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吃饱喝足, Arthur带着Lucas离开。霍星延又一次站在烤炉后忙活起来。徐云雾坐在远处看了会儿,起身走近他,目光落在了那几串鸡脆骨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没吃饱啊?”
霍星延:“吃饱了。”
徐云雾:“吃饱了还烤这么多?”
霍星延:“阿爷很爱吃烤串的, 特别是鸡脆骨。难得我亲自动手,给他和张海送些过去。”
其实,徐云雾看着这数量不少的鸡脆骨时就猜到霍星延是为霍爷爷烤的, 如今猜想被印证,她心中欢喜以她无法控制的速度膨胀。她越发地确定, 霍星延真的不一样了。明面上, 却未显分毫,
“这么晚给爷爷送味道这么重的食物,你到底怎么想的?”
“他不吃可以给阿海吃, 但这趟我得送。今儿这事儿肯定把爷爷气得不轻, 我得去安慰安慰。”
“我看你还是别去了。”
霍星延抬头睨了她一眼: “为什么?”
徐云雾眉眼浅淡:“你不会是忘记了, 你才是最能惹他生气的那个。”
霍星延:“……” 小仙女是什么时候变成刀子精的呢?说着说着, 就开始放刀子扎他心。
停下了手间动作,他笔直睨着徐云雾, “少说两句?我明儿还包烤炉给你烤串。”
徐云雾抬手, 手掌心向他, “不了,谢谢。”
霍星延:“那我给你送几个包?女生不是都喜欢包?包治百病?”
徐云雾:“刻板印象。”
霍星延没辙了, “那你说吧,要怎么样你才能放过我?”
徐云雾定定看了他片刻才道, “难道不是你赶着往我这里贴吗?”
霍星延:“……”此话一点都不假,扎心程度也更强。
闹了一通, 气氛归于常。
烤串装了妥帖,霍星延驾车往老宅而去。
其间,他问徐云雾,“陪我一道去好不好?”
徐云雾睨了他数秒,“我有什么好处?”
霍星延竟真的认真思忖了:“等你茶会所开张,我给你送几件古董过去。”
徐云雾:“……”
“你还收集古董?男人不都喜欢收集车和手表?”
“刻板印象。”
停了几秒,又补了一句,“我很有内涵一男的。”
徐云雾细微嗤了一声,“注意路况,少贫嘴。”
近二十分钟车程后,霍星延和徐云雾相偕进了霍家,眼下九点都过了,他们竟在这里见到了霍星槐。他正在陪老爷子下棋,也不知道是演的还是真的被老爷子杀懵,他的眉心微蹙。
一听到动静,他就望了过来,“云雾,来来来,我顶不住了。”
徐云雾笑:“顶不住是正常的,爷爷可是院中几大高手公认的高手。”
“不过呢,我还是想试试。”说罢,提步朝着茶塌而去。
霍星延提高手中的打包袋,晃了晃,“那有没有人想吃烤串。”
霍星槐的位置被徐云雾占了,他肩上的“重任”终于被卸下,意态轻松。
他睨着霍星延:“你自己吃就好,别祸害我和爷爷。”
霍辉闻言侧眸看了过来,“去热热,我尝尝。”
霍星槐的目光转向,洒了霍辉一身:“您就惯着他吧。”
霍辉睨他:“我公平地惯着你俩。”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笑出声来。
当茶塌旁只剩霍辉和徐云雾时,她悄悄对他说,“今儿这串串,是霍二专门给您烤的,里面一大半都是您爱吃的鸡脆骨。”
彼时霍辉正准备落子,目光和注意力全部倾注于棋盘。闻言,手间的动作一顿,他抬眸,
“唬我的吧?”
徐云雾一本正经:“保真。”
但她眼底笑意氤氲,将她真实心情泄露得彻底。
霍辉终于信了,嘴角缓缓上翘。心间灰霾也仿佛遇暖风,风过处,一寸寸消融。
翌日凌晨,江童舒通过个人社交账户说明今晨冲突。她其实没怀孕,只是和霍峰渝起了冲突,为了让他不好过这才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一切同霍星延先生无关。她当众道歉,并且承诺永久性地退出模特圈。
这次风波开局有多猛烈,结束得就有多草率。夜猫子们吃到了第一手瓜,反应热烈。
“天呐,这反转是我没想到的。”
“意料之中?家世牛批的光北城都多得是,但有能力创建出星佑这种量级集团的能有几个人?人现在是霍家最有钱的人了,而且全是自个儿的,他犯得着自降身段和个还没出生的娃儿计较?”
“霍总真的惨,遭遇无妄之灾。”
“礼貌说一句:你们浪荡玩家彼此祸害,能不能别把无辜人士牵扯其中啊?晦气。”
“姐妹,你那是两句。”
“哈哈哈哈哈,杠精出没,请注意避退。”
评论区闹开时,有人突兀发问,“小江,你是不是被霍星延胁迫了啊?”
评论持续迸发,这一条本该被彻底淹没,岂料江童舒将它转了出来,“没被胁迫,神志清醒。我就是忽然觉得霍星延骂得很对,霍峰渝是种猪,我没必要为个畜生搭上自己的后半生吧。”
这条评论和转发很快都被删除了,但第一线吃瓜的全都瞧见了。传来传去,江童舒和霍峰渝分手风波上热搜了,霍星延被彻底摘了出去,还收获一波“怜爱”。
谁都没料到闹出这么大风波,霍星延不仅毫发无伤还宣传了新项目。廖惟正想再寻江童舒,发现她已离开北城,速度快得惊人。
深夜两点的琴和会所,那间名为蒹葭的包间里,此刻酒意浓郁。只是这酒意是覆了霜霾,掠一处,沉郁散一处。
在霍星延全面翻盘后,他们就聚在这里喝酒。距离来时,已经好几个小时了。
“今儿就到这吧?”
