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081
比赛前, 集训结束后放了两天假期,靳兰从广州回来在北京小住一阵。
亲妈回来,程今洲肯定得回去吃个饭什么的, 时邬和蒋炽来北京的事靳兰也知道, 时邬那边的关系不用说, 另一个蒋炽也原本就是亲戚,去年程今洲决定好回黎江高考后, 靳兰还特意拜托了蒋炽妈妈帮她照顾一点, 肯定都是要过去见个面吃个饭的。
时邬毫无经验地思考着, 这种情况见面了,要怎么办,继续喊靳阿姨?还是学习八点档电视剧里喊男朋友的妈妈什么伯母。时邬觉得这是个好奇怪的称呼。
“以前什么样就还是什么样啊。”程今洲笑:“紧张什么,给你红包你也就直接收着就行了, 没给就等吃完饭我给你包一个。”
“”时邬:“不是红包的事。我是有点好奇你谈恋爱这事, 靳阿姨没说过什么看法吗?”
“没吧。”程今洲还真顺着时邬的问题想了想, 想了半天,靳兰好像也没说过什么, 唯一算是看法的, 可能就是程今洲第一回想暗戳戳秀什么恋爱看电影牵手那次, 忘了屏蔽靳兰,于是问完就发了三个大拇指表情符号过来,用来表示她的肯定。
靳兰:【强】【强】【强】
“”
实话实说的, 程今洲一直觉得靳兰是个挺时尚的老妈,时尚到带他出去, 都不信她能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但也挺魔幻的不知道为什么, 靳兰有些时候尤其钟情网上说的老年风那一套,好比微信头像是一副蒸蒸日上的兰花, 明明出门走哪是黑色的毛呢大衣,波浪卷,细高跟鞋,但遇到万紫千红的花簇,靳兰就要血脉觉醒了一样往那亭亭玉立的一站,竖大拇指,配上一个标准的企业家式微笑。
也好比这会跟靳兰说完晚上时邬跟蒋炽一块过去吃饭,靳兰只回:【微笑】【微笑】
“”意思是高兴的意思。
蒋炽这两天刚参加完期待了一两个月的那个沙龙回来,据说回来就把自己关在酒店的房间里自闭了两天,生无可恋:“他妈的那妹子是个男的装的,说没想到我这么好骗!!”
“还问我介不介意性别,那不是废话!!那大哥都快赶上我爸那岁数了还想骗年轻小男孩!!!!”
“”
一直到坐上程今洲的车往饭店过去,蒋炽还心碎着,潮里潮气的狗链子也不戴了,失去希望地脑袋贴着窗:“这就是传说中的师出未捷身先死,我这么信任他,生怕说听个声音看个脸会玷污我们之间的爱情。”
“没关系的。”时邬也同样地坐在车后排,盯着他眼睛下方的黑眼圈,安慰他:“虽然失去了一段初恋,但也说明你还是有市场的。”
“”
这市场谁爱要谁要啊啊啊!
那家饭店距离程今洲那不算太远,靠着雍和宫,开在一家四合院里,车到的时候已经过了下午两点。
“完了,我好像还没见过你妈。”蒋炽人都走到走廊了,看一眼男帅女靓的两人,才想起来:“我穿得还行吗,还好早上还记得洗了个头刮了个胡子,不至于太磕碜。”
程今洲回他:“没事,她应该不是很在意你,主要是跟我和时邬挺久没见。”
“”
话虽如此,但靳兰并没什么想象中拉着后辈嘘寒问暖的桥段,甚至没过多和程今洲时邬说什么,一顿饭十分舒适自然,甚至到后半程,蒋炽都开始亲切到觉得是回自己家了,唠了几句起来。
时邬的位置就坐在靳兰旁边,左手边是程今洲,人还是有些拘谨的,但好在靳兰跟寒假那会对她并没什么差别,随口问的也都是些大学和家里的事,没提跟程今洲的恋爱关系,时邬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下来。
“他爸爸还在深圳,不然今天也来了。”靳兰说着给她打了碗汤放她面前。
时邬“嗯”了声点头,礼貌地接过碗说了声谢谢。她寒假那会就知道她和程贺行已经离婚了,所以也从不在靳兰跟前主动问起什么。
靳兰继续道:“你和你姐姐以后就在北京了?”
时邬又点了下头:“嗯,她八月份来。”
“真好,可以多跟你姐姐一块来阿姨这吃吃饭什么的。”靳兰说。
桌上一共五个人,除去他们外还有个跟着靳兰一块过来的女助理,看起来刚从工厂那边过来,从中午到现在忙得没吃饭,靳兰叫她一起坐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怕场面太正式什么的,时邬尴尬,靳兰红包直接包了三份,连蒋炽都有,看起来就像是平常的长辈见小辈,而程今洲就坐在时邬的旁边,红包放在一边,一顿饭只不时回靳兰的话说两句,大多时候还是就自己垂眸坐在那,一手撑着脸,一手握着手机,偶尔才拿筷子吃一口菜。
“都这个点了,你不饿?”靳兰看他那吃点饭跟逼他喝药似的少爷样。
“嗯?”程今洲嗓音散漫地抬起眼,身体顺着坐正了点,拄在桌面的手也放了下来,顺道着给时邬夹去块寿司过去,说:“中午在队里吃过了。”
上午训练完才放假,他那会就饿了,索性就在那边吃了点才回来。
“哦,那行,吃过了就行。”靳兰这才点头,和他问了两句比赛相关的事情,直到起身出去接电话,助理也跟着出去,程今洲才就这话题要笑不笑地偏过头看时邬,勾着唇问:“下周一就比赛了,要不要去看?”
时邬想了想:“不去吧,我就在家里等着想想怎么给你庆祝,以后再去,反正机会多得是。”
主要这事她有些犹豫不决,觉得去不好,不去好像也不好,怕影响到他比赛状态什么的,虽然程今洲不可能这么菜。
“又不一定能得冠军。”程今洲乐,也不勉强她:“这就想着庆祝了?”
“是啊。”时邬有她自己的看法,又或许,也想在这一次结果未知前给他一点慰藉,想了想认真说说:“不拿冠军也庆祝啊,庆祝你继续比赛,庆祝你重新射箭,也能庆祝你既谈上了恋爱还继续比赛,还顺便考了省第四十三,做什么行什么,清北体大都抢着要你,省状元都觉得你牛逼,要庆祝的事不挺多的?”
时邬:“就算没拿到那个结果,沿途也是一路风光着过来。”
她认真地眨了下眼:“不用庆祝吗?”
“”
蒋炽就坐在圆桌的对面,那张桌子挺大的,算会客厅,那会就只抬着眼直溜溜地盯着对面,手上夹着的醉蟹都忘了动,好像具象的,明白的,悟到一点程今洲为什么和时邬谈恋爱这么上头了,换谁都栽。
漂亮、聪明,只是她最浅显的牌。
也知道程今洲刚跟时邬确定恋爱关系,在他跟前说的那句“感觉自己占点运气”是什么意思了,是幸运。幸运能遇上时邬,幸运能刚刚好的互相喜欢情投意合。
就连蒋炽这样觉得自己对程今洲多少有滤镜的人,都觉得两人般配,想象不出要是没了时邬,程今洲要和谁在一块,也想象不出要是没了程今洲,时邬要和谁在一块,他们旗鼓相当的般配,难说谁的风头会更盛点。
省状元和国家队。
嗯,虽然后者前面暂时还要加个未来的前缀-
已经回北京了,但靳兰要忙的工作还多,从外头接个电话,回来拿上东西就要回厂里了,只说下次等有时间了再喊他们过去玩。
直到一顿饭吃完,晚上把蒋炽送回酒店,程今洲才突然不知道又从哪拿出来个红包,摸起来比之前的更沉甸甸些,笑着递给时邬说:“呢,我妈给的,怕你不好意思让我回来再给你。”
那会时邬刚坐下来喝口水,跟蒋炽唱了一晚上的歌口干舌燥,乍一面前丢过来个红包,还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接在手里,愣愣地问他:“不是给过了吗?”
程今洲淡淡勾着点唇,说:“那红包连蒋炽都有,哪能算啊。”
见时邬握着红包低着脑袋有点懵,跟有点不知道怎么处理似的,程今洲在她身旁的沙发空位上坐了下来,跟她说:“没多给什么,就正常第一回见儿子女朋友给的红包数,都这样。”
时邬那会就坐在那,翘着小腿,轻晃着一晃悠一晃悠的,低头看着手上满满一叠的红包,能摸出来那个“数”肯定是多了的,大概也是在矫情和不客气中徘徊了会,最后才说:“但我姐可能没这么多钱给你,你知道的,我们家最近资金很紧张,要不你等我工作了再给你补一个?”
