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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救赎


    “阿涉, 你怎么样了?”


    身前的人长着一张纯白小白兔的脸,看似无比关心他的境况。


    这番场景,愣是谁看了都得称赞她一句, 真是关心继子的好母亲。


    但温涉还记得,刚刚她将自己丢下的决绝模样, 比丢个垃圾都还要干脆。


    真是虚情假意。


    他冷情地拂开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也瞧见了她眼底为此划过的一丝错愕与自责。


    但只片刻, 她作出一副低姿态的温柔模样,恳求道:“阿涉,之后你想怎么对付我都可以,但现在你乖一些, 让我带你离开, 爷爷那估计已经派人过来了, 你听话, 我马上带你出去。”


    话音落下,那女人蹲下身凑过来,想将他从地上扶起。


    温涉已经没有力气拒绝。


    尤其是她身上那本就十分贴合他味觉的白兰香,犹如密密麻麻的针那样, 刺入他的心脏, 而后扎根生芽, 生出……慾念的芽。


    他控制不住自己想与她亲近的念头。


    所以他再度挣扎:“别……碰我。”


    迟妍见他如此抗拒自己, 有些没办法。


    但看着后方渐渐升上来的电梯, 忍不住将心一狠,用力将温涉从地上架起, 往一旁的货梯走去。


    直到电梯门关上, 她才失了力气, 但整个人也被温涉的重量带着往一旁摔去。


    好在这一次,温涉稳住了, 也没将她推开。


    此刻,男人撑靠在电梯壁上,而她靠在他的怀里。


    迟妍抬头想要询问他的情况,却在猝不及防间与他四目相对。


    封闭的空间里,有什么在悄然生长。


    不得不说,温涉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骨相优越、双眸狭长,英挺的鼻梁下是一张不算薄的唇,看上去好亲极了。


    最后一句话的念头在她脑海里划过后,迟妍条件反射般想推开他。


    但下一秒,她的后腰贴上来一只宽大的手心,将她往回按,让她再次贴上他的身躯。


    “温涉我……”迟妍慌忙看去,想说点什么来化解此刻临界的氛围,却见头上覆下一层阴影。


    她吓得闭上眼。


    但预期里脸上会出现的触感没有出现,倒是肩膀上传来他越发灼烫的呼吸。


    没等迟妍反应过来,一抹温润又疼痛的感觉在肩膀处腾起——


    他在咬她肩膀泄愤。


    她猝然皱紧眉头,原本想呼疼,但又生生地忍下了,没有喊出一声。


    她想,她现在是该承受他的愤恨。


    疼痛让她的眼眶里渗出湿意,而求生欲让她最终还是出手推了推他:“阿涉,疼。”


    好在,温涉很快放开了她。


    迟妍侧首看向自己的肩膀,那里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牙印。


    “我中了药,手脚都没力气,不然现


    在就不是咬你一口用来泄愤那么简单了。不过……宁若雪你不该回来的,你知不知道这一回来,你会面临什么。”


    这一点,迟妍很清楚。


    是对温涉的背叛,也是对老爷子的叛离。


    先不说在温涉这里会得到什么报复,就是老爷子也不会放过她。


    但……


    刚刚在电梯里她接到了应熙的电话,她已经成功转移走了温玹。


    所以她已经没有把柄留在老爷子的手里了。


    她不想当圣母,也不想亏欠任何人。


    而那个被她亲手送进套间里的温涉,就是现下她所有的亏欠,所以她要回来救他。


    当然她更清楚的一点是……


    一旦老爷子的目的达成,温涉绝对不会放过充当打手的自己。


    她也是在抉择,到底跟谁站在一条线上。


    但现在,一切都有答案了。


    “温涉,你能庇佑我和小玹吗?”


    她示以柔弱和无助予他,“你爷爷用阿玹威胁我算计你,我也是没办法了。没了你父亲的保护,我和阿玹可以说朝不保夕。你也是阿徵的孩子,我不想看到你成为一颗棋子。所以我回来了。”


    温涉嗤笑一声,凝望着她,久久没有说话。像是不信她的话,又像是不在意她的命。


    这时,电梯停在负一楼。


    门一打开,就是两行彪型大汉站在那。


    迟妍以为是老爷子的人,下意识挡在温涉身前。


    但后面的温涉将她轻轻推开,勉力往外走了几步。在即将摔倒前,从队伍末端走来的贺星许连忙上前将他架住。


    迟妍也想上前扶住温涉,却被贺星许狠狠瞪了一眼。


    她僵住动作,不敢再靠近。


    贺星许则冷声吩咐保镖:“带上这个女人,一起出发去云雾海岸,别让她跑了。”


    “是!”两个保镖得了命令,将迟妍看押着塞进了一辆豪车里。


    而贺星许架着昏过去的温涉坐上前头的跑车,一脚油门驶离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囚笼。


    ——


    正值涨潮的时间,风吹浪打在礁石上,不时发出沙沙的声响。


    昏暗的天地间好似有一场风暴在酝酿,企图席卷走天地间孤独飘零的物体。


    温涉泡在圆形浴缸里,看着窗外的萧瑟、感受着周身冷水的浸润,一时清醒,一时发昏。


    忽的,他好像听到房间门开了。


    他侧头看去,只见身着一袭白色蕾丝吊带睡裙的宁若雪正缓步过来,室内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圣洁又纯慾。


    她走过来坐在浴缸边,弯下腰来拂水,池水荡丿漾,泛起涟漪,一层层撞着他的腹面。水平面本没什么变化,但他能感觉到浪花不断升高,带着他身内的慾。


    宁若雪今夜这一身实在太过清凉,尤其是弯下腰之后,身前露出了大片的白,可她的神情像是没有发现这一点,依旧圣洁。


    温涉忍不住呼吸一滞。


    他瞥过眼不敢看她,怕自己多瞧一眼都是对她的玷污。


    “出去。”两个字,是他现在仅有的克制。


    未料,沾了冰水的纤细手指抵上他的下颚,强迫他转过头去。


    她的白兰香倾袭过来,盈满了他的鼻息。


    那双近在咫尺的眉目如月色朦胧,又如远山清绝,而瞳孔里仿佛盛着黎明的晨露,秋波潺潺。


    “阿涉,确定要我出去?”


    她的语调里,更是充斥着一份对他心意的明了与玩丿弄。


    这样的她,让吃过亏的温涉简直爱恨不决,不想接近又难以舍弃。


    “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我父亲的女人。”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但下一瞬,她灼热的气息扑洒在他的双唇上,那双端庄的眉眼撩人万分。


    她毫不掩饰对他的引诱:“可我……也可以是你的女人。”


    随着女人的音落,浴室里水花四溅。


    原本坐在浴缸上的女人已经被温涉揽入水中,捞到了他的身前。


    她白皙的月退分开,跨坐在他的双膝上,而她的双手也圈在他的脖颈处,姿态亲昵又纯洁。


    她张唇微喘,喷洒出来的蚀骨兰香越发张扬。


    温涉知道这一切是梦,但他此刻甘愿自己为慾沉沦。


    纠缠在这深夜时分,越发难以割舍。


    直至紧绷的一切,到了临界点,大坝的墙开始崩塌,里面的水倾泻下来,长久冲刷。


    温涉是被冷醒的。


    他看到自己依旧身处浴缸,刚刚的温暖自梦境散去后,一起从他的身内被抽离,让他抓不到一丝余味。


    不知怎么,他很想去见见宁若雪。


    想着,他起身跨出浴缸,在一番简单冲洗后,换上居家服,走出房间。


    未料恰好碰见了来敲门的贺星许。


    他看到突然打开的门也懵了,结巴着:“你、你好些了吧?”


    “嗯,好了。怎么?”


    “就……这次犯事的毕竟是你小妈,我一个外人实在不太好问责。”说着,贺星许指了指一楼的下沉客厅,“现在僵持在那呢。”


    温涉垂眸一看,俊眉蹙起。


    只见宁若雪双手被缚着,坐在地上,垂着脑袋休息。看着就好像是朵高贵的白兰落在了泥地里。


    温涉用手肘敲了一下贺星许,压低声音:“她怎么睡在地上?”


    贺星许一脸不可置信:“她都那么对你了,你还在乎她睡地上还是沙发呢?”


    温涉不置一词,顺着楼梯往楼下走,径直去到沙发前。


    他弯腰将熟睡的人打横抱起,放到沙发上,取来毯子给她盖好。


    而贺星许看着他的所作所为愣了下,很想扯开温涉脸上的面具看看还是不是他。


    他认识的温涉可不像是这样一个对犯错者如此温柔的人。那些凡是触及到他利益的,他都是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哪会像是现在这样的“母慈子孝”模样。


    “她对你做的那件事,你打算就这么揭过了?”


    这个问题,其实温涉也问过自己。


    但回想起电梯里,她求他庇佑的模样,还是让他起了恻隐之心。


    只是这个女人不太好把控,哪怕之前再是温柔再是软,倘若真被逼急了,也是只会咬人的兔子。


    他暗暗捏紧拳头,有些犹豫。


    是继续留着她,还是杀鸡儆猴?


    向来杀伐果断的人,在此刻陷入两难。


    ——


    次日天明,窗外阳光和煦,风平浪静,一切都是温暖的景象。


    迟妍睁开眼,先是环顾了一遍装修典雅的客厅,再是准备起身去找人询问温涉的情况。


    未料,牵一发动全身。


    脚脖子和手腕处传来的疼,让她意识到自己仍被限制着自由。


    她咬唇皱眉,企图挣脱束缚。


    这时,对面玄关的门打开了。


    温涉领着两个助理模样的人走进来,风尘仆仆的,看上去并没有因为昨晚的事情而影响身体。


    他快速穿过环形走廊,将坐在下沉客厅里的她视为空气,直到要拐角时,才淡淡瞥了她一眼。


    “阿涉……”


    可他并未搭理她的呼喊,只叫住两个女佣,对着她们吩咐了一些事项,随即离开,再无回应。


    迟妍叹了口气。


    她现在真是进退两难。


    不但出不去,而且出去了,也是落在老爷子的手里。


    可她必须要回到香山云邸,拿到解密装置,探寻真相,如果温涉没有嫌疑的话,她把温玹接过来,让温涉好好照拂他,然后把美国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如果他是个有心的,也能帮忙找到幕后的真凶。


    若他有嫌疑,自己也必须得在这段时间讨好他,让他消除对自己的怀疑,然后等她搜集完证据,对他一击即中。


    在她思考之时,年轻的管家拿着剪刀过来,朝她友好一笑:“小夫人,我来帮你解开束缚带,你忍着些疼。”


    迟妍点点头,把自己的手递给她,又装作不经意地询问:“阿涉那……方便我过去找他吗?”


