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念双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他只?不过是晚进?来了半刻钟,自己的主子就不知生死的倒在了地上。
“念羽!念羽!!你快点过来,主子昏过去了!”
念双一边疯狂的叫喊着, 一边小心翼翼的将沈听肆抱起来放在?床榻上。
他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沈听肆, 无论如何, 也没有?预想过一个人竟会这般的轻。
明明主子的身?影看?起?来那般的高?大, 仿佛只?要有?他在?,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所有?的困难都变得格外?的轻易。
可此刻,怀里的这具身?体的重量竟还比不上一个稚童。
他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生命在?自己的臂间缓缓流逝。
强烈的恐惧挟在?心口, 念双颤抖着不敢再去触碰分毫,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那微弱的呼吸就要在?自己面前断绝了。
念羽提着药箱狂奔而?来,目光落在?沈听肆唇角那一抹刺眼的血色上, 眼眶生疼,“怎会如此?!”
“你倒是快点看?看?啊!”念双焦急万分,连连催促。
“马上。”
念羽拂开?袖口,手指轻轻按在?了那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腕间。
紧接着他却瞳孔颤动, 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后怕来, 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医术的不足之处。
“主子怎么样?了?你倒是说话呀!”见念羽长久的沉默不语,念双心中越发的着急。
他走过去推了念羽一把,可明明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 念羽却颓然倒地。
一股不祥的预感浮现在?心底,念双豁然逼近, 漆黑的眼眸中翻涌着无人能读懂的风暴, 看?向魂不守舍的念羽,颤抖着嘴唇, 近乎呢喃,“是……是不是……主子不好?了?”
“师兄……怎么办?”念羽抬起?头,目光中充满着绝望的色彩,“我治不好?主子了。”
“本以为还能稳着主子一年的寿命,在?这期间,我可以遍寻天下良药……”念羽死死的攥着拳头,一条条青色的脉络从脖颈一直蔓延到太阳穴上。
“主子为了凑足边关?的粮饷,呕心沥血,给本就破败不堪的身?体雪上加霜……”
一个字接一个字的从念羽的嘴巴里面蹦出来,却让念双瞬间白了脸。
他看?着昏迷不醒的沈听肆心脏狂跳,“所以……主子还剩多?少日子?”
念羽脸色阵阵发白,从齿缝里硬挤出几个字来,“不足三?个月。”
“不能让主子知道!”念双想也不想的喊了一句,主子谋划的事情还没有?完成,不能再让主子继续劳累下去了。
沈听肆:……
不好?意思,他已经知道了。
虽然身?体因为虚弱昏迷了过去,但沈听肆的意识却还是醒着的,再加上9999屏蔽了痛觉,他并未感觉到难受之意。
只?不过……
在?听到念羽说这具身?体坚持不到三?个月的时候,沈听肆还是忍不住有?些头疼。
按照剧情,解汿起?码还有?半年的时间才能杀回京都。
原本以为自己在?坚持一载也足够了。
可沈听肆没想到这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对于这副残破的身?子而?言,就像是星火碰上了枯草,顷刻之间,便以摧枯拉朽之势燎原。
【统子,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再多?保这具身?体三?个月的寿命?】
9999级的CPU都快要烧了,【我也没有?办法啊,呜呜呜呜呜……】
原本它还觉得自己绑定了一个超级能干的宿主,第一个任务就完成的非常的优秀。
可结果虽然任务进?度进?行的非常的迅速,宿主的身?体凉的也很快啊!
这万一任务没完成就噶掉了,它可怎么办……
9999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依旧努力的试图安慰沈听肆,唯恐它最最厉害的宿主因为完不成任务而?又情绪激动起?来,【宿主,你先别着急,我先去跟主系统商量一下,要是实?在?不行,我就……我就……】
“我就”了半天,9999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最后只?能自闭的到一旁去转圈圈。
沈听肆无奈的叹了口气。
看?来他的这条小命还是得捏在?他自己的手里。
念羽先是在?沈听肆心脏处扎了十几根银针,又将一片人参片塞进?了他的嘴巴里,这才跑去煎药。
念双对于药理方面是一概不知,便没有?前去打扰,而?是试图将自己的内力渡出来一些给沈听肆。
毕竟沈听肆的武功是他教的,双方的内力一脉同?源,如此虽说对于损伤的心脉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最起?码可以让沈听肆好?受一些。
念羽的药还是很管用,沈听肆服下没多?久后就睁开?了双眼,“刚才吓到你们了?”
“主子,”念羽攥紧双拳,声音略带着些许的沙哑,“属下用药锁住了你的心脉,在?此期间,切忌情绪翻涌,否则……”
“好?,”沈听肆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不过是不再有?悲喜而?已,他此前独自一人在?黑暗中上千年,早就已经习惯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念双却在?一旁小声抽泣了起?来,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我没事,哭什么?”沈听肆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念双,淡淡开?口道,“我又不疼,没什么感觉的。”
念双陡然抬眸,眼中的泪汹涌的更厉害了起?来。
不可能。
怎么可能不痛呢?
心脉肺腑皆受损严重,鲜血大口大口的往外?涌。
未曾跟在?主子身?边之时,念双曾见到念羽医治过一名心脉受损的男子。
七尺高?的壮汉,捂着胸口,浑身?发抖,涕泗横流,丑态尽出。
那仅仅是因为中了毒而?已,只?要服下解药便可痊愈。
可沈听肆却是积劳成疾,思虑过重,根本无药可治!
他根本不是不疼,而?是再疼也只?是忍了下去。
不仅忍着疼痛不说,反而?还要转过身?来安慰自己!
念双心头大惊,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一张大网给死死的捆了起?来,密不透风,让他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是,不疼,”念双强忍着眼泪不让其落下来,硬挤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笑容,“是属下误会主子了,主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在?除夕夜宴上就没有?吃什么东西,如今折腾了半天,确实?是有?些饿了,沈听肆点点头,“不要太麻烦,清粥小菜就可。”
等到念双离开?,沈听肆抬眸看?向念羽。
念羽跟在?自己身?边的日子不长,也不如念双那般的多?愁善感,所以实?话还是可以和?他说的。
“你的师门,应该会有?一些延长寿命的秘法吧?”
沈听肆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问了一句,倘若答案否定的话,他就不能等着解汿按部就班的攻下匈奴了,得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但幸好?,念羽给了肯定的答复,“有?是有?,不过需要一些很珍贵的药材,而?且过程也很痛苦。”
9999能够屏蔽自己的痛觉,所以沈听肆对此是无所谓的。
只?是……
没钱了,这珍贵的药材倒是有?些难弄。
实?在?不行就再去薅一波皇帝的羊毛吧。
“需要什么你写下来,我安排人去准备,”沈听肆仔细的吩咐着,“不过……此法带来的隐患就不必告诉念双了,免得他又哭鼻子。”
念羽攥着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从齿缝里缓缓吐露出一个简单的音节,“是。”
吃过饭后,沈听肆的身?体好?了许多?,他来到书房,提笔写下一封信函。
一个个铁画银钩般的字迹跃然纸上,最后落款,是一个带着飘逸的“沈”。
吹干上面的墨迹,沈听肆将其交给念双,“找人快马加鞭的送到解汿的手上。”
若是念羽没办法及时找到药材,他就只?能让“沈先生”被陆漻陷害至死,迫使解汿快刀斩乱麻了。
毕竟若是没有?了“沈先生”送去的粮饷,便容不得镇北军细细谋划。
只?能破釜沉舟,殊死一战。
——
“将军,”董深提着食盒走进?来,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您歇一会儿吧。”
自从解汿重新领兵,并且换了城防以后,匈奴就再也没有?从他们的手里讨到半分好?。
而?且将士们吃的饱饭了以后,一个个打起?仗来更加的骁勇。
解汿其实?并不需要如此废寝忘食,不顾身?体的去研究战术,他们迟早都可以把匈奴给灭了的。
可年轻的将军只?是双手背后,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沙盘,头也没回,“先放在?那,我等一会儿再吃。”
匈奴的兵马善骑行,行踪诡异不定,在?茫茫荒原上面,大雍的将士们其实?是并不占优势的。
想要一举歼灭匈奴,须得熟知他们的行军路线。
而?且,必须要有?一队人马深入荒原,探寻到匈奴王帐的位置所在?。
可这荒原上地形复杂,随时而?来的沙尘和?风雪经常吹的人晕头转向,找不到方位,想要确定匈奴王帐的位置,何其艰难……
董深见劝说无望,只?能认命的放下手里的食盒。
转而?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将军,有?一封来自京都的信笺,但是信封上并未写落款。”
解汿改了名字,那封信的信封上写着“仇复亲启”。
“京都?”解汿眉眼当?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整个京都的人都应该以为他死在?贺州了吧,又怎会给他送信……
忽然,解汿心头一跳,顷刻之间,伸出手去一把将那信尖牢牢的捏在?了手里,“沈先生!”
