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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0.结局


    晚风长起, 荒野之中荆棘倒伏。沙沙入耳,尽是杀机。


    谢嗣音实在不愿他们再斗个你死我活,可是这二人之间的恩怨却已经不是她能解开的了。


    仡濮臣瞧了她一眼, 而后慢慢将目光挪移到陆澄朝的身上, 笑了笑:“算不清,今天我也不跟你打。”


    陆澄朝摸到腰间软剑的手指微缩,清浅的眸子渐渐晕出深意:“哦?”


    仡濮臣踱着步子往前走了两步, 在看到听雨眼中的警惕之意时, 慢慢停下, 笑道:“陆澄朝, 皇宫之中, 你那次出手无论本座需不需要,都承你的情。”


    陆澄朝下了马车,冷笑道:“不必。一码归一码, 我出手也不是为了救你。”


    仡濮臣瞧他要动手的样子,摊了摊手,好脾气的商量道:“其实我们之间也不是非得这样打下去不可。”


    陆澄朝嗤笑一声, 从腰间取下软剑,剑尖朝下,尖锐凛冽:“我倒是想不出还有什么方式能解决。”


    仡濮臣慢慢退后一步, 双手举过肩头,笑得眉眼张扬:“自然是有的。如今娇娇爱我, 等我同娇娇生下儿子, 送给你玩。你想如何拿他撒气, 本座都不管。”


    “那个时候, 你尽可以将其当成本座,来教训。”


    谢嗣音:


    她气得脸颊通红, 仡濮臣,你可闭嘴吧。


    陆澄朝顿了半响,果不其然被他激怒了。不过男人面上却不见丝毫怒气,只是连连笑了两声,出声道:“仡濮臣,你倒真的敢想!”


    仡濮臣嘴角噙着的笑始终没有消散,冲着他点点头,又朝谢嗣音眨了下眼睛,得到谢嗣音一个无语的白眼之后,丝毫不以为意,重新将目光回到陆澄朝的脸上,语气炫耀道:“陆世子,不是我敢想,是娇娇说爱我。”


    陆澄朝抿紧了唇,冷冷的看着他:“仡濮臣,你很得意啊。”


    仡濮臣点点头:“娇娇当着你的面承认爱我,我自然得意。”


    陆澄朝冷笑一声,手腕一震,剑光长划:“仡濮臣,你在找死。”


    仡濮臣淡淡的哦了一声:“我找不找死,不影响娇娇爱我。”


    谢嗣音:


    她真的是又气又笑,这个混蛋。


    陆澄朝半眯着眼看他,冷声道:“仡濮臣,你只会说这句话了吗?”


    仡濮臣双手环胸,不以为耻的点头道:“娇娇爱我,我说这句话有问题吗?”


    陆澄朝冷嗤一声,不再同他废话,提起长剑就朝着仡濮臣砍去。


    剑光如虹,直指仡濮臣要害。


    仡濮臣身子后仰,脚尖跟着往后滑去,轻松避开之后仍旧笑得灿烂:“陆世子,本座说了不同你打。你若是执意要打的话,我只能躲了。”


    陆澄朝长剑荡去,攻势凶猛:“仡濮臣,你若不还手,只有死路一条。”


    仡濮臣微微一侧,身法轻盈地躲开致命一击,语气轻松:“倒也未必。不过,陆世子,真的不考虑握手言和吗?”


    “本座都放下之前的事了,陆世子又何必执着于旧日恩怨,念念不忘呢?”


    陆澄朝冷笑一声,手下动作更甚:“仡濮臣,你如今倒是说得好听。”


    当日执着不放的,难道不是他仡濮臣?


    如今,得了昭昭喜爱,倒是摆足了姿态。


    仡濮臣又笑了一笑,这一回虽说不上语气轻佻,却也听起来气人:“娇娇已然在你面前说爱我了,我如何还不能说些漂亮话。”


    陆澄朝连连冷笑,不再接话,只是剑招越发凶戾。


    说着,只听呼的一响,那长剑几乎贴着脸颊边削去,一缕乌压压的黑发飘然落地。


    谢嗣音心口一提,刚刚仡濮臣若是慢了一时半刻,只怕是真的要被陆澄朝给劈个两半。


    她心头着急,可是穴道被点,连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越发紧张的望着局势。


    二人已然斗至了白热化,剑光连连,风声急促。仡濮臣也不再出口戏谑,目中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谢嗣音刚刚说的那番话,让他心头火热,也无意再用蛊毒同陆澄朝过招。