某一瞬,终于有声音破开了沉霾,是慕川。
话落时,他的手落在了苏湛肩上,“回家休息,明儿再从长计议。”
苏湛沉默良久才点了下头。
众人欲走,不料就在这时,有敲门声传来。
慕川循声看去,“进。”
谁也没想到进来的是商栩和段琮纬,他们身后还跟了位面生的中年人。当中年人的身影映入廖惟正眼底时,他慌张地站了起来。
“爸,你怎么来了?”
那中年人竟是寥家主寥时远,他冷着脸,待到廖惟正走近,他忽而挥臂,众目睽睽之下,一巴掌扫向了廖惟正。很用了几分力,廖惟正素来尊敬父亲也不敢躲,实打实地挨了这一下。
突发,惊了众人,包间内静得落针可闻。
最先开口的是寥时远,他紧睨着慕川,“慕川,你如何作我管不着,但请你不要再将阿正牵扯其中。你搞出这么多事,不想玩了抑或是玩不过了屁股一拍回英国了,要长久地在北城生活的阿正要怎么办?他当你是老同学,你却拿他当枪使。”
“凭你的本事,你联系不到江童舒?你可以的,你只是不想。有人为你做狗,你当然乐得清闲。事发了,还能全部推给阿正。我实在没想到,三代而已,慕家家风就沦落至此。”
“叔叔……”慕川想辩解。
哪知寥时远大手一扬,拒绝再听他狡辩。廖惟正这个点出现在这里,已经能说明一切了。再则在慕川和商栩之间,他愿意信商栩。这孩子或许脾气臭难伺候,但人正派重情重义。
“从明日起,我将重新评估寥慕两家的合作。”
下梁都歪了,他还能信那上梁吗?
说完,冷眼扫向不孝子,“很威风?”
父亲的一巴掌和那番话将廖惟正打醒了,“爸,我知道错了。”
“我明儿会找霍星延道歉。”
寥时远没应他,但也没再继续打骂他了。
他转身面对商栩和段琮纬,“霍老爷子那边,明儿我会亲自打电话过去道歉。多亏你们告诉我,若是放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放心吧,我会好好管教他。和星延说一声,阿正脑子间歇性不清楚,让他莫将这事放在心上。若是可以,以后多带带阿正。”
段琮纬笑了笑,“这事儿到此为止,远叔别再揍阿正了。”
寥时远:“我心里有数。你们忙你们的,这个愣头孩子我带走了。”
从潇洒公子哥沦落为愣头孩子,廖惟正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甘愿的。可这会儿老头正在气头上,他是一声不敢吭。
寥氏父子走后,包间内气氛陡变。
覆雪一般的沉寂冰冷,但每一寸冰冷,裹挟的全是同对抗有关的负面情绪。半晌后,商栩提步,细微的动静破了这沉谧。他堂而皇之地坐在了苏湛和慕川面前,定定睨了他们近半分钟,嘴角忽而向上翘起。
“说说吧,这事儿怎么收尾?最好是拿出诚意,不然你们面临的麻烦可不是寥氏和慕家决裂了。”
苏湛闻言,冷笑一声,“你威胁我?霍星延是孬种吗?只敢躲在幕帘后,看旁人为他冲锋陷阵?”
商栩:“你这话不对。我没想过威胁你,你也不够格,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霍星延也不是孬种,在他那,这事儿在文旅二字爆了热搜时就已经完成闭环了。你搞出的这些,在他看来屁都不是。”
“苏湛,你和慕川都有一个臭毛病。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又惯爱用肮脏下作手段。旁人不是拿你们没办法,是搭理你们必定掉身价。他是赢家,你一个loser凭什么要求他事事响应。”
苏湛:“那你来干什么?你不嫌掉身价啊?”
商栩:“嫌呐,但我受人之托,不得不来。”
“受谁之托?”
“徐云雾。”
苏湛闻言怔住。
商栩的话音却未停,“她让我带话给你。”
“什么?”
“苏湛,不要让我后悔认识你。”
这话一出,苏湛不知怎么地就失控了。他赤手捏烂了自己的酒杯,尖锐的碎片割裂了皮肤,鲜血渗出。融入猩红酒液里,泛出让人悸动的甜香。
近两分钟的时间里,没人再说话。包间内静得只有众人的呼吸声。沉缓,不自觉地压抑。
直到苏湛再度开口, “我从未见过像徐云雾这么绝情且固执的女人。”
这一句,沉缓低哑,带出了情绪浪潮。拂向商栩时,他笑道,“好巧,我也这么认为。”
“可她若不是这么的绝情固执,你也没机会认识她。她会一直留在北城留在霍星延身边,有你什么事儿呢?苏湛,你不能得了她绝情固执带来的好处,又在贪恋更多时憎恶她的这份特质。”
“她托我出面时,还给出了一个处理方式:你离开,她保证一切就此揭过。”
一旁,段琮纬忽而开口,“苏湛,差不多得了。你不能以爱为名,干的全是伤害云雾的勾当?到现在这一刻为止,除了赛车那一次,霍星延𝔀.𝓵都没和你较真。为什么?因为他不想再让云雾难受和不开心。他将今天这事儿停在了他的家务事上,拒绝往下深究。”
“他死轴难驯,但他愿意为云雾妥协修正甚至是折下腰,你呢?一对比,高下立见。苏湛,你输得不冤。”
随着段琮纬话音落定,包间内又静了下来。
苏湛陷入情绪中,包括商栩在内的其他人在等他的决定。
漫长沉寂过后,苏湛凝着商栩道,“告诉云雾,离开之前,我想见她一面。”
他有了决定,整个人透着一种释然后的柔和。
熟知微表情的商栩将一切看在眼里,心知闹剧即将走向终结。
他的嘴角若有似无地动了下,“我会一字不落地转达。”
说罢,他站起身来。
提步之前,他居高临下地凝视慕川,“哦,忘记告诉你。”
“除了寥家,阳玖和洛氏几家都将重新评估同慕家的合作。你不是很闲吗?给你找点事儿做。”
“enjoy。”
话末处,头头也不回地离开。
慕川喊他,“商栩。”
然而连着喊了三声,音量从冷冽到失控,商栩都没有再回头。
有人一再踩线,不予理会成了他们肆无忌惮的理由。既是如此,那便回应,以他们爱用的方式。
第32章 第 32 章
翌日一早, 火伞高张。
霍星延的车又一次停在了徐家门口,他闲适慵懒地倚在车旁,仿佛并未受炎热天气影响。
徐卿寒又是第一个见着他的人。
到了近处, 四目相对时,徐卿寒忍不住笑, “这回总该不是没联系方式吧?”
