时间对克拉克的悉心照顾。
在他提出希望能有一些私人空间时，夫妻俩显得非常通情达理，没有丝毫犹豫，便带着小布鲁斯离开。
反倒是小男孩在离开时一步一回头，眼神里透着掩不住的好奇。
刚刚那是，爸爸看妈妈的眼神吧？
好像，叫做——爱？
第140章 手与手套12
40.
现在， 花园里只剩下克拉克和布鲁斯两个人了。
“克拉克——”
布鲁斯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眼前人一把抱住，那些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发丝蹭在他的脸侧， 他只好咽下口中的责备， 安静地等待克拉克开口。
“布鲁斯！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他们的脸靠得很近，布鲁斯能清楚看到光线在克拉克的睫毛上跳动。
“然后呢？这件事情我记得我在梦里告诉过你，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那是单纯的做梦吧。”
克拉克有些心虚地别过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布鲁斯，其实，我想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去救这个宇宙里被政府关押的卡尔。”
心中悬着的那只靴子终于落地， 布鲁斯当然不会拒绝克拉克的计划， 他正色道：“先汇报你搜集到的情报。”
但在那之前， 布鲁斯还有一件事想知道。
“失去能力，感觉怎么样？”
他还记得意识体当时的形容——从人类变成茶壶， 这实在难以想象。
显然，从古至今， 只有克拉克这个意识体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在意识体看来， 这确实是个难以置信的决定， 必定失去了许多东西。
他还记得被带走时， 那些小白狗眼中流露出的不舍。
——克拉克会感到不适应吗？他会不会痛苦？32会是他的前车之鉴吗？是否需要什么备用计划？
氪星人飘到布鲁斯的身后， 帮他抚平披风， 然后低头向被压塌的蔷薇花丛道歉。
“别逃避问题，克拉克。”布鲁斯很容易就看出克拉克不想回答。
克拉克的视线飘忽不定， 回答也模模糊糊的，口齿不清， “其实还是有些不习惯的，比如——”他悄悄看向微微皱起眉头的布鲁斯，“比如，我以后不能一直注视着你了。就算是氪星人，也只有一双眼睛，也太不够用了。”
“那不是很好吗？”也许是这个回答逗乐了制服下的哥谭国王，布鲁斯在克拉克不满的注视下笑起来，“我还担心你有一天会看腻呢，现在这样才能保持点新鲜感，不是吗，亲爱的？”
“才不会看腻呢。”克拉克低声嘀咕，然后顺势将话题转回到计划上。
他还有很多信息没能掌握，包括卡尔的具体关押位置，以及政府手中氪石的储量。
尽管托马斯在得知此事后，已经开始刻意在市场上寻找这种绿色陨石，但似乎政府早已知道它的功效，到目前为止，他只找到了一小块。
“你还听到了他们提到其他实验体？”布鲁斯的右手无意识地敲击着花园里的茶几。
根据克拉克的描述，那些实验体很可能是变种人，但尚无法完全确定。
“或许我们需要先潜入进去，搜集更多情报。”
需要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也许他们可以先联系一下那方面的专家。
41.
实验体1号从有记忆起就生活在这个空荡荡的小房间里，大部分时间都是无所事事的，唯一的乐趣就是看着那些穿着白色衣服的人进进出出，但他们很少会和他讲话。
只有一个自称将军的人会和他说上几句，他身边的那只小熊玩偶，就是将军送他的礼物。
每次被抽血、被注射奇怪的药物时，只有小熊陪着他，带给他唯一的温暖。
另一个让实验体1号感到温暖的，是一种黄色的光线。
但每次被这种光照射，就意味着他很可能要被拉去做实验。
而实验，很可怕。
他讨厌实验。
讨厌冰冷的白床，讨厌眼泪留下来的感觉，讨厌束缚他的绑带，讨厌绿色的石头。
红色的光线也很讨厌，拿东西会让他全身无力。
只是，红色的光比黄色的光出现得更频繁。
然而，在这里，讨厌是没有用的，哭也没有用。
那些和他一起被用作实验的小孩，刚被带进来时总是哭闹不休，说要找“爸爸妈妈”。
那是实验体1号不懂的词汇，他只觉得他们很吵，而且知道他们很快会被白衣服打，每次都不出他所料。
渐渐地，这座建筑里，再也听不到哭声了。
42.