    他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谢嗣音的心,倘若再伤了陆澄朝,难免那个女人又开始惦念牵挂,因此只是连连闪躲,心下暗暗思索破局之法。


    可陆澄朝的身手本就同他不相上下,如此下去,确实也落了下乘。


    谢嗣音如何不知他心头那些小九九,可是,眼瞧着被陆澄朝压得越来越低,心头着急却不是作假。


    尤其他才醒过来几天,一身重伤初愈。只怕,根本不是陆澄朝的对手。


    更何况,陆澄朝手上招招都是杀招,没有一点儿留情。


    谢嗣音急得厉害,仡濮臣却恍若不觉,仍旧只是躲闪避开,不出一招。


    又是一招横剑扫去,仡濮臣身子连连向后退去,立在树梢尖之上,噙着笑看他:“陆世子,如此下去,你我打到后日怕是也没个结果。我倒是无所谓,不过却是担心娇娇会饿坏了。”


    谢嗣音:


    话虽糙理不糙,只是不知陆澄朝会不会罢手。


    就算不罢手,好歹将她的穴道解开。


    陆澄朝冷笑一声,慢慢停下,紧跟着长剑一震,重新将其收于身侧。


    “听雨,带昭昭走。”


    谢嗣音心头一紧,目光紧紧看向仡濮臣。


    听雨抿了下唇,紧了紧手里的马鞭,声音沙哑:“世子,不如放手吧。您这些日子以来,都已经不像您了!您是汴京城的第一贵公子,出入之间朗若明月,可如今为着云安郡主已经成了什么模样?”


    陆澄朝猛地回头,凤眸划出厉色:“听雨,你要叛我?”


    听雨双眸通红,立在马车一侧砰然跪地:“世子,我和听风自小跟随在您左右,可是三月份听风因她而死,您也几度险些丧命。六月份那一场祸事,国公爷和夫人更是差点儿没了性命。”


    “您为她付出了这么多,她可有半分动容?没有,她一点儿没有,只会累得您一次一次的陷入危局!”


    “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竟然还爱上了我们英国公府的仇人。”


    “世子,对于如此女人,您何必再执着下去呢?”


    谢嗣音有些难堪的垂了垂眼皮,听雨说的都是事实,她根本无法反驳。


    陆澄朝目光冷冽的看着他,慢慢上前:“听雨,谁准你干预我的事情?”


    听雨眼瞳漆红,咬了咬牙,猛地在地重重磕了三下头,然后刷然起身,抄出匕首贴上谢嗣音的脖颈:“世子,对不起!”


    这一番动作不可谓不快,瞬间惊了三个人的眼。


    仡濮臣刚刚还舒缓闲适的表情一下子阴沉下去,双手背在身后微动,慢慢从树梢之上落到地上,看向听雨。


    陆澄朝停下脚步,眸光微眯,声音如寒:“听雨,你在做什么?”


    听雨面孔如墨,手指震颤,几近声嘶力竭:“世子,我死不足惜。可是,我不愿再看到您为了这个女人受伤,为了这个女人远离京城,母子不合!”


    陆澄朝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冷声道:“是母亲暗自给你下的令?”


    “不是!”听雨一口否认,“世子,是我自己再看不下去了。从听风死后,我就恨上了这个女人。倘若不是她,听风不会死,您也不会三番五次的受伤,更不会落到自请离京的地步。”


    “世子,您不应该这样。您应该永远立于明堂之上,耀眼辉煌,如光一般。而不是”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哽咽,“以一副卑微姿态,来求这个女人的施舍和爱。”


    “世子,您不该这样!”


    听雨眼孔通红,声音哽咽:“我知道这样做,您定然会恨我。可是没有关系,世子,痛只是一时的,只要您忍过去这段时间,您仍然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英国公世子。”


    陆澄朝忍不住连连冷笑:“光风霁月的英国公世子?听雨,你心中那个光风霁月的英国公世子,到底是谁?是我吗?”


    “薄情寡欲,将心中情爱深藏于心的那个陆澄朝——就是你口中光风霁月的英国公世子吗?”