霍星延:“想给云雾一个惊喜。”
徐卿寒:“以我对云雾的了解,她不会太欣赏这样的惊喜。”
霍星延:“万一喜欢呢。”
徐卿寒懒得再掰扯这茬,但平心而论他十分喜欢现在的霍星延, 沉郁散去,肆意明朗。
“那你继续罚站吧。”
“叔叔慢走, 小心驾驶。”
徐卿寒径直往自己的座驾而去, 岂料走了不过丈余,他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转身望向霍星延,低声唤了声:“星延。”
霍星延凝眸看了过去, “叔叔有事儿?”
徐卿寒摇摇头, “就是想和你说:生活如衣需缝补, 窟窿裂缝难免, 平常心对待即可。”
“昨天那波,干得不错。”
被大佬夸赞, 霍星延抑不住地笑了, “那您以后多在云雾为我美言几句?”
徐卿寒:“那不行。”
霍星延:“……” 想占大佬一点便宜那是真的难。
徐卿寒走后几分钟, 霍星延又同黎芸千撞上了。一阵客套的寒暄后,黎芸千离开。她的路线和徐卿寒一样, 停下的位置竟也和他差不多。当她再度面对霍星延,喊出他的名字。
霍星延看过来, 一个念头飞快从他脑海中掠过,“能做夫妻, 多少是有点玄学存在的。”
面上,乖顺地应了。
黎芸千:“走近点儿,我们聊两句。”
两个阔步,霍星延停在了黎芸千面前。
她省去了兜转,直白问道,“霍二,你觉不觉得你和云雾走得太近了?这样的话,她怎么找男朋友和相亲呢?”
霍星延:“……”
他能告诉黎芸千他已经明里暗里斩了云雾多少桃花了?他看不惯,容不下。
自然是不能够的,只能换个说法,“千姨,你看我行吗?”
黎芸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霍星延认真重复,“千姨,您看我有资格做您女婿吗?”
“您看看,我长得还行?年纪轻轻,名下就有好几处房子了,世界各地都有。还有星佑集团,别的不说,绝对有能力让云雾生活水准不降级。”
“唯一缺憾,我原生家庭有缺,可能时不时会被人挑出来戳脊梁骨。”
霍家二公子有多冷漠寡言,黎芸千多少年前就知道了,她几时也没见过他像做产品推介一样推销自己。
好笑之余,又觉得这孩子是真的想做她女婿,不然依着那宁愿流血也不会流泪的性子哪儿可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
“对于你的发言,我有以下三点要说。”
霍星延闻言,失笑道,“您说。”
黎芸千:“第一,以你的样貌家世和自身能力,是有资格竞逐我女婿这个位置的。”
“第二,摊上那样的父母不是你的错,既然不是你的错,外人想说就由得他们说。咱们一般听不见,听见了就骂回去,不欺负人也不能被人欺负了去。”
霍星延:“千姨说得极是。”
黎芸千看着乖得毫无违和感的烈马,嘴角若有似无地动了下,“这第三嘛,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过两天呀,我就给云雾安排了一场相亲。之后,大概是一个月一次的频率。”
霍星延:“……” 说了半天,可以说是毫无进展。
数息之后, “千姨,相亲对象换我成吗?”
黎芸千:“不行。你如果现在占位置,看着两家老爷子的情分上,下个月可以是你。”
霍星延心口疼,“那您给我说说是谁吗?”
黎芸千:“你想干嘛?”
霍星延:“没事。”
黎芸千:“既然没事,他是谁并不重要。”
“今儿就到这了。”
黎芸千头也不回地离开,霍星延的淡定也化作了烟,晨风拂过,无影无踪。
他给徐云雾发了条信息,【我在你家门外,一起吃早餐?】
徐云雾没让他多等:【人到了才约是没想过被拒绝吗?】
霍星延:【确实没想过。】
霍星延:【仙女人美心善,打小就这样了。】
徐云雾盯着最新这条信息,嘴角微微上翘。不得不说,霍二最近是懂做人的。既是这般,陪他吃个早餐有什么不可以?
【等半小时吧。】
霍星延不假思索:【好。】
徐云雾就奇了:【你就不问问我要做什么需要你等待半小时?】
霍星延:【你要做的事儿就是我的重要事项,我可以等。】
对话框至此归于冷寂,但徐云雾的心间却是异样光景,有波纹荡起层层不息。
她放下手机,不紧不慢地换了衣服,化了个淡妆。二十多分钟后,她走进了霍星延的视线。
今儿她着了条灰粉色的小洋装,裙面上图案纷繁。华丽的色彩撞上了轻盈灵动的印花,此刻的她就仿佛一只在仲夏夜肆意轻舞的精灵。自她出现,霍星延的目光再没移开,是不能够还是不舍得,或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等徐云雾在他面前站定,他说,“今儿有约?”
精准地猜中,徐云雾饶有趣味地睇他,“怎么看出来的?”