他虽然从未见过沈先生,却已然将其当?成了自己的毕生知己。
他未曾想过自己此生竟会遇见一个如此懂他的人,就仿佛他们两个人共用一颗脑袋一样?,所有?的想法都是那般的一致。
每一次,沈先生都会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向他伸出一只?手,把他从绝望中拉出来。
等他彻底灭了匈奴,杀了陆漻那个奸相,就寻一处寻常的农家小院,和?沈先生煮酒品茶。
解汿相信,他们如此性格相投,定会过得十分快活。
就是不知道沈先生究竟年方几何,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脑海中慢慢勾勒着沈先生的轮廓,解汿却猛然扭头,伸出双手,紧紧捏住了董深的肩膀,“送信的差使呢?!”
“人在?哪里?!”
解汿手下的力气极大,董深这班的一个铁血汉子都感觉到了疼痛之意,可他又不好?意思说出自己被解汿捏疼了,只?能咬着牙试图安慰对方,“将军你先别急,人应该还没走。”
忽的一下松开?董深,解汿抬脚大踏步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催促董深,“快一点啊!”
他又没见过那个信使长什么模样?,万一认错了人可怎么办?
两人急赶慢赶终究还是拦下了那名信使,只?可惜,解汿并没有?从对方口中得到他想要的线索。
信使头一次见到这般大人物,再加上解汿的眼神实?在?是太有?攻击性,吓得他两股战战都几乎快要晕倒过去。
“小……小人也不知写信的是何人,是一个小乞丐将信送到小人的手中的,小人只?是将他带过来而?已。”
解汿失望的挥了挥手,将人打发走,“抱歉,吓到你了。”
信使连滚带爬的逃离,唯恐下一秒解汿就要提刀把他的脑袋给砍下来。
这些上过战场,浑身?充斥着血腥气息的将军什么的,实?在?是太吓人了,呜呜呜呜……
“许是沈先生有?什么难言之隐,”董深一个头两个大,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要让他来安慰解汿,“他如此小心谨慎,也是为了保护将军。”
毕竟名义上的“解汿”已经死了,活着的,不过是正北军当?中一个普通的士卒“仇复”罢了。
“是。”解汿也不蠢,只?是因为他身?边的亲人朋友都已经死伤殆尽,面对这仅剩的唯一的一个友人,他难免激动了些。
回到住所,解汿一点一点的撕开?了信笺。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副让他拍手叫绝的字。
之前他所见到的沈先生的字不是写在?细小的娟布上,就是刻在?运粮的车队里,如今算是正式的见到了对方的墨宝。
如此飘逸洒脱的字迹,定是一个性情温和?,不慕名利之人。
和?陆漻,完全不一样?。
解汿下意识地露出一抹几不可查的浅笑,随后开?始逐字阅读起?来。
沈听肆在?信中先是分析了一下京都的形势,告诉解汿自己已经是尽最大的努力凑到了粮饷,若是再不尽快攻下匈奴,或者是将匈奴彻底的打服,让他们短时间内不敢再继续南下的话,恐怕镇北军就要依然饿着肚子上战场了。
甚至为了能够坚解汿造反的决心,沈听肆还将老镇北侯和?大儿子死在?战场上的真相告诉了解汿。
当?看?见“皇上与匈奴联系,以边关?五座城池换取老侯爷性命”几个字的时候,解汿目眦尽裂。
那一瞬间,滔天的怨恨遍布全身?,解汿喉咙一阵气血翻涌,手背上青筋凸起?,那封信笺顷刻间被他捏成了粉碎。
一股极致的痛苦让解汿嘶吼出声,“原来竟是这样?!!!”
解汿眼眸中染着嗜血的红光,被恨意操控,已然濒临崩溃。
董深被他吓得呼吸一窒,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将……将军……你还好?吗?”
这信里究竟写了什么东西,竟让解汿如此怨恨?
他们解家世代忠心耿耿,为了大雍立下犬马功劳,多?少血性男儿马革裹尸。
可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他的父兄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在?保家卫国的刀剑中。
反而?……
死在?了自己人的猜忌里!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解汿死死的攥着那张几乎已经完全认不清楚字迹的纸,从喉咙中发出一阵痛苦的悲鸣。
他们解家世世代代的忠心,到头来全部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他等不及了,他没有?办法再慢慢的和?匈奴耗下去。
否则,这埋葬在?茫茫黄沙冰雪中的忠骨,注定难安!
解汿缓缓睁开?眸子,眼底含着沁人心骨的凛冽,“董副将,却将所有?人都喊过来,本将军要重新制定计划。”
董深知道自己已然无法劝阻解汿,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末将领命!”
——
“这镇北军是疯了不成?!”
匈奴三?王子的大帐里,呼延赞气急败坏的一脚踹倒了火炉,像个蛮牛一般,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
他是匈奴王最疼爱的儿子,最有?能力争夺下一任王位的候选人,没有?之一。
为了能够让他名正言顺的继位,匈奴王特意派了他来率领匈奴大军进?攻居庸关?。
毕竟他们之前替大雍的皇帝杀掉了老镇北侯,合作还算是愉快。
这一次他们又拿到了居庸关?的城防图,按理来说攻下几座城池,抢夺足够他们用来过冬的粮食,应当?是轻而?易举。
如此,他便可以带着满身?的荣耀和?功勋回去继承王位了。
可万万没想到,皇帝派来的傅铣那个老匹夫,明明都已经是半截黄土埋身?子的人了,竟然还这么有?能耐。
前几次的小打小闹镇北军胜了也就罢了,可除夕夜,他们安排的一次全力的进?攻,竟然也失败了!
明明镇北军缺衣少食,而?且除夕夜应当?是他们最为放松警惕的时候,可不知为何,那些将士们却仿佛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样?,比他们匈奴的勇士还要强悍的多?。
而?且自此几乎是开?启了以命换命的打法,那般的凶悍不畏生死,让匈奴的勇士都瞬间胆寒。
之前因着拿到了城防图而?夺过来的五座城池,已然被解汿拿回去了两座。
而?他们匈奴的勇士们,也死了三?成左右。
这让呼延赞的心中很不是滋味,他若是就这样?狼狈的回去,指不定要被其他的兄弟们怎么嘲笑,甚至是王位都要不保。
左贤王提鲁慢慢悠悠的饮了一杯烧酒,“这么着急做什么?你难道看?不出这是镇北军的殊死一搏吗?”