    管家摇摇头,很是郑重:“少爷说,不许小夫人靠近。”


    迟妍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又问:“那能告诉他,我


    想回一趟香山云邸吗。”


    管家面色有些为难,在犹豫些许时间后,选择全盘托出:“少爷交代过,这几天为了小夫人的安全,您只能待在别墅里,哪也不能去。”


    看来……


    她是被软禁了。


    迟妍暗暗攥紧拳头,有一种凌迟她的刀终于还是落下的洒脱。


    “知道了,我会待在这里,哪也不去。”


    至少手脚已经被解开了,也算是他给她的一份体面。


    她会再等等,等他愿意坐下来与她好好谈判一场。


    ——


    潮起潮落,朔月西沉。


    转眼过去两天,温涉依旧没再出现。


    期间,迟妍让管家和保镖转达了不少次关于她想见他的念头,但都石沉大海了。


    很显然,他在报复她。


    他想让她也感受到被丢下,且被不闻不问的滋味。


    迟妍知道要温涉出面见自己,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没有别的把柄和底牌能让故意躲着她的温涉回来与自己见一面,便只能从当天中午开始拒绝进食,说等温涉回来再吃。


    那时,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认定了温涉会让她饿上两天才回家。


    未曾想,当晚她刚洗完澡,他便回来了。


    她走下楼时,温涉已坐在了餐厅里。


    他面前还有份打包回来的牛排,冒着热气,显然刚出锅不久。


    “坐。”温涉用下巴示意,声音冷淡又疏离。


    迟妍拉开椅子,乖乖就坐。


    她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酸涩。


    或许温涉也曾愿意与她有亲人间的温暖,但终究是被自己消磨了。


    “对不起。”她由衷地道歉,也向此时完全清醒的他道歉。


    温涉仍旧面无表情。


    他端起一旁泡好的茶给抿了一口,低哑出声:“这段时间,我说服了自己,要好好接替父亲,照顾你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妈。但没想到,你最终会站在我爷爷那边……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最反感被背叛,从来没人能在算计我之后,安然离开。”


    迟妍呼吸一滞,放在桌子上的手用力紧扣,垂下的眼眸里也染上一份慌神。


    温涉的话语再明显不过,如果今天自己说的做的,不能让他满意,那么自己的下场只有一个。


    彻底消失在香岛,物理意义上的。


    她深吸一口气,暗暗掐了下自己的大腿,让眼睛瞬间充血染红,显得凄楚可怜:“阿涉,我知道我做的事情,不值得你的原谅。但阿玹是我和你父亲唯一的联系,他如果出事,我将失去活下去的念想。我想如果那天老爷子以你的性命作要挟,你的母亲也会做出与我一样的选择。阿涉……”


    “所以,我要你做出选择。”温涉抬眸打断她的话,眼底有一抹狠意,“要么,永远消失;要么……以后就像陪伴温玹一样,安分地待在我身边,永不背弃。”


    迟妍还有一堆陈情的话堵在心里,神情愣怔。


    他说,要她像陪伴温玹那样陪伴他?


    看来自己的话还是打动了他。


    温涉缺少母爱,身边除去那个算计他的爷爷,他能感受亲情的地方并不多。


    自己以后也该针对这点,好好把握才是。


    而见她没回答,温涉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目光里是步步紧逼。


    于是,迟妍点了头:“以后我会安分待着,努力做阿涉身边最亲近的人,好好陪着你,不再背弃。也希望阿涉能护我和阿玹周全。”


    “你护我,我自然也护你。”说着,温涉举起喝过的杯盏,递了过来。


    迟妍明白他的意思,接过他的茶,一饮而尽。


    她想,他们之间也算是达成同盟了。


    有他护着,总比单打独斗好些。


    温家远比她想的复杂,她至少得与温涉维持好表面的和平。


    “但是……”迟妍装出为难的模样,“如今我叛变了老爷子,他一定会记恨我。”


    温涉将牛排推到她面前:“不急,先吃饭。”


    迟妍闻到了那股很香的蛋白质的味道,肚子不争气地叫唤了一下。


    她没有拒绝,拿起刀叉开始享用美食。


    这时,温涉又推过来一只妆点精致的盒子:“这只手表送给你,里面有定位,连续敲击屏幕两下,能联系上保镖,敲击三下,能联系上我,遇到危险说不定能保你性命。”


    迟妍看着那镶了一圈钻石的手表,心下明了。


    这相当于另类的监视。她只能等办完事,再找机会丢了它。


    “谢谢。”答谢完,她收下手表,继续吃饭。


    一时间,餐厅里安谧极了。


    落地灯只够照亮垂首吃饭的女人,而男人全然陷于光后的黑暗里。


    他借着阴影,能够静静地凝视前方的人,半晌后,眼底的挣扎终于倾泻散去。


    宁若雪一定不知道也永远无法知道,过去的两个深夜,他是如何与理智的自己纠缠撕扯,才给了她一个生的机会,也给了她一个能留在他身边且最后一次可能背刺他的机会。


    ——


    次日一早,别墅里来了位不速之客,温城。


    迟妍躲到门后暗暗探头,而温涉则走向客厅里的爷爷。


    彼时,老爷子面色严肃地摘下帽子,露出花白的发,脸上的沟壑浸润着他多年在商场上奋战的狠厉。


    随着他的落座,女佣端上来一杯盛满水的茶。


    温城见了,冷笑一声,目光落在自己孙子身上:“你可真是好大的本事,那天竟敢用知影的命威胁我。”


    “这不是跟您学的吗?您用温玹的性命威胁宁若雪,还用我父亲遗孀的性命逼我事后不敢对她发作。”温涉的神情是漫不经心。


    但老爷子听了,当即痛心疾首地怒斥:“我逼你和知影联姻是为了谁!你爸先我一步离去,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如果你背后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家族撑腰,在我百年之后,还有谁能护你!”


    温涉像是听到了好笑的话,一阵嗤笑:“护我,可真是一个稀奇的词。从小到大你护过我几回,也多亏你从未护过我,我活到现在自然也不需要人护着。”


    老爷子似乎自觉理亏,转移了话题:“这三日,你大刀阔斧地围剿秦氏集团。难道不是在向整个香岛宣布,我们温家和秦氏关系破裂吗?你知道这会对温瑞造成多大的损失吗?”


    “我向来乖张顽劣,你逼我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会鱼死网破。别以为我爸去世了,你就能拿捏我,就算没有温家,我手里也有我母亲的黎氏。”


    “混账你混账!”老爷子破防又气急,连忙高举拐杖,作势要揍温涉。


    温涉并未躲避。


    而老爷子的拐杖也始终僵持在半空,没有落下。


    最后,老爷子作罢:“不管你还有什么脾气要发,趁早把你小妈放了。也被想着把事情再闹大,传出去不好听。”


    “原来您这次过来,是来息事宁人的。”温涉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而后笑道,“那好啊,把西岛的项目交给我,别让你的私生子插手。”


    “混账东西,他是你小叔!”


    温涉也不惯着,直接起身对一旁的保镖道:“送客。”


    老爷子无可奈何:“行。我答应你的条件,但我要见宁若雪一面。”


    温涉看向女人在的房间,点头:“可以。”


    ——


    十分钟后,迟妍被女佣引导着走向了老爷子在的西厢房。


    她的内心愤懑且忐忑。


    老爷子这次要求见自己,也不知道抱着怎样的目的。


    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温涉竟然愿意让她和老爷子独自在一起,他就不怕老爷子又给她下达什么任务吗?


    就在迟妍愣神时,老爷子开了口:“这几日,你在这里受苦了。”


    面对这份虚假的关心,迟妍只能给他一份面子:“多谢老爷子今日过来替我向温涉通融。”


    “倒也不是我的主意,是阿聿提醒了我。如今阿徵没了,我确实不该在阿涉的事情上,过多为难你、为难你们母子俩。这件事是爸太过糊涂,还望你能对我这个老顽


    固有所谅解。”


    “爸,您太客气了。不能为您分忧,是晚辈的过失。”说了些官方话后,迟妍将话锋一转,“倒是没想到小叔子能对我如此体谅。”


    许是听出了她口中的一份好感,老爷子顿时为自己的小儿子骄傲不已:“那是,不比阿涉混账,我们阿聿向来是稳重又细心的。现在阿徵没了,老二又经不住事,如果有些事,你做不了主意,大可说给阿聿听,或许能得到不一样的见解。”


    迟妍愣了下,知道这是老爷子在为温驰聿与她牵线。


    但……她身上能有什么价值,值得老爷子费劲跑一趟,对她说温驰聿的好话?


    “好了,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就是希望在温涉的婚事你能多操点心。”


    迟妍点点头:“我尽量。”


    最后,老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而留在西厢房里的迟妍仍旧陷在不解中。


    难道温驰聿之前真的与她有过交集?还关系匪浅的那种。但为什么她对他毫无印象呢?


    “笃笃。”忽然身后的门被敲响。


    迟妍朝后看去,发现是温涉站在那里。


    见她回神,他迈出腿逼近,步履坚定不移。


    眼见两人的安全距离被突破,迟妍下意识后退,不时,后腰就抵上了矮墙。


    “温、温涉!”她出声制止。


    “老爷子亲自登门找我放了你,是我的预料之中,但我没想到要他开口救你的人会是温驰聿。”


    迟妍明了。


    刚刚她和老爷子的对话,他全程监听着。


    “和他之前就认识?”说话间,温涉微笑着用指腹轻轻触碰她肩膀上那处被他咬过的地方,眼眸里却在警告她最好说实话。


    迟妍感触到那份微凉,身躯轻微颤抖。


    她不敢直视温涉近在咫尺的俊秀容颜,便侧头回答:“不认识他,最多有听阿徵提及过。”


    温涉点点头,又用手将她的下巴掰回来:“怎么?很怕我?”


    “我……”


    温涉打断了她的话,补上后半句,“确实,我比他混账。既不稳重细心,又不体谅人。”


    再是不了解温家几代人的关系,但现下迟妍也已听出了温涉语气里对温驰聿的那份不甘与酸。


    原来……


    他是在吃温驰聿的醋吗?就因为他爷爷夸了温驰聿?