程今洲靠在沙发上,笑得歪在那肩膀都有点颤抖:“时邬,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外头又开始星星点点地落着小雨,时邬毫不谦虚着:“是啊,宇宙无敌爆炸可爱。”
他把人搂在那忍不住用手掐了两下脸颊,时邬脸上其实没太多肉,只是脸型轮廓比较柔和,不窝里横的时候会有种装模作样的乖巧,程今洲俯下身凑过去吻她。
“程今洲。”时邬脸有点红,眼看着事态发展逐渐有些不太对劲,手抵在那推了他两下,气息也被吻得有些不稳了起来:“去床上啊。”
“这么害羞?”程今洲低笑着问她。
两人这段时间其实挺素的,集训忙,上回喊他旺财,说要回来什么什么她,结果时邬那晚直接打了大半夜的越洋视频电话,说一早就约好了,是个北大的直系学姐,正在海外读博,时邬想问问她在国内实习时那家律所的事,属于六大律所之一,这年头有些应届生能刚一出校园,投递出去的履历就是镀了金的,全靠在学校时就未雨绸缪的卷。
但程今洲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讲,比如听时邬正常说着自己想法,四年后看家里需不需要她养家糊口,需要的话就直接工作了,不需要才去考虑考研做她自己的规划,他差点就要问怎么不想着让他养她,就算不想花家里的钱他也还有自己的工资,房子什么的,光他名下靳兰就放了三套了,还有程贺行那边的,离婚的时候就白纸黑字地写清了,程贺行以后还找不找别人生不生孩子她不管,但该给程今洲的得分清楚。
但估计要是真说出来,时邬也不理他,没准还得嫌弃他,跟要听他说毕业了跟她结婚一个表情。
时间再久一点吧,等到时邬和他在一起时所有事情都习以为常的习惯,所有的所有都顺其自然。
“回卧室啊。”时邬又小声说了一次,她额头贴着程今洲的肩头,心口起伏着,脸被撩得特红,感觉到程今洲的手上正推着她的内衣,有点儿胡作非为。
“不要。”他说,嗓音朦朦胧胧地多了一层因为情。事而起的沙哑。程今洲来得特别有感觉,鼻尖在时邬脖颈上有一下没一下轻蹭着,搂着时邬在那张沙发上,半压着她,手碰过的地方都燎起点干柴烈火的灼热。
两人这几天素到程今洲觉得接吻好像都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特适合那个词,如隔三秋,就显得这一场无意撩拨开始的吻尤其难分难舍,他就想在这儿做。
女朋友要是害羞,多做几次就好了。
“不是,是你套放卧室了。”时邬气喘吁吁地忍不住出声提醒。
“”
服了。
第82章 082
“前两天老崔给我发信息了。”时邬想起来地说。
“嗯?发了什么。”程今洲问, 人还没舍得从沙发上起来。
时邬:“就问我你这段时间怎么样了,我说还在集训。”
程今洲笑:“他怎么不直接来问我。”
时邬:“怕打扰你吧。”
毕竟她现在是闲人了,但程今洲还忙着。
“开学前再回去一趟吧。”程今洲说。
正好时邬也是要回去的。
“嗯。”时邬点头:“我觉得他那意思是想问之前, 让你开学典礼回七中给下一届学弟学妹演讲的事, 但没好意思直接问。”
真神奇, 高考好像是一道师生关系的分水岭,考前考后的相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换没毕业前, 得是“程今洲!准备稿子演讲去!”说一不二式, 毕业了,就成了长辈和远行在外的孩子,想打一通电话也要考虑再三了。
“也没演讲的经验啊。”程今洲乐:“亏得老崔能放心。”
也不是就冲他来的,年年七中毕业开学都这个传统, 就算他不是运动员, 常广智也没天天调侃他是“奥运冠军”, 程今洲也绝对是优秀毕业生那一行列里的。毕竟是给下一届演讲,成绩上得能看得过去当个榜样。
“那没找你回去?”程今洲问。
“没吧。”时邬回忆着说:“上回毕业典礼跟他俩讲价还价的条件就是, 就那一次。”
以前有时候升旗仪式实在找不到主题了, 常广智都得喊她去办公室问她有没有意向说两句, 虽然时邬那会每回都拒绝,但从到百日誓师和毕业典礼,时邬觉得就算自己没江郎才尽, 底下的观众也审美疲劳了。
还有另外一个因素就是时邬虽然看着“标杆”,装模作样的场面好话也会讲, 但心里实则对挺多条条框框的东西都挺不屑的, 心思挺叛逆的一个小孩,以至于演讲这种绝对正经的事, 她也不怎么热衷和擅长。
无人说话的房间安安静静的,雨水落在窗台上,蔓延出了些潮湿气味,程今洲的脑袋依旧靠在她的颈窝,有些痒,温热气息似有若无地喷洒在皮肤上,时邬忍不住仰了下脖子,喉咙咽了咽,心跳有些快地问:“还继续吗?”
程今洲“嗯”了一声,忍不住笑,手上松开了她的腰,衣服摩擦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坐了起来:“我去拿套。”-
卧室还是暗的,只余一点露台照过来的光线,时邬见他从沙发上起身,就跟着过来了,只打了个脚前脚后的时间差。
“怎么了?”见走在前头的程今洲忽地停了停,时邬险些撞上他的后背上,条件反射地抬起眼问他。
虽然是说着话的,但时邬脚步还是往前,一直到路过程今洲的旁边,程今洲倚在那,肩膀靠着墙,拦了下她,于是时邬又仰起脸,朝他看过去,好像也揣着明白装糊涂似的,但在程今洲跟前又藏不住,几秒钟的对视过去,自觉又直接地说了声:“不是,我就跟过来看看,待会再回沙发上也行。”
程今洲真又拿她没辙又想笑,下巴颏和眉眼被那点光打得清冷冷的敞亮,就要笑不笑地垂着眼帘低头看她,直到时邬脚步犹豫地往前挪了步但没迈开,视线朝装着套的床头柜看了眼,随即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决定好了似的转个方向仰起脸过去吻程今洲。
两人的恋爱过程其实有点意思,程今洲是想得比较多,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不怎么碰她什么的,而时邬是想法比较多。
但真等到实践的阶段,有些事情有了个开端,谁占上风谁是小趴菜就一目了然。
时邬就觉得自己目前的技术跟他还差了截,好比接吻这件事,等还算游刃有余地吻了程今洲的上唇和下唇,贴合轻含,偏着头轻碾着,一点点勾着热火朝天的感觉,但等到她再想更进一步,想伸舌头,就有点儿力不从心,想了想程今洲亲自己时,那动作和感觉好像完全不是一回事。
已经就站这儿亲了好一阵,程今洲还是垂眸看着她的神情,只喉结滚了滚,表情和一开始不变,甚至还有种端着的清心寡欲的感觉,只透了点薄红的耳垂出卖了他点,还得听着时邬在那颠倒黑白地问着:“程今洲,是不是因为你个子比我高,所以才活好。”
“”
“是啊,活好,做的时候也记得多夸夸。”
时邬就问了:“没夸过吗?”
程今洲一点面也没给她留,笑了下,眼角眉梢都吊着点混蛋感觉:“没,只顾着叫了,一声比一声高。”
亏这房子隔音好。
“”
程今洲大多时候都挺疼她的,很照顾她,毕竟基本生理常识是有的,知道男女生刚开始做的时候感觉也不一样。
时邬就撑得慌,体力也有点难跟上。程今洲每回进去的时候,也都留着意地给她时间适应会儿,动作慢,但后一个就有点没辙,时邬觉得自己连锻炼都省了,动的明明是程今洲。
“程今洲。”时邬小声喊了他一声,那会额头上都出了点汗,心发慌,但还是想法极多地问想不想试试换她在上面,她好像还没试着主导过。
其实不是第一次试,前两次有一回程今洲做得起兴,抱着她顺势就翻了个面,换时邬坐他身上,换过来后动的其实也还是他,精壮的腰顶着劲儿,但时邬那会脑子也正七荤八素着,一时没觉察,被那个姿势深得差点哭出来,小肚子又酸又涨,仰着脖子在那绷着不敢动弹。
“不累了?”程今洲就笑着问她,声音沙沙哑哑的,额头前的发梢也被汗水打湿,汗津津的。
“嗯。”时邬小声回他。
被换上来的时候,比上次好了些,时邬有了点心理准备,等她习惯的那一会儿程今洲也没闲着,单手扶着她的腰,另一手急于纾解似的捞过她后脑勺,干净修长的手指穿在她的发隙里,把人按在那同她接着吻,吻得强势,舌尖带着力量,攻城略地,也说不清是谁在动,房间内一时都是时低时重、交错的喘息,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浑浊燥热,叫人出着满身的汗。
时邬那晚就只做了一次,从八点多闹到近十点,实在没精力再折腾第二次了。
程今洲管她那有一下没一下的动法叫上刑,说着这话的时候人都是眉眼间忍着点笑的,混混的,欠欠的,带点大好年华里的意气风发。
“你明天还去箭馆吗?”时邬有点疲惫地脑袋靠在他身旁,随口问他。
“去吧,比赛也就是后两天的事了,怎么了?”程今洲下意识地回过头问她,“明天有事?”
“没。”时邬说,“就问问。”
她好思考明天跟蒋炽往哪打发时间。
程今洲就点了下头,“还以为是宋老师找我吃饭来了。”
一般采访节目什么的,队里都习惯把节目组那边的负责人称呼老师,程今洲也不例外,跟着喊总不会出什么错,更何况到这会也还没听过时邬对她的态度。
时邬只说着:“不知道,她最近忙吧,可能过两天才提。”
不来北京的时候,连时邬都一年难得和她见一次面,就算这顿饭延到明年,时邬也觉得正常,但程今洲觉得宋岑可能是在考察他什么。
“好累,没劲了。”时邬微阖眼地说,那会她额头的汗都还没干完,房间里的那股叫人脸红心跳的燥热也还在似有若无的鼓动。
程今洲给她递了杯温水,坐那儿笑她:“动几下啊。”
说完他又问:“想想,明早想吃什么?”
时邬那会困得眼都睁不开了,答非所问着,也不知道那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的在想什么:“程今洲,你不要有压力。就算她不喜欢你,也没关系,我喜欢你。”
程今洲反应了半天,才又转过来,明白她说的那个她是宋岑。
他嘴角荡起点弧度,有些温情,但还没等他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比如怎么会不喜欢他,他哄长辈最有一套了,就又听她云里雾里地说了睡前最后一句:“程今洲,你也是糖。”
第83章 083(修)
米奇和米妮:【呼叫呼叫, 什么时候回来!!】
米奇和米妮:【我录取通知书都到了!】
米奇和米妮:【再不回来我跟华子都要去上大学了!!】
乌篷船:【应该是八月中,开学前肯定回去!】
过了会,她问:【华子是去哪上大学啊?】
录取结果出来的时候, 李夏妮就说过了, 但一直没在群里看过卫格桦提, 时邬也没问,怕回头是真弄了个没学上, 问了有点扎他心。
米奇和米妮:【黑龙江。】
米奇和米妮:【他爸说他出国念都比这距离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天时间一晃过去, 亚青赛开幕的那天, 北京的天有点儿阴,但无雨。
参与赛事的是国内各省市协会或俱乐部,葛国亮这边隶属市体育局。除去正常赛事规模外,亚青赛也可以当作是下一次国际运动会前的筛选, 为保证水平, 国家队要更新迭代持续不断地筛选, 除反曲弓外,也还有复合弓**等其他射击射箭项目, 总共三天, 淘汰赛能顺利入围的话, 程今洲的最后几场都在一号的下午,一直到最后的金牌赛结束,赛程期间内都在队里。
所以时邬这几天是有点忙的, 小金过来了,程今洲又不在, 这就导致时邬现在跟它混得很熟, 这狗得寸进尺似的,很黏人, 狗随其主,她看个电影有点感动的关头,都得扑上来舔两下眼泪。
时邬那会都还没哭出来呢!