呼延赞没好?气的瞪了这个叔叔一眼,“他们这般的勇猛,怎么会……”
“本王问你,镇北军如今的将军是谁?”提鲁心中很是无语,“傅铣那般大的年纪,走路都需要人搀扶,脑子也不甚灵光,你指望他会有?如今这般激进?的打法?”
呼延赞的眼睛瞬间亮了亮,“左贤王的意思是……”
提鲁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桌子,带着几分不屑的开?口,“傅铣恐怕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他一死,镇北军群龙无首,一旦乱起?来,就是我们大肆进?攻的最好?时机。”
“镇北军如今不过是做着最后的挣扎,只?要我们能够坚持住他们的这一轮反扑,胜利便必将属于我们的勇士!”
呼延赞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大雍的皇帝是一个怎么样?的货色,他们心里非常明白,只?要等到镇北军粮草消耗殆尽的时候,他们或许都不需要耗出多?大的努力,就可以一举拿下居庸关?。
此次长驱直入,彻底将大雍变成他们的。
那一片肥硕富饶的土地,他们可是眼馋很久了。
呼延赞站起?身?来,对着守在?门口的侍卫道,“传令下去,不必和?镇北军硬碰硬,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跑便是。”
他就不信了,那群没有?粮饷的镇北军,还能拖的过他们。
这是一场持久战,就看?谁能耗到最后。
——
这一日的朝堂上,老将军傅铣送来边关?奏报,极其激动的告知皇帝,他已经将曾经解汿失去的五座城池全部夺了回来,将匈奴大军驱赶往北后退了500余里。
如此一个好?消息,皇帝却有?些笑不出来。
他本以为解汿死了,镇北军就算再能打,傅铣终究年纪大了,不负曾经那般的骁勇善战,应当?会和?匈奴人各有?伤亡。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即便他不发粮饷,即便没有?一个好?的统帅,镇北军依旧如此这般的厉害。
若是当?真把匈奴灭了,他们调转刀锋,南下逼宫……
那岂不是分分钟就可以把他从龙椅上拉下来?!
当?了几十年的帝王,享受惯了至高?无上的权利,皇帝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失去权力的后果。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彻底歼灭匈奴,指日可待。”
“傅老将军立下如此功劳,陛下应当?奖率三?军。”
文武百官们或真情或假意的说着恭贺的话,一个个脸上都喜笑颜开?。
可皇帝却觉得这些人的笑容一个比一个刺眼。
刺得他眼眶生疼,刺得他想提刀砍人。
当?初要不是因为镇北军里实?在?插不进?去人手,他又何至于和?匈奴人合作?!
若不是他还需要这些人帮着他守国门,他真的很想亲自下旨,把这些人全砍了!
这一个个吃干饭的大臣们,竟还要让他去嘉奖镇北军,简直是可笑至极。
皇帝冷着脸扫向阶下,却忽见一人无悲无喜,眉头微微簇着,仿佛陷入了什么繁琐的问题。
果然只?有?他的陆爱卿最懂他!
皇帝伸出右手,向下压了压,“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一群人瞬间禁声,皇帝的面色这才终于好?看?了一些,他将目光投向沈听肆,“陆爱卿,在?你看?来朕应当?如何嘉奖傅老将军?”
沈听肆从队列中走出,微微躬身?,“傅老将军德高?望重,微臣以为,赏赐金银不如晋傅老将军爵位,世代承袭,如此,老将军应当?也会十分高?兴。”
“哦?”皇帝来了兴趣,“不知陆爱卿以为这爵位该如何赏赐呢?”
沈听肆不紧不慢的开?口,“微臣以为,承平侯就跟好?。”
“承平侯……”黄的呢喃了一遍,脸上的笑意更甚。
这爵位的名字听起?来好?听,好?似无上的荣光,可实?际上不过是一个虚爵而?已。
既没有?官职在?身?,也没有?封地可言。
就算是世代承袭,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皇帝哈哈一笑,满意极了,“陆爱卿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啊!”
“这……”毕鹤轩垂下眸子,似有?所思。
片刻后,他也走出队列,“启禀陛下,老臣有?言。”
皇帝心情好?,乐呵呵的,“说吧。”
“陛下单独嘉奖傅老将军情有?可原……”毕鹤轩先是夸赞了一下皇帝的英明抉择,随后话锋一转,“但这些冲锋陷阵的将士们,是否也该得到嘉奖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皇帝立马就黑了脸。
这镇北军都已经这般厉害了,还要怎么嘉奖?
当?真要他把这屁股底下的龙椅让出来吗?!
“陛下,”眼看?着毕鹤轩惹恼了皇帝,沈听肆出来打圆场,“镇北军立下如此大功,确实?应当?嘉奖。”
“过几日便是十五,不如陛下亲自前往昭觉寺,为驻守边关?的将士们祈福。”
此番做法,既可以让皇帝不必真正的给镇北军一些所需要的东西,还可以让他名声大噪,表现出他对于镇北军的重视之意。
因着明远道长的不老丹,皇帝的身?体越来越矫健,精神状态也越发的抖擞,使得皇帝对沈听肆也越发的信任了起?来。
更何况沈听肆的提议简直就是点在?了他的心尖尖上,皇帝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就答应了,“好?!就按陆爱卿所说的办!”
下了朝,沈听肆大摇大摆的离去。
徒留毕鹤轩茫然的站在?原地。
除夕夜那晚,毕鹤轩所说的话关?寄舟心里还惦记着,如今见毕鹤轩独自一人坠在?所有?官员之后,他便走了过去。
“太傅大人,你还好?吗?”
毕鹤轩抬头看?到是关?寄舟,苦涩一笑。
扫了眼四周,确认周围没有?人后,毕鹤轩带着关?寄舟一边往外?面走,一边极小声的说着话,“你既贪墨了修建摘星阁的银两送去北边,便应当?知晓正北军如今有?多?么的拮据。”
“傅老将军的奏折里,绝不仅仅写了夺回城池这件事。”
定然有?要粮。
可皇帝却全然当?做没看?到。
如此大的功勋,若是百官们劝上一劝,或许还能给镇北军提供一些帮助。
可结果,就是又被沈听肆这个奸邪小人给阻断了一切。
毕鹤轩气的牙根都在?痒痒,“老夫若是早知道他会变成这样?,当?初便是拼上这条老命,也要阻止他入官场。”
“陆漻这般奸佞,可陛下却对他如此信任……”
“您别这样?说他!”毕鹤轩斥责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关?寄舟突兀的打断了。
关?寄舟盯下毕鹤轩愤懑的双眸,只?觉得内心如刀割般似的疼。
没有?一个人明白,没有?一个人懂他。
就连他最敬爱的老师,也是对他恨之入骨。
陆相啊……
这条路走的太难,太难,他难道就不痛吗?
怎么可能会不痛……关?寄舟攥紧了双拳,这是一条不归路啊。
他真的很想不顾一切的把事实?真相告诉毕鹤轩,他不想再从任何人的口中听到一句对于陆相的指责。
可他不能。
他不能毁了陆相的谋划,不能让陆相拼尽一切,好?不容易才换来的东西化为乌有?。
“什么?”毕鹤轩诧异于关?寄舟突如其来的激动,颇感疑惑,“他是谁?你说陆漻?”
关?寄舟喉咙干涩,身?体顿时涌出一股无力之,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没,没有?,”关?寄舟轻轻摇摇头,“下官感谢太傅大人的帮助,只?不过下关?还有?些事情要忙,就不打扰太傅大人了。”
说完这话,也不等毕鹤轩的回答,关?寄舟扭头便大踏步的离开?。
毕鹤轩莫名其妙的愣在?当?场。
来找自己的是关?寄舟,要走的也是关?寄舟。
到底什么个情况?
