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三人汇合
川西高铁站是个大站, 出站的人很多，陈瑞玉担心认错人，一边看着手机里程斐的照片, 一边在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
宋绮珍依在栏杆上，看陈瑞玉垫着脚伸长脖子不住张望，那模样跟翠萍婶在村头接学生有七分相像，真是操心的命。
看了一会儿担心她脖子酸, 忍不住提醒道：“共享着位置呢，她能找到我们。”
“要你管！”陈瑞玉还生着气，她可不是那种吵过架可以不当回事的人。
看人不领情, 宋绮珍嗤笑一声, 真就不再管她，打开Gopro取景，有机会了放在短视频用。
程斐根据宋绮珍共享的位置很容易就找到了她们，她先看见的是陈瑞玉，两人对视一眼, 陈瑞玉也认出了她, 忙上前去要帮她提箱子, 程斐委婉的拒绝了。
“不用，没多少东西。”
陈瑞玉看她只带了一个箱子，关心道：“你不是要来住一段时间吗？”
“人家是旅居又不是搬家，哪就用得着带那么多东西？净费事。”宋绮珍收起设备, 上前和程斐打招呼。
三人都不是话多的人, 没有过多寒暄就一起去了停车场, 宋绮珍打开后备箱, 帮程斐将行李放上去，旁边是两筐刚摘下来的新鲜番茄。
番茄蒂周围还是绿色的, 相比于寻常见到的红皮番茄，这个看上去更加原生态一些。
“我们这叫铁皮柿子，沙瓤带点酸，就是小时候那种味道。”陈瑞玉看程斐的视线落在竹筐里，忙不迭的在一旁介绍，自己种出来的东西，看着就是宝贝。
程斐拿起一个尝了尝，确实很有滋味，相比于现在菜市场买的那种硬梆梆的番茄，这个口感要好的多。
“这个很好吃啊，你们在网上卖应该有回头客吧。”
“皮太薄了，不好运输。”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市场上多流行那种硬心的。
三人上了车，讨论的还是番茄。
宋绮珍车技很娴熟，开着辆体型这么大的车，还能动作丝滑的挤出来一条出路，车窗半降，有车主冲她吹口哨。
“可以啊！女生开霸道。”
等红灯的功夫，还有车主和宋绮珍搭讪，陈瑞玉很不满，冲她嚷嚷道：“你能不能把车窗关上，别这么招摇？”
“不是你说关着窗闷，想晕车吗？”宋绮珍虽在反驳，但说话语气仍是懒懒散散的，听起来就好像是在真心提问。
陈瑞玉最烦她这个样子，可也不想当着程斐的面和她吵架，好在变绿灯了，宋绮珍一个起步冲了出去，没一会儿就把后车甩的远远的。
程斐安静的坐在后面吃番茄，她真的很有没有吃过这么有滋味的番茄了。
一路到了她们要谈事的客户楼下，宋绮珍搬着竹筐，陈瑞玉挎着包，里面都是她们自费做的质检报告。
帮他们引荐客户的是詹明丽的朋友，也是程斐在盛星的同事。时间不凑巧，她今天没空，但能打听到的东西也都提前告诉了程斐。
宋绮珍和陈瑞玉都没和这些采购打过交道，很自觉的跟在程斐身后，看她的眼色行事。
负责跟她们对接的是客户负责生鲜的采购李建英，大约是提前打过招呼，见了她们还算客气，把她们带进了接待室。
四人落座后，李建英开门见山的说：“近几年食药监查的很严，我们每天售卖的生鲜瓜果都要送样抽检，你们能经得起每一批货都被检查吗？”
陈瑞玉身子不自觉的往前伸，想说能，可又忍住了。
在路上商量好了，这次沟通以程斐为主输出，她懂。
程斐双手搁在桌子上，后背靠这椅子，自信的回道：“能，我们自己花钱请了三家有资质的检测机构去检验我们的番茄，农残远远低于食药监的红线，我们的报告都带着呢。”
程斐说完给了陈瑞玉一个眼神，陈瑞玉忙把准备好的资料拿出来，忍不住补充道：“我们三次是拿了不同时间采摘的番茄去检测的，都符合标准。”
李建英翻看了一下，农残确实很低，符合进商超的标准。
程斐等她看完，拿了一个递给她，“这都是洗过的，您可以试试口感。”
李建英接过尝了一口，口感确实出乎意料的好，酸甜适口，有种味蕾被打开的感觉，跟她们现在店里卖的都不一样。
农残低，口感好，她心里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产品。
可面上却什么都没表露出来，仍是一副很淡然的表情，语气冷漠的问道：“产量每天能有多少？”
这个问题程斐回答不上来，看向一旁歪坐着的宋绮珍，她表情轻松的很，跟坐在田间地头一样闲适自在，陈瑞玉没忍住又瞪了她一眼。
“千把斤能保证。”
李建英好似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视线挪过去，看到头发像茅草一样凌乱的宋绮珍，不知道自然卷还是烫的，她头发弯曲的很自然。
“价格呢？”
程斐轻敲桌面吸引李建英的注意力，把问题接了过来，“这个品种目前也有商超在卖，单价基本在8到10元不等，我们想出到6块5，也给你们留够毛利空间。”
“串红也就卖到这个价吧？”
“您也尝了，我们这个更好吃，而且我们这个除了生吃也可以煲汤炒菜。”
“价格太高了，我们收不了。”李建英直接拒绝。
陈瑞玉在李建英的脸上看到了不耐烦，有些着急，想要开口解释两句，却被宋绮珍摁住了，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好在李建英的注意力都在程斐身上，也没注意到她们这些小动作。
程斐笑着说：“价格方面您这边可以再去对比，我们也想把价格定低一点，可就是六块五我们也赔钱。我们的大棚用的都是现在最好的滴灌技术，杂草也都是村民们用手拔的，没有打过除草剂，还有对花、掐叉、采摘，都是纯人工。番茄苗都是从农科院基地论株买的，成本真的很高。”
这些事情都是上次陈瑞玉带程斐参观大棚时同她讲的。
陈瑞玉当时只是随便唠叨，没想到程斐竟然还都记得，心里不免有些感动。
“大棚你们可以循环利用，乡下人工也便宜，价格再低点你们也不会赔，五块一斤，能做我就去和我们领导申请，过不过还两说呢，我们这边还有运费。”李建英话一说完，就做势要走。
陈瑞玉也想跟着站起来，却被宋绮珍拽着。
小小的接待室里，气氛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程斐知道李建英已经看上了她们的番茄，如果她没看上，就不会花时间和她们周旋，更不会把价格给到五块。毕竟商超很少会从个体农户手里拿货，现在愿意要她们的东西，就是看上了。
“李经理，我们都是农户，也不会讲虚的，这个六块五都是我们认真算过的，真的不能再低了。”程斐没打算这么快松口。
“那就没办法了。”李建英两手一摊，表情很无奈。
宋绮珍率先站了起来，客气道：“那耽误李经理时间了，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合作。”
老板起来了，程斐和陈瑞玉也只能跟着起身，李建英没想到她们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送她们出门的时候，又把人叫住了，眼神躲闪的说道：“你们可以把东西留下，我给我们领导尝尝，看她们怎么说。”
陈瑞玉一听有戏，忙让宋绮珍把竹筐放下。
两方互换了联系方式之后，三人就离开了。
从这里到长留村要差不多两个半小时的车程，路上陈瑞玉给詹明丽打了电话，告诉她可以开始做饭了。
夜幕低垂，越往回走，路上车越少，宋绮珍的车速就越快，好在车窗关着，车内噪音很小。
“程斐，你说她看上咱的东西了吗？”陈瑞玉趴着副驾驶的靠背，转身和程斐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程斐不是那种性格热络的人，却给人一种很好沟通的亲近感，和她说话也不用顾忌什么。
“肯定是看上了，这种口感是现在市面上缺少的，本身番茄也可以作为水果食用。我们给她供到六块，她们售价放在十块左右，还是赚钱的。而且生鲜这种东西，主要就是吸引客流的，这种番茄顾客吃了一次肯定想买第二次，肯定还会再来她们超市。”
她说六块五，也是留的有还价空间。
被人夸自己种出来的东西好，陈瑞玉很开心，“程斐你人真好，我让詹明丽给你炖鸡吃。”
“哈哈，谢谢。”在职场上待久了，习惯了说话藏着掖着，面对陈瑞玉性格这么淳朴的人，程斐竟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觉得她看上了我们的东西，说那么多就是想压价，我们应该撑一撑。”宋绮珍一如既往的很松弛。
陈瑞玉却有些担心，“可棚里的果子马上就到集中成熟期了，现在你那店铺又指望不上，她们要是不收，都成熟了该怎么办？”
“没事，大不了咱们就去市集摆摊。”
虽然宋绮珍表现的很无所谓，可是这两棚番茄是她第一次尝试新品种，光是前期投入都花了二十多万，本来就很难一次回本。东西要是再卖不出去，她怕是要赔大发了。
第112章 一些反思
做生意就是有赚有赔, 好的结果要凑够天时地利人和。
大概是都累了，车内逐渐安静下来。
程斐沉默的看着远处的灯火，想起Ameli曾经教过她, 和客户聊事情层次要放的高一点，是谈生意不是小打小闹，这一点她一直没有做到。
尽管在别人看来，她已经把客户管理的很好, 业绩维持的也不错。可今天的事情，让她发觉以前她只是做好了框架以内的事情，公司的产品是按照标准生产好的, 物流链路是有专人负责的, 签署的合同是法务部门审核的，甚至市场活动做什么都是被框着的。
而她，只是这些框架下最终端的执行者。
并没有做到Amlie说的以做生意的角度去和客户谈判。
她身上没有不可取代的特长，打工对她来说不是长久之计，35岁危机也有可能发生在她身上。她可以选择不断增强自己在职场上的核心竞争力, 也可以另寻门路, 自己做个小生意。
至于什么门路她现在还没想清楚, 大概率不会是像宋绮珍一样租地做农场，她没有那么多的本钱。时间也不是现在，她还不具备可以创业的能力。
不过有了这样的念头，未来她可以往这个方向靠拢, 慢慢转变自己的思维, 借助工作练手。对她来说, 工作不仅仅是为了挣到一份工资, 也能借助好的平台增强个人能力。
人要学会借力。
这样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直到陈瑞玉把她喊醒，说到家了。
回到熟悉的长留村，重新入住詹明丽的民宿，四个人闲聊着吃完了饭，大概是在熟人面前，詹明丽的话比上次见面多了些。
吃完饭回到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程斐才觉得不习惯。
忙的时候还没有感觉，如今一个人躺在和梁倩一起暂住过的房间里，看着屋子里熟悉的陈列，她久违的感觉到孤独。
她已经独自生活很多年，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没想到习惯这么容易被改变。
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多。
她和梁倩的微信对话框，还停留在她到达川西高铁站时，她给梁倩报平安。
梁倩回复说知道了，让她带好自己的东西。一个最爱丢三落四的人，还记得提醒她带好东西。
之后就再也没消息了。
因为常常能见到，两人并不经常用微信聊天，她没那么多话，聊天内容上乏善可陈，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时为什么就能聊好几个小时。
远在千里之外的梁倩正忙的焦头烂额，大方向上的事情倒不怎么费神，真正消耗她的是工作中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一会儿采购找她说活动力度不够，谁谁谁价格做的更低，她要跟价……
一会儿经销商告诉她半个月前定的货还没有到，让她去催催公司……
喘口气的功夫，门店又告诉她有顾客买到了过期的产品，店里隔三差五的盘点，哪里会有过期的产品？大概率是有些职业打假人故意提前找了过期的产品塞到货架上。
但店里天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查监控也不知道从何查起。
碰到这种事情只能认栽，赔钱了事！
一天下来，她处理了N件乱七八糟的事情，下班回到家，倒在沙发里好久没有动静。
死人微活，大约就是她此刻的状态。
梁实秋看着灵魂仿佛被抽走的大侄女，问道：“程斐真走了？”
“真的。”
“她就放心把你一个人扔在这？”
“我让她去的。”
梁实秋不懂，她现在也在谈恋爱，觉得热恋期的人恨不得天天粘在一起，她不能理解为什么程斐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梁倩不缠着她留在芜城，好好陪着她。
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侄女手里，她的嘴都干的起皮了，一看就是今天没怎么喝水。
“为什么让她去呢？”不会是两人的感情出问题了吧？
梁倩撇了一眼亲小姑，看她眼眉挑着，就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强撑着扶手坐了起来，接过温水灌下去，才说道：“她需要换个环境换个脑子，才好重新开启下一份工作，而且我也想试试我自己一个人行不行。”
“那独立的第一天，感觉如何？”
“有点糟糕。”
听到这句话梁实秋笑了，拍了拍侄女塌着的背，安慰道：“独立固然重要，可也不要难为自己，工作上有不懂的事情还是去问问程斐，她愿意你去找她求助的。”
梁实秋可以理解梁倩的心情，刚出社会，对工作还有热情，也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而程斐在的时候，她只是一个协助的角色，凸显不出个人的能力来。
如今程斐走了，正是锻炼她心志的时候，她不想还去依赖程斐。
可是她到底刚参加工作不到半年，职场也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一味的追究独立怕是会吃亏。
相较于别人，她还是更相信程斐，程斐会真心帮梁倩。