樱木花炽:【直播链接啊,别客气。】
樱木花炽:【有钱的刷个火箭,没钱的捧个人场。】
蒋炽一早就拿了票嚷嚷着去现场,这会正开着直播分享到群里。
华子问:【这都三天了,还没累啊?】
樱木花炽:【累啊,坐得屁股疼,感觉自己这两天都晒黑了。】
紧接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沾亲带故的也有点茶里茶气,又故作感慨地来了句:【可是我哥只有我了。】
可惜卫格桦更贱:【你哥哥不要你咯~~】
华子:【他喜欢我们邬邬~~】
米奇和米妮:【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时邬那会已经把那部电影看完了,给程今洲发了条消息后,正打算出门,回自己房间翻了身衣服换上。
从某些方面来说,时邬也挺会装模作样的,刚过来时两间房间就分了一间当自己的卧室,放了床垫铺了床,衣柜里也放着自己的衣服,但实则还没在这边住过一回,就算程今洲这几天不在也是占山为王地睡着他的床。
她打算今天随便找个地方坐坐打发一下午,宋岑约了她见面。
小金依旧趴在房间外,见她从卧室出来了,又晃悠晃悠地踱着步子过来。
靳兰说,小金是程今洲队内出事的那一阵领回来的,听别人说抚慰犬能让人情绪好点,就带回来了。
她和程贺行从程今洲小时候起就忙,于是程今洲也从小比其他孩子要独立成熟得早些,但也因为独立,靳兰很少知道他在外面的事,想知道要从别人嘴里,从发现的安眠药里。不如意还得回家哭的年纪,他已经习惯自己过来了。
“谢谢你陪哥哥哦。”时邬蹲下来,握着金毛的爪子,靠在那,做出一副握手的姿势。
“汪!汪汪!”小金摇尾巴,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小腿。
依旧是阴天,时邬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风吹得小喷泉旁的灌木叶窸窸窣窣地摇晃,时邬穿了件薄V领纽扣开衫,身材比例很好,修身的牛仔裤包裹的一双腿纤细修长。
时邬到那一家咖啡店的时候顾客正多,对面写字楼白领中午休息的点,手机里蒋炽正对着镜头吃面,没比赛拍了就拍自己,但不知道是不是上了什么热门,还真有人进直播间看,观看人数已经有了小几百,时邬低着头随便找了个空桌坐,页面切到微信去。
置顶有新消息,程今洲问:【打会儿视频?】
时邬思索两秒,回:【你中午不用休息?】
下午有比赛,男子个人淘汰赛1/8,一直到最后的金牌赛。
超时:【睡过一会了。】
超时:【有点想你。】
下一秒就弹了个视频通话过来。
时邬坐的这位置靠窗,距离点单台有些远,周围人也不多,她从兜里翻出耳机戴上。
可能是室内信号不太好,按下接通键的一瞬间,屏幕卡顿了两秒才出现画面,时邬第一眼看到的是程今洲的肩膀,随后是线条分明的下巴颏,手正搭在膝盖边拿着手机,但刚好被身后的人喊了一声,转回头说了两句。
时邬静静看着,一直到两人说完,程今洲重新转过头来,刚洗完澡,短发还湿着,穿着件宽松背心,低眼朝屏幕里的时邬看过去,笑笑:“不想我吗?”
时邬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问题,睫毛动了动:“昨晚不是视频过了吗?”
而且明天就比赛完回来了。
时邬点了杯冰美式,服务员刚好端着托盘送过来,见她背景是在外面,程今洲边拿毛巾擦了两下头发,边问她:“出去玩了?”
“嗯。”时邬点头,嗓音平常着一本正经说:“你宋老师找。”
听她那个捏腔拿调的称呼,程今洲乐:“宋老师今天不跟着节目组来采访?还以为能碰上呢。”
“不吧。”时邬想着:“她现在不在一线了,去不去都行。”
不然也不能这个时间约她。
比赛一点半就开始了,开始前队里还要集合,两人随便地说了几句就把那通电话挂了,约好晚上再继续,约好明天去看电影,新出了个片评分挺高的。
宋岑是下午三点多过来的,那会程今洲已经结束了第一场,进到1/4决赛,再赢一场就是半决赛,也是看能争金牌还是铜牌的分水岭。
时邬已经很久没和宋岑见过了,过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宋岑说要回黎江一趟,但一直没能过来。
一直到现在,再过两三个月,她就又要过下一岁的生日了。
“他很厉害。”宋岑在她对面坐下来,手提包随手放到桌面,不紧不慢地就这样有了开场白:“空了一年没比赛,从刚开赛时没人压他能赢,到现在半决赛,提前准备夺冠的新闻稿子也有他一份了。”
亚青赛正在网络体育频道上实时直播,时邬从第一天就看了,跟蒋炽的业余直播间来回切。
每场比赛每个项目都有热门夺冠选手和黑马这样万古长青的热议话题,程今洲身上的热点是有的,但两者一个没占,更多的关注点在他一年前退赛,到现在又回来,看看是能比个什么样子,是能荣誉加身,还是不珍惜羽翼的黯淡离场,体育竞技一向残酷,大多数人的黄金期也就只有几年。
“双子星。”宋岑忽地念了这三个字,她声线偏冷,拿过桌面上的另一杯冰美式抿了一口,看向窗外。
她刚从直播间过来,技术组那边的同事出了纰漏,险些酿成直播事故,全组都留下来开了两小时的会。
时邬就安静地坐在她对面,见到人来了,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宋岑,耳朵里的单只耳机里的声音还在实时传着赛况。
两人一年没见,宋岑依旧清瘦,还是以前出镜时保持的习惯,盘着发,白色的西装,常年只吃低脂餐,这会连握着咖啡杯的手也是纤细到能看到明显的青筋。
以前小的时候,时邬就听时汪说过,说她更像宋岑一点,长得像,性格也像,宋岑这个名字在他们家并不是需要避讳的名字,只是时邬总也不愿意听。
时汪也偶尔讲起他们的事,说二十多年前,他们年轻时那会正是国家变化大的时候,高考刚恢复,各方各面都在改革创新,人在时代的浪潮里就像一粒沙,有人被抛弃,有人上青云,而宋岑也在那时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只身一人地来到北京,没后台,没背景,只抓着一点各行各业刚开始蓬勃发展的时机,在这个城市逐渐站稳脚跟。
他们是和平分开,时汪叫时邬不要怪她。
但跟时清岁不同,时清岁六七岁前,还是和宋岑生活在一块的,有记忆,有感情,有相处基础。
而对时邬来说,妈妈这个词,就好像是人生经验的盲区,盲区到时邬很少称呼她,不自在,喊妈行,喊别的宋岑也从不纠正。
“你和他,是在黎江认识的?”宋岑开口问道。那天在夜市遇见后,她就搜了程今洲的资料,看籍贯显示是黎江人,就差不多知道了,听说空窗期的一年也是回了黎江念书。
“嗯。”时邬点头,有什么说什么的自然说着,仔细听,她声线其实有些像宋岑,尤其是平淡着说什么的时候:“我和他小时候就认识了,搬到行朝巷后。”
紧接着,又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时邬紧跟着又说:“我爸以前挺喜欢他的,小时候出门带礼物也总是给他带一份。”
单亲家庭,一个人带两个女儿,时清岁从初中时就试着住校了,周五才回来,于是程今洲家就成了时邬常待的地方,自觉到自己在家看动画片看饿了,跳下床,穿上鞋就往程今洲家方向过去了。
虽然时邬本人那时没心没肺地顿顿都吃得很香,但时汪觉得不好意思,总麻烦人家,要给生活费,但靳兰不要,说时邬那饭量还没程今洲一半多,顿顿就只吃两口,程今洲能有个小伙伴玩挺好的。于是时汪只能见缝插针地把那点感谢“回报”到程今洲身上。
宋岑听了只是看她一眼,开门见山地直接轻声问:“那你们现在是在谈恋爱?”
她还什么都没说,就要提时汪,也不知道是在压谁。
那会程今洲的1/4决赛刚结束,进了半决,射出了正中靶心的x环漂亮成绩,能听见四面的呼声,解说员的声音也通过耳机清晰地传过来。
时邬垂下眼睫,看了手机屏幕一眼,比赛到现在,从一开始的无人问津,到现在连带着导播切他的镜头也多了起来,毫不吝啬地播放着程今洲站在光线下,眉眼轮廓冷清,认认真真地偏过头听教练说话的神情。
直播底下不少人在刷着关于他的弹幕,有人问这是谁,有人欢迎他回归。
“嗯。”时邬也在那时点了头,语气平常地和宋岑说起:“我喜欢他很久了。”
好像从又见到他的那天起,就有一点茫然的心情。
说不清,道不明。
只是觉得,好久不见了,程今洲。
第84章 084
初中结束时, 时邬是以区前三的成绩考上七中的,因为成绩相近,所以在军训后的正式分班前, 她、李夏妮、林清北, 都临时被安排在了同一个班。
时邬也是那个时候和林清北熟起来的, 林清北是城西区的第一名,市第八, 少年之间相识走近的理由总简单纯粹, 你一句“我是区第二”, 对面一句“我也差不多,我是区第一,但我们区总体没你们这边分高”。
时邬:“什么,区第一!”
那个时候, 时邬还是没心没肺得过且过的小姑娘, 仗着聪明劲, 会用巧功,觉得成绩够用就行。那个时候, 新生还没分班, 还没再和卫格桦在七中碰见, 一开始的铁三角雏形甚至是她、李夏妮、林清北组成的。
时邬觉得人有时候,的确是“人生若只如初见”,虽然这句诗现在常被拿来讲爱情, 但时邬觉得拿来形容友情更合适些,就好比林清北和她。
再到后面, 两人之后的走向已经不用多说了, 但时邬对他们之间的一些记忆一直记得很深,它们不光光是她和林清北, 甚至也还关于程今洲。
“他以前就住在你们家隔壁?”林清北握着笔,探着头过来看电脑屏幕。
时邬那会刚搜索出程今洲的比赛,她点头:“嗯,感觉现在好厉害,每次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林清北问她:“你经常看他比赛?”
时邬摇头:“也不是经常吧,偶尔想起来,他又不是天天比赛,我也还有作业要写。”
也许是那个下午,时邬兴致满满地和林清北分享了太多关于程今洲的事,时邬也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的心理是什么,是炫耀,还是喜欢,又或者只是对小时候玩伴的喜欢,还是有了一点未开窍的少女情愫,即使是现在想来也很茫然。
但林清北比她早熟很多,也许是因为她的表现让他有了一点单向的危机感,他无意说着:“那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时邬愣愣看着他,林清北又瞄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少年,声音平静:“感觉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
时邬那个下午都满是失落和不开心,她那会儿还不会藏事,高兴不高兴都写在脸上,林清北看她表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随后就像在赌一种莫名的气一样,叉掉了那个网页,开始把试卷拿出来写。
就好像是小学生,你不想和我玩,那我也不要和你玩了。
那天和靳兰见面吃饭,到后面,靳兰说起两句时邬小时候的事,说小时候爱吃她做的清蒸鱼,爱拆干脆面里的卡片,老汪宠她,零花钱从不缺,一买买一堆,拎过来和程今洲一起拆,还有一次时邬发了高烧,睡在他家沙发上,那会刚好时汪还在中药馆没回来,于是靳兰就先把她抱去了医院,烧得迷迷瞪瞪的喊她妈妈。
时邬坐在那,脸忽地就红了起来,恰好蒋炽贱贱地在说:“哇,那要是结完婚,是不是要真喊妈妈了?”