霍星延:“私下慵懒,有外人在必定精致到每根发丝。”
徐云雾:“今天精致到每根发丝了?”
霍星延闻言,忽而伸手,指尖须臾间已至徐云雾的耳侧。
徐云雾身体微僵,但也仅限于此,她不曾挥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霍星延撩出一缕她的头发,将发尾送到她的面前,“看,确实精致到发丝了。”
徐云雾睨他:“我有没有精致到发丝我不清楚,但你傻儿吧唧的我笃定。”
被骂了,霍星延也不恼。他松开了那缕发,径直绕到了副驾座那侧替徐云雾开了车门。
等待她走近期间,他一直睨着她。忽而一刻,他低声问道,“云雾,你过几天准备和谁相亲?在哪儿?”
徐云雾停在了离他两步远的地方,“谁跟你说我过几天要去相亲?”
霍星延:“千姨和我说的,我还和她预定了一个位置。”
“预定位置和我相亲?”
“对啊。”
“为什么要和我相亲?喜欢我?”
“是啊,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我没你不行。”
徐云雾静静睨了他近半分钟才道,“恕我没看出来。”
话落,她走到霍星延身旁,“让一让,你挡我道了。”
霍星延只能让开,看着姑娘猫低身进了车里。
当她着手绑安全带,他再忍不住,“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
徐云雾侧眸看他,“以前我们天天见面相处友好也没见你喜欢我?怎么我去国外几年,你就喜欢上了?”
“你自己觉得合理吗?”
霍星延这回花费了不少时间斟酌言辞,“那时候也喜欢,我就是不自知。”
徐云雾:“我信你才有鬼。”
话落,直接跳过这茬,“早餐你还吃吗?不吃的话我就下车了。”
霍星延:“……吃。”
这个早上,霍星延简直是愁破头。但再急,也不能把公主殿下逼急了吧。
早餐过后,霍星延将徐云雾送到了她指定的地点,一家玻璃屋茶餐厅。透过玻璃窗看去,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霍星延的眼底,黑眸中的暖意顿时散了大半。停顿片刻,俊脸一侧, “和他有约?”
说话时,心间开始冒酸气。明知道不会发生什么,情绪仍一路向坏。
徐云雾:“嗯。”
像是并未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姑娘的神色淡淡,回应也是,“先走了,谢谢霍总的早餐以及免费顺风车。”
霍星延心中暗道:神特么的顺风车。要是知道徐云雾是要赴苏湛的约,他打死不会瞎掰说顺路。
他暗忖期间,徐云雾的手触及门把手。拧动的声音传开时,霍星延顿时回过神来。
“我陪你一起去。”
徐云雾回眸看他,“你要干嘛?”
霍星延:“这人品格不行。”
闻言,徐云雾撤回手,重新面对霍星延,“为什么这么说?”
霍星延打心眼里不想同徐云雾讨论苏湛这个人,但他更不想她和他见面,或许说是厌憎更合适。所以未多犹疑,他就将昨日种种和苏湛的牵扯道明。末了,冷肃着脸表态,“我不想你去。”
徐云雾沉默须臾,忽而伸手,轻轻拍了下霍星延的黑发。
随后径直下了车,一个字都没再说。
霍星延:“?” 她什么意思?把他当宠物狗哄?
但再如何气闷,徐云雾有了决定他不想再去干预。她也不会喜欢这样,从他认识她开始,她就是理智的聪颖的有主见的,她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看着徐云雾坐到了苏湛面前,霍星延才驱车离开。在那之前,他给徐云雾发了条讯息,“有事儿打电话。”
玻璃屋内,徐云雾看了眼忽然亮起的手机。
之后撤回目光,并未拿起来查看。
苏湛:“不看看?”
徐云雾:“不用了。” 不用看,她都知道是霍星延的讯息。她甚至可以脑补出他发这条讯息时的样子,下颚绷得死紧,线条凌锐。憋着气,却又拿她毫无办法。
思绪跌宕间,徐云雾整个人仿佛覆了层薄光,绝美安谧,那是身心皆安才会有的状态。
苏湛见过她孤独冷艳的样子,很容易辨出差别,他禁不住勾唇,薄薄笑意中裹了自嘲以及他至今未完全消散的不甘和嫉恨。
他这小半生,不曾经历过狼狈,也不曾嫉恨过谁,如今全因霍星延这个人体会到了。
“我已经订好了明天的机票。”
苏湛忽而开腔,意欲抢夺徐云雾的注意力。
徐云雾从思绪中抽身,朝他微笑,“很高兴你能回到自己的轨道,祝你往后余生万事顺遂,所愿皆实现。”
苏湛:“以后还是朋友吗?”
徐云雾怔了数秒,“以后见面的机会几乎为零,是不是朋友重要吗?”
苏湛:“重要。”
后话他没对徐云雾说,得不到她的人,他不能再让过去的记忆有瑕。
徐云雾许是读懂了他的想法,“那就继续做朋友,需要重新交换联系方式吗?”
苏湛:“当然需要。”
决定离开后,苏湛仿佛走出了控住他的黑洞,他重新走进光亮里做回了他自己。
矜贵,精致,柔和。
徐云雾看在眼里,不禁感慨道,“苏湛,你知道吗?前段时间的你,让我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我把自己困在了一个死胡同里,被患得患失与不甘搓磨却一直找不到出路。到了最后,爱情没得到,还把自己和快乐弄丢了。”
从那时开始,她就悟到了一个道理:“若一个人让你沉郁不快乐,他就不是你的良人。再难都好,抽离,强行戒断。”
苏湛知晓,霍星延就是那个困住徐云雾的“死胡同”。她曾强行将自己抽离戒断,可是几年过后,她又心甘情愿地走了进去。
“你就不怕又一次被困住?”