梁倩垮着脸，疲惫的摇了摇头，“不打扰她了，我还是想自己试试。”
“梁倩，我觉得你有些走到死胡同里去了，我现在问你，如果程斐没有做过你的上级，只是你的对象，你工作上有烦心事会不和对象说吗？”
梁倩愣住了，良久才说：“大概会说说吧。”她可能还会吐槽，还会撒娇求关注。
“那不就结了，你们就是在谈恋爱，需要相互扶持，有烦心事情相互吐槽吐槽，不也是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吗？”梁实秋说着，伸出手指点了一下梁倩的脑袋，大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架势。
梁倩顺势躺回沙发上，小声问道：“你现在不反对我们了？”
说到这个问题，梁实秋将视线转到电视屏幕上，略微有些不自在的说：“我反对有用吗？你应该在乎的不是我的想法，而是你爸爸妈妈，还有你爷爷奶奶他们能不能接受。”
“他们肯定不同意。”想到这点，梁倩就很泄气。
梁实秋看她又犯老毛病，照着她的小腿就是一巴掌，斥责道：“你都还没有说，怎么就判定他们会不同意？”
其实嫂子已经私下问过她好几次了，问梁倩怎么一直不谈恋爱，是不是心理有什么问题？
说起来梁倩也是二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一直不谈恋爱确实很奇怪。
“我还是缓些日子再说吧。”她现在的时间和精力都在应付工作上。
“缓缓等感情稳定了说也好，可是我要提醒你的是，程斐那种家庭环境长大的孩子，可能会没有安全感，你小心会有矛盾。”私心来说，梁实秋肯定是偏袒自家侄女的，可又觉得程斐的经历当真可怜。
“我知道的。”
听到一向反对她们的小姑开始替程斐着想，梁倩心里很高兴。
洗漱完回到卧室，她给程斐发了个表情包。
一个小人摁着另一个小人亲。
程斐也是刚洗漱完，关了灯躺在阳台上的摇椅上看星星，听到手机响，伸长手臂捞过手机，果然是梁倩。
离职后她退掉了百十个微信群，没有了工作的打扰，她的手机安静许多。
看着屏幕上两个搞笑小人，她笑的嘴角咧到了耳朵根。
她也不知道，收到梁倩的信息，自己怎么就能这么开心？
回了视频过去，对方立即接通，大概是刚洗过澡，梁倩素净的脸被热气蒸的红彤彤的，平添了几分娇美。
“吃饭了吗？”
“吃了，你吃了吗？你已经睡了？”
虽然屏幕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可听到她的声音，梁倩就很开心。
“坐在阳台上看星星呢，吃了，詹明丽熬了鸡汤，我一来她们家的鸡恐怕要遭殃了。”
“没事，你胖上五斤报答它们。”
尽管隔着略带美颜的镜头屏幕，程斐也看出了梁倩脸上的疲惫，她以往忙了一天下班后，是一句话也不想说的。
“累了就早点休息吧。”
梁倩趴在床上，眨巴了几下眼睛，拒绝了程斐的提议。
“打开灯，让我看看你。”
“不想起来了。”
“那我也关灯，给你讲讲我今天都发生了什么？”
程斐有些惊讶，梁倩最近都不怎么和她说工作上的事，今天是受委屈了？
“好。”
话音刚落，屏幕漆黑一片，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好像是拉扯被子的声音。
稍倾，便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说是叹气，更像是一个放松式的长呼吸。
“我今天事情好多，恨不得自己能长出三头六臂来，下午五六点的时候脑子嗡嗡作响，反应很迟钝……”
天气渐冷，梁倩缩在软和的被窝里，絮絮叨叨的讲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事情她本来觉得很生气，可现在说起来，觉得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程斐将手机放在怀里，打开扬声器，静静地听着，有时候附和两句，对于梁倩的处理方法只认同不指证。
大概是太过疲惫，梁倩并没有吐槽太久，就觉得眼睛要睁不开了。程斐听着声音越来越小，就知道她是累极了。
“你做的很对，时间长了你会发现，工作来回都是这些事儿，慢慢的你就会越来越得心应手。”
梁倩强撑着精神，问她：“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就是陪着她们去见个客户，你上次见的大棚里的番茄成熟了，很好吃，明天我给你寄一些。”程斐对着满天繁星柔声细语。
“陈瑞玉之前说是老式番茄，我爷爷奶奶可能喜欢，明天我给你发个地址，你给他们也寄一些。”
“行，你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程斐才反应过来，她忘了问梁倩，寄件人信息怎么写？还是让她告诉家里人她是在网上买的，发货人是卖家？
第113章 是阴雨天
两分钟后, 程斐收到一个收货地址，开头是南州。原本还在纠结要以什么身份去给梁倩家里邮寄东西，因为南州两个字, 思绪又被拉回很早以前，她还在南州生活的时候。
上大学后将户口迁到芜城，她就再也没有回过南州，算一算已经有十年了。
她记得那是一个阴雨霏霏的凌晨, 街道上就她自己，她提着一个帆布包裹，里面装着刚收到的录取通知书, 还有一些衣物, 孤身一身行走在潮湿的乡间小路上，去镇上搭车。
路过奶奶坟茔的时候，她挥了挥手。
录取通知书收到后，她去奶奶坟头磕了几个头，告诉她自己考上了大学, 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农历七月中旬, 玉米杆已经半人高, 除了蟋蟀叫声，没有人回应她。
回家的路上，她碰见了程乾坤，她的弟弟, 半大小伙子, 穿着耐克的球鞋, 个子比她还高。
他堵在她的前头, 别扭的说：“爸妈叫你回家吃饭。”
爸妈，家, 对她来说都是极其陌生的字眼。
奶奶去世后，她开始住校，寒暑假去三十里外的景区打工，偶尔回去，还住在奶奶的小院里，那就是她的家。也有邻居来劝过她，让她低个头，回自己家里住。
那时候她已经十四五岁，村里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已经有人辍学出去打工给家里寄钱，程乾坤的爸妈让她回去，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也不是她恶意揣测，比她大两岁的姐姐已经去南方打工了，电子厂，一天五十块钱，一个月给家里寄一千二。
这样的家她可不敢回去，她要继续读书，程乾坤的爸妈也来找过她，好听不好听的话都说过，她不搭理他们，回去两天就走，他们也逮不着她。
高考成绩出来后，同村同学将她的成绩告诉了家里，程乾坤的爸妈过来说愿意给她出学费，她拒绝了，没想到他们又让程乾坤过来堵她。
“明天吧，今天上坟了，不吉利。”
听见她说这话，程乾坤终于肯抬头正视她，不过眼睛里没什么善意，讥讽道：“大学生回自己家还得斋戒三日，沐浴更衣？”
“十几年没回去了，可不得隆重一点儿？”程斐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他起冲突，可也没多少耐心。
小屁孩不经激，梗着脖子怒气冲冲的对她说：“谁不让你回去了？是你自己跟头倔驴一样记恨自己的父母，对待家人还不如街坊邻居和善，你就是性格孤僻、心眼恶毒。”
程斐瞪他一眼，一声不吭的绕过他往小院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奶奶去世后，她就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地方，一辈子都不再回来，如今心愿终于达成了，走之前她不想闹出什么动静。
当她终于坐上了逃离命运沼泽之地的客车，看着熟悉的地方都被抛在身后，多年挤压在她身上的郁气一点一点的消散，她的身子越来越轻，脊背越来越挺直。
直到火车驶出南州，她终于如释重负，觉得自己迎来了新生。
南州是她的噩梦。
而梁倩也来自南州。
最近不知道怎么的，总是想起以前的事，大约是她的命运有了不同的走向，以前不愿意回忆的事情，现在想起来也没什么了。靠在躺椅上，远眺着银河繁星，思考着命运这个宏大的人生命题。
过往二十八年的人生中，她有太多的沉默和妥协，在南州生活的十八年，她也想过去争，去反抗。在父母抛弃她的时候去质问，在程乾坤翻她书桌的时候将他推倒，在离开南州前去那个家里大闹一场，搅它个天翻地覆，以发泄自己压抑多年的愤愤不平。
可事实是她什么都没做，奶奶在世的时候，她沉默懂事。奶奶去世后，她沉默倔强，遇事就躲，她知道自己惹不起任何麻烦。
她从来没有坚实的后盾，能让她敢于去和人硬碰硬，让她能够稍微停下来，不去拼尽全力的活着。可是最近她却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有斗志，有时候也想耍个赖，偷偷懒，就像这次留给自己一个月的假期。
好像从奶奶去世后，她再也没有过这样长的假期，可以什么都不做，只用躺在这里做个废物。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原来还可以这样松弛！
如果不是因为梁倩的出现，她怕是现在还浑身紧绷的活着，像个陀螺一样在盛星当牛做马，面对冯谢的挑衅畏畏缩缩，对于will的压榨逆来顺受。可梁倩的出现，打破了她原来的人生轨迹，让她敢于去搏一搏，去反抗去报复，尝到不同的人生快感。
也许梁倩就是命运给她的补偿，让她可以悠闲的躺在这里看星星。
人在没有压力的时候，是很容易进入睡眠状态的，窗帘拉着不见天光，若不是楼下有狗叫声，程斐真的担心自己就这样一觉睡过去。
陈瑞玉养了一只大金毛叫大壮，肥嘟嘟的看到人就摇尾巴，脾气很好，除非你有好吃的不给它，詹明丽就爱拿骨头逗它。
大壮看到程斐下楼来，凑近来嗅她身上的气味，发现很陌生后，小眼睛咕噜咕噜的转，尾巴耷拉着，有些警惕。
一旁的詹明丽把骨头递给程斐，程斐拿在手里晃了晃。
大壮立即摇着尾巴汪汪叫，谄媚的样子把三人都逗笑了。
三人简单的用过早饭之后，坐着陈瑞玉的三轮车去了大棚，昨天说好的，今天一起去摘番茄，她们现在网上订单一天也有二三十单。
程斐昨天已经在线上商城下了三单，十斤装一人一单。
番茄是她自己摘的，快递单子是她自己贴的，梁倩的，南州的，还有秦向南的。
发件信息都是店铺统一的，是陈瑞玉的。
大家都忙，也没有注意她的这些操作，只以为都是线上下单的，她不愿意占便宜。
吃午饭的时候，陈瑞玉主动和她要地址，说可以给她家里人邮寄一些，下午随物流车一起走。
“不用了，太远了。”
“那有什么？现在快递多方便。”
看陈瑞玉坚持，程斐敷衍道：“改天吧，最近她都在出差。”
这个她，指的依然是梁倩，陈瑞玉调侃道：“你自己在这住，不想人家？”
“也想，下次再带她一起来。”
看程斐一脸坦荡，陈瑞玉呵呵笑了几声，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梁实秋下班到家，看楼道门口放着快递箱，还是生鲜包装的，觉得很奇怪，打电话问还没下班的梁倩，她说是程斐邮寄的，让她先吃。
之后便挂了电话，梁实秋看着快递，嘟囔道：“忙的她。”
刚拆了箱子，看到里面模样粗糙的番茄，很疑惑程斐干嘛千里迢迢的寄这些东西过来。
而且这么多，她和梁倩都不怎么在家吃饭，什么时候能吃完？
收拾的功夫，南州家里来了视频电话，是梁倩的妈妈。
“实秋，这一箱番茄是你们买的吗？真好吃！倩倩最近在忙什么呢！发信息都不带回的。”
“你们也收到了？”
“喏，爸妈都说好吃，是早些年的味道，让你们再买点儿。”倩妈说着，拿着啃了一半的番茄在镜头前晃了晃。
“哦，我回来告诉她。”
挂了视频，梁实秋看着一箱子番茄若有所思，不用说，家里的地址肯定是梁倩给程斐的。
这是想靠小恩小惠打入敌人内部？
也真有她们的。
梁倩出差回来，进家门就看到餐桌上放了一大筐子洗好的番茄，还挂着水珠。
她拿起一个就想吃，程斐告诉她可好吃了。
“去洗手！”梁实秋看不得她不讲卫生的样子。
等梁倩洗漱好坐在旁边，斜靠在沙发上一点精气神都没有，梁实秋递了水杯过去。
“这么累？”
“可不，钱怎么就这么难挣？”今天她因为一个活动变价的问题，被采购拖了一下午。
好不容易从采购部出来，就被童丽真叫回办公室开会，和她一起的还有齐遇春。
双十一的生意很惨淡，同比大跌，童丽真接受不了，让她们俩马上复盘，及时调整活动。
还好她早有准备，从采购那要来了同品类所有品牌的销售同比数据，大家都跌，她还是跌的最少的。
当然，这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最后还是will过来解救了他们，说下班了，童丽真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童丽真走后，will和她聊了几句，无非就是问她最近状态怎么样？有问题要和他及时汇报什么的。
她大概是累了，问will是不是自己比程斐差很多。
Will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良久才安抚道：“参天大树不是一日长成的，总有一天，你会做的比她好，这个行业并没有太高的技术含量。”
这是程斐离职后两人第一次私下里提起她，说了两句后又都沉默下来。
或许对于程斐的离职，will要更加遗憾一点。
看自家侄女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梁实秋起身拿了一个番茄递到她手上。
“吃吧，补充下能量，千里迢迢送过来的。”
梁倩接过咬了一口，滋味确实很好，赞道：“程斐果然没有夸大，真的挺好吃。”
“是好吃，你妈让你再买一点寄回家。”
第114章 五年发展
听小姑说话中带着揶揄, 梁倩抿着嘴笑，得意的说:“看程斐多会送东西。”
梁实秋看不得她翘尾巴，反问道:“小恩小惠还让你骄傲上了?”