好像所有人都在那一刻,都觉得她是在害羞。
直到她去院子里晃悠了会又回来的功夫,在回廊那撞见了程今洲和蒋炽,刚好在转角,两人在那说着话。
蒋炽笑嘻嘻的:“哥你刚看见没,时邬那么害羞呢,说一下脸就红。”
“不是。”程今洲淡声说着,两人那会正倚在四合院红柱子那,一人手里一根烟,但程今洲手里的没点,就只是站那垂眼捏在手里看了两圈。
“她是不好意思了。你知道的,她家单亲,但她从小就看起来一点也不在乎父母上的哪一方缺失。”这样的小孩,却在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喊妈妈。
“糖知道吗?”程今洲倚在那,垂眼看着满地的月光,慢声说:“爱吃糖的小孩子吃不到,就会在心里暗示自己那颗糖不好,酸的,告诉所有人她不想要。”
但却被拆穿了。那一刻的时邬,即便没人发现,也有些不自在的窘迫了起来。
可是程今洲不知道,在她的青春期里,有那么一段时间内,他也成了一颗糖。
因为得不到,于是时邬也把他定性为“酸糖果”。
不是他忘了她,是她先忘了他;不是他不想和她做朋友,是她不想和他做朋友;不是他不喜欢她,是她不喜欢他。
糖-
男子个人赛结束时,时邬已经从咖啡馆离开。
宋岑说她后半年休假多,看程今洲什么时候有时间再约着见一面,后面一阵子应该有他忙的了,她这边台里都给他排了场采访。
超时:【庆祝啊,女朋友。】
时邬也回:【恭喜啊,程今洲。】
世青赛在隔日全部落下帷幕,天气晴了些,蝉鸣声趴在枝叶间依旧嘹亮。
或许是因为团体赛只拿了第三,有点遗憾,宋其晨坐着大巴回来的路上脸上也看不着多少微笑,车厢里像是外面压不下的蝉鸣声似的,闹哄哄的,只可惜地摸着脖子上的两块铜牌,外加有点羡慕地往身旁程今洲那瞄了一眼。
大巴双人座,程今洲的位置就在他身旁,穿着白色的拉链队服,发梢带点汗意还没完全干,这两天不少体育相关的媒体账号上都转载过他的照片,算是这场赛事里,这么多射击射箭项目中热度最高的几名选手之一,连带着一两年前的事也被讨论组重新扒了出来,为什么突然退赛消失,和那场射箭运动员自杀案是什么关系。
大众拼拼凑凑的在风言风语和所谓小道消息中拼凑出了一些真相,但业内尤其是北京方的都心知肚明,就算不知道九成也听说了八成,连带着程今洲夺冠后,亚青赛的官方微博发的祝福博文也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加油,程今洲,欢迎回归。】
他比所有人想得还要厉害些。
到最后金牌赛的成绩,宋其晨原本还有的一点不甘也都成了心服口服,七十米的射程,12支箭,他能做到七支九环,四支十环,一支靶心。
这成绩,实在是太漂亮了,漂亮到宋其晨觉得不该出现在这样量级的赛场里。很挫败,也很服气。
而程今洲那会正低头专心致志地看着手机,回完时邬消息时,一个曾经也是葛国亮带过的前辈给他回过来信息。
这前辈只比他大个三四岁,也是体大的,现在在国家队。队内的训练比赛和学校课业避免不了有冲突,要和大学那边协商,联系方式也是葛国亮给他的。
跟亚青赛直属的举办方是体育局一样,葛国亮也是那边出来的,再到本地的大学,这世道的许多东西都讲究“派系”,从是不是同一个市还是同一个协会,敞亮话是一视同仁公平公正,但下了赛场后,当然有是不是“自己人”的讲究。
即便不进国家队,跟着葛国亮对程今洲来说也是个好选择,他跟靳兰讲过自己目前的想法,以后也还是想留在这个地方,也许是对葛国亮有滤镜,靳兰问他具体方向的时候,他那会十七,还没来得及细想,于是临时回了个教练,说出来时程今洲自己都笑了,他觉得葛国亮不是很想和他当同事。
靳兰叫他往“政”走。
许多行许多业,说简单也简单,说门道深也门道深,具体看他怎么想,怎么选。
“来来来,人电视台拍着呢,你嘴好歹咧一下啊,拿个第三还哭丧个脸,你后面那几个岂不是得直接跳车下去!”葛国亮喊宋其晨,喊完又往他隔壁招呼:“程今洲,长这么帅,站起来露个脸!”
程今洲:“”
老葛到底是什么社牛人。
除去团体赛拿了第三外,队里个人赛还另外包揽了一金一铜,也是这青黄不接的大半年,葛国亮队里拿的最好的一次成绩,是比平时高兴了点。
而时邬那会正躺在家里翻着电影院的影厅选座,思考着晚上要怎么庆祝好些,一边刷着社交平台上竞技粉丝剪辑的各种视频,一边切蒋炽的直播间,看他又在大放什么厥词,短短两天,快把他哥穿纸尿裤那会的事都抖得一干二净。
时邬打算晚上的电影先只他们两个人看,后面她还在KTV里定了个游戏娱乐一体化的包间,等电影看完喊上蒋炽,嫌人少的话就让程今洲随便再摇几个过来,这会比赛刚结束,队里有几天的假期休整,玩通宵也没事。
之前就听蒋炽说过,程今洲在北京这边的朋友挺多的,不光是后面训练比赛认识的这些人,他初中差不多还是正常念的,有些学校的朋友,也有些校外打球之类认识的,到这会他们初中那贴吧里还能翻出来暗恋他的女生那会偷拍的照片呢。
只不过男生和女生两边圈子能交集的地方少,所以时邬到这会还没遇到过,又或者是程今洲回来的时间还没多长,她在的就寒假的一星期,外加被训练几乎占满的这一个月,只蒋炽拿他号在网上跟他的几个朋友打过两把游戏,那会正好缺个人,程今洲训练又没时间。
“你猜他顶着那张大帅哥的脸,起的什么ID?”蒋炽差点拍案而起:“呜呜呜呜!”
“靠啊,真服了他!”
操控着那个小人进到游戏界面时,那几个哥们就阴阳上了,看这ID就知道是哪来的谐音:“不是我说,恋爱脑就该纳入重大疾病险,来人,把程今洲踢出去!”
母胎单身就看不得这么嚣张的人!!
第85章 085
程今洲是小火了一把的, 被剪了好几条出圈视频,颜值高有才华这两样加在一块,就算随便玩玩网络社交平台也能有热度, 更何况还有职业光环加持。不管是眉眼还是身段, 程今洲都比两年前长得更开, 已经不是青训和双子星时期的青葱少年,举手投足都带了点招人的成熟感, 身上线条干净又凌厉, 比赛前新开的账号, 比赛结束时已经有了三四万的关注人数。
蒋炽说这是现在竞技圈的正常现象,不管是电子竞技还是体育竞技,长得帅的好看的都受欢迎,炒一炒往娱乐圈发展的都有, 但程今洲本人对这种流量显然没什么兴趣, 下了赛场连个镜头都不想多给。
可能是因为时邬那两天没事就在微博上看那些体育号, 搜索程今洲,时邬被大数据推送了不少相关信息, 甚至能看到有人讨论他私生活。
网友A:【之前刷到过有人说, 他有女朋友。】
网友B:【体育竞技, 成绩说话。】
网友C:【主要这两年瓜爆的还不够多吗,到底谁还对这些人有滤镜。】
网友D:【他有个朋友之前开直播,提过的, 说他女朋友喜欢叫他小狗?】
网友E:【小狗是什么认主人的玩法吗。】
时邬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看什么呢?”程今洲忽地从身后过来。
那会两人刚从电影院出来,时邬蹲在路边等着, 夜风轻轻吹拂着这座城市的烟火气, 听见声回头的瞬间,手上心虚地立马把手机锁屏, 仰头望向从隔壁买完奶茶回来的程今洲。
程今洲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小动作尽收眼底,唇边弯起点弧度,问她:“干什么,这反应,正绿我?”
“哪敢啊。”时邬站起来,起得麻溜,脑子里还出神想着刚才的帖子:“我真就你这一条狗。”
程今洲:“???”
时邬定的KTV就在隔壁商场四楼,拎着奶茶和程今洲一道坐着电梯过去的时候,电梯里还有一对小情侣,时邬站在程今洲的身后,倚在靠右的位置,四面镜面映照出人影,时邬从左边的镜面瞄着程今洲的身形,又看了两眼那一对小情侣吻得难舍难分,问道:“你喊了几个人?”
“嗯?”程今洲靠在那,顺着回过头,显然没听懂。
“就来KTV玩的啊,庆祝你冠军。”时邬说。
“没喊。”程今洲笑:“就两个人约会不行?多少天没见了啊。”
这话听得时邬莫名有点紧张了起来,真奇怪,好像还是刚确定关系的第一天,小鹿乱撞似的心动难捱,想了想问:“那蒋炽呢?”
“没跟他说这个。”程今洲说:“正在酒店补觉呢吧。”
毕竟连着播了三天,职业主播都没他这么敬业。
商场内的冷气打得很低,穿着薄开衫站在出风口下还是能感觉到凉意,等到电梯门开,在前台核验了预约信息,时邬跟着程今洲找到包间号进去的时候,忽地想一出是一出地犹豫说:“我们俩,好像没开过房。”
程今洲笑了声:“嗯。”
她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来,看向前方的程今洲,那会包间里的电视机还是静默播放状态,只剩昏蓝色的氛围灯光。
时邬觉得程今洲有时候看起来就挺渣男的,好比这会,她说一句两人还没开过房,他笑一声说嗯,但程今洲不是“嗯”完就把嘴角弧度收敛起来,是后面的一会儿也还带着,不管是喝奶茶还是垂眼看着手机,就,坏坏的,漫不经心地仿佛在回味什么。
早知道就把蒋炽喊过来了,能多个气氛组。
就两个人往这一坐,程今洲一不说话,她就也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找不到别人说话,容易显得沉默尴尬。
好在程今洲也没低头看多会手机,还是记得这是个约会的,没两分钟就把手机放下了,时邬以为今晚人会好几个,定的果盘饮料一些餐食也是按着那个标准来的,程今洲拿叉子插了块面前的果切,坐那看了眼前方正走着歌词的屏幕,问了声:“唱歌吗?”
本以为是他要唱,结果程今洲说:“好像没听过你唱歌。”
“”
时邬很少唱歌,坐那儿,一下子被问得有点无猝不及防,身上开衫内的吊带露着白皙锁骨,被头顶灯的扫地盈盈泛泛,她想了好一会才回他:“你听Rap吗?”
“什么。”程今洲要以为自己听错了,忍着没笑出来:“你真会唱?”
“不是。”时邬解释的一本正经:“我是觉得Rap走调了也听不出来,不光调听不出来,词也听不清。”
“有这么不自信?”
“是有点,或者走调了你也憋着别笑。”
“可以啊。”程今洲说着,抬了左手撑在那,手恰好撑在左下巴颏的位置,时邬坐在他右边,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程今洲就算笑了也能正好遮着,“你唱吧,我肯定憋着不笑。”
“”
时邬还是给他唱了一首,陈粒的《奇妙能力歌》。
歌切过去,她拿了话筒,时邬安静地坐在那,胸前有一点起伏,鲜少有那么正经的时刻,像是在准备攻克一道难题。
“我忘了置身濒绝孤岛,忘了眼泪不过失效药,忘了百年无声口号,没能忘记你,我想要更好更圆的月亮,想要未知的疯狂,想要声色的张扬,我想要你”
伴奏是清冽的吉他伴奏,时邬的声线其实也偏清冷,有点御,只是她正经的时候不多,讲话大多时候也是平和的,于是多少冲散了这点感觉。
有一说一的,程今洲觉得她唱得挺好的,很喜欢,或者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但没事,反正这里也没第三个人能听到。
“好像还是走了两个音。”唱完,时邬有点无可奈何地叹声气。
“没听见。”程今洲放了手里的叉子,认真地和她讲:“唱挺好的。”
“真的?”