今天，对所有人来说，和过去的任何一天没有什么不同。
又有研究员违背安全条例点了披萨外卖，不过上层对此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栋建筑已经存在了这么久，从未出过任何问题。
他们拿着披萨走进监控室，看到实验体1号呆滞地注视着玻璃房外来回走动的白衣服，怀里紧紧抱着那只小熊，蜷缩成一团。
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没人真的在意。
研究员们闲聊时推测，按照之前人类在猴子身上做的实验，玻璃房里的这个“实验体”不过是个空洞的躯壳罢了。
将军给他的毛绒玩具，也只是为了减少实验员的工作量。
毕竟，每次实验体挣扎都会给他们带来不少麻烦，但只要给他那只将军在商场陪女儿购物时免费获赠的小熊，实验体就会安静下来。
非常好用。
他们熟练地调节灯光，让红色光线充满整个房间，在看到那双蓝色的眼睛因痛苦而紧闭后，昨天被上司训斥的阴郁心情也随之好转了不少。
众人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去了别的地方。
过了很久，实验体1号才重新睁开眼睛，视线中模糊的景象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变得清晰。
他的脸紧紧贴着小熊玩偶，注意到一个白衣服正静静地站在玻璃后面，注视着他。
这种场景很常见，每天都会有很多白衣服这样看着他。
他们总是这样盯着他。
——是在想接下来要做什么实验吗？
只要不是让他和那块绿色的石头待在一起，怎样都好，实验体1号心想。
随后，另一个白衣服走了过来，他们一起离开了房间，还顺手带走了所有的披萨。
接着，又有新的白衣服进来了——实验体1号分辨不出他们之间的区别，也许是新来的，也许还是那些老面孔——他对着空无一物的桌子气得跳脚。
43.
已经是第二天了，但其实，实验体1号对时间没有概念。
没有人教过他这些东西，他只是从白衣服的只言片语中听到过，他们似乎会“下班”，也会提到“周末”。
但这些词汇的具体含义，实验体1号并不清楚。
他的世界就这么小，仅限于这个房间和实验室。
他从未见过太阳，也从未见过蓝天，他甚至不知道这两个词汇的存在。
他只知道，又要被带去做实验了。
抱紧怀中的小熊，他开始默默祈祷，希望这次不是绿色的石头，也不要是切割他的身体。
虽然每次切割后可以接受一段时间的黄色照射，但实验中的疼痛实在难以忍受。
白衣服让他深呼吸。
实验体1号知道，呼吸完之后，他就会睡着，梦里什么也没有，全是黑色的一片。
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那里是一片白色。
白色开始晃动。
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下来。
实验体1号感到困惑，通常这个时候并没有这样的环节。
然后他迟钝地意识到，身边的白衣服在尖叫，他们在实验室里到处乱窜。
就像那些实验品一样，倒是少见的场景。
不过，他没有动，也没有逃跑——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爆炸声、哭泣声、枪声。
实验体1号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希望实验早点结束。
接着，一个灰色的人出现了。
他的衣服和白衣服不一样，头上有两个尖尖的角。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实验体1号想，这个角肯定不是软的，因为不像小熊，小熊的耳朵是圆的。
44.
克拉克接住布鲁斯，两人迅速从变种人破开的洞口离开。
他们的身后，电光雷鸣四起，得知政府私下进行变种人实验的某个团体愤怒至极，显然不准备就此息事宁人。
毕竟就在不久前，政府才刚通过一项法案，确保变种人的人权。
这次的混乱足够让当局焦头烂额，他们必定会想尽办法压低事件的热度，更不可能四处宣扬与外星人有关的事情。
至于这些实验是如何通过其他名目设立的，某些组织为何会千疮百孔，那就是后话了。
刚刚，克拉克假装成变种人，混在他们的队伍里制造出了那场混乱。
低头看向布鲁斯怀里的同位体，克拉克注意到他那瘦弱的身体几乎没有多少肌肉，手腕和脚踝差不多纤细，看起来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散似的。
现在，这株濒死的花正在疯狂汲取黄太阳的能量，苏醒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之前的生活环境显然很糟糕，确实需要人类的引导。但在我看来，韦恩夫妻并不是最佳选择。”
克拉克认为，韦恩夫妻没有足够的时间，而且盯着韦恩庄园的眼睛太多，想让他们长期隐藏一个外星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你也不能就这么把他送到肯特农场。他和其他的克拉克不一样。”
布鲁斯的担忧不无道理。
肯特夫妻的确满怀爱心，但这个宇宙的卡尔已经八岁了，很难保证他们会像接纳一个婴儿那样，完全接纳现在的他。
关于卡尔的去向，两人到现在还没有达成一致意见。
不过眼下，韦恩庄园依然是比较安全的选择。
毕竟，踏出囚笼的第一步至关重要。
45.