“那当然, 送人东西不能光看价值，要看合不合人心意。”
“你就得瑟吧。”
和小姑拌了几句嘴，梁倩回卧室跟程斐视频，她今天开心多了, 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程斐看了也跟着笑，“这么开心?”
“嗯，今天我从民尚要打车去正美, 就问门口排队的师傅要不要去?因为想着人家排了很长时间的队, 就拉我一个小单。结果师傅让我上车，还笑呵呵的告诉我远近都是生意，生意送上门就得接着，不能拒绝。我就夸师傅心态好，师傅说心态好运气才好, 我觉得他说的很对。”
梁倩转了一天, 小腿肚酸疼, 还浮肿，她就将双腿竖在墙壁上让血回流，缓解缓解。
“你怎么没开车呢?”
“不好找停车位，出门的时候想着没那么多事, 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实际是她心疼停车费, 虽说她从小也没怎么缺过钱, 可是上班后知道挣钱不易, 花销上就节省了很多。
“上次去谈的超市单子下来了，我去帮忙摘番茄去了, 看我的手指。”她今天摘了大半天番茄，摘完又装箱，手指头都染上绿色，洗也洗不掉。
“辛苦了我的斐总，今天我们收到的番茄也是你亲手摘的?”
“那当然，前天我自己去摘的。”
“呦呦呦，了不得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的话越来越多，直到说到梁倩有些困了，程斐才将电话挂断。
这边刚结束，秦向南的电话又打进来了。
“乡村生活过的怎么样啊斐斐子?”秦向南将手机搁在沙发上，忙着剪指甲。
“吃得香睡得着。”
程斐起身去收拾晒干的衣服，将它们都挂起来，又把厚的衣服拿出来，明天天气预报有雪。
“怎么你在芜城就吃不下睡不着?”
“反正没在这舒服，我准备年纪大了就在这养老，对了，你去我家看看暖气热不热?”到了十一月中旬，暖气该开了。
“看过了，热的，你怎么不让梁倩搬过来住?回头你新工作忙，她也一摊子事儿，你们小情侣老这么分开也不行啊?”
“她跟她小姑住，不好搬过来。”其实她也想让梁倩搬过来。
“怎么?梁实秋反对你们在一起?”她上次听程斐说过一嘴，说梁倩小姑就是长她们两届的学姐。
“说不上反对，就是没那么鼓励。”
“那你有没有想过主动出击?去找梁实秋聊聊。”
“聊什么?”程斐收拾好东西，盘腿坐在床上。
“聊你和梁倩的五年发展、十年计划，争取她家里人的同意，从此就大大方方的在一起。”还不待程斐说什么，她又自我否定:“不行不行，太着急了，你们才刚在一起，还不适合做这些，你可以先想，等过个两三年感情稳定了，你再去。”
两三年?程斐想起梁倩也曾说过三年后才公开她们的关系，难道她是想等感情稳定了?
“你也觉得我们现在的感情还不稳定?”
秦向南拿起手机，认真的说:“你们才认识不到五个月，在一起两个月，现在结婚都算是闪婚，当然是还没到稳定的阶段。”
程斐想想也是，她没有太多处理亲密关系的经验，很多时候也担心过犹不及，“那我就再缓一缓。”
“对啊，着什么急？谈恋爱就是要享受过程，又不是让你负责一个项目，要快速的做出来什么成果，松弛一点！”秦向南觉得程斐有些紧绷，可是又很理解她。
程斐也想变得松弛一点，可是松弛又不是躺平，而是另一种状态的游刃有余，或者说要不太去在乎一件事情的结果，去享受过程，这对做事习惯结果导向的她来说有点难。
次日一早，大壮就过来了，就它自己，陈瑞玉没有跟着。
村子里面大家都熟悉，陈瑞玉忙的时候，大壮就自己溜达，它看着憨憨的，实际很聪明，知道詹明丽喜欢做好吃的，就老往她这里跑。
詹明丽也宠它，会特意给它做一些小零食，程斐在楼上听到动静，穿着睡衣套着件厚外套就下来了。
刚转过楼梯口，大壮就蹦跶着跑来迎接她，嘴里叼着个沙包，想让程斐陪它玩。
“又把你吵醒了？”詹明丽脸上稍带歉意，毕竟人家来这主要就是为了休息的。
“没有，晚上不到九点都睡了，睡了十个小时了。”
詹明丽不是话多的人，可是看程斐穿的少，忍不住提醒道：“天阴沉沉的，怕是一会儿要下雪，山里面一下雪就好几天，说不定还会封路。”
“封路？”那宋绮贞的番茄怎么办？刚到手的订单。
“也不一定，看天气，你还是穿厚一点。”说完这些，詹明丽继续回厨房忙活。
天气预报的很准，吃早饭的功夫，天上便开始落雪粒子，落在青石瓦的房檐上，清脆悦耳。
芜城地处南方，很少下雪，到了冬天阴冷阴冷的，也是这两年才开始部分城区供暖。程斐是北方人，也不是特别稀罕雪，可是看着雪粒子变成雪花，地面慢慢变白，还是忍不住穿着棉拖鞋去上面踩上几脚。
詹明丽拥着棉花填芯的大裳坐在屋檐下，看着程斐和大壮在雪地里嬉戏，嘴角不禁涌现出一丝笑容，她原本以为程斐是多么端庄持重的人，没想到竟然还有孩子气的一面，到底是年轻人。
想起梁倩的嘱咐，她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出去。
梁倩正坐在办公室里推算明年的年度指标，对着一堆数据报表头大的不行，忽然收到詹明丽的信息，点开一看，是程斐的照片。
漫天雪花下，程斐穿着她非让带去的羽绒服，和一只大金毛嬉闹，脸上笑容张扬，是平时少有的。
齐遇春在一旁坐着，看刚才还眉头紧皱的梁倩，这会对着手机笑逐颜开，好奇问道：“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什么，搞笑视频。”
“让我看看。”
齐遇春说着，便要探头去看，梁倩连忙把手机扣在桌面上，“别分心，赶快帮我比对下前两年的数据。”
“你真双标，自己看不让我看。”齐遇春抱怨两句，又试探性的提出自己的一些小想法，“要不我们跟斐总打个电话吧？让她给你讲讲她之前都是按照什么逻辑推算的？”
“她忙着呢，还是别打扰她，交接文档里她有写年度指标的推算逻辑。”
“你怎么知道她在忙？”她觉得很奇怪，明明是她和斐总认识的时间长，怎么感觉梁倩和斐总更熟悉一些？
“瞎猜的。”梁倩有些心虚，忙去转头对着屏幕，以防藏不住事。
“好的吧，斐总也是，自从离职后一点消息都没有，朋友圈也不更新，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工作的时候天天被她管着偶尔会有点烦，现在她离职了，音讯全无，又让我觉得现代人之间的关系好薄弱，离了手机就找不到人了，尽管有联系方式，知道人家在休息，也不想贸然打扰。”
想到这些齐遇春很感慨，相处不好的同事离职了就离职了，没什么感觉。
可是关系还不错的同事离职，心里就不好受，程斐还曾经算是她半个上司，再去联系都不知道要找什么话题，说工作吧人家都离职了，可是两人共同回忆有关的都是工作，不吐槽工作说什么呢？
所以这些天她也没和程斐聊过，不知道聊什么。
可是程斐又不爱发朋友圈，整个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梁倩看齐遇春难过，安慰道：“没事的，你想知道她的近况就联系她，大家不是同事了还是朋友。”
“你不会吃醋？”
毕竟斐总算是梁倩的前任，还是个很优秀的前任，自从斐总离职后，下面一直有声音议论梁倩做事不如程斐全面。她担心梁倩自信心被打击，最近都很少在她面前提斐总。
“那有什么好吃醋的？”梁倩不解。
既然聊到这个话题，齐遇春就想聊明白，以后她也方便行事，“就是斐总她工作时间长，很多事情驾轻就熟，可能很多执行同事已经适应了她的做事风格。现在换成你，大家就很容易拿你和斐总做比较，你刚毕业，跟斐总有一些差距也是很正常的，我担心你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内耗。”
听到这些话，梁倩心里有些感动，其实入职这小半年以来，她一直在被比较，比较对象就是程斐。
甚至有一些人会当着她的面说，那程斐之前就是如何如何做的，现在为什么要改？
程斐离职后这种声音也越来越多。
没有人会喜欢一直被拿来比较，尽管大家都知道她才刚刚毕业，能力上无法与已经有六年工作经验的程斐相提并论。可是只要她接替了程斐的岗位，这种事情就无法避免，她也想让那些人赶快闭嘴。
可是她又知道短时间内她是做不到的。
她也为此事内耗过，怀疑过自己，深挖心理的话，她想让程斐离开一段时间也有这个原因。
“遇春，谢谢你对我说这些话，程斐很优秀，被拿来和她做比较我也很荣幸。虽然心里会有一些小不舒服，可是我会调节自己的心态，把压力转换成动力，努力成长为像她一样优秀的人。
“一定会的，而且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这个时间不会很长。”从认识的第一天起，齐遇春就觉得梁倩是个很优秀的人。
只是她前面的人是程斐，那是一位更优秀的存在。
程斐性格冷静感情淡漠，又精力旺盛，这两个特质注定她就是先天打工人圣体。而她又是行业大佬Ameli亲手带出来的人，是在和阴谋家冯谢的对弈中还能占上风的人，也是让自信自大的will吃瘪的人。
这样的前任真的很难超越，她希望梁倩不要内耗，专注于自我修养。
远在千里之外的程斐不知道芜城在发生什么，她和詹明丽在看陈瑞玉和宋绮珍吵架。
雪越下越大，陈瑞玉担心下雪封路，想跟客户沟通能不能把快要成熟的番茄都先摘了送去，反正客户那有适宜生鲜储存的仓库。可宋绮贞却觉得她杞人忧天，天气预报说明天雪就会停了，干嘛要那么着急？提前摘的果子口感差。
“我着急？我还不是担心大雪封路，货送不出去？”陈瑞玉气的双手叉腰，怒气冲冲的对着宋绮贞吼。
宋绮珍坐在椅子上不慌不忙，仰着头说：“不是还没封吗？”
一边帮忙的伯娘婶婶们似乎是早已习惯，捡货的捡货，装箱的装箱，没有人去劝。
程斐问詹明丽：“你觉得她们谁会赢？”
“宋绮珍，她看着是软柿子却不好捏，瑞玉就是嗓门大，爱着急。”詹明丽兼任电商助手，在打印线上的快递单。
如詹明丽所说，陈瑞玉最后还是没有争过宋绮珍，晚上送货时只送了一天的量。
第二天一大早，程斐睡醒后打开窗帘，入眼处一片银装素裹，雪花还在飘，没有一点停下来的迹象，看来还是当地人陈瑞玉猜的对。
下午见到宋绮珍的时候，以为她该着急了，没想到人还是不慌不忙的，找了村里懂机修的大爷帮她的车装防滑，今天她要自己去送，车子后排座椅已经拆掉了。
陈瑞玉在一旁帮忙递把手，抿着唇一言不发。
本来她要去跟车的，可是家里又一堆事走不开。
程斐主动请缨，要陪着宋绮珍走一趟。
詹明丽担心客人的安全，劝道：“你别去了吧，冷的很，今天晚上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当着宋绮珍的面儿，她不好说不安全，这种话也不吉利。
“没事，一起去吧，也好问问客户的反馈。”程斐觉得陈瑞玉的办法是可行的。
第115章 大雪封山
宋绮珍也想有个人帮自己看着导航, 可又担心安全问题，她自己倒无所谓。程斐是来这里玩的，这些日子的帮忙已经很够意思了, 这大雪天的也不想拉着她去受罪。
“我自己可以的，你别去了，天寒地冻的。”
“没事，路上也能看看雪景。”不知道为什么, 程斐很想去体验一下在冰天雪地里驰骋是什么感觉。
宋绮珍看她是真想去，也不再劝，提前将车启动, 开了空调升温。人不能受冻, 番茄更不能，这种天气很容易冻伤。
她们出发前，陈瑞玉拍着车窗提醒她们要慢点开，车上有她准备的暖宝宝、暖手袋还有热水，甚至还有泡面。
车上两人的回答都略显敷衍, 车子越开越远, 她的眉头越皱越近。
一旁的詹明丽看了忍不住劝道：“宋老板车技挺好的, 你不要太担心了。”
“主要是她不靠谱，这大雪天的，路况也不好，我担心她开太快。”