“嗯。”
时邬那会已经全部唱完了,但屏幕自动循环又开始了一次,她撂下话筒,看着上面正好重新走着第一段的歌词,忽地说:“你觉不觉得这歌,歌词有点意思。”
程今洲顺着她的话抬起眼望过去。
“好比这第一段。”时邬念着:“我看过沙漠下暴雨,看过大海亲吻鲨鱼,看过黄昏追逐黎明。”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它好像在说,就算沙漠下大雨,就算大海亲吻鲨鱼,就算黄昏追逐黎明,我也爱你。”
“”
“怎么学理科啊,估计你学文也是个好苗子。”程今洲逗她,但也说的是真话,看那分数就知道时邬没偏的科,逻辑思维有,浪漫细胞也有。
“是啊,我也觉得。”时邬点头:“不瞒你说,我最近还有点想写小说。”
一个暑假的目标换了四五样,想考驾照没考,专业书的第一本才翻一半,似乎这两三个月只干了谈恋爱和看房子这两件事,但她依旧觉得自己挺棒的,瞧瞧,兴趣广泛,还行动力强。
“写什么小说?”程今洲问她。
“爱情悬疑?我最近喜欢看刑侦片和爱情片。”时邬:“但不一定脑细胞够用。”
程今洲顺着想了想,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地问:“你觉得哪首歌,是关于爱情描述得你最喜欢的,只能选一首,就一定是它的?”
时邬仔细思考:“形容。”
他笑得没办法:“说了啊,那是作者写给妈妈的。”
时邬就叹了声气:“可是那是你第一次唱给我听的歌啊。”
“”
程今洲就真吃这招,手插着兜靠在那一点辙都没了,时邬还不是故意套路什么,她是真这么觉得。
程今洲觉得自己像个丢盔弃甲的败将一样。
第86章 086
今夜注定是个令人心动的夜晚, 只有他们两人的包间,光影流转,程今洲握着话筒坐在那, 一连给时邬唱了好几首, 甚至最后唱了一首英文歌。
他是洗了个澡才出来的, 身上是黑色的薄卫衣,抽绳散漫地垂在胸前, 靠近些身上是清爽的皂香和平常的清爽柑橘调气味, 程今洲唱贾斯汀比伯的《intentions》。
“You got a mean touch, I cant refuse,No, I cant refuse it
你无与伦比的爱抚,我无法抗拒, 不, 我难以抗拒
Picture perfect, you dont need no filter
你的照片超美,根本就不需要滤镜
Gorgeous, make em drop dead, you a killer
你光芒闪耀, 让他们自惭形秽,你堪称夺心杀手
Shower you with all my attention
我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你吸引”
时邬又是第一次听程今洲唱英文歌,好听, 不管是压着的英文调子还是声线音色,都好听。
他握着话筒, 还是坐在她身旁的, 直到唱完最后一句,“Only intentions, thats all I plan to do”,程今洲忽地笑着回过头,后脑勺往后仰靠着她的肩头,说了句:“时邬,l love you。”
时邬愣愣地看着他,心跳没出息地胡乱撞了几下,不等她说什么,又听程今洲开口:“Listen to my heart。”
屏幕上的音乐又进入了循环,程今洲手里的话筒也没撂,跟着一点点哼,就懒散地靠在那,抬手拿过时邬的一只手放到自己胸口,随后才开始数,声音随着音响往外撞着:“咚、咚、咚、咚”
倾听我的心-
时邬也不知道那三个小时怎么过的,大概就是听了程今洲唱了许多歌,又和他接了很久的吻,一直到耳廓发烫,心慌意乱,可能是因为不小心喝了两口酒,也可能是因为彼此之间的感觉太心动。
两人离开KTV的时候是夜晚十点,地方紧靠着商业街,商场大厦比肩而立,巨大的LED屏晃眼在头顶,依旧还是灯红酒绿灯火通明。
“程今洲,你也好会。”时邬那会刚出来,被亲得多少有些缺氧,站在路灯底下眼睛亮莹莹地笑着问:“请问你现在有什么感想?”
“感想?”程今洲乐,想了好一会儿:“就感谢靳女士给我报了个外教课。”
让他还能在女朋友跟前装一装。
那会两人出来的商场距离住的地方还有好一段距离,但不知道为什么,谁都没提起,就手牵着手地沿着马路慢慢走回去,看昏黄的路灯洒在两人头顶,树枝横影,蝉鸣聒噪不停。
影子在地面拉得长长的,时邬边往前走边不时观察两人步子的大小,忍不住问他:“你后面还有比赛吗?”
“嗯。”程今洲回道:“月中还有一个。”
属于出资方赞助举办的赛事,规模小,只射箭项目,结束后应该就放假了。
“哦。”时邬忽地说:“你以后的比赛,我有空都会去的。”
“嗯?”程今洲回过头看她,发梢也被光线在眉骨下方投上薄薄的影子,牵着她的左手,笑了声:“怎么了,哄我呢?你没来我又没生气。”
“不是,就突然跟你说一声。”时邬说:“我觉得如果是我的话,你也会来的,当然,我去看你比赛只是因为我自己想去,想去看你,不是觉得你会来所以我才去。”
“嗯,我知道的。”程今洲也同样肯定地说。
两人都知道什么地方容易不小心叫人多想,但都愿意说得敞敞亮亮,不叫这种感觉落到对方身上,少年人彼此之间心照不宣最最美好的爱情啊。
时邬又想了想:“不过我应该不会告诉你我的座位号,悄悄看,结束了再去找你。”
程今洲没忍住勾了下唇:“怎么了?”
看比赛这么神神秘秘的。
安静了小片刻。
“其实也没怎么。”时邬很坦诚地说:“我怕你哪天站领奖台上突然和我表白什么的,人太多了,我有点害怕。”
“”
其实不怪时邬多想,她觉得程今洲哪天说不准可能做出这种事,时邬很早之前就刷到过这类新闻,真做了既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时邬也不是怂,主要她是“主张低调做人平和做事”的人,除去极少数的时刻,时邬几乎把这八个字刻进骨子里。
“行,你放心,我要是跟你表白指定就找个只有我们俩的地方悄悄的行不行?”程今洲边笑边说,拿她没辙,但转瞬一想又补充了句:“不过还是要找点见证人的,不然没有仪式感,挑你熟的,就李夏妮卫格桦他们怎么样?”
时邬笑他:“你求婚呢还见证人,他俩指定懒得搭理你,估计就蒋炽你随叫随来。”
“不信来打赌,他俩肯定过来。”程今洲笃定说,笑了好一会:“但怎么能这么说弟弟,弟弟知道了又要伤心。”
“行、行、行。”时邬忙不迭应着:“明天就拎着串去找弟弟吧,陪我看房子那事还没谢谢他呢,赔礼道谢去。”-
两人从一进电梯就开始亲,顾忌着头顶还挂着摄像头,没什么出格的行为,只是拢着时邬半边侧脸,低着头亲吻,一直到两人进了家门,时邬的裙子边被撩起来,时邬被抱着跨在他身前,程今洲修长分明的手指穿插在她的发丝里,拂落她肩膀上的细细吊带,吻得难舍难分呼吸也有点急。
夜里,清落落的月光柔和的铺在窗沿,两人到半夜的时候,时邬脑海中开始出现是不是得节制点的想法。
时邬额头汗涔涔的靠在被窝里,耳根和脸颊也烫,忍不住笑了下说:“是不是有点儿纵。欲过度。”
程今洲也跟着笑:“有吗。”
“我觉得可能有点。”
程今洲垂眼笑着看她,那会那阵心慌意乱的感觉也还没过去,眼角眉梢都带着点没收敛起来的倨傲和浪劲:“那改天让你姐给你把个脉?”
“”
时邬这下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别闹。”时邬嗓音一本正经的:“说真的,听说中医摸个脉什么都能看出来,我有点心虚。”
程今洲听她讲的想笑:“你还要听说?”
“是啊。”时邬点头:“我就初中时在中药馆写作业的时候听过点儿,其实什么都不会。”
说她半壶水哐当都是她自吹自擂了。
“不过我觉得我以后应该会赚很多钱。”时邬想着:“不能年薪千万也能年薪百万吧,时邬大律师。”
“当然,如果到时候只能一个月三千,你就要假装这会没听见。”时邬一向很会放过自己。
“行。”程今洲乐不可支,掐她的下巴:“我到时候肯定不提,时邬大宝贝。”
他又来撩她。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余韵未尽,星星月亮在窗外眨着眼睛,被窝里的热意还没消,时邬忍不住搂着程今洲又亲着亲了两下,从喉结亲到耳廓。
她浑浑噩噩地觉得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可能就是个天雷勾地火的年纪,没亲多会,就感觉程今洲拉着自己的手探了探,有点无可奈何地边握上去边给她暗示着笑说,声音都裹上一层沙哑的情。欲:“真的,不是故意的,不让你动了行不行。”
又双双倒在翻来覆去的浪潮里。
心潮澎湃着气喘吁吁时,时邬恍恍惚惚地盯着程今洲沾着汗的腹肌和两侧线条,突发奇想起来,声量有点哑地问:“程今洲,你想文身吗?”
“嗯?”程今洲那会正搂着她,什么都让着她:“你想文什么?”
时邬伸出手指,刚好按在程今洲的小腹一侧,“这儿,小船的线条,或者你后腰的位置也行,我都喜欢。”
她好像尤其喜欢玩占山为王这一套,不知道是不是从小被惯出来的毛病。
“好,等天冷些就去。”程今洲勾着唇回。
时邬怔了怔,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甚至连个商量的过程都没有,反应过来后,有种盛不住的脉脉温情,忍不住仰起头往他下巴边亲了亲。
“对了,我妈昨天说我的乌篷船不是漂泊孤零的意思。”
“嗯?”