被毕鹤轩记挂着的人,一路小跑着冲到宫门口,在?沈听肆坐上马车的一瞬间,也迅速钻了上去。
沈听肆被吓了一跳,“关?大人?”
关?寄舟握着拳头,声音断断续续的,几乎串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来,“陆相,我知道……”
“昭觉寺,另有?隐情……”
“你慢点说,”沈听肆倒了一杯温茶给关?寄舟,“缓一缓。”
关?寄舟攥着那个茶杯,手指还有?些微微的颤抖,他小口小口的抿着茶水,一杯茶喝了许久才喝完。
“陆相,你的身?体,还好?吗?”
每日上朝时,他所看?到的沈听肆都是生龙活虎,可关?寄舟却始终无法忘记那天沈听肆吐血时的虚弱模样?。
沈听肆不晓得关?寄舟已经知道了他病重的事,只?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妨事,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关?寄舟点点头,不再言语。
两个人就这般沉默着,耳边只?能听到马车滚落地面的辘辘声。
无论如何,关?寄舟给了他八十万两银子,沈听肆不能这样?把人赶下马车去,于是任由其安静的坐在?一旁。
“主子,到了。”
念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关?寄舟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沈听肆在?马车上坐了这么一路。
他猛然间抬起?头,眸光中闪烁出几分慌乱之色。
沈听肆淡淡开?口,“关?大人如今后悔,恐怕也已经晚了,从你上了我的马车的那一刻开?始,他们或许……就已经把你打成我的人了。”
“下官从不后悔!”关?寄舟目光直视沈听肆,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
能够探寻到沈听肆的所作所为,是关?寄舟这辈子最庆幸的事情。
跳下马车前,关?寄舟回眸定定的看?着沈听肆,“陆相可曾后悔过?”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沈听肆却忽然懂了他的意思。
他抬眸,露出会心一笑。
仿若六元及第的那天,风光无限,前途无量。
“陆漻要的就是权倾朝野,富贵滔天,从走上这条路的那一刻开?始,陆漻便从未想过要回头了。”
——
连续阴沉了好?几日的天忽然放了晴,皇帝心情好?的不得了。
兵部尚书许确主动凑上前来,“或许是因为知晓陛下要前往昭觉寺祈福,就连老天爷都露出笑脸了,这当?真是陛下之幸,大雍之幸啊!”
皇帝素来喜欢拍马屁的人,许确小心思多?是多?了点,那说出来的话还是很好?听的。
“许爱卿所言极是,”皇帝满意地伸手拍了拍许确的肩膀,“一会就由许爱卿与朕一起?去上香吧。”
说是许确和?皇帝一块上香,但许确需要做的也只?是将香烛点燃地到皇帝的手里罢了。
但这事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了的,一般都是皇帝最为亲近的臣子,皇帝既然交给了他来办,那就说明皇帝对他比对沈听肆更加信任的多?啊!
许确很是得意,回过头来,对人群中扫视了一番,还专门冲沈听肆扬了扬眉。
虽然此前好?多?年都是陆相深得皇帝之心,可最近一段时间许确却渐渐崭露头角了。
吃了明远道长的不老丹,皇帝于房事上异常勇猛。
可柳贵妃就算再受宠,也终究有?来月经不方便的时候,于是皇帝便又纳了几个妃子进?宫,这其中就有?许确的女儿许美人。
许美人今年刚满十六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娇俏可人,活泼天真,皇帝感觉自己仿佛在?她身?上又重回了青春。
连宠了许美人数日,就连往常最喜欢的柳贵妃那里都少去了很多?回。
而?许美人的肚子又十分争气,不过承宠几次便已然有?了身?孕。
虽说是后宫不得干政,可后宫和?前朝也总是息息相关?。
自从许美人传出怀有?身?孕开?始,许确这个兵部士郎便被提拔到了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原本的兵部尚书则是被皇帝随意找了个理由打发了。
许确春风得意,凭借着拍马屁的功夫得宠于前,朝堂上甚至隐隐压了沈听肆一头。
这就使得许确更加的目中无人,甚至开?始想要直接干掉沈听肆,独揽大权了。
沈听肆将许确的这副神情收在?眼底,内心却毫无波澜。
就让许确再得意一会吧,过不了多?久,他就得意不起?来了。
见沈听肆不理会自己,许确还以为对方是太过于失魂落魄了,对待皇帝更加的殷勤了起?来,“陛下您慢点,微臣搀着你。”
为了体现出自己的诚心,皇帝带着一群官员们是徒步爬上昭觉寺的。
或许这项体力活动对于以前的皇帝来说是千难万难,可自从每日一颗不老丹后,皇帝感觉自己的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
许确都在?一旁气喘吁吁了,皇帝还觉得轻松无比,甚至还有?力气再去爬一个来回。
“许爱卿,”皇帝眼里噙揶揄的笑,“看?来,你这身?子骨是有?点不太中用了,等回去了,朕让明远道长给你开?副方子,好?好?补一补。”
许确脸色微变。
他的年岁明明比皇帝还要小上许多?,可却被对方如此调侃。
没有?哪个站在?权力顶端的人愿意承认自己年老体弱,皇帝如此,许确亦是如此。
许确讪讪的笑了笑,眼睛虽是眯着,可眼底却并没有?半分的笑意,“微臣谢过陛下。”
此时昭觉寺的元慧大师已然迎了过来,皇帝便不再理会许确。
许确垂在?宽大袖袍下的拳头攥紧了,牙齿咬的嘎吱作响。
今日,这昭觉寺一行,沈听肆的目的之一就是许确,自然不会让皇帝错过他这副神情。
于是,在?元慧大师走到皇帝面前之时,沈听肆率先迎了过去,带着一丝不解,装作不经意间开?口,“许大人这是和?什么人生了嫌隙了吗?”
皇帝脸色顿时一沉,一扭头,就和?未曾将眉眼当?中的恨意完全收敛回去的许确撞在?了一起?。
四目相对间,许确迅速跪倒在?地,“陛下……微臣,微臣……”
皇帝丝毫没有?要去听许确解释的意思,淡淡的转过了身?,走近了元慧大师。
许确心中生出一抹绝望。
这样?一来,就算皇帝心中对他还有?信任,可却也终将不复从前了。
许确咬牙,狠狠地望向罪魁祸首,“陆漻!是你害我!”
沈听肆耸了耸肩,一脸的无辜,“本相有?些听不明白许大人在?说什么。”
毕竟……
如果不是许确表现出对于皇帝的怨恨,就算他再怎么使手段,也没用,不是吗?
最终,替皇帝点香的那个人还是变成了沈听肆。
元慧大师面对着他们念着经文,一群人冲着佛祖拜了拜。
随后沈听肆从一个小沙弥那里接过三?枚香烛,点燃后将其递给皇帝。
皇帝捏着香烛,纵使心中千般不愿,最终还是十分慎重地将其插进?了香炉里。
插完香后还慷慨激昂的说了一些勉励将士们的话,希望他们能够守得居庸关?永世安宁。
文武百官自然又是一番彩虹屁。
可就在?仪式结束,皇帝转身?的瞬间,一道雪亮的剑芒划过,紧接着一阵破空声传来,几片绿叶飘飘洒洒掉落,一支箭矢直冲皇帝面门。
“陛下当?心!”
沈听肆此时距离皇帝最近,连忙拉着皇帝躲到了一边。
“护驾!”