“程斐跟着呢, 她是个稳当人。”詹明丽拍了拍陈瑞玉肩头的雪, 示意她放宽心。
陈瑞玉叹了口气, 回去继续算账, 乡亲们的工资都是一周一结。一来是让她们干的放心，二来是想让她们手头上不断钱花。
乡下人勤快, 虽是下雪天，路上还有车辙印，宋绮珍本来想抄近路，程斐劝她按照车辙印走。上次她和梁倩来的时候走过小路，小路近没错，可是路况不好，大雪覆盖着，也看不出什么深沟浅沟，还是沿着别人走过的路更安全。
就算是别人走过的路，雪天路滑，跑起来也很容易遛车，程斐紧抓扶手，宋绮珍全神贯注，没人说话。
上了国道后，车辆多了起来，有清障车在作业，要好走许多。
程斐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开始看风景。
路两旁的树上挂着冰凌子，跟水晶灯一样，她觉得景色不错，拿起手机拍了起来。
“你是芜城人吗？”看程斐对雪很好奇，宋绮珍问道。
“老家南州的，上大学才去的芜城。”
“梁倩是不是也是南州的？你俩怎么认识的啊？”
“对，她也是南州人。我们是工作认识的，也就认识半年吧。”程斐原本在专注的拍风景，看宋绮珍想聊天，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宋绮珍控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神色是少有的犹豫纠结。
程斐知道她不是话多的人，见她有话想说，坦诚道：“没事，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我就是觉得你和梁倩感情挺好的，和和睦睦，陈瑞玉就老跟我吵架。”虽然两人还没确定关系，但是她知道陈瑞玉对她也有点意思。
听到这些程斐丝毫不惊讶，宋绮珍看陈瑞玉的眼神带着点欲望，她能看的出来，“每个人性格不一样吧，梁倩一开始算是我的下属，有点害怕我，在一起后也没完全转变身份，基本不和我吵。”
“还是性格问题，我还是陈瑞玉老板呢！她天天恨不得吃了我，我都怕她。”
脾气大的要命，搞得她每次想做些什么，又被她吓得缩了回去。
“我感觉不出来你怕她，你都还挺气定神闲的。”
“我装的。”
程斐被宋绮珍的直言不讳逗笑，“你们俩也挺有意思的。”
大概是聊天说起了梁倩，程斐又拿出手机看梁倩有没有给她发信息。
没有。
现在半下午，应该是她最忙的时候，她也不想打扰她，又将手机放了回去。
本来两个小时的路程，因为下雪路滑，硬生生四个小时才到，超市验收的时候工作人员检查的很仔细。
“这玩意最怕冻伤，你们还开这车送过来。”
“开着空调呢。”程斐冻的搓着手，将陈瑞玉准备好的烟塞给验收员。
那人看了眼摄影头，小心收过，冲程斐点了点头。
“大雪天你们也不用来回跑，这两天有些菜到不了，库里空着呢，给采购说说，一次多送点。”
程斐忙附和两句，冲宋绮珍使眼色。
两人离开仓库，又去约了采购李建英见面，和她聊聊多送货的事。
“可以是可以，你们能不能提供一些试吃品？就是那种小颗的，增加购买率。”这个番茄只要尝过就很难拒绝。
这不是什么难题，宋绮珍直接答应下来。
“你们今天还回去吗？”大家都是女生，李建英看她们也老实，大雪天的跑来送货，好心提醒道。
“回去，担心明天路封了更不好走。”
“行吧，你们路上小心点，我给你们推荐一个车队，你们问问有没有离你们近的？虽然答应你们可以多采摘，但是要保证质量。”
在商言商，程斐觉得这个要求很合理。
回程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宋绮珍不敢耽误，买了汉堡带在路上吃。
市区路好开一点，程斐先开。
进了山区以后，雪越下越大，清障车根本忙不过来。积雪被车轮碾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程斐控制着车速，紧张又刺激。
漫天雪花飞舞，前路白茫茫一片，催生出世界末日的感觉。
副驾驶上的宋绮珍看着仪表盘上显示的车速，笑道：“你也挺有冒险精神的。”比她开的还快。
“不是偏激吗？”
她觉得自己性格里有那么一部分的执拗偏激，只是平时控制的很好。
“不是偏激，人都是有情绪的，压抑住的情绪不是消失了，而是堆积着，多了就会爆发。”
“你这么懂心理？”
“上学的时候学了点心理学，到前面的休息区换我开吧，你歇一会儿。”
前面就进山窝窝了，程斐不敢逞强。
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夜里，下车一会功夫，冻的人直打哆嗦。
重新做回驾驶位拿出手机，竟然关机了。
“你看看你手机。”
宋绮珍拿出手机，也关机了，“这破天气太冷了，我们赶快回去。”
强烈的气温差，使车窗上起了白雾，雨刷扫过，甚至能掀起一层薄冰。
两人都没见过这场面，也没心情再聊什么心理学，聚精会神的看着前面的路。
距离长留村大约七八里的时候，意外发生了，车轮陷到雪窝里吭哧五六分钟还没爬出来。那雪窝原本应该是个小水坑，车轮来回的黏，白雪变污泥，飞的到处都是。
两人下车来看，车轮已经陷的很深，加上坑里面有冰，一加油门就打滑。
车灯照着，入目之处都是白雪皑皑，天寒地冻，就算车里准备的有铁撬，也没什么用。
“我们把车扔这里，走着回去吧？”宋绮珍说话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程斐就是被她连累的。
“行。”现在车子陷了，手机关机了，她们坐在车里干等也不是办法。
好在离家不远，还不如走回去。
两人沉默的往回走，刚开始还觉得冷，慢慢的身上就热了起来。
没有手机，两人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好在有雪照着，前方道路还是挺清楚的。
“你和梁倩会每天通电话吗？”
“也不是每天，看她时间，最近她工作比较忙。”
“那希望她这会儿不要找你，不然知道你和我一起去送货，回来还出了这事儿，肯定要骂你。”
程斐本还埋头往前走路，听到这话停了下来：“真的吗？”
宋绮珍笑了，“正常都会，你想想要是梁倩去做危险的事，又突然联系不上了，你会不会着急？”
那自然是会的，“我们快点走。”
“哈哈，你还是害怕梁倩的。”宋绮珍觉得程斐还挺有意思，跟上次来的好像不是同一个人，接地气许多。
“不是怕，是担心她着急。”
詹明丽在家做好饭，和陈瑞玉一起等人，电话打不通她们很着急，担心她们遇到状况。
这个时候梁倩的电话来了。
“明丽，程斐电话怎么关机了啊？”现在都十点多了，正常这个时候程斐会问她下班没有，今天却没有动静。
詹明丽尴尬的看了一眼陈瑞玉，她不会撒谎，就把情况说了。
梁倩正躺在床上，听到消息一下子坐了起来，“联系不上了？怎么会联系不上呢？”
陈瑞玉离得不远，听见声音将手机接了过来，安抚道：“梁倩你先别着急，她们回程的时候发了信息，按说四个小时能到家，现在才过去三个多小时，应该也快到了。我们这天冷，手机容易冻关机，你不要太担心，我和明丽现在出去接她们，有消息会马上通知你。”
梁倩手指抠着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的，你有消息立即告诉我。”
挂了电话，梁倩跪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又拿起手机，查询到川西的机票。不知道是不是雪太大了，已经没有航班了，又打开12306，明天的高铁票都卖完了。
她越看越着急，设想着无数种可能，一想到程斐可能发生了意外就吓得浑身打哆嗦。这一切都怪她，如果不是她提议让程斐去川西，就不会出现这种意外。
梁实秋拿着椰子来给梁倩喝，推门进来，竟然发现她在哭，吓得她忙凑过去问：“哭什么？发生什么事儿了？”
此时的梁倩六神无主，抓着小姑的胳膊说：“小姑，程斐失踪了，川西正在下大雪，她跟人一起去送货，失踪了。”
梁实秋听的云里雾里，程斐是去度假的，怎么会去送货呢？她拍着梁倩的背，想让她冷静下来说清楚，“你先别急着哭，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倩抽抽嗒嗒的把事情经过大概讲了讲，其实她也不了解全过程，想到这里她就更伤心了，“小姑，都怪我，是我非让她去川西的，都怪我。”
“人家不给你说了还没到时间吗？你就先开始着急上火，程斐是个有主意的，不会去做冒险的事，你先别自己吓自己，我陪着你一起等。”
梁实秋心里也着急，程斐这个人运气一向不怎么好，真害怕她再碰见什么倒霉事。
陈瑞玉挂了电话，就决定和詹明丽一起开车去找程斐，雪天路滑，詹明丽的车几次熄火，陈瑞玉看的着急上火，恨不得自己去开。
好在出了村子四五里路，就看到了远处有两个人影，正是说笑着往回走的宋绮珍和程斐。
陈瑞玉气的半死，骂道：“她们还有脸笑？”
第116章 不会商量
乡村雪夜, 四下寂静，有个光影突然出现，程斐眯着眼睛看了一下, 是一辆汽车在朝着她们驶来。
宋绮珍也看到了，她很确定的说：“肯定是陈瑞玉。”估计现在已经超过了她们回家的时间，陈瑞玉那急性子根本就等不了。
如她所料，车子在她们面前停下, 远光灯变为近光灯，能看到前排坐着的詹明丽和陈瑞玉。詹明丽还好，表情淡淡的, 跟寻常无异, 而副驾驶上的陈瑞玉，则跟吃了火药一样，一双大眼睛瞪的溜圆，看的宋绮珍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程斐看气势不对，很有眼色的去后排坐好, 陈瑞玉头也不回的递给她一个手机, 让她给梁倩回电话。
宋绮珍也紧跟着上了车。
小小的车子里坐了四个人, 又是密闭空间，氛围又不好，加上程斐不习惯在外人面前打亲密电话，就又将手机还给了陈瑞玉。
“梁倩知道你一直没回去很担心, 你还是给她回个电话吧？”陈瑞玉担心是程斐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解释道。
“没事, 你先给她回个信息吧, 我手机冻关机了。”程斐没意识到这是什么大事。
陈瑞玉也没有再强求，一行人回到家里, 程斐将手机扔在开着电热毯的被窝里，先去洗澡，她真的快给冻僵了。
好好的泡了半个多小时，才感觉四肢能自由舒展了，躺在床上试着打开手机，可以正常开机了，果然有梁倩的未接电话还有微信消息，基本都在大半个小时前。
她点了视频回播过去，对方给她挂掉了。
没一会儿视频又拨了回来，程斐立即接了，正打算开口却发现那头是梁实秋。
梁实秋看程斐安然无恙，吊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问道：“你没事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梁倩哭了好大一会儿，直到那边回了消息，说人找到了，就是手机冻关机了。
可程斐竟然也不来个电话报平安，她的手机关机了，别人的没有啊？
所以梁倩是又生气又难过，不愿意和她说话。
程斐一脸歉然，解释道：“最近天气不好，回来的时候车子陷坑里了，我和同伴走路回来耽误了些时间。”
梁实秋看人没事，也不再多说，将手机还给了蒙着被子装睡的梁倩，回自己屋休息去了，折腾了大半夜，她也累了。
梁倩躲在被窝里，什么都能听到，等小姑出去，她没有挂电话，但是关上了灯，屏幕那头什么都看不到了。程斐这时候才意识到，梁倩好像是生气了。