    说到这里,他眸子微垂,自嘲一声:“昭昭说的是啊,面具戴得久了,就连身边人都骗了过去。”


    仡濮臣冷哼一声:“不是面具戴得久,是陆世子身边所有人都在看顾规范你的言行。”


    说到这里,他嫌弃的睨了一眼:“想来陆世子这半生,活得也够累的。幸好娇娇遇见了我,不然娇娇嫁给你这样的人,只怕也会这么辛苦的过一辈子。”


    谢嗣音:


    虽然匕首已经架在了脖子上,但是她竟然一点儿也不害怕,也不知为什么。


    听雨听到仡濮臣说话,眸光一凛:“仡濮臣,你最该死!可惜我杀不了你,不过”


    他冷笑一声,视线落到谢嗣音的头上:“听说郡主为了救他,重新种下了同心蛊。只是不知真假,如今,倒可以试一试了。”


    “听雨,你敢!”陆澄朝见他当真要动手,厉声喝道。


    听雨目光再次看向陆澄朝:“世子,您的知遇之恩,听雨只能来世再报了!”


    话音落下,男人手腕一震,横刀就抹,就在这个瞬间功夫,男人脖颈一刺,整个身体顿时僵在了原地。


    仡濮臣冷笑一声,脚下一滑,纵身到了谢嗣音身旁,手指夹过匕首扔到一侧,而后推开听雨,将谢嗣音重新抱入怀里,低头先恶狠狠亲了一口,咬牙切齿道:“还要将我送走吗?还说什么此生不再相见吗?如今才不过离了一时三刻,就差点儿没命。”


    “本座瞧着,你就是命里缺我,少不了一会儿。”


    谢嗣音红唇津亮,又气又怒的望着他,却说不出一句话。


    仡濮臣手指点过她的穴道,哼道:“现在好了。”


    刚一解开穴道,谢嗣音就气得一抹唇,挥巴掌朝他脸颊甩去:“混蛋!都醒过来了好几天,还敢骗我!”


    仡濮臣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薄唇勾了下她的掌心:“我错了!娇娇惩罚我吧。”


    男人的舌尖湿滑,一舔而过,痒得厉害。谢嗣音顿时羞红了脸,扯回手掌:“那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仡濮臣眨眨眼:“说实话,还是假话?”


    谢嗣音气得跳脚,狠狠踩了他的脚背一下,转身道:“闭嘴!不要说了。”


    仡濮臣噙着笑跟在她身后。


    陆澄朝已经走到了马车跟前,目光从听雨的身上一路滑到仡濮臣的脸上,双眸深沉,一语不发。


    仡濮臣挑了下眉,出声道:“没死。你的人,你自己解决。”


    陆澄朝沉默良久,点头:“多谢。”


    仡濮臣耸了耸肩算是回应了。


    谢嗣音抿着唇看向倒在地上,双眸圆睁的听雨:“抱歉,因为我,让听风没了性命。也因为我,毁了英国公府的宁静。”


    “这一次,我不怨怪你,也没有资格怨你。以后,我也不会出现在英国公府的人面前。”


    陆澄朝眸光一颤,手指微不可见的缩了一缩。


    “请你放心,也请”谢嗣音没有再说下去,顿了一下,重新开口道,“也请你不要替澄朝做选择。”


    “澄朝,他是你心里的神,也是人。”


    谢嗣音重新抬头看向陆澄朝,冲他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澄朝,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的。”


    陆澄朝双眸猩红的望着她,心中酸楚几乎难以排解。


    可是,他却再说不出将人带走的话。


    他的母亲想杀了她。


    他的母亲想杀了她。


    听雨是个例,还是只是一个开始?


    陆澄朝闭了闭眼,有些无力道:“昭昭,倘若没有仡濮臣,你会爱上我吗?”


    仡濮臣在身后磨了磨牙:什么叫没有他?怎么可能没有他。


    谢嗣音望着他认真道:“我说过了,澄朝。如果没有仡濮臣,我们会是汴京城里最令人艳羡的完美夫妻。但是会不会爱上你,我也不知道。”


    “可能会;也可能在时间磋磨之后,成为一对怨侣。”


    “可澄朝,世间从来没有如果。”


    说到这里,她上前一步,抬手抱住了陆澄朝。


    陆澄朝猛地睁开眼,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眸通红,几乎要沁出泪来。


    仡濮臣忍不住双眸微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没有将人一把扯开。


    谢嗣音似是没有察觉到身后男人的怒气,仍旧抱着陆澄朝道:“对不起,澄朝。”


    “但我不能欺骗你,也希望你能快乐一点儿。”


    陆澄朝几近木然,眼睫一眨,泪水瞬间落入谢嗣音的颈侧,他猛地将人推开,转过身子,背对着她涩声道:“昭昭,别再让我难受了。”


    仡濮臣重新将人抱入怀里,冷哼一声:“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陆澄朝转过身来,一双猩红眸子看向仡濮臣,声音冷冽:“仡濮臣,别再让我看到你了。”


    仡濮臣勾了勾唇角:“你以后便是想见到我们,也不能了。”


    谢嗣音推开身后男人,嫌弃道:“谁跟你我们?”