    于是迟妍像哄温玹那样,哄他:“他再是稳重细心体谅人,我还是更喜欢和阿涉相处。”


    温涉抬眸,布满寒霜的瞳孔,好似有光照入,化出温润。


    他深呼吸一口气,随即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快些收拾。回云邸了。”


    “哦。”迟妍连忙跟上去。


    她心里还惦记着宁若雪的信,恨不得立刻飞回去拆开看。


    所以一回到香山云邸,迟妍便匆匆去找李妈要了自己的快递,见温涉还未上楼,连忙躲进一旁的佛堂,看起了信笺里的字句。


    然而看了不过几行,迟妍就忍不住捂嘴哭了出来。


    原以为这封信,会是若雪与温驰徵在异地期间的书信调情,却字字句句都是对她这个妹妹的关心。


    信中还提到了一份随信携带的过户原件。


    是宁若雪将香山云邸赠送给了自己。


    “阿徵,谢谢你在这几个月帮我将香山云邸打造成阿妍心里的家。我想阿妍住进来后,一定会很喜欢。”


    “自从宁家没了后,她跟着我四海为家。还记得她小小一个为了赶走那些企图绑走我的人,弄得浑身是伤。从那一刻我就暗暗发誓一旦东山再起,就要还她一个家。现在股票赚了钱,香山云邸就是我送她最好的礼物。”


    “等阿妍回国后,我还要挑选港城里最好最好的男生做阿妍的相亲对象,到时候这个人选就要靠你这个姐夫把关啦。”


    后面还要好多的话,都提及了迟妍。


    迟妍心疼地将信纸捂进自己的心口,闭上的眼眶里不断渗出泪珠,最后实在憋不住,大哭了起来。


    *


    上了客厅的温涉略一环顾客厅,没见到刚刚一停车就溜之大吉的宁若雪,不禁疑惑询问李妈:“小夫人呢?”


    “在佛堂呢。”


    “佛堂?”温涉微微蹙眉,转身前往。


    未料才走两步,屏风里传来了一阵啜泣声,隐忍中透着伤心,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像是被丢下的孩子那样。


    温涉停下脚步,撩开布帘,观察里面的情形。


    佛堂正中央是佛像,侧屋挂着他父亲的遗照。


    焚香而缥缈的雾气下,他的小妈正对他父亲委屈哭诉。


    看来……


    三天里,她还是被吓到了。


    哪怕在他面前表现毫无所谓,很是坚强,但一到父亲的遗像前,她还是暴露了自己的无助和脆弱。


    也不知道她有多爱他的父亲?


    以至于连哭都要到他面前才哭。


    温涉的眼底情绪复杂极了,他转身离开,只在心里告诉自己:


    “温涉。


    她不该是你心疼的人。”


    然而当夜,回到卧室的迟妍还是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特殊到一眼就能锁定是温涉送的。


    是那次在福利院由温涉亲手做完又拍卖回来的玉壶春瓶,此刻正放在她的床头柜上。


    花瓶里还簪着几支清澈优雅的白兰。


    以往她伤心的时候,姐姐都会买花来哄她,说是看见花,会心情好。


    难道刚刚温涉看到她在佛堂哭了,所以特意用这个来……哄她的吗?


    无论是不是,在前几天的那件事上,她对他都是一个加害者。


    既然他愿意与自己今后好好相处,那她不如也帮帮他。


    毕竟他在醉成那样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周婼颜,她确实该弥补下他们。


    这样想着,迟妍特意手写了邀请函,找人送去了周婼颜的经纪公司。


    对方的经纪人很快加上了迟妍的联系方式,说是三天后便有时间来香山云邸做客。


    谁料,第三天一早,准备喜迎贵客的云邸却先来了位不速之客——


    温舒云。


    不比之前嚣张跋扈,这次她明显神情谦恭了许多。来时还特意携了一篮水果,说是想为之前的事向迟妍进行赔礼道歉,并让迟妍出一份谅解书,她想将温诺的生父从监狱里接回来。


    “不必。”


    迟妍将水果篮推回,“我想,我们之间最好的模式就是互不打扰,我没那么圣母心,去谅解一个想害死我的人。”


    “宁若雪,我都低三下四来求和了,你就坦然接受我的道歉不好吗?再说了,那次掉下泳池你不也没出事吗!”温舒云有些绷不住。


    迟妍端起花茶,轻轻吹开花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您也不小了,怎么还不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有人做错事对我道歉,我有权利选择原不原谅。今天云邸忙,我没时间搭理你,来人,送客。”


    眼见保镖过来,又要像上次那样把她当垃圾一样丢出去,温舒云连忙伸手:“慢着!”


    迟妍不解。


    温舒云再度压下脾气。


    如果不是因为温涉把香叙给了这个女人,断了她敛财的来源,让她没办法找人脉打点关系救温诺生父,她今天怎么会特意过来热脸贴他们冷屁股。


    但现在既然有求于人,她也要做做样子。


    于是她将姿态放低,近乎是用求情的语气:“那你让我见见阿涉吧,我生意出了点情况,想让他帮帮我这个亲姑姑。”


    听到亲姑姑的字眼,不知为什么,迟妍想到了上次温涉和温老爷子的对话——


    “护我?可真是一个稀奇的词。从小到大你护过我几回,也多亏你从未护过我,我活到现在自然也不需要人护着。”


    迟妍看向眼前的温舒云,道:“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好好回答,我再选择帮不帮你。”


    温舒云蹙眉:“问什么?”


    “温大夫人去世后,温涉在温家的日子是怎样的?”


    “怎样?”温舒云思索后,淡笑出声,“身处在各处是明争暗斗的世家大族,他一个没妈的孩子,父亲又另娶了新人,生了新的孩子,你说,他的日子是怎样的?”


    从温家几个大伯小叔还有姑姑对温涉的


    态度可以看出,虽然他是个锦衣玉食的大少爷,但好像也没比她这个孤儿好太多……


    至少她十岁开始,有父母疼爱,有姐姐宠着。而他,怕是一直被欺负到现在。


    迟妍点头了然:“你跟着保镖去后厅等温涉吧,他还没回来,等他回来后,我第一时间告诉他。”


    温舒云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她说了句麻烦了,随即连忙跟着保镖往后厅走。


    大约又等了半个小时,前面的女佣来报,说是周婼颜的保姆车到了。


    迟妍笑着起身去迎接。


    彼时的周婼颜已经从车上下来了,跟随引荐的保姆一同走向前厅。


    她远比网上的照片美,不仅眉目深邃,笑靥明媚,还有那一袭旗袍,衬得她身段柔美。


    这样的女生,难怪让温涉魂牵梦萦,纠缠多年。


    迟妍过去打招呼。


    “多谢太太邀请。”周婼颜微微颔首,有些许疏离。


    这个情况迟妍能预料。


    毕竟今天请她过来,实际上是件冒昧的事。


    她既不是温涉的亲妈,又是差点拆散这对苦命鸳鸯的罪魁祸首。


    况且,她在那些豪门八卦里能拥有的人设,大半是准备设计害人的恶毒后妈。所以周婼颜忌惮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就当回自己家,不用太过拘束。现在阿涉还没回来,我们可以先去花园里吃着甜品等他。”迟妍展示温柔和煦的笑。


    周婼颜点点头:“嗯。”


    为了今天这一场烛光晚餐,迟妍这三天都在做准备,先是查了周婼颜最近拍的什么戏,她的喜好,再是跟温涉千叮咛万嘱咐这天要早点回家,她要给他一个小惊喜。


    所以在等温涉回家的半个小时里,迟妍也算是跟周婼颜聊得有来有回,没有冷场的时候。


    既然聊开了,迟妍也打算再聊得更为深入些。


    “婼颜,我们阿涉这些年一个人过得不容易,亲妈走得早,而他父亲又常年在海外扩张生意版图,没能好好照顾他,是以他做什么都自强自立,也导致了脾气不太好。但我们阿涉重情重义,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生,我想……”


    还没等迟妍把话说明白,一旁倒是响起了温涉的声音:“难得在你口中听到那么多赞美我的词。”


    迟妍连忙观察身侧周婼颜的神情,只见她看到温涉时,眼眸明显亮了下。


    有戏!


    而温涉走近了才发现迟妍身旁坐着一个人。


    彼时的他神色还算和煦,就是语气生硬:“你怎么会在这?”


    “是我请婼颜来做客的。”迟妍笑说。


    温涉没理她,只冷声对周婼颜道:“按照约定,你不能踏足这里。”


    “我……”周婼颜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垂下眼眸,带着一份无助。


    迟妍见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大对,虽不解他们是怎么了,但还是拉开椅子邀请周婼颜落座:“是我初来香岛没什么朋友,特意请婼颜过来陪我说话的。阿涉你别愣着了,快入座吧。”


    温涉紧紧盯了她好一会儿,似乎是想确定她说的话不是什么借口,但最终还是听话落座了。


    迟妍则坐在了周婼颜的身侧,与温涉是斜对面的距离,这样方便她观察那两个人的情况。


    虽然不知道这小两口为什么冷战,但她还是先入为主,觉得是自己之前做的事引起了两人间的矛盾,才让他们这个时候看上去很是疏离。


    饭吃到一半,迟妍忽然想起一件事,立马提醒温涉:“对了,你姑姑还在后厅等你。”


    “她就没有不找我的时候,用不着搭理。”温涉的语气带着不耐烦。


    迟妍“哦”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温涉的情绪越来越不好了。


    而且自她落座后,她便一直接收到他那道冷冽又窥视的目光,像是要将她心里的活动都看穿。


    她只能尽量不去看视线的主人,同时也在复盘自己到底做错了哪一步,为什么温涉并没有因为周婼颜的出现而高兴?两人究竟怎么了?


    心下越是不安,迟妍就越想弥补些什么。


    于是在饭后甜点端上来前,迟妍特意叮嘱女佣将一瓶包装精致的涉月也一并端到周婼颜面前。


    彼时,看到涉月被端上来的温涉,举杯喝酒的动作一顿,那双金丝框眼镜下的黑眸危险了几分,他侧首看向迟妍,神情已有明显的怒意。


    迟妍直接点明自己的意图与歉意:“之前我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差点害温涉被迫联姻,还让你们俩闹了矛盾。这瓶涉月虽然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但也是我耗费几天几夜复刻出来的。我想着阿涉既然喜欢涉月的味道。那么也应该分享给婼颜,希望你们将来……”


    “够了!宁若雪!”温涉突然从座位上起身,言辞激烈,“你以为你是谁,是我这几天的态度让你产生了幻觉,以为你也配插手我的事?”