“对不起，我应该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的，但车上都是人，我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梁倩一听就来气，质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是大事？大雪天的你为什么非要跟着去送货？你是熟悉路还是会拖车？”
今天程斐还跟宋绮珍夸梁倩脾气好，虽然经常撒娇，可是却很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现在听声音都知道她很生气。
“你哭了？”听着声音囔囔的。
“我哭不哭管你什么事？以后我们做什么事都不需要和对方商量，各自管好自己。”
程斐着急了，解释道：“我本来就是觉得整天在这里待着无聊，想着有机会能出去转转，就跟着去了，实在没想到点儿这么背。”
“我的意思是你做什么都不和我商量，你去之前就不能问问我能不能去吗？”这是梁倩生气的点，程斐太自我了，想到什么就去做了，也不管危不危险，能不能做。
就出个门还要征求对方的意见，自由惯了的程斐不能接受这样的拘束，大概是累了一天，她也有些缺乏耐心，没好气的反问道：“那我是不是以后要不要吃饭也要问问你的意见？”
这就是纯赌气的话了，梁倩拿起手机，直接给她挂了。
程斐看着手机屏保，是两人上次来川西时拍的合照，照片上的梁倩笑的很甜。
而千里之外的梁倩根本就笑不出来，也没有再哭，她本身就不是爱哭的人。刚才哭是因为担心程斐，可是陈瑞玉先是给她发了信息，后来又打电话给她把情况说了说，知道程斐没有危险，她也不着急了。
可也觉得很生气，是陈瑞玉没有告诉程斐自己很着急吗？程斐为什么就不能第一时间用她的手机先给自己打个电话？
她知道程斐独立惯了，别说出不出门这种小事，就算是买车买房，辞职再重新找工作这样的大事，她也没有习惯要跟别人去商量。
蜷缩在被窝里，梁倩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试着让自己去理解程斐，可是冷静了大半个小时，还是觉得很生气，程斐也没有再打电话过来。
詹明丽熬了骨头汤，等陈瑞玉教训完宋绮珍，程斐也从楼上下来，才从锅里盛出来。
屋子里四人很安静，程斐是在跟梁倩赌气，詹明丽本来就没什么话。而陈瑞玉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脸颊绯红，一旁的宋绮珍眉飞色舞，完全不像是刚骂了一顿。
心里有事，程斐也没有吃太多，只是喝了一碗汤，她担心自己生病。
她想等雪停了就回芜城，雪倒是在两天后停了下来，可是山路也确实被堵了，要等雪融化。但是这里气温低，雪又融的很慢，直到五天后才见路影。
这期间，她大部分就在院子里待着，看看视频，帮陈瑞玉做些小活儿，其余时间就是在睡觉。
梁倩没有和她联系过，她也没给她打过电话，说起来也不是一件多大的事儿，但却是两人在一起后，最冷淡的一周。上次因为她瞒着辞职的事，一度也出现了很大危机，可是那时候两人还都想去解决问题，尝试沟通，
但这次，谁都没有主动，程斐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那么小气？
梁倩一如即往的忙，回到家倒头就睡，不用再天天跟程斐聊天，倒觉得轻松不少。
她是一点点都不想程斐。
眼看就到了月底，需要整理的工作一堆，她又成了办公室里最晚下班的人。出大厦的时候，一阵寒风吹过，她冻的脖子都缩了起来，低着头往地铁站走，也没有注意到拐角处咖啡店坐着的人。
程斐担心错过，时不时的往窗外看，她今天到家后先联系了齐遇春。不用她问，齐遇春就是一顿输出，最近她们在忙什么，梁倩在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梁倩总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又想起办公室里她们说附近有个变态。
现在十点多了，路上人少，她不禁加快了脚步。可是她一快，后面的人也跟着快。
没忍住她回了头，就看到了程斐。
程斐就在她两米之外跟着，穿着件黑色羊绒大衣，头发剪了，到肩膀的位置，昏暗的路灯下也能看出她皮肤变白了，脸上也有肉了。
整个人都变得有精神了！
她就站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她，也不说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下午。”程斐说着就上前，想要去抱梁倩。
梁倩却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不让她碰，还想转身走，程斐哪能同意？忙上前将人一把搂住。
“对不起，我错了！”
“程斐，你放开我！”嘴里说着放开，梁倩却又忍不住伏在她怀里，她真的很想她。
程斐闻着怀里人熟悉的气味，浮躁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低头想去亲梁倩，梁倩却侧脸躲过了。
她可不准备就这么容易的放过程斐，做错了事还敢一周不联系她，一身的坏毛病。
程斐双手抱着她，两人离得很近，她能感受到梁倩愈加急促的呼吸，鼓起勇气再试探一次，还是没亲到。
梁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挣脱开程斐的怀抱，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又想亲亲抱抱就蒙混过关，嘴上说错了，可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我不该不和你说一声就去做危险的事。”
她其实心里清楚，可就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叛逆因子，让她没有第一时间就去接受自己的问题。
“所以呢？以后还继续我行我素？”
“不，以后什么事情都跟你商量。”
“行，那就等你什么时候能真的做到我们再谈。”还什么事情都跟她商量？今天回来她就没说，头发剪了也没和她说。
程斐看梁倩又要走，也没有去拦，而是快跑两步紧跟在她身边，想要帮她拿包。
“我开车来的，送你回家。”
“不用，我喜欢搭地铁。”梁倩一步都没有停留，再晚地铁都没有了。
程斐不擅长用嘴哄人，只能跟在她后面，跟着她上了地铁，又挨着她坐下。
梁倩也不撵她走，可也不搭理她，自顾自的玩着手机，直到了她小区门口。
“送到了，你回去吧。”
程斐双手插兜，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模样可怜又乖巧。
梁倩强撑了一路，哪里能受得了她这副模样？
缓和了语气说道：“回去吧，你也累了。”
“明天周末你做什么？要不要去看电影？”她之前说想在电影院接吻。
“在家歇着。”
程斐看她还不松口，委屈道：“那现在都十一点多了，我自己回家会不会太危险了？”
听到这话梁倩冷笑一声，反问道：“斐总什么意思呢？”
“你能不能也送我回家？”
第117章 职场本质
路灯的光影拉的悠长, 梁倩拿出手机，在打车软件上叫了一辆车，又将手机举到程斐面前, “给你叫车了，回去吧。”
程斐还没怎么在梁倩面前吃过瘪，尴尬的撩了下头发，头发是陈瑞玉妈妈帮她剪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留过这么短的头发，有些微的不适应。
看她一言不发，梁倩又心软了, 想要上前去抱抱她, 可又忍住了，直到网约车将程斐带走，她还在原地站着。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这样赌气是不是有些太任性了。
回到家的程斐，面对空荡的屋子, 安静的让她有些无措。
她不知道怎么解决冲突, 更不知道要怎么去哄好梁倩, 这件事情是她做错了。
在沙发上坐了良久，她给梁倩发了条信息，说她已经到家。梁倩很久之后才回，说她收到了。
简短冷漠！
她不知道明明之前关系都很好, 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仅仅是因为她没有跟梁倩商量就去做危险的事了吗？
还是她自己觉得被束缚了呢？
一个人坐了很久, 也没有想明白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干脆开始收拾东西。家里不过是大半个月没有人住, 就到处都是灰尘，房子也是需要维护的。
打扫干净家里已经两点多, 她终于感觉到困意，拥着被子昏昏睡去。
到了周一，闹钟一响，程斐就挣扎着爬了起来，简单洗漱后就开车去了梁倩小区门口。没有意外的话，工作日梁倩一般都是八点左右出门，她的作息很规律。
果然，她成功接到了人。
梁倩坐上了副驾驶人还是懵的，问程斐：“你几点来的？”她没有化妆，眼圈都是黑的。
“刚来，你去哪？我送你过去！”
“公司。”过了个周末，梁倩也冷静许多。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不过关系太亲密了，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到了办公楼地下停车场，梁倩解开安全带后没有立即下车，问她：“下周一开始上班？”
“嗯，想要买点新衣服，等你有空。”
“行。”没有话题了，她准备下车。
程斐却将人拽进了怀里，低声哀求到：“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冷淡？”声音里竟然带了些哭腔，她也不知道自己委屈什么。
她不习惯梁倩管她太多，可也受不了她不搭理她。
梁倩心里早就不生气了，就是想敲打敲打她，让她以后做事别冲动。
她终于肯放下怨气回抱住了程斐，抚摸着她的短发问：“为什么要把头发剪短？”
“发叉干枯。”看梁倩态度放软，程斐将人松开，痴痴地盯着她的眼睛。
梁倩也看着她，程斐的眼神平日里都是倔强坚定的，只有在和她对视时温柔似水，这份特殊令她心神悸动，没忍住亲了她一下。
其实她知道，程斐心里是有她的。
湿热的吻落在肌肤上，柔化了程斐的心，不待梁倩重新坐好，她就搂着她的腰重重吻上去。
追逐着纠缠着，封闭的车厢内都是梁倩的呜咽声。
分开了大半个月，她也想程斐，手从她的羊绒衫里伸进去，揉捏着程斐的心口，她要感受她。
黑暗隐蔽的角落里，两人一时情难自禁，若不是梁倩尚有几分理智，程斐能在这里直接发疯。
“下班，等下班……”
梁倩伏在程斐的肩头喘息着，想尽快让自己平静下来。
程斐大衣盖着，里面已凌乱不堪，“今天能不能不加班？”她真的忍不了了，“楼上就有一家酒店。”
“你疯了？”
程斐捉着她的手，伸向自己，反问道：“你不急？”
“那我们现在去你家？”她也等不了。
半个小时后，程斐到了小区停车场，拉着梁倩就上了楼。
梁倩好久没有这么疯狂着，被程斐咬住的时候，感受到她真切存在的时候，她觉得笼罩在她身上的不安全感都消失了。
“程斐，以后哪里都不要去。”就留在她身边。
在她失联的那大半个小时里，最坏的结果她都想到了，她承受不了，她根本就不能失去程斐。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爱她？