没头没脑地询问,徐云雾读懂了,她笑着回复道,
“不怕。”
柔和语调的内核是笃定,这份笃定来源于并未放弃成长主动朝她而来霍星延,以及从“先爱自己”这门课程中顺利毕业的她。
昨日“文旅”大爆,今儿霍星延虽然心里揣了事儿也无暇细思,从早上忙到下午,其间几度拿起电话想给徐云雾发信息都没能够。
四点过了,他又一次摸到了手机。手机屏幕因为他的碰触亮起时,他不禁想,总裁做到他这个份上,挺憋屈的吧?搁小说里,大都是日天日地日空气,没事就陪女朋友扫街包鱼塘。怎么到他,连发条信息给心上人都那么难呢?
思绪宕动的末处,他终于拨通了徐云雾的电话。结果铃音才开始响,电话那头就挂断了。
霍星延:“……”
正准备再打,又给敲门声打断。
霍星延压着火,“进。”
话落,又拨了徐云雾电话,看都没往门口看。岂料门开的同一瞬,熟悉的铃音传了进来。
他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只见徐云雾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蛋糕盒子。
手机被另一只手控着,屏幕大亮。为什么亮着?他比谁都清楚。
他被惊喜抡蒙了,未能及时反应。徐云雾将一切看在眼底,一缕微弱的陌生的甜意从她心底冒了出来。
来这里,是临时起意,但在这一刻,她很庆幸自己来了。她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霍星延,有点呆又有些笨拙,但又可爱至极。下意识的反应根本作不了假,也让她愿意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她,而不是陷在过去的记忆里出不来。
思及此,她不禁弯了弯嘴角,“霍总这么一通接一通地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急事吗?”
霍星延顿时回过神来,连忙将电话挂断,继而往桌上一扔,径直朝着她而来。
“你怎么来了?”
徐云雾:“我先问的。”
霍星延顿住,明显不太想说。
“你有什么难处?”
“那倒也没有。”
霍星延接过她手中的蛋糕,将人往休息区带,
“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实话。”
“那听完你不许笑。”
“霍星延,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磨叽呢。”
霍星延被逗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话起作用了,后续他再未兜转,如实道明。他不知道的是当他拨通徐云雾的电话前,她已经到了。
时间回到七八分钟前,康晨面前忽然站了俩姑娘,一个是行政小姐向清,另一个竟然是徐云雾。
康晨看到她,黑眸忽有明光炫出,那是看到救命恩人才会迸发的光芒。
徐云雾失笑,“里面那位,今儿不怎么好伺候?”
康晨:“那倒也没有,就是太忙了没时间给你打电话。boss几次拿起电话都被打断,脸色是越来越臭。”
“先前进办公室时,都开始摔门了。”
话落,像是怕影响霍星延在徐云雾心里的形象,他赶忙落了个补丁,“其实也不算摔,就是那力道明显比寻常猛了些,急上了。”
两姑娘静静看他补救,他一说完,向清就朝他翘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康特助,说话恁严谨了。”
康晨笑纳夸赞,随后站起身来,绕过格子间来到徐云雾身旁,“去瞧瞧吧。”
徐云雾微微颔首,“你们忙你们的,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事到如今,徐云雾不再排斥进入霍星延的世界,而他的世界不知从何时开始向她敞开,只要她愿意,她便能畅通无阻深入。
她笃定他会快乐,而他周围的人亦笃定她会给他带去快乐。徐云雾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会给他们这种笃定感。但有一点她知道,她喜欢这种状态。
第33章 第 33 章
两人来到休息区坐定, 霍星延将蛋糕盒放在茶几上,其间睨向徐云雾,发现姑娘冷淡得紧,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就这反应?”
话一出口,霍星延就察觉到不对劲了。他这口气, 怎么和不满自己失了宠的怨气人夫似的?
徐云雾:“不是你叫我别笑吗?我不笑时就这样的。”
霍星延被噎了下,仔细一想,发现徐云雾说得一点不假。仙女不笑时矜贵冷艳, 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顿时就释然了。
注意力终于转到了她带来的蛋糕上, “今早那家的?”
徐云雾:“是又怎么样?是你就不吃了?”
霍星延低闷地应了声, 他还真的敢应。
徐云雾生生给气笑了,“那你别吃了,就是那家的。”
话落的下一瞬, 霍星延伸手拽紧蛋糕盒的拎绳, 随即利落起身, 一副要扔了蛋糕盒的架势。
诧异过后, 徐云雾看着他的背影:“霍星延,你敢。”
霍星延回头看她, 俊逸的眉眼含着笑, “吓你的。你送来的蛋糕, 我怎么舍得扔掉?”
“我先拿去冰镇一下。”
徐云雾:“……” 这么幼稚的一男的,她以前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再回来时, 他的手中多了好几样东西。吃的喝的都有,都是徐云雾喜欢的。
当微凉的水浸润咽喉, 徐云雾忽而喊了霍星延一声。
他当即看了过来,“怎么了?”
徐云雾:“今天是我和苏湛的最后一次见面, 明天他就会回法国了。”
霍星延没料到她会说这个,怔了十数息才应了声。
一声低闷的“嗯”,再无其他。
徐云雾将他之前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你就这反应?”
霍星延:“不然呢?手下败将,还要我专门为他做个千字报告颂扬?”
徐云雾:“……” 男人那点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她真的理解不了。
干脆避开了这茬,兀自往下说, “我对他从未生出过男女之情,也没搞过任何暧昧。除了他曾送我一枚名叫‘mist’的粉钻被我拒绝了、和朋友们一道吃饭出游以及送我去过一次医院再无其他。说这些只为告诉你没必要将他放在心上,思虑太多,我怕你人还没到中年,就秃头了。”
霍星延:“……”
粉钻,mist(薄雾), 秃头。
玫瑰的尖刺还是刺向他,只是换了个方式罢了。
“徐云雾,你是看不得我高兴是吧?”