    “我……”


    温涉似乎是不想在外人面前再给迟妍难堪,他敛下脾气,起身丢下刀叉离开,只留下一句:“我去抽根烟,你们继续。”


    一时间,花园里陷入尴尬。


    周婼颜其实自用餐开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


    此刻见温涉离开,她迫不及待地向迟妍表明:“夫人,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和阿涉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迟妍微愣,以为周婼颜伤心了,连忙道:“不知道他突然抽什么疯,但我能感觉到阿涉是真的很喜欢你……”


    “夫人,你真的误会了。而且我和温涉没可能,他并不喜欢我,我对他也不是男女之情。”周婼颜将涉月退了回来,“这瓶香水我不能收。”


    迟妍彻底陷入了云里雾里。


    这时,周婼颜拿起自己的包包:“夫人,待会我还要去拍夜戏,多谢您今日的盛情款待,以后有机会我也请吃饭。我先走了。”说完,她转身快速离开。


    迟妍不明所以地待坐在空无旁人的花园里,有一种人到无语时总会笑一下的状态。


    不远处的烟花甚至都没来得及开封,今晚的一切就已经落幕。


    她在原地待了一会儿,随即愤然起身想去找温涉问清楚他到底发的什么疯!


    她一路追赶到了长廊处,对着他的背影就是一顿质问:“温涉,你究竟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周婼颜,对她情根深种吗,我好不容易找了机会把人请过来吃饭,你又是闹哪一出?”


    前面的温涉刚点燃一支烟,见到她来,犹豫了下后,直接将烟丢在地上踩灭。


    他沉默了一会儿,好笑地问她:“宁若雪,到底是谁跟你说,我对周婼颜情根深种?香岛的二流媒体?还是网络的风言风语?”


    迟妍一愣,想到什么,竭力忍住自己的怒气反驳:“怎么,难道还是我误会了你?如果你对她没感情,那到底是谁中药后,一口一个婼婼叫得深情不已?非她不可?现在死鸭子嘴硬给谁看。周婼颜现在已经被你气跑了,以后你再也没有机会……”


    温涉冷笑着,神情从错愕到了然,随即打断她的话:“首先,我和周婼颜从来都只是利益相关,既没有你脑补的感情纠纷,也没有越界的肢体接触。其次,小妈怎么那么关心我的感情生活?”


    迟妍咬了咬唇:“我只是想对那天晚上的事进行一个弥补。我想给你和周婼颜促成一个机会,想让你自由自在,想让你的婚姻不受家族摆布。如果你不喜欢周婼颜,那你到底喜欢谁?”


    温涉紧了紧后槽牙,没说话。


    迟妍也不指望他会告诉自己,她只恨自己没有调查清楚,就急着把周婼颜请来撮合,说不定还对周婼颜造成了困扰。


    她准备先追出去给周婼颜道个歉。


    未料刚准备绕过温涉去草坪那时,身前的男人突然发力,将她拉住掼到了后面的白墙上。


    但迟妍的后背没有撞墙,而是躺在了一只宽大温柔的掌心里。


    海风吹来,拂过她礼服上的双肩。


    害得她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眼前挨近的炙热身躯,而忍不住


    瑟缩了下。


    耳边响起温涉那混蛋的冷嘲揶揄:“小妈这么关心我喜欢谁,是不是只要我说出喜欢的人,你就一定会竭力撮合我和她?”


    “温涉你……”


    “那如果我说,我要你呢。”音落,温涉的鼻尖倾袭感十足地挨近她的锁骨处,灼热的气息也肆意地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像是在标记领地。


    迟妍呼吸一滞,因他的话吓得眼眸震动。


    第17章 绯闻


    温涉不允许她躲闪, 五指轻轻箍着她的脖颈,阻止她的逃离。


    迟妍感觉到他的呼吸弥漫在她的脖颈间,又好似在往下移去。


    当然, 在此情此景下,她不会觉得是温涉对她有意思。他应该是想报复她、弄哭她。


    想也知道, 他应该开始反感她了。


    “阿涉, 放开我。”


    迟妍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不陷入崩溃,“以后,我不会再插手你的事, 不会再自作聪明, 更加不会再对你造成困扰。”


    温涉静静地看着她, 像是想要凝视出什么来, 最后他用指腹挑起她因窒息而不慎落下的生理性眼泪,嗤笑:“宁若雪,明明是你做错了事,为什么始终能站在让人心软的位置上。当初你就是这样拿捏我父亲的吗。”


    迟妍愣了一下。


    温涉将她放开, 转身准备离去。


    但又想到什么, 他转过头来:“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涉月, 它对我的意义不同。这点, 希望你能记住。”


    迟妍很抱歉:“以后……我不会再制作涉月了。我想它只属于你和你的母亲, 是我僭越了。”


    温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就在两人之间陷入死一样沉默后, 不远处响起气愤的怒吼:“宁若雪你给我出来!让我一个人在后厅等了整整一个半小时, 而你们却在这花园里喝酒吃饭, 我都那么低三下四地来求你们了,你们却丝毫不给面子, 如此践踏我的尊严!”


    坏了!


    迟妍想到了一直等在后厅的温舒云。


    她连忙绕过温涉跑回花园。


    彼时,温舒云已经在花园里开始发疯。


    她毫不顾忌地将桌上的饭餐、酒水还有那瓶涉月,一一扫到了草地上。


    看到迟妍回来,温舒云恶狠狠地走过来,就要一巴掌落到迟妍脸上,但迟妍抓住她的手,将她推开了。


    “温舒云,你发什么疯!”


    “你还敢问我?我放下尊严来求你们帮个忙,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我的?我好歹是温家的三小姐,我爸就我一个女儿。温涉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什么东西啊。”温舒云恼羞成怒,一把抓起地上的餐盘朝迟妍砸了过来。


    迟妍躲闪不及,伸手去挡。


    这时,温涉从后闪身过来,用后背替她挡住那份伤害。


    迟妍抬眸看向上方因为疼而蹙起眉头的温涉,愣住,懵了。心里的情绪变得极致复杂。


    “阿涉……”她低唤着他的名字。


    温涉摇头安慰:“无碍。”


    这时,周围保镖反应过来,连忙跑来架起温舒云,防止她再伤到温涉和小夫人。


    温涉森寒着声音下命令:“把她丢出去。”


    温舒云一手扒下保镖的胳膊,一手指着温涉唾骂:“怎么,你和宁若雪是有奸情吗?不然你这么护着这个外人,这么对待我这个姑姑!”


    “温舒云,你嘴巴干净一些!”迟妍条件反射般想起刚刚温涉将自己压在长廊说想要她的画面,此刻的情绪不免也有些激动,“我和温涉之间不许你泼脏水,我对阿徵的感情也不许你玷污!”


    温涉也在这时开口:“想让我护你,你也配?”


    温舒云愣了一下,眸色里有明显的心虚。她转移话题:“温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这干什么,我听女佣说,你们请来了周婼颜是吧。你明知道老爷子要把你和秦知影凑一对,却还要违背他的命令。还有你,宁若雪,要是我爸知道你帮着他们俩偷偷在一起,小心你的皮。”


    迟妍听着温舒云的控告,神情淡然,丝毫不为之所动。


    因为她把温涉从老爷子的控制下带走,就已经彻底选择站在温涉这边了。


    温涉则已然听不下去,他深吸一口:“把她丢出去,不许她再踏进云邸一步!”


    “是,先生。”


    几个保镖联合起来,将不肯离开的温舒云架起,一路带出了香山云邸。


    黑色的铁门合上,将外面的一切不相干人等与别墅里的祥和宁静隔绝。


    温舒云在原地气得大吼大叫:“好好好,你们敢这么对我。我有今天都是温涉和宁若雪你们两个逼的,我不会放过你们!”


    温舒云开了汽车锁,准备离开。


    然而亮起的车灯,照出树旁鬼鬼祟祟的人影。


    “谁?滚出来!”


    许是此刻温舒云的气场吓到了那个人,对方磨磨蹭蹭地出来了,手里捧着只相机,有些手足无措。


    温舒云一眼便瞧出对方是狗仔,见他这个害怕的模样应该是拍到什么东西了。


    “把拍到的照片给我看看。”


    眼见对方无动于衷,温舒云提高音调,“我是温家三小姐,我说的话不好使吗?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让你们报社消失在香岛。”


    狗仔又怎么会不知道温舒云的来历,怕她真的让自己失业,于是他连忙拿着自己拍到的照片递给了温舒云。


    温舒云顺着相机的按键一一点下去,得意的情绪在她神色上荡漾开来。


    “温涉,宁若雪,我要让你们身败名裂。”


    ——


    自从温涉在她耳边说出那句话之后,迟妍这几天有意无意地开始躲着他了。


    之前还觉得,她不该那么着急地进温涉的房间去寻找密码箱,但现在她只想快些得出里面有没有她要的东西,再决定去留。


    如果温涉真的不是杀害宁若雪的凶手,她会坦白自己的身份,告诉他,宁若雪早就在国外去世了,是被人买的凶,也会求他帮忙照顾好温玹,若有余力,能帮她报仇最好。


    没有也没关系。


    她的力量虽不足以抗衡温家的人,但也绝对会想办法把他们都弄一身脏。让他们整个温家都活在被世人唾骂的世界里。


    明明就差一点点,她就可以和姐姐和温玹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明明她就有一个新的家了。


    可这些最后都还是被破坏了。


    迟妍恨恨地攥着秘钥装置,准备走向温涉的房间。


    却在这时,手机接收到一条新闻推送——


    #震惊香岛的□□之恋,继子迷恋诱人小妈?#


    看到贴子里的打码照片时,迟妍呼吸从平稳变得紊乱,甚至心速也在攀升。


    那些……不是她和温涉在长廊里对话时候的画面吗?


    虽然那时他们俩并没有真的做多么亲密的事,但从照片的角度看,他们就好像是在热吻。


    评论区里有被误导的人,纷纷要贴主爆料这个继子和小妈到底是谁。


    纵使还没有出现温涉和宁若雪的大名,但是底下已经开始用一些“雪花”和“蛇”的符号来代称他们。


    迟妍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没有害怕,更多的是愤怒。


    温家的绯闻,如果没有推手,是一定不会被发出去的。


    不然宁若雪的照片早就被曝光在公众的视野里,也就轮不到今天她用姐姐的身份帮她回来找凶手。


    所以,是谁要害她和温涉?