“保护陛下——”
但幸好?,皇帝带的人手足够,羽林卫统领陈着一刀斩断了那支箭矢,随后立刻将皇帝和?沈听肆护在?了身?后。
皇帝还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死亡,直吓得他两股战战,不停的发抖。
抓着沈听肆的手臂格外?的用力,几乎都快要将手指嵌进?他的血肉里去。
“陛下,”做戏做全套,沈听肆也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可却始终护在?皇帝的左右,“微臣会保护好?你的。”
陈着也是极力安抚着皇帝的情绪,“陛下不用担心,区区一些小贼。”
昭觉寺地处山顶,百年来又一直是皇家供奉着的寺庙,山上的树木长得高?大又茂密。
就在?陈着话音落下的同?时,影影绰绰,层层叠叠的树叶之间又冒出来上百名穿着黑衣黑裤的刺客。
上百个刺客挤挤挨挨地掩映在?树林之间,一双双满怀杀意的眼眸当?中蕴含着让人心惊的神采。
他们身?上的血煞之气浓得骇人,只?匆匆扫过一眼,就可以判断的出来,这些人的身?上全部都沾过血。
在?最高?最大的一棵树梢上,一名蒙着面的黑衣男人,目光灼灼的看?着被陈着牢牢护着的皇帝,“狗皇帝!今日我们就要拿下你的狗命,为雪灾里死去的族人们报仇!”
皇帝顿时有?些心惊。
北方不过是一群愚民,那么严重的雪灾,不死伤殆尽也就罢了,又怎么可能还会残存这么多?的人,更何况个个武艺不凡?
那名黑衣刺客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作为一个皇帝,你从不管黎民百姓的死活,只?顾着自己贪图享乐,你觉得你还配坐在?那个位置上吗?!”
“都给我上!今日谁能取了这个狗皇帝的项上人头,明日我就拥他坐上龙椅!”
雪亮的兵刃在?刺客们手中散发着冷烈的寒芒,带着一股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初春时不时刮过的寒风,都好?似在?这一瞬间被迫停滞了下来,周围静的出奇,诡异又骇人。
这话他们没人敢接。
毕竟,但凡表现出丝毫的赞同?,只?要皇帝今日不死,那他们就会没命。
羽林卫迅速的和?那些刺客们打斗在?了一起?,喊杀声和?刀戟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声声刺激着众人的心脏。
皇帝心脏当?中带着阵阵回响,连同?这场静谧的寒风一同?灌入到了肺腑之中。
沈听肆猛地一下起?身?,伸出左边的胳膊,死死的挡在?皇帝的面前,右手捡起?地上一块尖锐的石子,好?似随时可以和?冲上来的刺客拼命。
皇帝自有?记忆开?始,就一直生活在?安稳当?中,从来没有?见到过这般令人惊恐的场景,他拽着陈着衣摆的右手死死的扣着,骨节泛着不正常的白。
该怎么办?
明远道长的长生丹还没有?完全炼制出来,他好?不容易可以长生不死,永永远远的站在?权力的巅峰,难道就要这么失去了吗?
他浑身?都在?无力的颤抖,嘴唇也被他咬的失去了血色,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询问沈听肆,“陆爱卿,我们都会没事的,对吧?”
沈听肆重重的点头,“微臣会保护好?陛下的。”
“哪怕是拼上这条命。”
陈着也跟着回了句,“微臣也是,陛下不必担心。”
可皇帝还是心下一颤,黑溜溜的瞳孔在?一瞬间剧烈的收缩了起?来。
因为那些刺客的实?力实?在?是太过强悍,竟有?一人突破羽林卫的重围,朝着皇帝这里攻了过来。
皇帝牙关?紧咬,身?体越绷越紧,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漆黑,一双手悄无声息的搭在?了沈听肆的后背上。
他早已做出准备,一旦那名刺客冲破了羽林卫的封锁,他就把沈听肆推出去抵挡,以此来换取自己的一线生机。
毕竟,沈听肆如此的忠诚于他,若是知道自己是为了保护他而?死的话,应当?也是会无比开?心的。
沈听肆察觉到了那双放在?自己后背上的手,但却并没有?任何的表现,而?是依旧牢牢的挡在?皇帝的面前,“陛下,不要担心,就算是死,微臣也会护得陛下的平安!”
鬼使神差般的,皇帝紧张的心绪真的放松了下来。
沈听肆的话好?似有?一种魔力,让他感到莫名的心安。
眨眼间的功夫,伴随着漫天树许的飘零,那名冲破重重阻碍的刺客已经近在?眼前。
可此时的他也受了重伤,一身?黑衣破烂不堪,浓重的血腥味刺鼻的让人作呕。
如此伤重的他,在?完好?无损的陈着面前显得颇有?些不堪一击,不过两招就已经被拿下。
皇帝松了一口气,赞赏般的对陈着说道,“陈爱卿护驾有?功,等回去了,朕必将重重赏你!”
陈着紧紧捏着手中的刀,没有?回头,“微臣多?谢陛下。”
这些刺客终究不是羽林卫的对手,经过一番拼杀以后,全部都成为了羽
?璍
林卫的剑下亡魂。
沈听肆扶着颤颤巍巍的皇帝从人群中走出来,“陛下,安全了。”
皇帝冷眼扫过那满地的尸体,重重一脚踹在?了被架着跪在?地上的元慧大师的胸膛之上。
“朕如此的信任你们昭觉寺,亲自来这里为边关?的将士们祈福,可你们是如何做的?!你们就是这般对待朕的信任的?!”
气急败坏的皇帝下手非常的重,元慧大师被他踹得倒在?地上,久久没能爬起?来。
可元慧大师嘴里始终在?喊冤枉,“贫僧不知何来的刺客,贫僧冤枉,贫僧冤枉啊!”
“陛下,贫僧做这昭觉寺的住持已有?三?十余载,全靠陛下垂怜,贫僧断不会对陛下动手啊!”
因为刚才那些刺客冲过来的时候,沈听肆一直护在?皇帝的身?边,所以皇帝对他的信任又多?了几分,“陆爱卿怎么看??”
沈听肆顺着元慧大师的话,“微臣也相信元慧大师是无辜的。”
毕竟借了人家的地盘演了这么一出戏,又让元慧大师挨了皇帝的一脚,伤的也不轻,可不能再让人家受委屈。
皇帝其实?也相信元慧大师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明目张胆的在?昭觉寺里面动手。
而?且这些刺客一个个厉害无比,浑身?都带着杀气,此前定然都是过的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元慧大师也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使唤的动这些刺客的。
只?是刚才自己好?一番担惊受怕,甚至连皇帝的威严都有?些不复存在?了,可不得好?好?找个出气筒发泄一番。
沈听肆安抚了一下皇帝的情绪,等到对方平静下来以后请示道,“微臣瞧着这些刺客的身?份不太一般,指不定是匈奴人混了过来,且将大雍的语言说的这般精准,有?可能在?大雍隐姓埋名了数十载。”
“他们背后或许还有?人在?,微臣恳请陛下将此事交给微臣调查。”
沈听肆一席话说的皇帝更加的胆寒,他心中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和?匈奴人合作,究竟是对是错了。
“好?,”皇帝点了点头,“那便交给陆爱卿。”
“陛下,”说着话,许确扑通一声跪在?了皇帝面前,声泪俱下,“万万不可呀,陛下!”
他已经惹了皇帝的嫌隙,若是再让看文加暗号裙易五儿二漆雾贰扒宜沈听肆办成了这趟差事,那他许确恐怕就要彻底的失去圣恩了,说不定还会连累宫里的许美人和?她肚子里未出生的皇子。
皇帝十分厌恶的看?了许确一眼,“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许确情真意切,字字泣血,“陛下前来昭觉寺就是陆漻一人提起?,微臣怀疑这次的行刺就是他安排的,陛下万万不可相信陆漻!”