徐云雾忍着笑,“怎么会?我这又是给你送蛋糕又是温言宽慰的。”
稍顿,看着某人俊脸仍未回温,又是一句:“我约了宛妹吃晚饭,先走了。”
起身时,“蛋糕记得吃。”
徐云雾来了又走,在康晨那里待的时间都比在霍星延的办公室多。
霍星延罕见地没去送。
开门的异动惊扰了康晨,他回头看,“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吵架了?”
徐云雾笑答:“没有。”
“那怎么回事?”
“没事。你五分钟后进去看看,他要是把蛋糕交给你处理,你就和同事们分分。很贵的,别真扔了。”
康晨终于听出了些端倪,“吃飞醋,连蛋糕都迁怒?”
这太过分了吧?他以为像他们霍总这样的拽哥,谈恋爱的主基调该是苏甜酷炫,结果幼稚过小学鸡?
徐云雾没接话茬,只是道,“挺有精神的不是吗?”
真实的情绪,明晃晃摊在她的面前。
或许幼稚不知所谓,但她不用再去猜。愿意时,见招拆招;不愿意了,直接不搭理,横竖也死不了。
徐云雾走远,康晨才品出她话中深意。
徐小姐肯定是故意激霍总的。而霍总,在同她有关的事情上,是一点都禁不起激。不过她最后的话康晨无疑是赞同的,现在的霍总整个人偏暖调,阴郁等负面情绪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耐心等待了五分钟,康晨准备去完成未来老板娘交代的任务。岂料人才刚站起,座机响了,是专属霍星延的简易号码。
康晨的嘴角抽了下,随后接起,“boss。”
霍星延:“进来一下。”
康晨:“收到。”
心里想的却是,徐小姐真是将boss拿捏得死死的,他如何行事,即便是细微的小事,她都了如指掌。好在,她的心呐一直是向着boss的。若是敌对这般,那就难办了。
思绪末处,康晨进了霍星延的办公室。
心里有了底,他表现得冷静又淡定,“boss,你找我有事儿?”
霍星延:“是,帮我找个人,具体资料我刚发到了你的邮箱。”
康晨:“收到。”
霍星延:“尽全力找,无论有没有进度,三天报一次。”
康晨当即应了下来。
之后,霍星延又交代了几件事儿,这些在康晨看来,实在不用专门叫他进来说。
他想,重头戏在后面。
coming soon。
只是这些小九九是怎么都不能叫老板知道的。明面上他是该怎么就怎么,一如既往的专业。
待到霍星延说完,他低声道,“若是没有其他事儿,我先出去了。”
“嗯。”
康晨:“?”
徐小姐猜错了?即将到口的蛋糕飞了?然而心中再怎么好奇,他也是不敢问的。
怔了一瞬,转身离开。
不想才走出两三步,霍星延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等等。”
康晨眼睫轻颤,眼中有笑意一闪而过。
随后转身:“boss还有事儿?”
霍星延:“冰箱里有个蛋糕,拿走。明儿一早,让阿姨喷酒精擦擦放蛋糕的隔层。”
“黏腻。”
康晨:“哦,我这就去。”
心里却快笑翻了,蛋糕包装精细,就是黏腻,也没可能脏了冰箱。黏腻什么的,都是借口,boss就是嫌弃这可能和情敌沾了边的蛋糕。
不过没关系,他和同事们不嫌弃。
是夜,霍星延找了段琮纬几个吃饭,地点定在了羡澄公馆。他自带了几瓶酒,全是私家珍藏,哥几个觊觎已久的。
等这几支酒出现在段琮纬几个人眼中,气氛顿时炸开了锅。
段琮纬拿起酒标亮得刺目的那支红酒,“霍二,你今天转性了?这出手够大方的啊。”
华俊和挑了他喜欢那支,夹着烟的那只手轻轻刮了下酒标,“验了下,是真货。”
霍星延冷冷地睨了两人,“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华俊和笑了笑,没再说话。
段琮纬就不一样了,他说得越发的带劲儿了,“难得看你出回血,我夸张地嚎两句怎么了?”
霍星延气笑了,“你还知道自己夸张啊?”
段琮纬:“那必须的,人贵有自知之明。”
闹了一通,哥几个开动。
期间聊到江童舒去星佑集团门口闹这事儿,段琮纬忽发感慨,“霍二,我深深地嫉妒你了。”
没个正经,哥几个也早已习惯,无论何时撞见,都是淡定应对。
当下,被他点到的霍星延看都没看他一眼,“怎么?”
段琮纬不答反问,“你知道昨儿早上云雾给你打了电话后她去哪儿了?”
这话挑动了霍星延的兴致,终于看向了段琮纬,“去哪儿了?”
段琮纬:“去找你那渣爹了。”
哥几个谁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个答案,齐齐怔住。
段琮玮没再往下说,直到霍星延从怔愣中回神,对他说,“详细说说。”
说这话时,霍星延看着还算镇定。
可他自己知道,这是佯装的,他的心跳乱了,既沉又快。有一瞬,他甚至生出了能听到心跳声的错觉。
段琮玮如实说了,末了感慨道:“从小到大,我就没看过云雾这么生气,而且自带大佬气场。她说‘请你和你的人以后务必绕着他走,若是再有今天这样的事儿发生别怪我不客气。’的时候,霍峰渝之流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牛批,不愧是我段琮玮的妹妹。”
听完,华俊和最先笑出声来:“你还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啊?”