    迟妍顾不得去温涉的房间找东西,而是往一楼跑。


    她想找温涉把新闻压下去。


    姐姐不能因为她和温涉沾染上那些乱丿伦的名号。


    迟妍神情还算镇定,但了解她的人能发现,她已经慌了神。


    就在她下楼准备去等温涉回家的时候,楼下忽然传来他和其助理的对话——


    “还没查到是哪个报社干的吗?”


    “查到了,但他们说是老爷子那边的指示,不肯删掉帖子。”


    “老爷子?”温涉嗤笑,声音极冷,“不,温家谁都可以不要


    脸,唯独那老头最要他的面子,就算上一次的事,他心里有气,也不会用这种损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手段。”


    “难道是温驰聿?”


    “是温舒云。”温涉冷声说出这个名字。


    “虽然已经叫人黑掉了主贴,但现在网上的相关讨论还在继续发酵,我怕日后对您还有温瑞的股票会产生影响,要不先把小夫人送走,平息一下舆论?”


    “送走?”温涉迟疑地重复了一遍。


    而正听着墙角的迟妍愣住。


    此情此景好像是回到了她还很小的时候。


    那天她也是听着墙角,打算拿着新学校发的奖状给下班回家的养父母一个惊喜。


    那是她第一次被领养。


    领养她的夫妻说,永远不会再让她一个人,不会像她亲生父母那样抛弃她。


    她才松开福利院妈妈的手,满心欢喜地来到新家。


    未曾想不到半年,养父母怀上了自己期盼多年的孩子,怕她的存在会让那个即将出世的孩子尴尬,就商量着想把她送走。


    迟妍怕自己又要再次适应一个新家,而新家的父母万一不喜欢她,他们又会把她送走,所以当天晚上她带着陪睡小玩偶,独自一人踏上了回福利院的路。


    那天是个台风天,她在风雨里走了很久很久,才磕磕绊绊回到了福利院门口。


    但她不敢去敲门,生怕福利院妈妈也不要她,所以只能蜷缩在路灯下,汲取风雨里那微弱的一点点温暖。


    好在那天福利院妈妈出来关门时,看到了路灯下小小的她,再次将她收留。


    之后她说什么也不离开福利院了,直到……遇到温柔又强大的宁若雪。


    虽然关于福利院的事她已经忘却了许多,但这一次仍旧触景生情般回忆起了过往。


    迟妍探头好奇地看向楼下,手指暗暗扣紧墙壁。


    她等着温涉的后话。


    他让她不要背弃他。


    那他呢,是否会有一点点与她站在一起面对这次困境的想法。


    良久,她听见温涉开口:“你找个安全点的公寓,我找机会跟她谈谈搬出去的事。”


    迟妍本来紧紧屏住的呼吸,蓦然一松。


    她兀自点头一笑,自言自语:“很好,迟妍,你在哪都是个麻烦。”


    她深呼吸一口,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楼下,温涉才迈上两步台阶,忽然收到了好友贺星许的消息——


    【我去,你知道网络上都在传你和你小妈有不伦之恋吗。】


    【那些各种污言秽语我都没忍心看。那些造谣的,有说是你和你小妈一起联合害死你爸爸的,有给你小妈写同人皇文的,甚至还有说有你们小视频的。】


    【有些太过分的言论我已经叫人处理掉了,你可别让你小妈看到。我虽跟你小妈没见过几次面,但她那么爱你父亲,知道网上的舆论后,一定会伤心的。】


    温涉眼眸里的怒火犹如雷暴天交织起来的乌云,密不透风,却足以摧城。


    他看了看手中密封得很严实的蛋糕。


    这是他打算为昨晚的事向宁若雪赔罪。


    但现在看来暂时没有必要了。他得先去除个祸害,再来安内。


    温涉叫住路过的李妈,让她等小夫人下楼的时候,把蛋糕给她。


    李妈看着提起小蛋糕的温涉时,还愣了下:“可少爷你不是……最闻不得蛋糕的味道吗?”


    温涉没回答,而是带着助理直接离开了香山云邸,一路前往城西的监狱。


    是他最近处事太过温柔,让温舒云认不清自己的位置,敢对他父亲那么在乎的人下手了。


    第18章 底线


    温舒云看着网络上对宁若雪和温涉的造谣, 一路哼着歌回家。是自温驰徵的解秽宴后难得的好心情。


    只是不知为什么家里停了电,一片漆黑。


    她一边脱下高跟鞋一边抹黑往楼梯走:“诺诺在家嘛?怎么停电了,不要怕, 妈妈马上去楼上陪你。”


    她正要穿过客厅,未料, 沙发上的人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后方另有两个高大魁梧的保镖站着。


    这一幕,吓得温舒云失声尖叫。


    “你们是谁!怎么会闯到我家来的!你们是疯了吗,我可是温家大小姐!”


    “歘——”


    点燃的打火机成了室内唯一的光源。


    火光照亮五米的世界,时明时暗, 将周围变得不真不切, 包括火苗后方温涉的那张脸。


    在看到是他后, 温舒云松了一口气, 冷笑着:“怎么,不去处理你那不伦之恋,跑我家来干什么。”


    “看来你很清楚,我为什么过来。”温涉笑着, 声音爽朗, 却足以让听者后背发凉。


    温舒云走过去, 坐在温涉对面的沙发上, 丝毫不怯场:“温涉, 你知道的,姑姑我从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睚眦必报。你让我不爽, 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好过。你那么在乎你的父亲, 以后你见谁,去哪儿, 都要接受别人异样的眼光。他们口中的你,将会是一个喜欢搞你爸女人的不孝子。温涉,你会被众叛亲离的。”


    “这么多年了,造谣我的把戏还没玩够?”温涉眼神如常淡然,没有被激怒,“温舒云,你不会以为我不会反击吧。”


    温舒云嗤笑一声,并不以为意。


    这时,温涉将一只玻璃盒子推到了她面前。


    温舒云第一眼还没发现是什么,第二眼吓得尖叫出声,第三眼当她看到断指上纹着自己名字的缩写时,直接从沙发上滑下来,瘫软在地上,吓得捂嘴。


    一旁的孙助理凑过来解释:“秦保镖不知天高地厚,仗着曾是温家三小姐的入幕之宾,在监狱里为所欲为,结果惹到一个狠人咬断了他的手指。”


    温舒云听此,立刻狠狠瞪着温涉:“你干的?!”


    “我帮姑姑把他的一部分带出来了,好让您睹物思人。”


    “温涉你疯了……”温舒云惊恐不已,说话都哆嗦了起来。


    温涉站起身,笑着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诺诺还在楼上睡觉,姑姑,为你的孩子学会安静?”音落,他准备离开。


    温舒云连忙拉住他的手,再次示弱:“温涉,对不起,姑姑错了,姑姑一定会解决好这个事情,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温涉只是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带人离开。


    这时,楼梯间的灯打开了。


    温诺小小一个从二楼走下来,揉着眼睛喊妈妈。


    温舒云一边按下那节断指,一边连滚带爬跑向自己的儿子,紧紧抱住他。


    她一边温柔地哄着自己的儿子,一边双眸含泪空洞地盯着地面。


    怎么也没想到温涉会突然那么疯,竟然会拿断指来威胁自己。


    她必须做点什么来保护自己和温诺,绝对不能让温涉和宁若雪就这么轻易地踩到她头上!


    ——


    一夜之间,网上关于不伦之恋的猜测,大多数被删了个干净。


    但人们对八卦的探索欲,可谓是极致的。


    很快各种代称如雨后春笋一般,在网络上继续发酵。


    落地玻璃窗前,迟妍独自喝着咖啡,眼睛看着草坪上的蝴蝶,却染满了鲜见的狠意。


    今天这个绯闻,如果只牵扯到她自己,她还不至于如此生气。


    错就错在主导这件事的人,让网上那些不堪入目的字句,侮辱了她的姐姐。害她姐姐的名字和温涉沾染上了禁忌关系。


    很快,迟妍等到了应熙的消息——


    【这件事确实是温舒云找人干的。】


    【我按照你的思路在她名下的几个公司里找了一番,发现其中一家爱豆工作室有不少瓜。他们的邮箱里储存着大量财色交易的视频。我将它们一一copy下来了。这个消息一旦放出去,将会是震惊香岛的丑闻。】


    【但温舒云毕竟是温家的人,你想要把这个丑闻公布,最大的阻碍……】


    应熙后面省略的话,迟妍心里很明白。


    她回了一句:【先把证据发我吧,我去跟温涉交谈。】


    应熙尊重迟妍的决定,把证据传到了迟妍的网盘里。


    当天,迟妍忍着恶心在一


    众视频里找了一下午,才在其中找到以温舒云为主人公的视频。


    她眼眸泛着凉薄,暗暗将手机攥紧,立刻下楼直奔温涉的书房。


    这几天,温涉一回来就会钻进书房处理公务。


    她要在里面等他回来。


    不过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


    绯闻出来后的三天里,迟妍都没能好好休息,是以刚沾到书房的躺椅,她便沉沉地睡去了。


    一直到外面的天擦黑,她才如梦初醒。


    正当她好奇温涉为何还没回来时,屏风后的隔间里传来了他与其助理的交谈。


    他们应该已经到了许久,也聊到了事情的尾声——


    “刚刚对温驰聿设下的局,不能有第三人知道。”


    “明白的,先生。”


    *


    和迟妍刚睡醒时的懵懵懂懂不同,另一边的温涉是密谋过后的肃杀之气。


    他接过助理手中新调查到的档案袋,看到上面的“迟妍”二字时,眼前莫名浮现出了宁若雪的那张脸。


    也不知是觉得这个名字更适合宁若雪的脸,还是……他想见她了。


    这些天,他刻意躲着她,一个是为了避嫌,另一个就是为了控制自己不去想她。


    但现在思来想去,该搬离这里的不是宁若雪,而是鬼迷心窍的他。


    于是,他顺嘴问了助理一句:“上次让你替小夫人找新的住处,找到了吗,如果还没……”