“她说是乘风破浪的意思。”
第87章 087
两人回到黎江已经是近月末的事情了, 程今洲比完了最后一场赛,折磨人的暑热终于有了些消退的迹象,李夏妮一天三趟的在微信上给时邬发提醒:【你再不回来, 我和华子下星期就要走了!】
乌篷船:【明晚八点, 三无巷不见不散。】
时清岁是在月初过来的, 房子的事也已经定的差不多。
正重新装修,开学后时邬可以住宿舍, 也可以赖在程今洲这, 时清岁定好了十月份去济南, 但答应了时邬,以后有空就会常回北京这边。
“昨天和宋老师吃饭聊了些什么啊?”程今洲问着。
“没什么啊。”时邬坐在行李箱上无聊滑着,想着:“就问了问我姐后面的事。”
宋岑现在工作不忙,一个月竟然能一起吃上两三顿饭, 换以前一年一次或许还得着急赶高铁或者飞机。
宋岑也不能说在她前十八年的时间里就是完全缺失的, 见过些面, 偶尔信息电话联系,每年生日记得, 会从北京给她寄东西, 时邬很难说清对她的感情, 但又好像很难和那些从小在妈妈身边长大的小孩一样自然亲近。
“我没怪她,可能是我爸从小跟我说得比较多吧。”时邬说。
就好像高一那个时候,她起初想找宋岑帮忙无果, 那一段时间积压下来的情绪几乎要把她压垮,但抱上书包一个人孤独坐着火车往家里去的时候, 又总想起时汪总说的那些, 你妈妈也不容易。
只是因为她是最亲的人,所以时邬忍不住抱了期待。
但就像她后面回黎江看时清岁时说的, 那会没证据,她要怎么帮,是要逞一时意气最后再丢了饭碗吗,还是能影响力大到没头没脑的事情也能去浪费警力地逼人家继续,谁理她,她也就只是一个电视台打工的小主持人,想回来看看自己孩子怎么样了都得打报告一层层申请。
“所以后面是准备怎么办。”程今洲试着问:“宋老师她在北京这边”
“也交往过对象吧,但没再组建家庭。”时邬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意思:“不过即便是留在北京,我也不准备和她生活在一起,有时间就见见面吃吃饭什么的就好了,小住几天也行。我还是小时候去过她那一次,那会她还住在电视台的宿舍里,也是我第一次来北京。”
她这两年好像确实被逼着长大了很多,“她总有自己的生活吧,也还年轻,万一哪天谈恋爱结婚了。”
时邬叹了声气,手撑着行李箱,抬头看着天花板:“自己会显得像外人吧,那样应该更可怜。”
都还没像家人一样过。
说完时邬视线从上面收回,目光还没找到落点,额头上就忽地落下来个吻:“那宋老师说过什么吗。”
她知道她男朋友是过来心疼她来了。
“还没。”时邬说,这些只是她目前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那等找个机会可以好好谈一谈。”程今洲想着:“宋老师现在也转幕后了,后半年以后的休息也多,说不准她现在就想多和你待一块呢,前十八年没太多时间,所以后面想多见见你。”
“当然,我不是叫你违背自己意愿的做什么。”他看着时邬:“我意思是如果你也想的话。”
他抬手摸摸她的头:“你看,你现在才十八。”
时邬打断:“下个月就十九了。”
“是。”程今洲笑笑,肩膀也跟着微抖:“我意思是,我们现在也才不过是这个年龄,前面的十几年,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我们都已经做得很棒了。”
时邬觉得程今洲也是很会安慰人的,甚至能看穿她偶尔的那点拧巴。
于是时邬干脆换了个话题继续问:“那你跟老崔说了没,应该刚好能赶上开学典礼。”
“说过了。”程今洲继续他那行李箱里扔着东西,勾唇笑笑:“他还发小作文夸我呢,洋洋洒洒的。”
程今洲也才刚忙完,后面到大学开学后的半个月都是假期。
再到九月下旬,就直接去国家队报道了。
“那你后面会不会更忙?”时邬关心道。
“没,一天训练时间正常六个小时左右吧。”主要是前段时间为了比赛,他又刚回来,所以起早贪黑了些,程今洲说:“总局的训练馆离这更近,等你上完课,可以一起吃饭,体大离你那也近。”
“嗯。”时邬笑嘻嘻的,装模作样地说:“男朋友等下课,一起吃饭,好浪漫啊。”
听她那个假模假样的调子,程今洲忍不住乐:“说真的,跟程今洲谈恋爱很爽吧。”
问完,和时邬大眼对小眼的对视一秒,他又很防患于未然地补充:“我不是说色色的事情。”
“你怎么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啊。”时邬笑,很给面子地给了个极高评价:“跟程今洲谈恋爱,哪哪都爽啊。”-
从北京回黎江,两人定的隔日的早班飞机,到黎江的时候刚下午,气温比北京高。
不知道是不是开始入秋的缘故,北京这两天一直下雨,时邬都穿了薄外套,但到这会走在行朝巷的路上,还能感觉到热浪翻涌,经过一个夏天雨水的滋润,道路两旁的树叶已经繁茂到快遮天蔽日的程度。
装修的事还要收个尾,时清岁没跟着一道回来,要晚两天,时邬干脆直接拉着行李箱去了程今洲那。
李夏妮在手机上问着:【到了吗到了吗?】
乌篷船:【嗯嗯,刚到。】
已经快两个月没回来,行朝巷似乎也没太多变化,老院子靠着青石路,头顶树叶更密了些,墙缝中的苔藓颜色更深了些,一眼望去电线交错,小狗猫在墙根睡懒觉。
时邬有点好奇,进去了就在院子里,盯着干干净净的小池子,问程今洲:“里面的小金鱼呢,怎么活不见鱼死不见尸的。”
“”
程今洲记得这事:“去北京前,不是喊李夏妮过来捞走了吗?”
“哦,对。”时邬想起来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小金鱼李夏妮拎回去了,锦鲤被卫格桦捞到他爸那生态缸里去了,校长爸爸还以为是时邬给的,高兴地给时邬发信息,叫她暑假没事去他家玩吃饭去。
太阳还有点没下去,时邬进到客厅坐下来,想吃冰淇淋但想起来冰箱也一早就清空了,于是无聊地环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吹着冷气回头朝程今洲说:“等会去不去前头的小卖部买冰淇淋?”
“好啊。”程今洲笑说,正好抱着笔记本过来摊在茶几上,时邬瞄了一眼,问他:“这就开始写演讲稿子了?”
“不是。”程今洲就把电脑放这块儿:“这些是入学入队的资料,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申请书。”
时邬了然地点了点头。
刚回来,空了两个月的房子蓄着暑热,客厅冷气被时邬打得很低。
她多少有些贪凉,从小时爱吃冰棒就能看出来,这会垂着脖颈闲着没事扫了两眼程今洲那堆资料的功夫,程今洲已经从卧室给她拎了条薄毯过来,盖在身上,时邬那会正好把电脑抱在膝盖上,新建了个文档,边挨着他,随手极其自然地敲下: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不是,开头这么正式?”程今洲看着那个称呼语,握着水杯笑起来,敞着腿坐在那儿靠着身后的沙发,他觉得自己可能不是很好意思开口,往脖子上系条红领巾他就要成光荣的少先队员了。
“没,我瞎编的,你自由发挥。”时邬说:“我就是莫名地觉得顺口。”
“小学时候升旗仪式的开场白?”程今洲提醒她:“好像每周演讲的都是这个开场白。”
“”
那怪不得。
两人上的同一所小学,时邬虽然那会还没现在成绩这么好,但跟程今洲也一直是班里的前三,有一回时邬被挑到了周一去国旗下念稿子,那个时候都是老师写好的稿子,要先背诵,开头就是这个。
时邬还记得自己背了一个星期,结果正好赶上下雨了,升旗仪式取消,可惜了好久。
外面西沉的光线扫过院落和屋脊,室内的温度已经完全降了下来,窗帘隔绝着大半直射过来的光线。
时邬穿着挂脖式的白色宽松T恤,盖着毛毯,边靠在那玩着手机,边偶尔扫一眼程今洲,过去了好半晌,还是试着问:“你这次回来,除了开学典礼那个事,还有其他的吗?”
“没了。”程今洲听出她话里的其他意思,问她:“怎么了?”
“我有点想开学典礼后去看看我爸。”时邬说,她望着电脑屏幕,也不知道有没有在看,还是轻微出着神,轻声说着:“我考了省第一的事还没跟他说,他走的时候应该挺不安心的,我想去看看他。”
毕竟那个时候时清岁刚出事,小女儿又刚升高中,药厂的事还闹得沸沸腾腾。
时邬这两年也总不敢去看他,只去过一次,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也许是觉得走出来了,也许是觉得上大学后回来的次数更少了,时邬想离开前再去看看他。
“你要去吗?”时邬问他:“我也还没跟他说我交了男朋友。”
程今洲弯着唇,补充:“是程今洲是男朋友。”
“去啊。”程今洲后脑勺仰在沙发靠背上,那会已经把笔记本收起来撂到腿前方的茶几上了,认真地说:“正好让叔叔看看我现在长得多高,多帅,他肯定更喜欢我了。”
他语气一本正经地拿乔着,叹声气,似乎是真有点可惜:“早说啊,早说去看叔叔,就把我奖牌也捎上了,还能给他展示下。”
时邬被逗笑,又觉得温暖:“程今洲,你怎么比我还自恋。”
她又想起那会常广智喊他拍荣誉墙的照片,他以为是要评校草的事了。
是了,时邬那个时候就觉得他好可爱了。
可能只是因为说这话的是程今洲。
外面已经是接近傍晚的五点,光线依旧明亮,金灿灿的,但落到皮肤上已经退去了大半灼热,树叶层层叠叠地被微风吹着,夹着阵阵蝉鸣,相比六月末那会儿,连蝉鸣声都减弱了不少,还抓着盛夏的一点尾巴。
李夏妮在微信上给她发着她已经换好了衣服准备往这来的消息,时邬也出了门,跟程今洲一道去行朝巷巷口那家小卖部买冰淇淋,去的一路上程今洲还在说着:“叔叔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没?”
时邬想了想:“黄酒?”
“不知道了。”时邬有点挫败感:“我待会问问我姐,开学典礼后才去,还不急。”
“嗯。”程今洲点了头。
那个点的小卖部没其他人,地面上的热浪还荡着点余温,连老板都举着把老式蒲扇昏昏欲睡。
冰淇淋冰棒就在店外塑料棚下的冰柜里,程今洲站在冰柜前,“哗”一声弯腰推开冰柜门,时邬就站在他身后,下巴自然又亲昵地靠在他胳膊那儿,省劲,挑挑拣拣地从里头拿了两袋子出来,一回过头,程今洲正进店付钱,时邬撕着袋子冰棒还没撂进嘴里,就和巷道对面,正坐树荫下的老太太打了个照面。
那老太太微眯着老花眼,看得一清二楚,手旁是拐棍儿,瞅着她和程今洲的方向还是熟悉的那种,世风日下的眼神,离着老远都觉得这眼神犀利。
但时邬眼神清澈,就站那边吃着边和老太太互相看着,那会程今洲刚好侧着头从有些矮的店面里又出来,随即场面就成了三个人默默地大眼瞪小眼。
“阿巴阿呀”老太太可能是想说什么,但牙掉的差不多了,讲的又是相当老一辈的黎江方言,时邬听半天一个字也没听明白。
程今洲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洗耳恭听式地听完,跟着时邬一道并排站在那,虽然一个字也没听懂,但他敢猜,大方地把手里冰淇淋朝老太太的方向递了递:“你也想吃?”