段琮玮看向他,“你怎么说话呢?我这叫与有荣焉。有妹妹的快乐,你们这帮人不懂。”
哥几个齐齐笑出声来,除了霍星延。
他还沉浸于某种复杂的情绪之中,无力抽身。
他没想到云雾会因为他找上霍峰渝,并当众给他难堪。那样讨厌争强斗狠的人儿,她……思绪漫开,霍星延坐不住了,他迫切地想去寻徐云雾。说什么做什么他还没想好,但那些都不重要,能见着她就好。可另一方面他又很清楚,这会儿徐云雾在和温宛快乐用餐,根本不会搭理他。
混到这个地步,多少会觉得有点憋屈。
拿出诸多名酒招待兄弟的目的又一次浮上心头,霍星延忽而开口:“你们说,什么情况下女人会将男人的表白当作玩笑话?”
话落下,此间陷入冷滞。
霍星延也没再说话,定定地盯着哥几个。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口。
第一个是华俊和,他的语调柔和含笑,一如既往。可若是仔细听,还是能从中剥出戏谑的。
“这问题的主人公是你和云雾?”
霍星延:“……”看破不说破是美德,可惜这帮狗东西没有。
他沉默不语的当口,哥几个从怔愣中抽身,调侃不约而同响起,
“哎呦喂,霍二公子开窍了啊?”
“哎,对哥几个实话实说,刚那问题的主人公是不是你和云雾?”
“千年蚌精也有松口的一天,真不容易啊?”
“什么时候表白的啊?不是,你什么时候动心的啊?”
“我就说他这抠门精怎么舍得一次性拿这么多好酒出来,原来心中大喜啊。”
音浪好一会儿没停歇,霍星延还望着他们笑,
“继续。小爷今儿心情好,任你们埋汰。”
段琮玮瞧着着他那风骚劲儿,无法理解:“霍二,表白被当玩笑话你还笑得出来啊?”
霍星延一本正经答道:“当然。”
段琮玮不由追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霍星延浪荡到没边儿:“只要是她给予的,皆是我的甘之如饴。”
话音落下,笑骂声再起,笔直地冲着霍星延而去。
第34章 第 34 章
闹过归于正题, 哥几个绞尽脑汁为霍星延出谋划策,可他都觉得不行。归根结底,是对哥几个不信任。说出去都没人信, 北城圈赫赫有名的几个贵公子,除了霍星槐和张延华这两个玩得花的, 其他全是母胎solo, 没有任何恋爱经验。如此,他们的建议就和纸上谈兵差不多, 谁信谁傻。
久了,哥几个看了出来。
商栩的声音冷得能挤出冰粒子来, “听不进去就滚。”
霍星延:“兄弟情是个好东西, 可惜你没有。”
商栩:“求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一听这话,霍星延忽而想起了商栩和束砂糖铺的联名, 正色道:“你确定好时间通知我, 我和你走一趟。”
商栩:“犯得着?”
回了潮东, 难免会遇到旧人旧事。搭理吧, 霍星延心里膈应。不搭理吧,又会被人指责飞上枝头忘了本。虽然被指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但商栩不认为有那个必要。过去这些年, 霍星延也几乎没回过潮东。
霍星延知兄弟是为自己考虑, 心中一暖,可外在表现依旧讨嫌。他的嘴角细微地勾了勾, “不是为你,主要是想带云雾去潮东看看。”
他的话如巨石落水, 激起惊涛骇浪。
“哎哟喂,我牙都要酸掉了。”
“云雾同意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 表白都被当成笑话了,怎么可能答应和他单独旅行?”
霍星延认真找补:“是我还没说。”
段琮玮:“那你还是别说了,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哈哈哈哈哈哈哈。”
“霍二的心要被扎碎了。”
“白瞎了我那几支酒。”
“话也不能这么说,刚我们不是真情实感地提了那么多建议吗?你听不进去罢了。”
声浪越来越汹涌,朝着霍星延扑去。
他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待了,拿了手机就走。手触到门把手时,华俊和的话音透过喧热笑声传来:“霍总,记得买单。”
霍星延停下脚步,继而回头看:“老华,你变了。”
今儿之前华俊和从来不会喊人买单,哪次攒局都是哥几个谁记得谁买,忘记了就归他。今日这般,实属反常。
华俊和淡笑回道:“冰山成的精都变了,我等凡人变下怎么了?”
霍星延:“……” 他华哥绝对有成为“毒舌” 的潜质。
出了包间,霍星延去找了胡泽连,问他要了些手工糖果和花茶。
胡泽连很快张罗妥当,递给他时,戏谑道,“给云雾的啊?”
霍星延:“知道您还问?”
停了两秒他又说,“是最近我表现得太和善了吗?个个都逮着我埋汰?”
胡泽连哑然失笑,随后伸手拍了下霍星延的肩,“这何尝不是一种爱?”
霍星延短促地嗤了声,“既然是爱,您现在上三楼去体会体会?”
胡泽连:“…… 不了,我还有事儿要忙。”
霍星延笑开来。
出了羡澄,径直上了车。
司机老赵问他去哪儿。
霍星延回说,“我在等领导答复。”
在等待糖果和花茶时,他给徐云雾发了条信息,问她在哪儿、可不可以见一面。
老赵:“?”
霍总的领导?谁啊?
思绪才荡开,老赵就意会过来,连忙道,“那霍总先休息会儿。”
嗅着这酒气,先前喝了不少。
霍星延低低应了声,但他心里清楚自己不会休息。此时的他清醒、急迫地想见到一个人、需要竭尽全力才能克制住不断去刷新信息的冲动。
他在奔三的路上,才有了少年悸动,因忐忑毛躁。
当种种念头从霍星延的脑海中掠过,他偏头一笑。那一瞬的他,慵懒明亮,前所未有。
等待几分钟,刷新了几次信息扑空之后,霍星延终于收到了徐云雾的回复:【我在云中路闲逛,你有事儿?】
霍星延:【刚从羡澄出来,给你带了些糖果和花茶。】
徐云雾:【……我近期增长的体重都该算在你头上。霍星延,你到底存了什么心啊?】
霍星延被气笑,可事到如今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还温言哄着,【是我的错,从明天开始减少对你的投喂。】
信息跳入对话框的下一秒,一个想法突兀从他脑海中掠过,他紧接着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云雾,我们去汇城蹦极吧?】
徐云雾:【……见面再说。】
没当场拒绝,让霍星延看到了事成的希望。
他当即道:【那你在云中街等我,十五分钟内到。】
霍星延见到徐云雾时,她正坐在云中街的一条长椅上,温宛并未陪伴在侧。从下午四点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小时,霍星延经历了惊喜忐忑和急迫之后再见徐云雾,开始理解何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深邃专注,仿佛世间繁复他却只能看见她一人。
徐云雾莫名其妙:“看什么?”