    话未说完,一侧屏风后忽然响起细微的动静。


    孙助也警觉起来。


    他上前两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踹翻前方屏风。


    眼见屏风后的人躲到地上,他翻身越过沙发追击过去,快速掏枪对准那个人的后脑勺。


    然而,就在他呵斥是谁在偷听时,地上的女人慌乱地转过头。露出凌乱破碎的刘海下那张清丽的面容,在枪口的威慑中,显得柔弱又无助。


    孙助眸光微愣,不知该做何反应。


    至于“偷听”的迟妍是真懵了。


    她刚听到温涉让孙助给自己找新的住处,准备现身承接他的话,谁知下一秒书房里的画风突变。


    等她反应过来后,森冷又坚硬的洞口,已经无情地抵在了她的脑门上,像个随时取走她性命的怪物。


    这一幕,好像宁若雪出事那天。


    马路对面经过的一辆车,也是伸出这样的一把枪,在宁若雪的胸口留下一颗大大的血窟窿。


    迟妍没想到四个月前被自己努力遗忘的创伤反应,在这一刻应激起来。


    她的身躯忍不住颤抖,脸上逐渐失去血色,无法做出任何反应来保护自己。


    直到一抹温暖的怀抱冲过来将她紧紧拥住,为她营造出充满安全感又极其柔软的城池营垒。


    温涉一手护着她的头,一手推开那把对准她的枪,呵斥:“别吓到她。”


    迟妍哆嗦着抬头,后知后觉地对上方的男人自报家门:“温涉,是、是我。”好似这样说了,她就笃定温涉不会再任别人伤害她。


    “我知道,别怕。”温涉温柔地抚摸了下她的脑袋,就像是在安抚几乎吓丢魂的猫。


    孙助也很是抱歉地收起枪站到一旁。


    直到好一会儿,才为难地提醒温涉:“先生,我们刚刚的对话,恐怕小夫人……”


    “她是我的人。”言外之意,宁若雪就算知道他一切,他也不会伤害她。


    温涉见怀里的人已经吓得做不出别的反应,于是将其打横抱起带去外面的客厅,以防她待在书房里产生更严重的应激反应。


    而当屁股落到沙发的那一秒,迟妍犹如惊弓之鸟一样,匆匆推开温涉,躲到对面的沙发上,还用抱枕做以防卫。


    温涉朝她靠近的步伐顿住,神情也从温柔变为一贯的审视:“宁若雪,请你好好解释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书房。”


    “我……我有事,找你有事。”说话时,迟妍的声音有说不出来的委屈,“我很早就在书房等你了,但没等到就睡着了。但是你放心,你们的话我只听到最后一些,其余什么都没听到。能不能……别杀我。”


    有了上次的事,再加上刚刚差点死在温涉助理的枪口下。


    迟妍承认这一刻自己怂了。


    她想,哪天温涉兴致上来了,她确实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上。所以搬走这件事,确实是该提上日程了。


    “这里是香岛,不是什么法外之地。纵使安保公司可以申请配枪,但开枪有严格的限制。我不至于为了你,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男人将这席话说得无情又揶揄。


    但至少,让迟妍心底的害怕缓和了不少。


    这时,温涉在对面落座,眼眸里是难得的和煦:“说吧,找我什么事?”


    迟妍四肢已经恢复了全部的力气,她勉力站起,与他隔着茶几对话:“有两件。第一件,我会按照你的要求搬出去,不给你造成任何困扰。”


    一句话,直接封印了温涉眼底的温和,使他的神情再度坠入冰窖:“谁要你搬出去了?”说着,他冷眼扫过一旁的助理。


    助理当即绷紧身躯,摇摇头。


    “你上次和孙助在楼梯间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我想你们应该已经找好了我临时住宿的房子。我行李不多,随时都能搬走,不会成为你以及温瑞股价的麻烦。”


    她也害怕下次自己在这个家走错一道门,说错一句话,就会身死。


    温涉闭了闭眼:“我没说过你是麻烦,我当时只是……”向来雷厉风行的人,竟然也有觉得百口莫辩的时候。


    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宁若雪解释这件事,总不至于告诉她,他这个禽兽确实如绯闻里说的那样,对她有着不切实际的可笑想法吧?


    而迟妍见温涉没有继续说下去,主动询问一旁的孙助:“不知道孙助帮我找的房子在哪?”


    孙助回答:“在北岛,离香叙很近。”


    迟妍点头:“好,那麻烦孙助等会儿亲自带我过去一趟。”


    孙助正要点头应下,忽的一旁的温涉出声低斥:“孙——慎——”


    在场交谈的两人不约而同朝他看去。


    尤其是孙助,看着自家先生黑下来的脸,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是不是在无意中又做错了什么?


    但现下他只乖乖对小夫人道:“不麻烦的小夫人。还请你原谅我刚刚的过失。”


    “保护阿涉是你的职责,你没做错什么。”说着,迟妍再次看向温涉,冷声吐出,“还有一件。”


    温涉有些没好气:“说。”


    “我不想自己的名字和你的名字出现在桃色新闻上。宁若雪只属于温驰徵,所以,请你务必帮忙清除一些谣言。当然,我也会采取一些手段,转移公众的视线,只是这件事需要你温涉帮我。”


    从听到那句“宁若雪只属于温驰徵”的话开始,温涉已经到了极其不耐的时刻,语气也不善许多:“要我做什么?”


    迟妍向他展示了手机里的视频照片。


    屏幕上的两个人虽然都被挡住了关键部位,但也足以让人看出他们在做什么勾当。


    “我和你的绯闻是温舒云造的谣。她是你姑姑,也是你们温家的脸面之一,我想你不会对她大动干戈,但我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她。我要你什么都别做,任由我向公众曝光她犯罪的证据。”


    温涉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


    “上次她差点要了你的命,都没能让你对她出手。这次不过是些不入流的绯闻,你倒是决定对付她了?”


    “因为她触及的,是我的底线。”


    迟妍气急地说出这句话,随即又深吸一口气,“温涉,如果你要阻拦,那么我们的联盟就此中断,你可以随意将我处置。但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报复温舒云。”


    温涉整理袖扣的手一顿:“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而是通知。”说完这句,迟妍没好气地转身离开。


    温涉自她走后,便怔怔地看着地面。


    一旁的孙助有些拿捏不准现在温涉的心情,尝试着问他:“先生,需要帮小夫人搬家吗?”


    “她想搬就让她搬吧。”


    从刚刚的事情可以看出,如果让她任意拿捏他,今后他只会是她的傀儡。


    她以为他是他父亲吗?会对她言听计从?


    又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又是含在嘴里怕化了,以至于娇宠出她如今的气性。


    他也是时候将自己对她的心意断个干净。


    第19章 侵略


    闲暇午后, 海港驶来一艘游轮,鸣笛声穿透落地玻璃窗,吵醒了本在沙发上小憩的女生。


    不比在香山云邸时的端庄端正, 此刻的迟妍穿着真丝羽毛吊带睡衣,慵懒闲散地躺在沙发上, 松弛极了。


    她在外卖软件上随意点了份简餐, 而后继续瘫着等公寓的管家送上来。


    今天,是她搬来这的第三天。


    虽然日子相对自由一些,但另一个问题也接踵而至。


    那就是她该怎么借口回一趟香山云邸,去解开温涉那只密码箱里的谜底。


    那时, 她在气头上, 说搬就搬了, 也没顾及自己最初去香山云邸的目的, 是去找证据。


    当初她和应熙一个负责线上一个负责线下,打算以温涉为起点,调查整个温家。


    应熙没在网上找到温涉犯罪的证据,所以就由她亲身涉险进到云邸里, 想查清楚他是否有在私下指使人杀害过宁若雪。


    虽然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 温涉多次救她于危险之中, 应该不会对她下手, 但也不能那么轻易就洗清他身上的嫌疑。


    因为他或许只是怕她死在香岛, 会加深外界对他谋害亲生父亲的看法,所以才不得不救她呢?


    无论如何, 她都要看看他的密码箱里有什么。


    如果什么都没有, 她就暂时放过温涉这边的线索, 开始调查其他人。万一有什么,她要转变策略, 势必要让温涉吐出真相。


    就在迟妍沉思时,手机里忽然推送了一条消息——


    #首富之女深陷财色交易丑闻,警方已立案调查#


    看来,温涉最终还是没有阻止她曝光温舒云的恶行。


    这也侧面证明了,温家内部就是一盘散沙。


    他们并没有联合做过什么事,比如……为了控制温瑞,一起联手害死温驰徵和宁若雪。


    那么接下来自己对他们逐一攻破就好。


    其中温舒云就是她第一个想报复的人。


    从解秽宴开始,她就对她有着满满恶意,不仅之前要她身死,现在还想她社死。


    为了不节外生枝,她必须得让温舒云先出局。


    但温舒云的身后是温老爷子,要弄倒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果然,一个小时后,新闻被压了下去。


    而老爷子也打来电话,要她今晚去老宅赴宴。


    迟妍知道,这场鸿门宴就算自己不想参加,也一定会被架着过去。


    与其像前几次那么狼狈,不如这次主动出击。


    她简单收拾好自己,驱车前往温家老宅。


    彼时的老宅外,停着多辆低调奢华的豪车,想来是温家的叔伯姑嫂们要在今天对她进行一场批判。


    迟妍踩着高跟鞋,默默踏进老宅的地毯。


    里面的议论,声声传来,句句是对她的不满——


    “阿徵的妻子实在太不像话。虽然小云做得不厚道,但她怎么能不跟父亲你商量,就擅自把这件事对外公布呢,这难道不是让整个香岛看我们温家的笑话吗!”


    “是啊,老爷子,这事你可得为小云做主。再怎么说,小云也是我们温家的人,哪轮得到她一个外人这样羞辱。实在太不把温家放在眼里了!”


    “也别说我们几个联合起来欺负一个寡妇,如果她安分点,我们谁会去找她的麻烦!阿徵要是还活着,知道阿云被她嫂子这样对待,该有多心疼他妹妹。”


    听着里面各种护短的话语,迟妍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她正准备进去说点什么,里面响起一道久违的嘲讽:“我父亲要是知道自己的二弟觊觎自己的妻子,知道三妹造谣他的儿子和他妻子有一腿,怕是能气活过来。”


    “温涉,你在满口胡言些什么!”温驰云的反应很大。


    温涉冷笑一声:“你和温舒云做了混账事,不躲着些,还敢在这贼喊捉贼。不嫌丢人吗?”


    老爷子疑惑:“你的意思是,你姑姑被爆料的这件事,你早就知情了?”


    温涉嗤笑:“有没有可能,就是我爆光的这件事?”


    听到这句话,就连门外的迟妍都愣住了。


    她还记得搬离香山云邸那天,温涉有提醒她,如果温舒云的事被曝光,温家人势必会找她的麻烦,问她不怕被报复吗。


    那时候自己还硬气地回他,无论怎么,她的事都不需要他的插手。


    没想到他还是把这件事揽到了他身上。


    忽的,屋内传来“啪”的茶盏碎裂声。


    温舒云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怒吼出声:“我说呢,温家的事一向传不到网络,原来是你这个混账在推波助澜!温涉,我可是你姑姑啊,你竟然这么害我!”