“”
时邬咬着冰棒差点没笑喷出来。
第88章 088
“不是, 这天都要黑了,你能不能快点?”李夏妮催着。
“快了。”卫格桦说,骑着的小电驴依旧还是不紧不慢晃晃悠悠:“昨晚忘了充电, 爬坡有点使不上劲了。”
“”
傍晚, 晚霞蔓延在这座海边小城的天边, 头顶是郁郁葱葱的香樟,小电驴上沿街过巷, 摊贩叫卖声络绎不绝。
几人约在一家东北大排档, 修车厂那边的三万推荐的, 据说味道正宗,就是那个小肥羊小肥牛烤的吱吱冒油的香味,包好吃。时邬还对之前在程今洲那集训基地食堂里的锅包肉念念不忘,听说这家也有, 于是和程今洲提前半小时就过来了, 等到那两人姗姗来迟的到这, 点的菜刚好上桌。
“邬邬!”李夏妮一上来就抱住了时邬,脑袋挨在她肩头蹭了好一会儿。
“你跟华子下星期就走了吗?”时邬问她。
“嗯。”李夏妮点头, 两人一块坐下来:“下周五走, 他要去黑龙江呢, 下了飞机还得转火车。”
“我还晚两天才开学。”卫格桦在那拆着碗筷说,“正好先去浙江,和李夏妮在她学校那边玩两天。”
“以后也常来北京玩啊。”程今洲笑笑, 正垂头拎着热水烫着碗筷,水倒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往旁边的时邬那递过去。
“那肯定的啊, 黑龙江离北京比黎江近。”卫格桦说,拿了串羊肉放嘴里。
蒋炽一直到四人吃了半小时才过来, 他月初看完比赛就回来了,这会和程今洲也是大半个月没见。
“累死我了。”蒋炽边喘着气边拉了个椅子坐下来,往嘴里塞了两口锅包肉才说话:“你们在这玩几天啊?我看看能不能跟你们一块回去。”
他妈抱着他妹出去逛街,留他一个人在家看店,说好了五点就回来,结果一直到快六点才见到人影,又马不停蹄地往这来。
“也下周吧。”程今洲说:“开学时间都差不多。”
七中开学典礼也在下周,几人还想着要不要也顺便回去看看。
“听说今年搞了两个火箭班。”卫格桦说:“去年林清北他们那竞赛成绩也不错,这届新生报名的平均分数都比以往高。”
“这都是我们该得的。”蒋炽叹了口气:“高三下学期多卷啊,眼看着荣誉墙上年级第一那成绩,从三模到一模,还提了一大截,精彩,我一个美术生都跟着卷了二十多分上去。”
“咱们这届是升学率是最好的一届了。”卫格桦:“不过卷也有卷的好,不然我估计只够报个专科的。”
要死要活几个月,这会想想,竟然也就这么过去了。
“你们不吃吗?”李夏妮把端上来的烤串往三个男生那推了推,吃得嘴角的油都没时间擦:“不吃都要凉了。”
“吃啊。”卫格桦又往后望,找着服务员:“嘴都聊干了,啤酒怎么还没续上来。”
晴天,外面也露天搭了不少桌,听说自从这家大排档开业就成了望滩生意最好的一家烧烤店了,之前生意这么好的还是四海,听说乔湖生现在拿了这些年攒下的钱在城西那边盘了两个仓库下来,山东和浙江也有,不知道是要做什么,前段时间还收了不少海边渔民签了长期合作的合约,看起来是要做大生意,人这两天倒是往深圳和广州那边跑。
店里碳烟和烧烤料子的味淡淡弥漫着,声音嘈杂,啤酒杯碗盘碰撞的声音叮里当啷响,但两边横搭的老式黑色大音响放的歌倒是慢节奏音乐,余佳运的《和你》。
时邬那会已经差不多吃好了,脱了手套,抱着面前的那杯汽水喝了几口,手撑着脸听几人聊天,头顶的冷气大,程今洲肩头系着的披肩拿下来了,搭到了时邬身上,面料柔软,还带着淡淡的清爽气息,在大排档里头晕脑胀的时候,被这种气味一裹舒服了不少。蒋炽问几人想不想去海边遛一圈,时间还早,再喊几个人也行。
“神经病吧你。”卫格桦骂他,啤酒刚续上来他还没开喝呢:“大半夜的,除了哥几个,谁还陪你啊。”
“艺术生的浪漫你懂不懂?”蒋炽拿乔起来,一只脚都已经迈出了桌子底:“我们这种有艺术天分的人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这才叫浪漫,这才是人生。”
“先结账再走吧你,老板从刚才就盯你了,怕这桌吃完跑了。”
“”
“北京没有海。”等结账的时候,时邬忽地说,程今洲侧目看她一眼。
“是啊是啊。”蒋炽正好捧着程今洲的手机回来,忙不迭点头:“而且这是我们故乡的海!”-
海水是冷的,卷着沙粒漫过脚边的时候,时邬打了个激灵,缩起肩膀往后退了两步,在烧烤那点昏昏沉沉的感觉也彻底清醒了过来。
“时邬,串你还要不要?没几根了!”卫格桦把没吃完的串和啤酒都打包过来了,正站在礁石那块吃下半场,李夏妮也还杵在正吃着,两个月没见,看起来胃口更好了些。
“蒋炽你也过来啊,再不吃真没了!”卫格桦喊着。
时邬闻声站那回头看着,手里还拎着怕被打湿的裤腿,程今洲也就在离她两米的地方,手里正认真捏着一团沙子,额头前的短发被海风扬得斜斜的,也不知道是要准备扔谁,但估计是蒋炽,因为他短裤上有一片是刚才蒋炽犯贱扔的。
眼看着沙子还没捏好,就又要过去了,程今洲只能一脸可惜地把那团沙子又给放地上了,顺便把手臂上的沙子拂下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程今洲笑着叹声气。
时邬拢着身上的披肩,眼睛被海风吹得微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给他出馊主意:“等会儿可以喊卫格桦把他扔海里。”
“别。”程今洲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估计真玩这个,挨扔的得是我。”
时邬边往前走边看着他:“嗯?”
程今洲又笑了叹声气:“就我有女朋友,他们都是单身狗,我觉得他们已经看我不爽很久了。”
正好从旁边路过的蒋炽:“”
有自知之明就低调点吧哥,没见过头一天领奖后一天就要发个微博介绍女朋友在夜市摊给你买的木头串的,谁想听你那手腕上的木头串哪来的。
其实按照正常视角去看,那天他们几个凑那礁石上吃得挺磕碜的,也是毛病,放着好好的店里不坐,打包带过来,串和小龙虾都冷了,锅包肉咬的牙疼,但真奇怪,竟然没一个人觉得扫兴。
这边不算景点,只是一片普通的沙滩,防着安全隐患,只相隔甚远才拉了一盏灯出来照明,时邬那会坐在石头边,就很超前地想起了那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半年前几人在这的时候,还在设想高考完的暑假要做什么好,一转眼,暑假都已经要过去了,他们依旧还是少年,或许具体的心情,时邬还要再过个几十年才能悟出来。
但程今洲说:“说不准等你坐轮椅拄拐杖了,还是和李夏妮出门逛街。”
他,他们也都还在。
“好好保养吧,争取老了也还是身体硬朗的老太太。”时邬大言不惭。
坐轮椅拄拐杖什么的,逛街效率多慢,她又问:“你老了跳广场舞吗?”
程今洲手顿了下,还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不跳吧。”
蒋炽在旁边说:“没事,你等老了去找林清北跳,他肯定乐意跳。”
“”
程今洲是真想把他摁海里,卫格桦蹲在一旁笑得喘不过气:“喝高了吧你。”
但其实那晚喝高的是卫格桦本人,而且高的不知所云,当然这都是后话。
那会正好在退潮,吃完,李夏妮跟时邬顺便带着艺术家蒋炽,沿着沙滩兴致勃勃地捡了好几个好看的贝壳,就剩那两个男生在礁石那喝酒,以防万一这三人谁被浪打走了,好及时打个救援队电话。
“今晚还能回去吗?”卫格桦看那三人玩得越玩越起兴。
程今洲倚在那笑了笑:“后面度假酒店住一晚吧。”
两女生到最后,走累了,干脆一块瘫在沙滩上,也不知道想干什么,要干什么,就安静地看着夜月牙悬在苍茫天边。
“我觉得我的少女时代要结束了。”李夏妮忽地说。
“嗯?”时邬偏过头看她,两人脸上都有些酒精熏出来的红意。
“我们要分开了,大学不在一起了。”李夏妮也转着头看着她,话说出来的一瞬间,鼻头竟然酸酸的,又十分矫情地回头看了一眼礁石边的卫格桦,对面竟然也正看着她。
真奇妙,她的少女时代没什么爱情,也没太多的玛丽苏主义,细细回想起来,竟然都是时邬和卫格桦,虽然后者她嘴上天天嫌弃,但如果真有人问她,高中三年觉得最有意义的是什么事,她肯定会回答是有这两个好朋友。
他们从刚升入高中就分到了一个班,是常广智亲自封的“铁三角”,虽然获封的原因和荣誉没什么关系,甚至是反面教材,但不妨碍他们与有荣焉。
到这会李夏妮还记得三人刚认识那会,她是怎么因为卫格桦是时邬的小学同学,外加座位离得近关系,才勉强玩在一起。
而为什么会是勉强呢,因为刚认识那会,李夏妮每天看卫格桦都像是看个傻逼,觉得他就好比是热血动漫看多了的中二少年,比自己还要中二好几倍,吊车尾的成绩,几十岁的人情世故做派,每天不务正业地交一群狐朋狗友。
但这种想法李夏妮并没维持多久,后来时邬家遇上麻烦,那件事几乎连学校里都知道了,时邬家门口也总是不三不四地蹲着站着一排人,也不知道是要堵谁还是要为难谁,于是刚开始闹的那几天,时邬不是请假就是迟到,直到上午两节课上完才能赶过来。
因为她被堵在家里出不来,运气好一点,堵一上午就能散,运气不好就总有人来了走,走了来,一堵就是堵一整天,叫人惴惴不安。
但后来没两天,卫格桦知道了,一句多余的话没说,开始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专程骑着小电驴去接她,横跨一整个望滩,晚上再给她送回去。
因为他爸是最好的私立幼儿园校长,妈妈是实验小学的老师,舅舅又是城西片区派出所的副所长,于是挺搞笑的,就第一天随便带了几个黄毛的阵仗,怕得罪人似的,也没大人敢硬过去红脸,更何况那体格,真动起手来像是还不知道哪边吃亏。
于是就这样,整整半年的功夫,从事情开始,到终于结束,除去中间因为时汪去世,时邬请了一段长假外,每天都是卫格桦天不亮的去接,晚上再送,等他自己再到家的时候,连门口看小区的狗都睡了。
这也是为什么,到后面卫格桦每天赖床赖得跟个死狗一样踩着点到校,李夏妮还乐意每天早上给三人带早饭的原因,因为他们都是值得的人。
淀粉肠小分队,永远都是最好的小分队-
时邬那晚上其实没能和李夏妮伤感太久,也可能是真喝多了,不然都得觉得矫情。
她还没来得及哭,就被程今洲拎走了。
“开房啊。”时邬一副清清白白的样倚在电梯那瞄着他,那股酸劲还没过去呢,就又开始有点思维发散了。
“嗯。”程今洲心里忍着笑,但面上还是一本正经,跟她说:“李夏妮住我们左边,卫格桦蒋炽住右边,先安安稳稳睡一觉吧。”
“”
话虽然这么说,但进了房间,两人就开始勾着脖子靠在门后边亲,那会子屋里的灯都还没开,程今洲先拉了她一把,问她记不记得他们初吻也是在这片的海边,时邬说记得,他还恃靓行凶地说她拦着他最好是要和他表白,两人小鹿乱撞的,就挨在那搂着对方亲得难舍难分,昏淡的光线里嘬吻声愈演愈烈不停。
“嘬嘬嘬,嘬嘬嘬。”蒋炽两人刚好从走廊外经过,贱贱地模仿着,“搁屋里逗狗呢。”
卫格桦喝高了,笑着跟他一唱一和:“是啊,程小狗!”