    仡濮臣委屈地抓住她的手腕摩挲:“娇娇。”


    谢嗣音撇开头不再看他,继续同陆澄朝迟疑道:“你自请离京,去济州?”


    陆澄朝苦笑一声,道:“巡抚济州,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


    谢嗣音点了点头,也不知说什么了。良久,呐呐道:“那我在京城等你回来。”


    仡濮臣低低哼了一声,醋意满满道:“等他做什么?等他回来,再来挨两刀?要我说陆世子这身边可真危险,什么情人、侍卫,就连自家老母亲都”


    “你闭嘴!”谢嗣音转头冷呵一声。


    今日听雨动手,后面有谁的手笔,在场之人哪个不清楚?可是,这话如何能当场说出来。


    仡濮臣冷笑一声,谢嗣音在意陆澄朝,他可不会在乎。


    “陆世子,下次若是再碰到喜欢的女人,还是别给令堂知道了。”


    陆澄朝冷冷扫了他一眼,眼底的情绪极淡:“滚吧。”


    仡濮臣直接气笑了,手掌在马屁股上一拍,抓着人上了马车:“陆世子,后会无期。”


    谢嗣音惊呼一声,双手拍他:“你做什么?放开我。”


    “等等,你往哪里去?我要回汴京!!”


    “仡濮臣!你个混蛋!混蛋!”


    仡濮臣直接将人按在车壁里亲个不停,刚刚看着她去抱那个男人,他就已经忍很久了。


    “我是混蛋,可娇娇还是喜欢。”


    “胡说!谁喜欢你”


    她就会嘴硬。仡濮臣抓着她的双手十指交扣,细细啄吻:“好,你不喜欢我,你深爱我。”


    让他听到这句话,谢嗣音真的是抓心的难受,抬脚踢他:“混蛋!谁爱你?!”


    仡濮臣笑着抓住她的脚腕:“娇娇,娇娇爱我。”


    谢嗣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再同这条撒了欢儿的狗计较。


    暮色已沉,平野阔日,别有一番壮阔景象。


    身后听雨重新站起身,捡起匕首就朝着脖子抹去。


    陆澄朝抬手点到他的手腕,语气寒凉:“要死,别死到我的面前。”


    听雨双目通红,点了点头,再次跪下朝他磕了三个头,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陆澄朝出声道:“仡濮臣那个混蛋抢了马车,给我找辆马车再去死。”


    听雨身子一僵,低声应道:“是。”


    这个时候的天色暗得很快,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彻底沉了下去。


    陆澄朝当先转身,一身白衣孤身走入黑暗之中,如同一柄银光凛冽的长剑破开阴霾。


    渐行渐远,直至成为暗夜之中的一点星光。


    百里之外,汴京城墙。


    “父王,您当真放心将昭昭交给那个人?”


    “昭昭既然选择重新种下同心蛊,那么她就不能再在京城呆了。”


    “您担心”


    “我不担心。”宣王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道,“但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


    谢辞抿着唇没有说话,他将目光落到宣王侧脸,却在他的头上看到了几缕白发。


    他一怔,明明几个月前还没有。


    宣王抬头望着满天繁星重重一叹,又扯了扯唇角:“同心同契,也好。”


    “如此,我也能放心。”


    谢辞抿了抿唇,忍不住心头发酸。


    没等男人说什么话,宣王转头重重拍了谢辞脑袋一巴掌:“走吧,你母亲估计又等急了。”


    谢辞咕哝两声:“母妃等,也是等你。她现在看到我就骂。”


    宣王笑骂他一声:“臭小子嘀咕什么呢?她骂你,也是着急你的婚事!”


    “很快了很快了!父王,走!回去吃饭了!”


    “别跟本王勾肩搭背的!像什么话?”


    “父王,你要是不喜欢,能不能先别笑得这么开心?”


    “臭小子,又找揍了!”


    “爹!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