    听到屋内传出那么大动静,迟妍生怕温涉会被亲人刁难,连忙走进里面。


    而温涉见她现身,二话不说将她扯到身后护住,沉声质问:“你来干什么?”


    迟妍从不习惯站在别人身后,等待别人救助。


    她拂开温涉的手,冷面对上温舒云,一五一十道:“既然今天邀我过来不是家族聚餐,而是秋后算账。那我现在就跟小姑子你,好好算这笔账!首先从解秽宴那天开始,你就让你的情人害我性命,我念在大家是一家人,不再对你计较。”


    “后来,无论是私底下还是有外人在的场合,小姑子都从未把我这个嫂子放在眼里,我一直容忍你的无理。但现在,你竟然用狗仔拍的错位图,满口造谣我和阿涉有一腿,还利用老爷子的人脉关系,将这些新闻传播出去,成为全香岛的笑柄……”


    迟妍加重话音,“到底是谁在损害温家的名誉,是谁招惹的谁?你们是觉得我没了阿徵就会做小伏低,任你们欺凌吗!可我不是阿徵养的菟丝花,谁欺负我们大房,那我就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一席话,让在场原本还想指责她的长辈纷纷偃旗息鼓。


    谁也没想到,看上去柔弱端庄的宁若雪,气急的模样也是如此的摄人。


    “好你个宁若雪,如果不是你挑拨我和温涉的关系,温涉怎么会把香叙收回去!宁若雪,你可真会勾引人啊,不仅勾引了我大哥和二哥,现在还勾引了我侄子!我看你就是想把我们温家弄得一团乱!”


    似乎是抓到了可以攻击的点,温舒云揪着这点骂道,“对,我看你就是个狐媚子,想祸害整个温家!从你来了之后,我们温家出了多少事!你个扫把星!”


    “啪!”


    迟妍的巴掌声响彻温舒云的耳边。


    温舒云愣住了,她显然没想到在自己父亲的地盘上,自己会被一个外人打耳光。


    “你、你敢打我?!”


    温舒云忘了自己能还手,急得把所有委屈寄托在老爷子身上,乞求他能为自己主持公道,“爸你看她,之前她在解秽宴上打过我,现在她竟敢当着您的面还这样对我,她就是没有把你,把我们温家放在眼里!”


    “别闹了小云!”老爷子对她斥责出声,“今天的事情都是你搞出来的,你难道就不能安分些吗!”


    老爷子的耐心似乎耗尽。


    温舒云彻底呆住。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不仅不教训宁若雪,还帮着她吼自己。


    迟妍倒不觉得此情此景令人意外。


    很明显,今天老爷子叫她过来并不是为了训斥她。不然从她接到电话起,她就不会好端端地站在这了。


    就是让人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之前从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老爷子,在那件事后,反而开始“包庇”她了?


    难道他们对她……另有所图?


    就在迟妍愣神间,温舒云忽然气急败坏地冲到她面前扬起巴掌落


    下。


    但这一巴掌并没有落到迟妍脸上,而是落在了上前挡住迟妍的温涉脸上。


    迟妍怔住,没想到温涉会突然上前替自己挡下这记伤害。


    他逆着光,脸虽然被打偏过去,但身形是一贯的桀骜不驯。


    看着这样的他,迟妍觉得自己的心忽然跳乱了节奏,而且愈发快速。


    她暗暗咬牙,连忙把温涉拉回来,仔细打量他的脸,小声问道:“阿涉,你还好吧?”


    温涉用指腹擦掉嘴角磕破的血,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小事。”


    迟妍放下了心,而后怒视一旁的温舒云:“你闹够了没有。”


    温舒云哪能想到温涉会替宁若雪挨了自己的打,让自己又一次成为众矢之的。


    她气得再次抬手:“我想打的人是你,宁若雪,你有本事别躲!”


    可这次,温涉直接桎梏住了她的手臂,他森寒的眼底酝酿着最后的死寂:“温舒云,你够了!”


    一旁,也响起了一道森冷威严的警告:“都给我住手!”


    客厅里的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来者是温驰聿。


    他以上位者的姿态巡视周围的亲友一圈,最终目光落定在温舒云身上,呵斥:“最近父亲身体抱恙,你们过来若是来关心他,那么我欢迎。如果是让他劳心劳力断些乱七八糟的官司!那么都给我滚。”


    “温驰聿,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温舒云现在已经豁出去了,谁都不放在眼里。


    温驰聿冷笑一声,对温舒云发难道:“既然爸把管家权交给了我,那么今天我就有资格替他清理门户。温家百年清誉,不能毁在你的手里。”


    “温驰聿,你什么意思?”温舒云咬牙看他。


    “你不仅造谣阿涉和大嫂之间有不伦之恋,伤及了温瑞的股票。还在外用着温家的人脉行温家的便利却让温家做背书毁温家名誉。而且……你做的是犯罪的事啊温舒云。”


    之后,温驰聿没有再给温舒云狡辩的机会,直接对身后的两个手下吩咐,“带三小姐去自首。”


    “温驰聿!你不能这样对我!”温舒云想要挣扎,但保镖架起她就往外走。


    她又看向老爷子寻求帮助,但老爷子始终都未再出声,摆明是放弃这个女儿了。


    温舒云见得不到自己父亲的回应,满面不可置信,有种心死的绝望:“爸!”


    老爷子摆摆手,示意保镖快点带走温舒云。


    温舒云此刻也不知道该恨老爷子的绝情,还是该恨她认为是始作俑者的迟妍。


    直到被拖着路过迟妍时,她燃起十足的恨意,朝迟妍嘶吼:“宁若雪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别给我逮到机会,不然我要了你的命!”


    还有更难听的话从温舒云嘴里出来,但随着她被带离老宅,一切尘埃落定。


    这时,老爷子的身躯轻轻晃了晃。


    温驰聿见了,连忙过去搀扶,并冷声对其他人下了逐客令:“老爷子需要休息,今天老宅也未准备餐点,所以各位自便吧。”音落,他率先带老爷子离开。


    而其他人见没了热闹,也三三两两地携手离开。


    一时间,客厅恢复到了往日的宁静。


    温涉不想在这里久待。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宁若雪,想问她是跟着他走还是自己回公寓,却见她的双目正专注地凝视着他脸,还试图伸手过来触碰他被打伤的地方。


    温涉愣住,下意识偏头躲过她的抚摸,装出一副戏谑模样:“怎么?不怕再被他们看到,然后传出什么谣言?”


    “管他们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我问心无愧。”


    只见宁若雪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她拿出湿纸巾,不容拒绝地掐住他下巴,随后,动作轻柔地替他擦拭掉嘴角的血渍,一点一点,十分细致。不知道的,会以为她在呵护一件至宝。


    看着这样的她,温涉只觉浑身有些燥热。


    或许,她确实是问心无愧的。


    但他对她,是完全做贼心虚。


    温涉屏住几近凌乱的呼吸,淡声邀请:“待会,我送你回去。”


    “……好。”


    面前的女人点头,“正好,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


    夏季的天气总是多变且极端的。


    刚刚还算温柔和煦的海风,转眼间,便裹挟着豆大的暴雨冲击到车窗上。


    世界好似都被这场大雨吞没,让人无法窥探到雨幕里是否还有其他生物的存在。


    为了安全起见,飞驰中的黑色Rs7缓缓降下车速,停靠在公路旁的空地上,打算等这波风雨过去,再前往西岛。


    温涉看向身旁,只见原本还说有话要跟他说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睡去,美美地和周公约起了会。


    他无奈地伸手取来后座的外套,准备丢她身上。


    但在看到宁若雪眼底黛青色的黑眼圈时,他还是动作细致地帮她一点点盖好,以免动静过大吵醒她。


    看得出来,搬离香山云邸的这几天,她因为有认床的毛病,没怎么休息好。


    但她宁愿睡不好也要从香山云邸搬走,只为澄清与他的绯闻。她到底是有多爱他的父亲?


    就在温涉陷入些许偏执后,身旁睡不太踏实的宁若雪忽然哼唧了声,偏过头来,打算寻个更舒适的姿势睡去。


    也就是这一下,两人的双唇瞬间挨近,就连呼吸都开始痴缠起来。


    温涉漆黑的视线黏腻地从她的眼缓落到她的唇,是之前都不曾有过的贪恋。


    随着贪欲加深,他颈间的喉结却滚动得更加克制隐忍。


    直到再也控制不住对她生出的那份占有欲,他伸手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她的唇瓣,而后捧起睡梦中女人的脸。


    一不做二不休,俯身凑过去……


    就在他即将侵袭上她的双唇时,熟睡的人忽然无意识低喃了声:“温……驰徵……”透着哀伤和悲切。


    一时间,刚刚仿佛从二人世界远去的风雨,再度充斥于他们之间,也冲散了温涉此刻内心所有的悸动。


    他沉下急速狂跳的心藏,也停下对她的掠夺姿态,只一双如鹰的眼眸却始终挥不去那愈发浓烈的欲念。


    第20章 遇袭


    睡梦中, 警笛声、车喇叭声、还有喧闹的人潮声,充斥在迟妍的梦境里。


    雨水从天降落,冲刷走一地鲜血, 好似在夺走宁若雪最后的呼吸和体温。


    迟妍无助地朝周围喊着有没有医生护士救救她姐姐。


    可人群里没人上前帮她。


    迟妍只能凭借之前跟着宁若雪学过的那些急救知识,在惊吓缓和过来后, 取下丝巾堵在她的伤口上。


    眼眶里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 疯狂掉落。


    这时,有手机铃声响起。


    迟妍醒神过来,从宁若雪的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上面显示温驰徵打了很多电话过来, 但刚刚发生枪击案, 她没有注意到。


    迟妍连忙给温驰徵回拨过去, 打通电话后, 她哭嚎着:“温驰徵,救救我姐,快救救她……”


    温驰徵对迟妍来说也并非只是一个姐夫,那是宁家在遭难后, 多次像是神明一样出现并解救她姐姐的男人。


    很多迟妍都没有办法帮宁若雪解决的事, 只要温驰徵在, 他都会帮忙解决。


    所以在现在最无助的时候, 迟妍乞求这个男人也能像之前那样出现救宁若雪。


    然而下一秒, 电话那端传来刺耳的汽车鸣笛声与刹车,再之后, 是一片忙音。


    很明显, 对面的人出事了。


    “温驰徵!”