“”
操。
第89章 089
到底是海边景区数一数二的度假酒店, 茶水桌底下甚至还配了一整套自助购买的成人用品。
时邬闲着没事干蹲在那看了半天,跟身后的程今洲分享心得:“它怎么设计得这么难看,还是个紫茄子色。”
“”
程今洲刚洗完澡, 就坐在床边擦着头发, 他一进来就看到那一透明箱子的东西了, 原本是想假装没看着的,但看时邬就大大方方地在那观赏, 那他也不能太矫情, 于是挺淡定地开口:“旁边还有个粉色的。”
时邬:“不是, 我就随便看看,不是要买的意思。”
程今洲勾着点唇:“嗯。”
亲个嘴大声点从走廊路过都能听见,时邬就只打算老老实实在这睡一觉,明早醒了就走了,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但男生那边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消停, 隔壁房间又开始喝下一场了, 拎来的还没喝完,蒋炽从楼下找餐厅阿姨要了盘花生米, 回来后先是敲了程今洲这边的门, 见程今洲不搭理, 又去敲李夏妮,不知道那边理没理,总之后面就听着像是拎花生米回自己房间了, 后续又“咔嚓”好几声开门关门的声音
海浪碎碎稀稀地涌在礁石边,翻腾着浪花声, 太阳西落东升, 时邬很少在酒店住,外加隔音不好, 睡得并不安稳,第二天醒得也早。
酒店的早餐七点开始供应,时邬洗漱完收拾好的时候,程今洲还没醒,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给他发了条消息留言,就拿着房卡下去了。
一楼的餐厅已经稀稀拉拉坐了些早起的人,刚出锅的早点还冒着蒸汽,时间还早,刚过七点,时邬拿着餐盘刚端起杯豆浆的功夫,就见着了无精打采坐在落地窗户边的两男生,卫格桦和蒋炽,仿佛坐山雕一样。
今天也是晴天,朝阳的光线金灿灿地铺满这一片,时邬又另外拿了两片面包,端着餐盘走过去,盯着两人的直接在对面坐下,看着两人胡子都还没刮,黑眼圈也挺重,身上T恤皱巴巴的,时邬打量着问了声:“你俩喝一宿啊?”
蒋炽抬起视线,见来的是时邬,说话:“没。”
他头还疼呢,往她后面望一眼也没望到程今洲,于是只能兀自叹声气,指向一旁的卫格桦:“你问他,这玩意凌晨五点喊我出来,说郁闷陪他散心,已经散一早上了,也不知道是要干吗,跟昨晚摸黑背着我偷人了一样。”
“”
卫格桦显然不仅没睡好,喝高了的酒劲也还没醒过来,就老神在在地缓慢剥着根香蕉,眼神都有点不聚焦:“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想干吗,只是有点心痛。”
“”演青春伤痛文学呢。
“不管你了。”蒋炽端起跟前的牛奶一口气喝完,讲话都有气无力了:“心痛也自己溜去吧,我得回去补回笼觉了,再不补要猝死了。”
卫格桦边吃着香蕉边游魂似的看他离开,时邬正垂眼盯着手机上新收的邮件,余光里对面刚有个黑影起身,左边就又过来了一道,一个新餐盘放到了时邬的面前,时邬顺着抬起眼。
其他座位上先吃好的已经有保洁过来收拾,走动声叮叮当当地响。
“你也醒了?”时邬看着额头前还挂着点水珠的程今洲,明显是刚洗完脸就下来的,黑T恤的胸前还沾着点湿痕。
“嗯,你出门那会就醒了。”程今洲笑说,嗓音还带着点刚起床的沙哑,直接在时邬对面蒋炽刚走的那个位置上坐下来。
时邬:“吵到你了?”
“没。”程今洲敞着腿坐在那,把面前的那杯热牛奶推她面前:“睡得浅。”
“好像就李夏妮还睡着。”时邬往电梯口看了眼,犹豫地问了声:“等会要不要去喊她声?好像九点半早饭就收了。”
卫格桦咬着香蕉闻言停在那看着她,跟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似的,游着的魂终于回来了。
等到时邬目光两秒后从电梯口收回,又直直和坐对面的卫格桦对上,那眼神也不知道是心痛还是心虚,人还是有点小帅的,就是长了点胡子青茬,衣服也皱,多少埋汰了点,还没等时邬问什么呢,就见卫格桦“哐当”一声直接推着身后的板凳站了起来,剩下的小半根香蕉直接塞嘴里了,转身就走地说:“你俩吃吧,我也回去补觉了,想吐得慌。”
“”
“怎么感觉华子今早怪怪的。”时邬看着卫格桦的背影说。
“是有一点。”程今洲淡声说着,只当他是喝高了难受,没管,随口问着:“等会儿回去有事?”
“嗯。”时邬点头:“我得给我之前的那个学姐回个邮件,弄个文档附件发过去。”
她:“你等会电脑借我用会儿。”
程今洲“嗯”一声。
都没什么事,吃完早饭,时邬跟另外三人打声招呼就走了,据说蒋炽和卫格桦那天补觉还又续了个钟点房,一直睡到下午,而李夏妮是自己回来的,退完房往群里发了个报平安的车牌号,就直接把那两人撂那了。
整件事其实是透着点诡异的,但看似也正常,最起码时邬那个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只坐在沙发上边挖西瓜边回她消息,回了个OK的手势,毕竟那会群里清醒的人还不多,看见了就吱一声。
“电脑给你放这了,密码四个一。”程今洲把电脑从卧室里拿出来,弯腰放时邬跟前的茶几上,给她先把密码输了次进去。
那会是正午,外面骄阳似火的,时邬点着头,“刺啦啦”地挪着面前装着西瓜的大瓷盆,盘腿坐那给他腾地儿。
程今洲给她送完就回卧室了,中央空调都开着的关系,卧室的门也半敞着,时邬小半个冰镇西瓜吃完,也没再听到里面有动静,估计着程今洲是睡午觉了,于是就自顾自换了个坐姿,穿上拖鞋,打算发完邮件就也去睡会儿,昨晚楼上那卫生间水管确实是吵,两人都没睡好。
时邬坐在那,点了Q.Q登录,登录成功后,又低头回了两条李夏妮的消息。
可能是路上无聊,李夏妮消息一条接一条,问的问题也千奇百怪,好比这一条,问她恋爱甜不甜。
时邬当即给她拍了张面前的西瓜发过去:【甜,不甜不要钱。】
“”
发完,时邬手机撂到一边,挪着鼠标触摸板重新拉下Q.Q,那个时候Q.Q还没更新出各种五花八门的版本,长方形的界面挨着屏幕边缘一贴,还会自动折叠上去,程今洲的号也还没退。
两人那会已经开了情侣空间了,甚至程今洲还给两人换了情侣头像,是两人各自出生日那天的月亮,都是黑色的夜空背景,乍一眼看上去差不多,时邬又没戴眼镜,以至于没打开那个邮箱前,她都以为正在操作的那个是她的号。
时邬那个时候只用这一个邮箱,还没专门申请其他工作专用的,于是几分钟后时邬拉好文档,照着对面邮箱发过去后,她又严谨地返回“已发送”,来确认一下是否成功发送,但紧跟着下一秒,邮箱里静静躺着的一些熟悉字眼就先一步地跳入了视野。
2013/07/13,收件人时邬:
时小邬,你是不用这个号了吗∑q|?Д?|p
看见的第一下,时邬下意识地“噗”笑出了声,来不及思考别的。
可能是因为那个和现在的程今洲过于不符的颜文字,也可能是已经有了些年代感的语句,就好像误入了一片白驹过隙中侥幸留存下稚气的草原。
她嘴角是忍不住上扬的,打量着那行字,时间上已经是五年前了。
时邬忽然想起了那天程今洲加她Q.Q时,随口问的她一句“换号了?”。
时邬看着那串数字,也终于在已经没有多少印象的记忆里,想起了自己曾经用过的这个账号,那个时候她还小,小学生,因为当时贪玩玩了太久的电脑,看东西早早就有了些重影,时汪知道后就把家里电脑收起来了,时邬只能偶尔跑程今洲那玩一会,账号也是那个时候注册的,她偶尔才能登一次,于是也没有花费时间去记那串号码。
再等到后面升入初中想起来这件事,同学间互相加Q.Q,时邬已经完全地没有印象了,于是理所当然地,注册了新的账号。
她忍不住地移动鼠标,想再往下看看其他的。
时邬也想了一秒这样看他的邮件是不是不太好,但转念一想,这些原本就是发给她的,就当是在拆一份过期的礼物。
2013/07/21,收件人时邬:
我拿到金牌了,终于拿金牌了,到北京后的第一个金牌!!整整一年啊!!!
2013/08/02,收件人时邬:
时邬,你怎么不理我呢,我昨天晚上想拿我妈手机给你爸打电话找你的,但没打成,被她看见了,也不好意思说就你懂吧,我觉得我妈会怀疑我和你早恋去年过来的时候,我爸还说暑假再回黎江玩的,但今天又和我说不能回去了。
哎,大人的世界可真复杂「*_*」
“小学生啊。”时邬自言自语地笑着说,门外的阳光柔软地拖在地板上,她坐在那吸了下鼻子,眼圈微微地红。
时邬其实一直有些好奇那个时候的程今洲的,看时间他们那会大概在念初一初二,就好像是分水岭,时邬记得那个时候班里的男生两极分化特别严重,有的还情窍未开地在操场上抓蚂蚱,有的已经开始和女孩子偷偷地谈起恋爱,使坏地路过女生旁边时故意解女生挂在脖子上的内衣带子。
时邬也会想程今洲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的,她总觉得程今洲是情窍开得很早的那一挂的,甚至很小时候有些男女有别的东西还是程今洲告诉她的。
但不妨碍时邬觉得他有可能也会去抓蚂蚱,尤其是从这些邮件里的感觉,她觉得这种可能性还很大。但程小狗又似乎和别人都不太一样,他从小就是个帅哥,而且有自己的帅哥包袱。
大概率是顶着张高冷校草的脸,然后和好朋友背着别人偷偷地玩,但抓的时候是不能被发现的,因为他有包袱,被看见了可能就要假装很忙什么都没干,尤其是如果是他暗恋的女生刚好路过的时候。他最会演了,程绿茶。
光是想一想,心就要软得稀巴烂了。
时邬一封封地看下来,能看出来他成长的痕迹,除去那个时候发得频繁点,后面就逐渐趋于高冷了。
再到后面隔了很久才又有的一封,像是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黑历史,于是特意又翻出来——
2015/03/12,收件人时邬:
没换号也假装没看着吧,蠢。
我说我自己
程今洲长大了。
时邬觉得好像透过时光的缝隙,抓住他一点了,像藏猫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