实验体1号睁开眼睛，眼前不再是熟悉的白色。
一时间，过于丰富的色彩让他不由得再次闭上眼睛。
不仅是视觉，嗅觉、听觉、触觉，除了味觉之外，其他四种感官都在承受着远超平时的信息涌入。
他找不到准确的词汇来形容这些感觉。
“克拉克，他醒了！”
实验体1号听到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
他被转移到另一个实验室了吗？刚刚那是其他的实验体吗？
“克拉克”，那又是什么？
在实验体1号的认知中，所有人都只有代号，就像他自己是1号。
一道从未听过的温柔声音响起，伴随着如同黄色灯光般温暖的手轻轻触碰在实验体1号的额头。
“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1号沉默片刻，不明白为什么实验后的问话内容变了，但他还是按照多年来被训练出来的习惯进行回答：
“疼痛指数为零。无明显异常反应。心率、体温正常。”
无任何情感波动，仿佛他描述的不是自己。
接着，他撞入一双眼睛，那里有他无法理解的情绪。
1号只在手术时看到过别人的眼睛。
从那些微小的倒影中，他只能看到自己被解剖的身体，那些目光中，满是冰冷。
他从未被真正“看见”过。
在白衣人的眼中，他和实验室里的试管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他稍微罕见一些罢了。
而现在，1号感觉到自己被真正看见了。
那双蓝色的眼睛里的情绪像是烫伤了他一般，他迅速抱紧身旁的小熊玩偶，缩进被子里，不敢再看向那双眼睛。
“布鲁斯，你介意先离开一下吗？我们可能需要聊聊。”
“没问题！不过，克拉克，你说他能吃糖吗？妈妈每次在我打针之后都会给我一块糖，可好吃了，吃过之后就不痛了。”
“可以的，布鲁斯，你要不要亲自给他？”
1号很茫然，听到了一连串他不理解的词汇，但“妈妈”这个词他听过。
那难道是像实验一样的常见事物吗？
为什么所有实验体都提到过它，为什么只有他没有？
那道稚嫩的声音再次从1号的右侧响起，他不受控制地看了过去。
1号看到了那个实验体。
与自己不同，代号为布鲁斯的实验体皮肤干净，脸颊上透着健康的红润，像是从未遭受过任何伤害。
布鲁斯的头发柔顺且富有光泽，整齐地垂在额前，微微卷曲，仿佛每一缕都经过精心打理。
而自己的头发总是凌乱不堪，像从未被碰过的杂草，只有在影响实验时才会被粗暴地剃掉。
布鲁斯的眼睛很亮，比1号见过的所有实验体都要亮，里面没有仇恨、愤怒，也没有恐惧。
透过那双眼睛，1号看到了自己。
他的眼里什么都没有，空洞得像怀里小熊玩偶的纽扣眼睛。
此刻，没有嫉妒，1号只是单纯地意识到，他们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很久以后，回忆起这次初遇，那个已改名为克拉克·肯特的1号带着笑容回忆道：“布鲁斯像是养尊处优的猫咪，拥有所有的温暖和关怀，而自己，则像被遗弃在角落的弃犬，只能远远看着。”
很久以后，布鲁斯听到这些话时翻了个白眼，问克拉克：“你是不是跟肯特学的？为什么总是用猫咪来形容我？”
回到现在，与1号完全不同的布鲁斯向他伸出手，手里是一颗圆圆的东西。
“给你，这是巧克力哦，爸爸带回来的，可好吃了，我每次吃完，就不会觉得痛了。”
1号猜测，“巧克力”大概是一种药。
他吃过很多药，每次想吐的时候都会被拳打脚踢。
为了避免受伤，他学会了什么都能吃下去。
剥开外壳，他没有细看，直接把“药”塞进嘴里。
就在他准备咽下去的时候，味觉，突然被激活了。
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味道。
原本有些紧张的布鲁斯在发现1号喜欢后，兴奋地又塞了几颗巧克力到他手里。
“是不是很甜？”
1号呆呆地看着布鲁斯，下意识地重复道：“很甜。”
他一时分辨不出，这个词汇，是用来形容嘴里药物的，还是用来形容眼前笑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