    迟妍被自己的呼喊惊醒。


    入目的不再是车来车往的街头, 而是被雨水冲刷干净的挡风玻璃。


    她慌乱地看向身侧,却落进一双黑沉的眼眸里。


    是温涉在看她。


    迟妍愣了一下。


    本该害怕被他发现什么异样, 但却因为此时此刻他在她的身边,所以她心中的不安和无助都莫名消散了。


    “……阿涉。”她小声唤他,“我刚刚……”


    她想起自己上次也是这样,在他车上睡着了,还因为深陷梦魇喊出了若雪的名字,只是温涉错听成了她在叫温玹。


    那这一次呢?


    这时,被她审视的人开了口:“小妈看上去很爱我的父亲,以至于睡着了也在喊我父亲的名字,我倒挺想知道,你们曾经有多相爱。”


    说着话,他收回目光,目视前方,重新启动车子,只是神色里是明晃晃的不爽与烦躁。


    而迟妍的脑子还没清醒,她顺着他的提问开始回想当初看到的温驰徵与宁若雪之间的爱意。


    “你父亲对她……心爱的人,真的很好,可谓面面俱到,又温柔又细致。如果我说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笑着去给我捉一院子的萤火虫。我曾经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他百忙之中的消遣,但他一直将我捧在手心上,告诉我,往后余生我都会是他的唯一。而且你父亲虽然年长,但有学识有胆量,身体还很好……”


    “够了,我没兴趣听你们的床帏密事。”


    迟妍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歧义。


    但她只不过是回忆起之前他们去体检,宁若雪说她年纪最小,但身体还没温驰徵好,以此勒令她以后不准吃甜食。


    所以她才将温驰徵的这个优点记得特别牢,但到了温涉嘴里,怎么就变成……


    迟妍的脸颊不由得泛红。


    好在温涉很快转移了这个少儿不宜的话题:“记得上车前,你有话要对我说,想说什么?”


    “……想谢谢你帮我挡下那一巴掌。还想知道,为什么你会把爆光温舒云恶行的事揽到自己身上,让大家把矛盾都对准你?”


    车开过减速带,发出沉闷的声音,越发显得车内寂静。


    良久,温涉才自嘲出声:“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做?”


    迟妍愣了一下:“难道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不想我被他们为难?”


    温涉气笑:“宁若雪,你张口闭口的都是我父亲,是多想在我面前炫耀你们的感情?”


    迟妍睁大双眸,十分讶异。


    她怎么感觉他话里满满的醋味?


    不过,也在所难免的。


    温涉那么缺父爱,自己还对着他贴脸开大,他难免会不高兴,以后自己还是要收敛些。


    这时,车到了公寓楼下。


    温涉见外面已经没有再下雨,便转头对副驾驶座上的人下了逐客令:“下去吧。”


    迟妍无视他此刻的冷漠,笑着邀请:“要不上去吃个便饭?”


    “现在不怕跟我再传绯闻了?”此刻,温涉说的话还是带着刺。


    迟妍气得开门下去,又在走了两步后,折返回来站在车窗前看他:“总之,谢谢你今天替我解围。虽然我不住在香山云邸了,但如果你有需要我这个小妈的地方,我一定随叫随到。”


    说完,见温涉没任何回应,她也便无奈地转身进了公寓楼,头也没回。


    车内,温涉的手指轻轻敲击方向盘。


    本该在宁若雪下车就启动汽车离开的,可一直到地面的喷泉升起、跳跃、熄灭,他都没有挪动分毫。


    他确实是疯了。


    明明今天还有个会要开,但在知道温舒云去向老爷子哭诉后,还是第一时间赶去了老宅。


    他怕她被叫过去后,要独自面对温家众人的刁难,怕她会像年幼的自己一样,孤立无援没有人给她撑腰,会受到各种欺负。


    所以他早早地等在了老宅里,甚至还将一切提前揽在自己身上。


    这么不理智的行为,竟然是他心甘情愿为她做的。


    “温涉,你也想落到和你爸一样的下场吗?”安静的车里,响起他的自言自语。


    他爸不就是因为将这个女人看得太重,以至于失去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遭人设计陷害,最终意外惨死吗?


    而他为父亲找凶手的那个月里,宁若雪始终不曾现身。


    直到为了给她儿子争财产,她才千里迢迢从美国赶来出席葬礼。


    所以他对宁若雪的第一印象并不好,认为她是为了钱才接近他的父亲,第二印象则是,她很可能勾结外人一起谋害自己的父亲。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像他爸一样,为了一个女人不顾自己性命。


    更何况,世界上那么多女人,他为什么要像他爸一样,只将目光流连在一个宁若雪身上。


    这样想着,温涉终于说服自己,重新发动车子,准备离开。


    然而这时,他的腕表忽的亮了一下。


    上面浮现了宁若雪的名字,还伴随着……SOS的求救信号。


    男人的眉头紧锁起来,他用手机给宁若雪打去电话,却被对面挂断了。


    并且七楼的灯也在这时熄灭。


    意识到不对劲,温涉连忙下车往七楼赶去。


    *


    漆黑的大平层公寓里,与温馨室内格格不入的高大身影正在黑暗中翻箱倒柜。


    不远处的地上,迟妍忍着后脑勺的疼,勉强坐起身。


    此刻的她不仅双手被捆住,就连嘴巴上也被贴着一层胶带,无法出声呼喊。


    她原以为温舒云被带去自首,那么就代表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谁能想到宁静温馨的公寓里会潜伏着一个杀手,在她进门时袭击了她。


    这个人告诉她,他过来只取两件东西,一件是温驰徵送宁若雪的温瑞股份书,另一件则是她的命。


    歹徒的准备工作很是齐全,提前准备好了一份模拟她字迹的殉情遗书,一份抑郁症病例报告以及一瓶麻醉剂。


    似乎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拎来了一桶汽油,方便最后毁尸灭迹。


    刚刚迟妍被击倒后,第一时间就被他没收了手机。


    现在她只能寄希望于手腕上那块温涉送她的手表。


    他说过的,她用这个手表打去的电话他不会不接。


    但其实此刻迟妍心里很没底,因为温涉刚走,说不定在开车压根没注意到她的求救,又怕他还在生她的气,不愿意搭理她。


    所以无论他来不来,她都要想办法提前自救。


    这时,翻了一遍没找到东西的歹徒走过来蹲到她面前,一手掐住她的下巴一手撕开她嘴上的胶带,不耐烦道:“老实交代,温瑞的股份书在哪?”


    “你先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迟妍极力镇定着自己,如果不是连声音都在颤抖,会让人觉得她压根就不怕。


    “自己得罪了谁,不知道吗?”


    歹徒冷笑着取来针筒,无比娴熟地开始抽取里面的麻醉药物,然后告知她,“三天前,温家三小姐找上我,要我给你一个教训。结果今天,有人加码五百万,向我买你的命。”


    迟妍愣了下,没想到会是这样,她连忙追加:“我给你双倍的钱,保我自己平安。”


    “夫人天真了。今天我就只做一家生意。我要是做了你的生意,你怀恨在心,我会吃不了兜着走的。”说到这里,歹徒冷笑一声拿着针筒逼近。


    迟妍竭力向后退,但她身后是沙发,就连躲都没地方躲。


    “我……我还有一个孩子,求你别杀我。”迟妍是真的怕了。


    “夫人放心,我办事很快,不痛苦的。”歹徒音虽是笑着的,但手上的动作丝毫没停,直接将针戳到了迟妍的胳膊上,施加压力,注射液体。


    或许是吃疼,又或许是求生欲燃起,迟妍趁面前的人不注意,连忙奋起用自己的脑袋去撞击近在咫尺的歹徒,趁他吃疼不设防,她用被束缚的手一把将他推开,随即撒腿就往楼道外跑。


    不过歹徒像是知道她铁定跑不出去那样,从房间不紧不慢地跟出来。


    “整层七楼就住了你一户,电梯被我提前卡在了第十五层,楼道门也被我锁了。而刚刚注射到你身体里的麻醉药,起药效是三十秒,宁若雪,你想跑到哪里去?”


    迟妍心里再次泛起绝望。


    如他所说的那样,她体内的麻醉确实已经发作


    了。


    不仅手脚发软,就连视线也开始模糊。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摁电梯按键,但电梯一直卡着没有运行下来。


    迟妍有些支撑不住,身体顺着电梯门一路滑下去,直到跪坐在地上。


    歹徒步步逼近。


    迟妍最后敲击了两下手表,向渺茫的希望发出求救。


    但她也发现了一件更绝望的事——麻醉剂已经让她的舌头发麻,就算和保镖接通了电话,她也没法向他求救。


    眼泪不受控地倾泻出眼眶。


    直到这一刻迟妍才明白,温涉的话不是危言耸听,温家是真的会找人私下报复她。


    但除了温舒云,还有谁要她的命?温驰云吗?还是老爷子?


    迟妍的意识变得昏沉,就在她即将闭眼晕过去时,后方的楼道门突然爆发出巨大的踹门声。


    走廊上的两人齐齐看去。


    不过两下,楼道门被彻底踹烂,一道熟悉的身影也映入了迟妍的眼帘。


    他粗喘着气,神情紧张,周身充满肃杀之意,像是撒旦降临。


    看到来者是温涉的那刻,迟妍的眼眸瞬间被泪水浸润。


    来不及多想,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爬起来,跑向他。


    但最终却因无力支撑,她摔下去,跌倒在他半米远的地方。


    好在温涉及时伸手将她揽到他的怀里护住。


    “唔……”


    迟妍发现自己无法出声,只能用眼神无助地求温涉带自己走。


    温涉将她上下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伤后,他将她扶到一旁坐下,随即攥紧拳头快步冲向那个歹徒,出手快准狠。


    歹徒显然没想到会半路出现温涉这个变数,碍于温涉的身份,他似乎在纠结该不该下手。但眼见温涉挥拳过来,他也只能亮出小刀,打算先解决他这个麻烦。


    很快,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


    迟妍没了力气,身躯顺着墙根一路下滑,直到趴在地面上。


    她的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逐渐看不清前方打斗的场面,也没办法判断谁输谁赢。


    她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在说:“温涉,快走,别管我。”


    不知过了多久,在迟妍的意识彻底消失前,她察觉到自己被人打横抱起了。


    抱着她的怀抱很结实很有力,而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也让她安心不少。


    是涉月。


    但不消片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代替了涉月的味道,充斥迟妍的鼻腔。


    她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勉力睁开一条眼缝,看向上方温涉苍白的脸和含笑的眼。


    他温柔地对她安抚:“别怕,我护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