“许大人这话说的好?无道理,”沈听肆并没有?因为他的胡乱攀扯而?显得情绪激动,他目光平静地叙述着一个事实?,“我乃陛下最为信任的臣子,陛下信任我一天,就有?我一天的富贵荣华,我有?什么理由要去行刺陛下?”
“反倒是许大人,”沈听肆眯着眼睛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说道,“似乎比我更有?理由吧?”
许确猛然抬头,目光相撞的一刹那,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好?似漏了一拍。
他亲眼看?见,沈听肆无声的吐露出几个字眼:“许美人”。
许确眼底迸发出澎湃的戾气,试图去堵住沈听肆的嘴,“你胡说八道!”
不能再继续让沈听肆说下去了,否则,他们许家所有?人,包括许美人肚子里未出生的皇子,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毕竟皇帝的疑心病究竟有?多?重许确心里也是一清二楚,就算他真的没有?想要杀掉皇帝,扶持未出生的皇子上位的想法。
只?要皇帝心里这么认为,那他没有?也得有?了。
可还不等许确动手,不远处,一名未曾完全死透的刺客却忽然踉跄着站起?了身?体,拼尽全力的将手里的长刀掷向了皇帝。
“陛下当?心!”
“噗呲——”
随着一道紧张的提醒,紧接着便是利刃刺进?血/肉里的声音。
时光仿佛在?那一瞬停止,许确眼睁睁的看?着沈听肆缓缓倒了下去。
陈着飞身?而?起?,一刀解决了那名刺客,返回之际,沈听肆的胸前已然被鲜血染透了。
“太医!快去宣太医!!!”
身?体被寒意包裹,皇帝冷不丁的发抖。
他不敢想象那一刀要是砍在?自己的身?上,该将如何。
在?一群人的手忙脚乱之中,陈着将沈听肆抱进?了最近的厢房里。
许确则是绝望地跌坐在?了地上。
完了,全完了。
沈听肆替皇帝挡下了这一刀,流了那么多?的血,生死不知,皇帝断然不会再相信这些刺客是沈听肆安排的。
攀咬沈听肆不成,反而?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他许确,恐怕要彻底的失去皇帝的信任了。
“啧,”许确垂头丧气之时,头顶传来一道轻蔑的嘲笑声,“难得见到许大人这番模样?,柳某还真是三?生有?幸呢。”
许美人怀有?身?孕,相当?于证实?了皇帝依旧龙精活虎,让皇帝找回了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他年纪大了又如何?五十多?岁了又怎样??
他能让十多?岁的许美人怀有?龙肆,就说明他还宝刀未老!
因此皇帝格外?的偏宠许美人,几乎到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地步。
而?许美人仗着皇帝的这份宠爱,也是得意洋洋,肆意妄为。
甚至在?宫里好?几次都下了柳贵妃的面子。
明明皇帝已经打算好?要去柳贵妃的宫里歇息,却还是被许美人借口肚子不舒服给截胡了。
而?在?朝堂上,许确也是春风得意。
以前的他巴结柳滇这个户部尚书,如今的他升任兵部尚书,相当?于是和?柳滇平起?平坐。
于是许确骄傲了,膨胀了,不把柳滇这个曾经的主子放在?眼里了,甚至想要脱离他单干了。
毕竟太医已经给许美人诊过脉,确定许美人肚子里怀的龙肆是皇子。
簇拥十九皇子上位,他许确最多?只?能得一个从龙之功,可若是许美人肚子里的皇子最终登上帝位,他可就是国丈!
许确自然不会为别人做嫁衣。
柳滇早就看?许确不顺眼了,如今自然是抓着一切机会冷嘲热讽,“许大人不进?去瞧瞧吗?”
“晚了,恐怕陛下要将你给忘记了。”
许确扭曲的面容上带着一抹狰狞之色,“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柳滇笑眯眯的说道,“许大人说对了,只?可惜并没有?嘉奖哦~”
如此一个目光短浅,做事半点不顾后果的人,竟然还妄图去攀咬沈听肆,简直是不知所谓。
他柳滇和?沈听肆朝中对立这么久,都没有?把握能够一击必中,许确实?在?是太过于想当?然了些。
看?着许确灰白的面容,柳滇心中喜悦极了。
许确像个蚂蚱一样?在?他面前蹦哒这么久,实?在?是有?些惹人厌烦。
柳滇带着笑容心满意足地走了,独留许确跪在?原地,茫然无措。
——
因为此次只?是简单的祈福上香,都没有?打算在?昭觉寺过夜,所以皇帝身?边根本没有?带太医过来。
元慧大师倒是会一点药理,可这么重的伤,他也有?些无能为力。
“陛下,”念羽作为丞相府的家奴,其实?是没有?那个资格面圣的,只?能托关?寄舟转达,“陆相府上的一个家奴略懂医术,不妨让他先给陆相瞧瞧,先止住血,再等太医来。”
“允了,允了,”皇帝挥挥手,“让他快些的。”
看?着面色惨白,虚弱无比的沈听肆,皇帝顿时都有?些心虚。
他之前还想着要将沈听肆推出去挡刀,结果到头来,沈听肆主动挨下了这一刀。
在?此之前,即便皇帝表现的有?多?么的信任沈听肆,可实?际上,心中还是对他有?着一两分的提防。
皇帝这人疑神疑鬼,除了自己,谁也不信。
但这一次,他完完全全的相信了沈听肆。
沈听肆都能够豁出性命救他了,还有?什么不值得信任的?
念羽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先是对着皇帝就直接跪了下去,“草民参见陛下。”
“免礼,”皇帝哼了一声让他起?来,“去瞧瞧你家主子如何了。”
念羽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番,转身?再次跪了下去,“主子的伤有?些严重,这一刀砍中了心肺,急需大量的药材……”
一席话还没说完,皇帝就点头应了下来,“需要什么药材直接去太医院拿,朕要你不惜一切代价治好?陆相,否则,朕砍了你的脑袋!”
念羽恭顺叩头,“草民遵旨。”
知道沈听肆暂时死不了,皇帝就带着其他的官员们回去了。
毕竟他还是惜命的,哪里都比不上皇宫里安全。
离开?之时,柳滇和?毕鹤轩各自叹了一声可惜。
可惜沈听肆不死,他柳滇往后依旧拥有?着一个劲敌。
可惜沈听肆还活着,大雍的朝堂依旧存在?着一个蛀虫。
等皇帝和?文武百官都下了山,元慧大师也将受到惊吓的和?尚们都安排好?,念双走进?来,从里面反锁上厢房的门,轻声喊了句,“主子,都离开?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昏迷不醒的沈听肆忽然睁开?眼睛,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念羽还在?那里要哭不哭,念双轻轻踹了他一脚,“行了,别装了,人都走完了。”
“我这不是一时没有?缓过来嘛,”念羽调皮的眨眨眼,嬉皮笑脸的开?口,“怎么样??我演的像不像?”
念双由着他胡闹,“像,特别像,别耍嘴皮子了,出去煎药去。”
毕竟做戏要做全套,可不能露出半点破绽来。
“知道了,知道了,”念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罗嗦。”
念双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么大的人了,脾气还像个小孩子。”
沈听肆听后只?是抿唇笑了笑,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他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来,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
可那中衣上却并未沾染半点血迹。
沈听肆胸口的位置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纱布里包裹着一块铁板,就算是利箭射过来,都未必能够穿透,更何况是早已身?受重伤脱力的刺客呢?