结束的时候，两人都湿淋淋的，一向体力还不错的程斐都觉得再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
洗漱过后，两人重新回床上躺着，平静的相拥着，回忆着刚才的疯狂。
窗帘的吊穗都被梁倩扯断了，惨兮兮的散落在地面上，当时她整个人只有脚尖着地，想要找些平衡。
程斐轻揉着梁倩的背脊，保证道：“我以后有事都会和你说的。”
梁倩背对着她，握着她的手：“我不是要过度干涉你，我只希望你不要去做危险的事，你要有个万一，我怎么办？”
“对不起，我错了！”程斐将人翻过来，钻到她怀里，来回磨蹭。
梁倩看她又要，忙往后退了退，“今天周一，我翘了半天班已经很纵容你了。”
“没事，下午我帮你处理工作。”
程斐心急嘴快，说完就后悔了，她知道梁倩想要脱离她的影响，去独立面对工作，而且过去一段时间她做的很好。
“你说的哦，那你帮我把近期所有活动的对帐单都帮我上传到系统里？”这事很琐碎，很花费时间，以往这种没有技术含量又花费时间的工作，程斐都是丢给她或者齐遇春做。
可是最近齐遇春也很忙，她都是自己做，系统还老卡。
“行，那我们再睡会？”程斐看她不在意，心里也轻松许多。
梁倩是真的累了，闭上眼睛都能睡着，程斐在她身边她很安心。
两人直睡到到下午两点多，起来后点了外卖，吃完就开始处理工作。月底没有那么多着急的事，梁倩休息了大半天，打开电脑，除了邮件多到把邮箱整卡顿之外，也没有发生什么天塌的事。
她顿时觉得大脑神经放松不少：“你说是不是公司裁撤掉我们这个岗位，生意还是能继续运行？”
“理论上是可以的。”如果公司不想团队之间相互制约，保证费用使用的公开公正，她们这些工作交给执行团队一样可以做。
梁倩懒懒的靠在椅子上，看着一封又一封邮件收进来，叹气道：“所以我也不用那么负责任，整天累死累活的。”
“你学到的本领，总结到的经验是你自己的，而且有了这个过程，你也变得更加成熟了是吗？”
“那倒也是，所以工作的意义除了打发时间、赚取薪水，还能让我们放电。就像精力旺盛的小孩不能放在家里，而是要让他们去玩去跑，把精力都消耗掉，父母才能省点心。”
程斐喝了口水，又将水杯递给梁倩，欣慰的说道：“小同志最近确实长大了不少。”
梁倩一脸得意，“那可不是，你都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好多人难为我。”
大概是打开了任督二脉，梁倩想通了，她不用担心在程斐面前露怯，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干脆将憋在心里的委屈一股脑的都宣泄了出来，说到激动处，她还要站起来，双手叉着腰，让程斐评理。
程斐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职场中老员工欺压驯化新人的情况确实很普遍，梁倩遇到了，程斐在颂雅也一样遇到了。她是入职后才知道，原来她的前任还没有离职，且他正处于裁员谈判的阶段中，非常不配合交接，她了解情况后都懵了。
在和猎头和HR沟通过程中，她也问过这个岗位是否有人在职，他们都回答说这个人会在九月底离职，所以后面她没有再问。
她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还在职？绍虹在给她介绍的时候也面露尴尬，说这是负责和她交接的的季文俊。
一周下来，季文俊没有在她面前露过一次笑脸，甚至她主动搭话的时候，他都可以阴着脸一言不发。
程斐看是这样的情况，直接放弃再和他沟通，遇到事情直接去问相关部门的负责人，或者直接找她的上级经理绍虹。
难的是绍虹负责的省份很多，精力有限，在一些细节及流程性的东西上并不能给她太多指导。
于是，她挑了一个大部分销售人员都不在的周三，抱着三十多杯咖啡进了办公室。她已经来了半个多月，大部分人已经混了个脸熟，伸手不打笑脸人，大家以后都是同事，也没有人在表面上拒绝她。
至于坐在她对面的季文俊，她理都没有理，多出的咖啡她都放在自己桌子上，喝不完她可以倒了。
季文俊冷着脸看新人在办公室里大搞关系，不屑的翻了好几个白眼，本以为程斐就算顾及面子也会给他送来一杯，他都想好了当面拒绝，说自己只喜欢喝茶，不喜欢喝咖啡。
谁知道这个女的不知道是个什么神奇物种？竟然敢堂而皇之的略过他？
在自己办公室喝着咖啡的付新维，隔着磨砂玻璃缝隙观察着外面的动静，看程斐没有继续讨好季文俊，赞许的点了点头。
虽说工作中要能屈能伸，可是她不喜欢太舔狗的人，再说程斐本来就是来接替季文俊的人，人家不可能会给她好脸色，她讨好他没有一点用。工作上面那点事，她问办公室里的相关负责人，一样能学会。
果然方总看上的人，没有不中用的。
不出十分钟，在江宁出差的绍虹，和在沪上CBD办公楼坐着的方智慧，都听说了咖啡事件。
为此绍虹还特意给付新维打了个电话，让她详细讲讲。
“季文俊脸色是不是特别难看？我早就烦透他老是阴阳怪气的丧脸，整天拽的二五八万一样，终于能有人来替我好好收拾他，你给你下面的人讲讲，让他们多帮帮我们家程斐。”
“哎呦，这才多长时间？就我们家程斐了？”付新维转着咖啡纸杯，调侃绍虹。
她们合力干走季文俊，就是因为他这个人太不坦诚。什么事都喜欢藏着掖着，立场不坚定，哪里风大就往哪里吹，今天巴结上总部的这个，明天又说自己认识哪个BU的总监，打个工还要玩政治，神经病一样。
“可不是？我觉得程斐熟悉了业务之后，一定是一头狼。”
第118章 有两面性
经历了盛星的六年, 程斐在工作中已经不需要别人的认同去激励自己，别人拿她当羊或者狼都无所谓，她就想早点下班。临近元旦和新年, 梁倩也是忙的脚不沾地，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两人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见面。
今天约好要一起下班去看个电影，她不想迟到。
六点一过, 她就开始收拾东西，虽然她现在的工作也没有打卡坐班的要求，但是她也不想张扬。
颂雅也是极其讲究格调的公司, 办公室选址也在CBD, 距离盛星直线距离两公里，和梁倩约好时间后，她先开车到了附近去等她。
坐了一天办公室想要透透气，就将车停在小公园旁边的地上停车场，在公园里溜达。冬天昼短夜长, 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 气温下降, 小公园里也没什么人，她弯腰捡了两片黄叶，捏在手里把玩着，等待梁倩下班。
等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口渴, 就去楼下的茶饮店买果茶, 却没想到迎面撞上要下班的will。
自从她从盛星离职后, 她和will没有再联系过, 突然见面，两人都有些惊讶。
特别是will, 单手插兜，头微微后仰，神色茫然，问道：“你怎么在这？有事？”
“约了人，您下班？”程斐很快就平静下来，在盛星楼下，碰到盛星的员工很正常。
“是，是下班，你最近怎么样？”想想他们已经快两个月没见。
程斐客气的说还行，语气中带着前同事见面的客套和疏离，will本想问问她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可是又觉得没什么立场，尴尬的笑了一下就和她道别了。在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将车子打着火，抬眼还能远远的看见伫立在奶茶店前的程斐，背影消瘦挺直，看着好像没以前那么倔了。
启动车子往外走，离开前看了一眼后视镜，突然看见有一个女生挽着程斐的胳膊往停车场走。
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都笑的很开心。
他停住车子，盯着后视镜使劲瞧，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个人是梁倩？
正欲再仔细去看，后面的车却在鸣笛，他只能往前走，绕过一个弯道，又到了能看清她们方向的视角。
他下意识的看向她们，却看到程斐正低头去亲梁倩！
后视镜里，will能看到自己眼睛睁的老大，他看到了什么？
同时看到这一幕的还有齐遇春，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梁倩有些急躁，明明手里有一堆活儿，她却丝毫没有加班的意思，will一走她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收拾东西。办公室有人打趣她是不是谈恋爱了，她也没有否认。
问她是谁她也不说，齐遇春哪里能管得住自己的好奇心，偷偷跟着梁倩下了楼，想看看是不是那人正在楼下等她。
谁知道还真的让她逮到了，可是她宁愿相信自己看到的是假的。
她出电梯的时候，梁倩已经蹦蹦跳跳的出了大厦，她跟上去，看到梁倩挽着程斐。
她正要上前去控诉两人见面竟然不叫她，却看到前面的俩人突然亲了起来。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和梁倩接吻的那个人竟然是程斐？是一贯对人冷漠的斐总？是梁倩曾经的上司？
嘴巴张开后就再也没合住，直到浑浑噩噩的回到办公室，脑子里都还是梁倩和程斐接吻的那一幕，程斐一米七出头，梁倩估计也就一米六出头，俩人身高差了十厘米，接吻时程斐微微低头，搂着梁倩的腰。
那姿势熟稔流利的好像已经做过上百遍。
她俩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她为什么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遇春，看到梁倩对象了吗？”
听到询问声，正在跑神的齐遇春猛的回过头来，茫然的啊了一声，才说道：“没，没看到，楼下太冷了，没见人我就回来了。”
“哦，好吧，最近天是越来越冷了。”
梁倩双手揣在兜里，接吻时都不想掏出来，真的太冷了。本来只是想浅浅的亲一下，毕竟是在公司楼下，万一被人看见多不好，可程斐却说天黑了没人看她们。
直到她觉得唇舌发麻，心内被搅起一团火，程斐才算罢休。
“今晚去我那住？”程斐觉得光是亲嘴不够，她都大半个月没进过身了。
“不行，我明天上午还得开CNY启动会。”
“那我们今天不去看电影了？”
梁倩拍开程斐伸过来的手，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看电影可是咱俩在一起第一天就说要去做的事，现在都在一起三个月了，都还没去看过一次，今天必须去看。”
程斐只能答应下来，好在梁倩选的影片确实很不错，两人全程看的专注，没有跑神的时候。
主要也真的做不到在一屋子人面前亲嘴，虽然没人看她们。
电影散场后，梁倩还是跟着程斐回了家，不过回家之前先去吃了个饭。
饭桌上梁倩问起程斐，季文俊有没有再难为她，程斐说了今天咖啡的事，“你做的对，就应该这样硬气点，反正就算你愿意委曲求全，他这种人也不会给你好脸色。”
“是，虽然是他要离职，公司才招我进去的，可是他心里想的大约是我去顶了他的缺，害他要被裁员，压根不可能好好跟我说话。”
梁倩帮程斐盛了一碗汤，赞同道：“他心里肯定也知道这事本质上跟你没关系，但是他不敢在其他人身上发泄自己的怨气，只能捡你这颗新柿子捏。”
“咿，近来觉悟提升不少啊？梁倩同学都会研究人的心理了。”
记得梁倩刚入职的时候，冯谢的三言两语都能吓得她不知所措，在她面前欲言又止，现在却能去通过行为去分析一个人的内心，确实是有成长的。
梁倩只觉得程斐是在打趣自己，可她也不生气，反而一脸骄傲，得意道：“那当然，名师出高徒，身边这么多好老师，区区一个季文俊，看透他还不是小菜一碟？”
她是程斐亲自带出来的，思维逻辑还有心态情绪的保持上有几分像她。至于老谋深算上，可能will和童丽真对她的影响更多一些。
自从她独立门户之后，will会时常点拨她几句，虽说不多，但每次都在点上，对她有些助益。童丽真则是会在日常的工作上指出她的一些弱点，逼她去直面现实，比如人情世故这些，以前她觉得给人送礼走后门是可耻的，但童丽真让她把这些事情当作是工作流程中的一部分。
这不是马上圣诞节了吗？在童丽真的怂恿下，她和齐遇春一起约客户出去吃了饭，借着圣诞节的由头给人送了点小礼物。
整个过程都非常自然丝滑，可她心里很不舒服。
不过东西送了，明显人家更重视她的事了，她也不用一点小事就要跑过去当面说了，虽说本质上她仍觉得这件事情不对。可是仔细想想童丽真说的也对，当客户要对接上百个厂商时，轻什么要优先去做她的事呢？
其实这个事情她一直不太自洽，所以又把这件事情拿出来和程斐说。
程斐上次听她讲过，她觉得这不是什么非做不可的事，“社会也在变化，这种陋习早晚一天会被磨平，比如红联就没有这种事情，因为红联给员工的工资足够高，且有很多制度约束。你就自然而然好了，有时候觉得对方确实帮你去做了额外的事情，或者是你增加了对方的工作负担，逢年过节表示一下也没什么。”
“你要这样说好像也是，就像吴霜，我有次临时订单很着急，需要她帮我在系统中推送。其实这事我本该在工作时间内做完，可是太忙漏掉了，就大晚上找她，接电话的时候我都听到她小孩哭了，好像是被我的电话吵醒了，为这事我一直很愧疚。”
事情是都有两面性，谁都没有义务要帮人收拾烂摊子。
看梁倩自责，程斐握了握她的手腕，安抚道：“如果你觉得送给大人很别扭的话，也可以尝试给小朋友选个礼物。”
“是的哦。”
两人说着工作中的琐事，相互安抚着对方的情绪，感觉好像也没有那么疲惫了。
以往程斐下了班都是靠刷视频来释放工作中的情绪，可是现在她好像不需要了，大概是她不再all in工作，得失心没有那么重了，或者是她的情绪和注意力已经不全在工作中了。
CNY的来临，让两个人结下来的日子仍然很忙。
季文俊在离职前给程斐挖了个大坑，就是民尚shopping mall的户外广告墙合同没有延期，导致广告快要被竞品替换掉了程斐才接到通知。
来到颂雅之后，程斐有了两个下属，芝江一个，江宁一个，帮她处理日常琐碎的文案工作。芝江的叫曲新颖，跟梁倩同岁，在颂雅工作四年了，性格有些软弱，总担心自己站错队。
毕竟方智慧半年前都想让季文俊走，可是他还在这，她担心新来的顶不住压力干不下去，公司会继续留用季文俊，民尚合同的事她就一直压着没敢说。
直到知道季文俊确认要走了，才小声的把这事给程斐说了。
“斐姐，怎么办啊？民尚连续三年的户外新年主题都是我们做，今年万一换了竞品的广告，咱们会不会被骂死？”
程斐看她说话时头都不敢抬，声音又怯懦，就大约猜到这中间是怎么回事。其实这事有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她现在跟绍虹和方智慧汇报，把锅甩给要走的季文俊，对季文俊来说无所谓，可是面前的曲新颖大约也是要在颂雅走到头了。
“新颖，日常审核合同期限的事情是谁在做？”
曲新颖看程斐一点也不着急，犹豫道：“是我，不过都是季总谈判好了我去录入，我还以为你们交接的时候说了。”言下之意她就是一颗螺丝钉，这不管她的事，所以她才敢隔岸观火。
程斐听到这话笑了，笑曲新颖又蠢又无知。
“你是市场部专员，广告合同的录入和审核，还有对接第三方制作公司的工作都是你在做，我现在入职不到一个月，季文俊马上就要走，现在出了事你觉得跟你没关系？就算你觉得，方总会这样觉得吗？”
“我，我……”曲新颖我了半天，也没反驳出什么。
对啊，这事如果程斐甩锅，说自己刚入职不知道这回事儿，交接的时候季文俊故意隐瞒不告诉她，季文俊拿到赔偿，留下个烂摊子拍拍屁股走了，那她自己呢？她作为市场部专员，经理的助理，有义务去提醒自己的老板合同到期，而她却没去说，方总会怎么去想呢？
看曲新颖慌了，程斐忍住内心的冷笑，淡淡的说：“我刚来，也不知道怎么办，就先报告给虹姐吧。”
“别，先不能说，您可以立即找民尚广宣部的人去谈，应该还来得及，咱公司给的钱多，制作的画面又比较符合他们的审美。”越着急她说话越快。
自从入职后，曲新颖都不怎么配合，面上表现的唯唯诺诺，有些资料握在手里不愿意分享，程斐不喜欢这样小心思多的人。可是她现在刚来，熟悉颂雅又能配合她的人，只有她。
所以现在她还不能让她走。
“我试试吧，就是我现在还不懂公司的流程……”程斐看着窗外，表现的很为难。
“没事的老板，我会帮你的。”
第119章 花了心思
职场上个人利益为先, 程斐虽不认同曲新颖的小心思，可也不想去纠正她人性上的偏颇，那不是她的义务。
季文俊到底还是走了, 走的很平静，他离职后，办公室愿意和程斐说话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风向明朗了，会做人的都知道要对程斐客气一些, 特别是负责渠道端的销售。
毕竟程斐是市场部管费用的人，财政大臣，谁敢得罪？
在曲新颖的协助下, 程斐开始去谈民尚的合同续约, 在民尚的广宣部，她还碰到了一个熟人，之前共过事的樊佳树。
樊佳树一看来人是她，立即笑了，调侃道：“前段时间一直听说颂雅市场部的人要换, 原来是你去了, 怎么不提前打招呼？走, 会议室聊。”
曲新颖看程斐竟然认识樊佳树，一向高高在上的樊佳树竟然对她态度还不错，面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尴尬。
她记得程斐自我介绍的时候，只说她之前是负责商超的销售岗, 可没有说她对接过民尚的市场部, 办公室大家还私下议论过方总为什么会招一个外行进来。
如今看来, 程斐做事不但有点手腕, 对于市场也并非什么都不懂。
程斐握住樊佳树伸过来的手，客气的寒暄道：“本来没想过来这行, 还是上次和你聊天受了启发，觉得美妆行业还是挺有前景，毕竟现在人都更在意个人形象。”双方边说边在会议室落座。
“是，我们截止前十一个月的销售数据，只有美妆的业绩在涨，不过这个行业也卷，你们那个广告位好多人盯着，都想拿下来。”
在商言商，樊佳树想加价，毕竟那么大一个广告位。
程斐给曲新颖递眼神，示意她打开准备好的ppt，一边接樊佳树的话，“我们公司也很重视和民尚的合作，前期没有过来谈这个事，一是我这边一直在总部学习。另一方面设计部没有给出令我们方总满意的图稿，我们想要的不仅是我们品牌的宣传，更想要在调性上和民尚更加契合，所以在设计稿上一改再改，有了满意的才拿过来给咱们看看。”
说话的功夫，樊佳树的助理已经帮忙链接好了投影，并关了房间的灯。
民尚的shopping mall更偏向工业风设计，外商颜色不是普通商场的白色或者灰色，而是偏黑色。美妆的受众是女性，很多广告的设计图相对偏亮色，跟民尚整栋商场不是很融合。
以往的设计图也是在降低饱和度，试图去迎合民尚的风格。
这次设计部给出的也是类似的图，程斐不是很满意，时间上他们已经滞后，如果在设计图上再没有新意，那他们和竞品的优势就更低了。
于是就让设计部改了又改，并亲自邀约总部设计部的同事来了芜城，在民尚大楼对面的咖啡厅坐了一天。观察一天下来，不同光影下大楼视觉上呈现的变化，才有了眼前的设计。
民尚晚上客流更大，白天路人也不太会抬头去看一墙花花绿绿的广告牌，相对来说晚上的灯光会更吸引人。
所以他们把设计的重点放在了晚上的灯光上，整体广告是用了水晶灯管做图案拼接，白天可以调节成适应大楼的颜色。天黑后则是灯光璀璨，黑色的大楼，五分之一的墙面都填上了新年氛围的图案，突出了颂雅的品牌，同时还有民尚logo的体现。
两项结合，相得益彰，就是这栋楼最亮眼的存在。
灯关着，窗帘拉着，屋子里只剩荧幕上的视频，播放着一天不同时间段中外墙广告的变化。
看完后樊佳树笑了，面对着程斐说：“虽说这个广告位最终需要杨总确认，但我想今年的合同大概率又是你们的了，毕竟我们没有理由拒绝这样出色广告设计。”
如果最终落地真的能按照设计图呈现，那必定是今年这栋楼里最出彩的广告。
“很感谢樊总的认可，这个设计融合了最新的科技色彩，所以在制作造价上比较昂贵。新颖，切换到设计部给我们的报价对比。”
樊佳树又将视线转回到屏幕上，不知道真假，但数字上呈现出来的，颂雅今年的制作费将是去年的两倍。
她也见过不少的广告制作商，这个价格作假空间不多。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们每年的合同也要经过财务的审核，降价上不可能，不过你这个设计图平方数明显比去年更大了。”
这个点程斐没有强调，但是她也不是没经验。
第120章 互相信任
谈判就是双方博弈的过程, 程斐想要的是广告位，樊佳树想要的是广告费，两厢协调找到一个平衡点, 就是合作共赢。
结束后程斐带着曲新颖往外走，没想到在电梯口遇到梁倩和齐遇春，她们刚来，程斐要走。
“斐总, 你怎么在这？”
齐遇春已经知道程斐去了颂雅，可不知道她还要继续负责民尚，嘴比脑子快, 脱口就问了出来。意识到程斐的视线最先落在了梁倩的身上, 不由得想起她俩接吻的场面，一时之间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我们来这找商场的负责人，你们这是？”程斐将视线转到齐遇春身上，看她面色微红，有些不解。
“我们, 我们来, 谈点事。”齐遇春都不敢和程斐视线相汇, 别扭的看向一边。
梁倩早几天就觉察出了齐遇春的不对劲，问她怎么了也不说，看她和程斐别扭就把话接过来，“我们来谈CNY的合同, 你有时间没？”说着她看向程斐身边的曲新颖。
一个很文静的小姑娘。
曲新颖看出了她们是前同事, 想着她们有话要聊, 就马上开口道：“那个斐姐, 我先回去和设计部再确认下稿子细节？”
“行，你先回去吧。”
曲新颖离开后, 程斐带着俩人想找间空会议室坐下，然而还有月余就要过年了，楼道里到处都是厂商，根本就没有空位，只能先带着她们去了楼下咖啡馆。
中途齐遇春几次说要走，都被程斐眼神给制止了，梁倩驾着她的胳膊，不让她走，直到在咖啡馆坐下，三人面面相觑。
程斐先开口：“说吧，怎么了你这是？”
明明偷偷谈恋爱的是她们，齐遇春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面对程斐的逼问，扭捏道：“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听到这话，梁倩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齐遇春将头扭向窗外，吞吞吐吐的说：“就上周，你俩，在停车场。”接吻两个字她说不出来，就用手比划了一下。
梁倩的脸更红了，忍不住握拳给了程斐两下，小声骂道：“都怨你，都怨你。”
程斐神色坦然，抓着她的手腕握着，搁在自己腿上，毫不遮掩道：“十一前在一起的，不是有意瞒着你，就是觉得还没到时候。”
氛围越来越微妙，齐遇春是藏不住事的人，憋了这几天她也挺难受的，摆了摆手道：“哎呀，你们在一起更好，前段时间我都不敢在梁倩面前提起你，担心她心里不舒服，现在好了，以后我也不用憋着了。”