至于那血迹,则是提前准备的鸡血罢了。
今日的刺客也好?,救驾的行为也罢,全部都是沈听肆提前安排的。
沈听肆找的刺客们都是些亡命之徒,众利以诱之,便足以让他们听从差遣。
只?不过,沈听肆从未想过让这些刺客活着回去罢了。
计划了这么多?,究其目的,是为了太医院里的那些珍贵药材。
——只?有?这样?,沈听肆才能续命。
至于还解决掉一个许确,便是顺带着的了。
沈听肆原本是想要趁此机会把柳滇和?柳贵妃拉下马的,可没想到许确因为许美人太过于跳腾,仗着许美人得宠,丝毫不管束许家的子嗣。
已然有?多?起?强抢民女,当?街杀人等事情发生。
作为一个奸佞,沈听肆明面上自然是不能去管这些事情,所以便只?能暗地里做了。
沈听肆受伤严重,不宜挪动,皇帝便只?能命人将大批量的药材直接送到昭觉寺来。
寺庙里的僧人们对待沈听肆态度良好?,也没有?那种到处去打听事情的癖好?,因此念羽制作起?续命的药丸倒是比丞相府还要安全许多?。
在?沈听肆紧赶慢赶地计划着一切的时候,解汿也没闲着。
呼延赞想要用拖字诀拉长战线,从而?拖垮镇北军,但也要看?解汿答不答应。
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死亡真相的解汿简直化身?成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在?镇北军和?匈奴的大军正面抵抗之时,解汿带着一队多?人的亲信,骑着马匹冲进?了漫天的风雪中。
“着火了,着火了!快点儿起?来救火啊!!”
因为接连吃了好?几场败仗,呼延赞和?提鲁彻夜研究战术。
这一日好?不容易想出来一个好?办法,晚上可以好?好?休息一会儿,可结果才刚刚躺下,闭上眼睛没多?久,尚未陷入深度睡眠当?中,呼延赞就被一阵吵闹声给吵醒了。
他连忙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出营帐,只?见四周人影攒动,到处都是冲天的火光。
呼延赞随手扯过一个拿着木桶准备去提水救火的士兵,“哪里起?了火?”
那士兵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完全分不清楚方向,“不知道,发现着火的时候就已经到处都是火了。”
这简直就是在?说废话,呼延赞一把推开?他,返回帐内拿起?自己的弯刀,又冲了出去。
能够出来领兵,还是下一任匈奴王的最佳候选者,呼延赞不是傻子。
各个地方都起?火,断然不是哪个人不小心弄的,定是那该死的镇北军中有?人摸到了他们的营帐所在?地。
说不定此时他们的将领恐怕都遭遇不测了。
呼延赞不敢大声呼喊,唯恐镇北军的人在?黑夜里放冷箭。
他捏紧弯刀的手柄,猫着腰一点一点的往提鲁的营帐方向挪动。
可即便他如此的小心谨慎,但在?听到有?匈奴士兵大喊他们的粮草被烧了的时候,呼延赞还是忍不住直起?身?体咒骂了起?来。
大雍有?句俗话叫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此可见,粮草对于行军打仗的大军而?言,究竟有?多?么的重要。
呼延赞也想过潜入居庸关?去烧掉镇北军的粮草,可奈何居庸关?换了城防,以前他们能潜进?去的地方已然没有?办法继续潜入了,所以他只?能作罢。
可未曾想,这一招竟被镇北军用到了他们的身?上!
呼延赞气急败坏,嘴里骂骂咧咧。
此时,不远处的黑夜中,解汿正弓着腰蹲在?一个堆放杂物的帐篷旁边,那双锐利的眼眸紧紧地注视着四周,像鹰一般蓄势待发。
匈奴人不知道他没有?死,只?以为镇北军只?有?一个傅铣坐镇大后方,面对他们如此迫不及待的进?攻,匈奴只?以为是傅铣命不久矣,故意和?他们玩拖字战。
解汿借力打力,由着主力部队和?匈奴的大军拉扯,自己带了一支精锐部队,绕路到他们的营帐,直接放火烧了他们的粮草。
但解汿的主要目的并不在?此。
他要做的,是生擒匈奴三?王子呼延赞!
沈先生拼尽一切才替他争取来的机会,他绝对要把握好?,不能让沈先生失望。
心里正想着,蓦地,打扮与众不同?的呼延赞落入了他的眼底。
在?此之前,解汿抓住了一个匈奴士兵,逼问对方将呼延赞的长相描画给了他,此时,解汿一眼就认出了。
将手里的长弓轻轻放在?地上,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捏紧。
解汿屏住呼吸,压低身?子,一点一点的向着呼延赞的方向逼近。
呼延赞心中担忧着粮草,紧赶慢赶的往粮仓的方向走,走到一半,碰到了迎面而?来的提鲁。
提鲁沉着脸,眸子深沉的几乎快要滴出墨来,“这群镇北军,何时学会了如此不入流的手段?!”
明明他们以前打仗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偷袭算什么本事?!
对于提鲁的愤怒,呼延赞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究竟该如何开?口。
毕竟他们匈奴人打仗从来都不光明正大,各种阴邪的手段齐出,能用的办法都得用上。
提鲁也没想着呼延赞能够回答他,他只?不过是借此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怒罢了。
发泄完了,他又开?始犯起?愁来,“现在?怎么办?”
仗还没打完,粮草没有?了。
他们原本南下攻打居庸关?的目的,就是为了抢夺大雍的粮食。
如今可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还能怎么办?”呼延赞刚要说话,背后却传来了一道杀气,他立马反身?去抵挡,可终究还是晚了。
抓着弯刀的手被来人狠狠一踹,那柄弯刀便应声落了地,紧随其后的闪着寒光的匕首就抵上了他的脖颈。
解汿沉闷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不要乱动,当?心你的小命。”
呼延赞大惊失色,恐惧的都有?些结巴了起?来,“不……不动,我不动,你可千万别冲动。”
他出来打仗是为了给自己增加功勋的,不是为了送命的。
他可不想死在?这里。
解汿吹了一声口哨,随后紧紧抵着他的脖子,“让你手下的人都停手,要不然我就立马一刀抹了你的脖子!”
口哨声其实?就是集合的信号,分散在?四处的镇北军成员们听到后都会聚集过来。
可一旦他们大规模的行动,就一定会被匈奴的兵马给发现,毕竟他们在?人数上是存在?着绝对的劣势,二十多?个人闯入三?千人的大营,完全就是去送菜的。
但是挟持了呼延赞可就不一样?了。
作为匈奴王最宠爱的一个儿子,呼延赞格外?的惜命,毕竟他只?要还活着,就有?能力去争夺那个最后的大位,他可不是那种用命去换军功的人,更何况他也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都给我住手!”
呼延赞喊了一声,匈奴的士兵顾及着他,只?能停下手里的动作。
见到此情景,跟随解汿闯入匈奴大营的二十多?个人迅速集结到解汿身?后,虽然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伤,但终究于性命无忧。
此次突击,大获全胜!
解汿终于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他挟持着呼延赞骑上马,“都不许跟过来,否则,我立马就要了他的命!”
呼延赞也颤抖着嗓音呼喊,“她的话就是我的命令,都站在?原地不许动!”
很快,解汿就带领着手下的人迅速消失在?了夜色里。
匈奴兵群龙无首,完全成了一盘散沙,很快的就被镇北军给击破。
匈奴王野心勃勃派出来的大部队,就这样?杀的杀,掳的掳。
可谓是损失惨重。
经此一战,就算镇北军再也得不到京都送来的粮饷也无所谓了。
毕竟,匈奴兵马最起?码三?年内没有?能力再继续南下。
——
沈听肆“养伤”不便,柳滇主动接揽过了调查刺客一事的差事。
许确得罪死了柳滇,因此柳滇完全不顾事实?的真相,直接将罪名安在?了许确的身?上。
至于证据?
没有?就造咯。
反正只?要皇帝相信了,那就一切都不是事。
当?柳滇将伪造出来的证据呈上去的时,皇帝眯了眯眼,神色晦暗不明。
柳滇心中顿时有?些忐忑不安。
难不成是皇帝对于许美人还有?旧,不愿意就这样?看?着许家倒台?
柳滇可不想再让许确继续在?自己面前蹦哒了,于是心一狠,直接跪了下去,“陛下,如今证据确凿,许尚书试图谋反,簇拥许美人肚子里尚未出生的二十皇子上位,罪不容诛!”
“陛下万万不能心软,给乱臣贼子可乘之机呀!”
柳滇番话说的字字珠玑,情真意切,仿佛全然都是在?替皇帝考虑。
皇帝坐在?上首,神色漠然的望着下面跪着的人,手指轻叩在?桌面上,发出一道细微的轻响。
“哒——”
柳滇的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了起?来,他完全搞不明白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就这么不说话……
忽然,柳滇心中一惊,皇帝该不会是知道了真正的刺客是谁派来的吧?!
那他岂不是自作聪明?
冷汗“涮”的一下从柳滇的额头上冒了出来,一滴一滴的向下滚,他哆嗦着嘴唇,几乎说不出一个字。
沉默了半晌,皇帝终于开?口,“既然证据确凿,那便直接下了诏狱吧!”
说着皇帝挥了挥手,似乎是有?些不耐烦,直接就让柳滇退下去了。
柳滇都有?些惊住了,他原本还做好?了准备和?许确对簿公堂,甚至连皇帝会问哪些问题都提前想了一遍。
结果到头来就是这样?轻飘飘的结束了?
柳滇感觉自己仿佛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莫名的有?种空虚之感。
但实?际上,柳滇全然都是多?虑了,皇帝根本没有?怀疑过他伪造的那份证据,而?是一直在?思索着一个问题:
——他难道没有?魅力了吗?
否则的话,他对许美人那么好?,几乎将所有?的一切宠爱都给了她,可她为何要造反呢?
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当?太后?可当?太后又有?什么好??
连床笫之间的事情都无法满足。
皇帝是真的想不明白,想的他脑袋都有?些痛了。
女人只?要有?男人的宠爱不就够了吗?
要那么多?权势做什么?
皇帝的想法柳滇一概不知,他也不在?乎,他只?是兴致勃勃的带着人马,前去兵部尚书府抓人了。
自从皇帝将这个差事交给了柳滇以后,就好?似完全忘记了一样?,再也没有?询问过,而?柳滇也并未找他调查。
鬼使神差般的,许确以为柳滇放过了自己,便又恢复了曾经的那副状态。
可却未曾想到,就在?他以为自己相安无事,可以继续逍遥快活的时候,羽林卫突兀地撞开?了他府邸的大门。
“怎……怎么回事?”
许确原本是在?房间里面,由着丫鬟给他按摩,衣服都没穿整齐就匆匆忙忙跑了出来。
看?到柳滇带着大批量羽林卫的一瞬间,许确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心头,让他快要迈不动脚步。
许确已然成了阶下囚,柳滇便也没有?了再去继续刺激他的意思,直接让身?边的太监宣了旨。
许确剥去官服,即日问斩,许美人在?生下肚子里的皇嗣以后赐白绫,叶家成年子嗣皆流放三?千里,未成年女童进?教坊司,男童发配边疆。
听到最终的宣判结果后,许确整个人抖若筛糠,恐惧宛若毒蛇一般游走他的全身?,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出畏死的信号。
在?仗着皇帝的宠爱肆无忌惮,毫不顾忌的时候,许确只?想过许美人肚子里的皇子荣登大位时他的风光,从未想过会有?一天沦落到这般境地。
深入骨髓的后悔,伴随着恐惧,充斥着整个脑海。
许确连滚带爬的在?一摊黄色的液体上摩擦而?过,贵下来不断的给柳滇磕头,“柳大人,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
“我以后绝对听你的话,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说往东我半点不会往西,我求求你救救我。”
“我不想死,我还年轻……”
然而?,柳滇只?是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带走!”
人群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引起?了柳滇的注意。
年过古稀的许老太爷原本保养的很好?,儒雅的相貌,清俊的身?形,让他看?起?来恍若只?有?五十多?岁出头,可此时的许老太爷,两鬓却已生出了华发,苍老的几乎不成样?子。
他脸上浮现出苍凉的悲怆与自嘲,果然,人呐,总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许确这个儿子,能力不足,野心却极大。
他劝导过无数次,却从未听过一句。
最后造成这般的后果,也只?能说是咎由自取了。
柳滇挥了挥手,拦下押解着许老太爷的羽林卫,“放开?。”
对于这样?的一个老人,临死前还是给他几分体面吧。
但也仅此而?已了。
许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许美人就算是在?深宫里面,也不可能得不到半点风声。
诺大的宫殿里几乎看?不见宫人忙碌的身?影,深秋凄冷的风吹拂过薄纱,带着一股莫名的悲凉沉郁。
被褪去了华丽的宫装,只?穿着一件素雅白裙的许美人跪坐在?大殿中央,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前方。
她等了又等,盼了又盼,等到月上中梢,天色暗淡,终究也没等来那个冷情的帝王。
“呵……呵呵……”
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许美人凄惨一笑,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已然是彻底疯了。
听到动静的宫人走进?殿内,就被许美人身?下大滩大滩血红色的痕迹吓得尖叫了起?来。
无论许家如何,许美人肚子里终究怀着龙嗣,宫人还是急忙禀告给了皇帝,又请了太医。
只?不过,许美人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没保住,本人也变得疯疯癫癫。
皇帝得知后叹了一口气,终究也是他真心喜欢过的女子,又没了孩子……
“罢了,罢了,既然已经疯了,就让她继续疯着吧。”
养在?宫里算了。
沈听肆对于这一结局不置可否,陆漻假借奸邪之名行正义之事,可许确却是真正的做尽了恶,比之柳滇也不遑多?让了。
许家人作为既得利益者,也该是受到惩罚。
——
太医院极尽大雍名贵的药材,念羽终于还是制作出了能够延续三?个月寿命的药来。
只?不过,强行多?出的那三?个月的时间里,沈听肆日日夜夜都要忍受锥心刺骨之痛。
不过幸好?,对于任务起?不到任何帮助的9999最起?码可以屏蔽沈听肆的痛觉。
沈听肆“伤势大好?”的这一天,京都的冰雪都消融了许多?,日光融融地洒落下来,空气中都好?似多?了一分春的味道。
春日,象征着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沈听肆恢复上朝没多?久,边关?传来了一封八百里急报。
镇北军大获全胜,甚至还活捉了匈奴的三?王子和?左贤王!
得知这个消息的匈奴王也派了使者前来,希望可以和?大雍议和?。
匈奴王向皇帝保证,只?要大雍不主动侵犯,并且每年冬日里能够给他们一些粮食和?衣物,让他们安然无恙的度过寒冷的冬天,再让一位公主和?亲,他们就保证再也不会南下半步。
面对如此可笑,甚至算得上是屈辱的和?亲条件,毕鹤轩等人都恨不得直接让镇北军一鼓作气,将匈奴王也给活捉了来。
可大雍的皇帝陛下,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朕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不知在?众爱卿看?来,哪位公主比较适合去和?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