“为什么担心我不舒服？”
看梁倩疑惑，齐遇春看了看程斐，示意她来解释这个问题。
程斐拍了拍梁倩的手臂，笑道：“没什么，你们的CNY合同拿出来让我这个前任看看。”
齐遇春立即听话的把文件拿了出来，递到程斐面前，梁倩见了忍不住调侃道：“这可是咱们公司的机密文件，不能随便给外人看。”
“哟呦呦，你们还外人了？”齐遇春不服。
两人斗了几句嘴，氛围又如往常般轻松起来，程斐看着合同，梁倩在一旁解释：“对比去年的合同，我们今年在TOP门店增加了一些快闪活动，主要集中在年前的最后一个周末。”
“备货节奏呢？”
“六三一分，腊月上旬我们会先进入60%的货，占住仓位，中旬30%，补仓。下旬就是10%，部分门店的库存调整。”CNY的销售主要集中在中下旬，不过陈列要在月初打出来，会占用比较多的货。
“节奏没问题，和经销商对接过了吗？”
齐遇春负责这部分的工作，回话道：“对接好了，我们团队会盯紧进货。”
程斐看完了合同，细节上比较完善了，没有需要更改的地方，满意道：“两位小同学做的不错，值得奖励，你们上去谈吧，陈列费用能压就压，毕竟你们要留出费用在价格上。我在这等你们，晚上请你们吃饭庆祝。”
“ppt你还没看呢，你就确定采购总会答应我们的条款？”
CNY合同谈判都是由采购总经理江玲来，她不怎么喜欢盛星，梁倩心里很没底。
“当然，对盛星生意最了解的是你们，数据你们罗列的很清楚，慢慢讲，不要着急，把你们准备的点都讲出来，坚定自己的逻辑，不要被对方的话带跑偏。”这些事情她已经反复对二人讲过很多次，可临阵还是忍不住再唠叨一次。
齐遇春和梁倩对视一线，互相点了点头，开始收拾东西往外走。
等两人信心满满的离开后，程斐拿出电脑，开始处理自己的工作。芝江的问题解决了一部分，她明天要出差去江宁，入职后去过两次，和当地的团队见过两面。和曲新颖同岗位的叫宋灵芝，年纪要比她大一些，这次她内部竞聘了这个岗位，但是Pending的时被方智慧刷掉了。
绍虹提醒过她，宋灵芝心里很不平，大约不会很配合她的工作，且有离职的风险。
估计等年终奖确定下来后，就会提出离职，程斐必须要早做准备，把工作重心往江宁倾斜一下。
虽然她离开盛星的时候已经有心理准备，就是她想要找的薪酬水平的工作不会好做，可是不知道困难会这么多。
用内忧外患来形容也不为过，内部下属有异心的有异心，想离职的想离职，外部客户觉得她是新手是外行，几次对接中态度都不是很尊重，搞得她的工作很难推进。
要命的是她还是在新年前入职，需要推进的工作一大堆，她必须要稳住自己的心态。
新年前大家都很忙，包括民尚的采购们，盛星作为大厂商，也只有半个小时的谈判时间，梁倩必须要在半小时内搞定合同。今天童丽真本来要陪她来的，不过will阻止了，will说这次就让她练手，成不成靠她自己。
前面的厂商拖堂了，轮到盛星的时候已经快五点，梁倩看着咖啡一杯杯往里送，就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太好，里面的大佬们都累了。
果然，落座后，对面的四位大佬都一脸疲态，不是很有耐心。
双方早已熟识，采购郑军帮他们链接好投屏后就示意梁倩可以开始了。
PPT第一张放的是生意回顾，今天她穿的稍微职业化，黑色西装裤搭配白色羊绒毛衣，外面套了件价值半个月工资的棕色大衣，脸上画了淡妆，姿容靓丽。
“大家好，开始前我们先有一个简单的生意回顾。现在元旦刚过，整年数据已经出来，生意同比有了6个点的增长，生意额首次突破六千万，是盛星在芝江生意表现最好的一个客户。”
坐在中间的采购总江玲看着屏幕上的数字，问郑军：“今年品类生意如何？”
郑军早已准备好数据，答道：“刚过一个亿，因为盛星的带动，整体生意在涨。不过只涨了1个点，除了盛星和两个刚引进的网红品牌，其他都在跌。”
“那也就是盛星在我们这的份额接近50%，盈利怎么样呢？”
江玲已年近五十，是民尚的开国元老，她不希望任何一个品牌在品类中份额占比过大。
这个点梁倩也清楚，今年民尚也引进一些网红品牌，企图降低她们的份额，但不是太成功。
没有执行好老板的政策，郑军汗颜，解释道：“毛利率维持，但因为陈列位置变少，陈列费用降低了，不过整体盈利额还是在涨。”他只想做简单的生意，谁专业谁好做就做谁。
江玲不说话。
梁倩给齐遇春使眼色，让她把PPT翻到下一页，笑着讲道：“生意增长主要来自于领导们的支持，其次呢我们今年在配送模式上做了一些改变，减少门店因为缺货和调拨延迟导致的业绩损失。另外我们加大了人员的投入，从驻店导购到流动理货，我们都能满足货架的充盈和沟通的及时性，还有我们增加了线上直播，国庆节期间有一场代言人的助力，为了民尚生意的增长，我们已经倾尽家底。”
现在人工成本最贵，客户就希望厂商能多投入人员，做好门店陈列工作，这点绝对是盛星相对于竞品的优势。
同时，在品牌策略上的先行性上，盛星绝对是行业领先，这些高层们耐心有限，她必须要在一开始就拿出自己最有优势的东西，才能让他们有耐心往后听。
江玲喝了一口咖啡，看着笑盈盈的小姑娘，脸上也有了笑容，玩笑道：“盛星家大业大，掏空家底不至于，去年表现不错，说说今年打算怎么做？”
梁倩就等这句话呢！
“CNY45天，我们放了2000万的业绩目标，同时我们的资源和费用也都是倾力投入。在物料陈列上，我们今年做定制化，就是迎合民尚企划部们的主题，专门定制地堆等POSM，去达到一个品牌和客户的融合。”说完这些，她稍作停留，看在场人的反应。
江玲很讨厌门店五花八门的地堆，占库存不说，还不好看，她就希望厂商物料能和她们的一致。
不过她也知道这些大品牌主观性都很强，物料一般都是统一制作，不会迎合客户，她没想到盛星竟然领头做了这件事。
这是让她有些意外的。
“郑军，今年CNY品类目标多少？”
“五千万。”
“小姑娘，我们要做五千万，你们份额超过50%，指标就定两千万，有点低哦。”
梁倩已经提前问过郑军品类目标，故意设定低一点，好提出自己的需求，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说：“江总，按照往年来看，我们的陈列位太少了，2000万已经是同比增长8个点的指标了，比我们去年增长都高。”
去年的陈列位置也是江玲划定的，给盛星的很少，她就是想要降低盛星的份额，给其他品牌机会，以防一家独大，增加盛星的话语权。
她要把话语权握在自己手里，不想被厂商拿捏。
“是吗郑军？为什么给那么少？”
郑军已经习惯了背锅，卑微解释道：“江总，品牌太多了，门店位置就那么多，而且她们家陈列费少。”梁倩刚给过他好处，他还是为她递个台阶吧。
“哦，你们今年陈列费所少？”
梁倩看又轮到自己表演，继续为难道：“我们费用都是根据生意确定的点数，我在物料制作上多花了钱，而且今年价格优惠和赠品都要比去年大，陈列费就没剩下多少钱。”
实际她今年是有钱的，程斐下半年控制着费用使用，想要把钱留到过年花。
齐遇春配合着梁倩的演出，把页面切换到费用分配上，看着好像逻辑计算的很严密，其实逻辑都是梁倩自己定的。
江玲熟悉这些外企快消品公司的操作套路，知道她们费用跟着生意来。
可是现在经济形势不好，大部分品类生意都在跌，她身上也背着集团给的指标。今年这种形式，想完成很难，没有试错的机会，最保险的就是把好位置留给这些大厂商。
但是她又不想让她们做大，所以她有些纠结。
看江玲不再说话，梁倩只好继续先讲自己的活动规划，还有进货节奏。她讲话的时候，时刻注意着江玲的表情，她感觉到她没怎么在听，反而是负责物流的大佬问了她一些问题。
因为准备的比较充足，程斐又提醒过她，所以她回答的还算顺利，没有被挑战。
齐遇春点了点手腕，示意她时间到了，梁倩只能加快节奏，差不多讲完的时候，江玲终于说话了，“你把PPT放到陈列图那里。”她想再看看她的物料设计。
齐遇春言听计从。
“上面能加上民尚的logo吗？”
“能。”
“直播场次能加吗？”
“能。”
“货能跟上吗？”
“能。”
“郑军，把最好的位置给盛星。”她不是犹豫不决的人。
从民尚办公楼出来，梁倩感觉自己走路都是虚的，她是被成就感给膨胀的。
“遇春，咱们是谈成了是吗？”她不敢想事情会这么顺利。
齐遇春也很高兴，她没想到她们那些需求江玲都能满足，还额外给了她们最好的位置，郑军送她们出来的时候，夸她们运气不错，她觉得不止是运气，是天时地利人和。
这个ppt可是梁倩花了半个月才琢磨出来的。
从顺序到呈现内容，她都反复调整，力求能揣摩中江玲的心思。
“成了成了，你跟will总汇报，我给童丽真汇报，完了咱们和斐总一起去吃肉。“
梁倩觉得握住电话的手都是发抖的，这是她在盛星主导过最成功的事情，是will给了她这次机会，如果童丽真也来，她不会有这么大的成就感。
所以电话接通后，她先对will说了谢谢。
正在办公室开电话会的will，听着梁倩略带激动的声音，就知道事情成了，“方案是你自己写的，想法也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最明白客户需求的是你，谢我做什么？”
“谢谢你相信我。”
听到这句话，will不由得想起程斐，他和程斐从没有做到互相信任过，“应该的，我还在开会，先挂了。”
挂了电话，他透过玻璃窗看向程斐的工位，她走了以后，那个位子没有再坐过其他人，上面摆着梁倩的各种小玩意，花花绿绿的一排，比程斐在的时候还要满当。
最相信梁倩的人不是他，是程斐，是程斐给了梁倩时间，给了她方向，给了她自信。
而梁倩，好像也是从来到芝江后，就很快的信任了程斐。外界的那些传言从未造成她们的隔阂，反而她们一直信任彼此，虽性格不同，做事方式不同，却同样能引领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
事情的走向好像完全符合了他最初的规划，就是找一个人储备着，以防程斐出走。现在，程斐真的走了，他还有一位优秀的下属，芝江MT的生意一直保持稳健，只是他好像并没有什么成就感。
程斐忙碌着，大约是心灵感应，她抬头时，远远看到两人满脸喜悦的过来，就到门口去迎接她们。
她知道，事情很顺利。
齐遇春已经知道了她们的关系，梁倩也不再掩饰，直接扑倒在程斐怀里，抱着她兴奋的说，“成了成了。”
只在程斐怀里停留一刻，就转身拉过齐遇春的胳膊，站在两人中间蹦蹦跳跳，齐遇春也高兴，叽叽喳喳的描述着她们在楼上的经历，还夸梁倩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得了吧，没有你帮我，我啥也不是。今天你最辛苦，我要请你吃最好的烤肉。”
被人肯定是一件开心的事，齐遇春也不拒绝，开心的享用者代表着胜利的烤肉，三人说着话，就好像是之前还在一起工作的样子。
程斐好像也比以前话多了一点，会主动吐槽她的新同事。
还好，她们还是朋友。
将齐遇春送回家后，程斐带着梁倩回了家，梁倩也终于从胜利中缓过神来，帮着程斐一起收拾行李。
“你要在江宁待一周？”
“是最少一周，现在芝江的事情曲新颖看着，我还算放心。”
想想现在聚少离多的日子，梁倩就觉得心情不好，叹气道：“我下周也要去林州，估计过年前都没有安生日子，咱们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那你搬过来？”
“年后吧，年前也没时间搬家，正好我留下陪你过年。”她不想程斐再孤独。
“不用，咱们天天都能见面，你父母一年到头也就过节能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