霍星延:“看仙女。”
将花茶和手工糖果塞了她满怀时,他旧话重提:“要不要去汇城蹦极?”
徐云雾:“喝多了?”
不然没法解释他忽然发神经。
霍星延:“没有,就是突然想去了,想你陪我去。”
徐云雾:“我和你说过了,我不喜欢刺激。”而蹦极无疑是刺激的。眼下夜渐深,汇城也不是驾车能抵达的……他的建议几乎可以与疯和刺激画上等号,不为她所喜。
“你想是你想,和我有什么关系?”
公主殿下又不好说话了,但这个顷刻,霍星延半点不在意。
“你要怎么样才肯去?”
“要什么都行?”
“嗯。”
“那你在这里大喊三声‘霍星延是24k纯金呆瓜’,我考虑一下。”
霍星延:“……” 想约到公主殿下真的太难了。
徐云雾面无表情看他,心里却在暗笑,看拽王无语真的太有趣了。
“怎么?很为难?”
霍星延:“那倒也没有。就是我这人在北城还挺红的,虽不及商栩当街喝口水都能上热搜,但也是关注者众。我怕我喊完了,最迟明早,你就会和我一起上热搜。”
“我丢面子事小,给公主殿下添堵事大。”
瞎扯半天,徐云雾就回了一句。
“没事,你喊你的,后续怎么是我的事儿。”
说话间,姑娘优雅慵懒声淡而笃定,大小姐本人了。霍星延没有瞧见她是如何怼霍峰渝那帮人的,但经由眼前的这一帧帧他能脑补出,定是比现在更冷更艳,摄人心魄也刺人。
他的目光不由发黯,“那我喊了,你别后悔。”
徐云雾不置可否。
霍星延见状,再未犹豫,
“霍星延是24k纯金呆瓜。”
扯着嗓子喊的,诚意满点,也引来了众多目光。
“霍星延是24k纯金呆瓜。”
第二声响起时,议论声从云中街各处传来,从一开始就是热烈的,仿佛才在沸水里滚过。
“霍总?”
“好像是,他在干什么哈哈哈哈哈。”
“看他面前的女生没?肯定是把女朋友惹恼了,这会儿伏低做小在哄呢。”
“对上了!之前不是有个热搜#霍星延的白月光#?”
“霍总爱得深沉哈哈哈哈哈哈。”
“可恶,我刚从那边走过!但凡这戏早点开始,我就能看到女主角了。”
“我也是!好气啊!”
音浪越来越强,也没有阻碍霍星延的第三声。
喊完,他径直朝徐云雾伸出手,“徐小姐,说话要算话。”
徐云雾置身因他而生的喧嚣中,不禁失笑。同时亦知,此地不宜久留了。她将自己的手送至霍星延手心,并借助他的力道起身。其间裙纱摆荡,勾勒出一条条涟漪,又仙又美。
往云中街外而去时,徐云雾问他,“这么晚,真的要去汇城?”
霍星延冷眸看她:“不然呢?我一顿操作猛如虎,面子丢没了,结果不去了?”
徐云雾几乎不曾见他这般计较,禁不住笑开来:“去去去。”
他们身后,好些个路人开了手机摄像头对着他们一顿猛拍。
动静过大,两人还没到机场,各大新媒体平台就因霍星延的出格行为热闹起来。路透很多,每条路透底下都充斥着凑热闹的吃瓜群众。
“事实证明,没有人能轻轻松松娶到媳妇儿,大佬也不例外。”
“男人的脊梁弯了。”
“我是真没想到霍总能做到这个地步哈哈哈哈哈哈。”
“隐藏在权贵圈的十级恋爱脑?”
“未必,说不定是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乖巧等后续。”
后续,#霍星延 24k纯金呆瓜# 高挂热搜第一。
那会儿段琮玮几个刚结束晚餐、准备离开羡澄。猝不及防看到这显眼包一样的热搜,直接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口。
第一个,仍然是段琮玮,“你们知道这二货在干什么?”
华俊和等人扑哧笑出声来时,商栩冰冷开腔:“二货还能干什么?犯二呗。”
段琮玮:“……”不愧是商老狗,精辟!
回家路上,段琮玮截了好几张网友评论给霍星延,紧接着,又连甩了两条信息给他。
“恭喜你,24k 纯金呆瓜,热搜+1。”
“打算怎么处理?”
小段公子一如既往的人帅心善,吃瓜正在兴头上还惦记着兄弟的面子。
可是某人似乎并不领情。
他回说:“不处理。”
简单得无法再精简,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冷淡。
段琮玮心梗,正想骂人,岂料霍星延又给他甩了条信息。
他定睛一看,“和云雾去汇城蹦极了,忙得很。”
段琮玮:“?” 这句是什么非说不可的话吗?还有,大半夜带他妹出门问过他的意思了吗?
第35章 第 35 章
几乎是踩着点上机的, 其间自是少不了奔跑惊悸,安稳坐定时,徐云雾的心跳仍是失序状态, 跳得既快又沉。之于她是很新奇的体验,她沉浸其中, 有一刻都忘记了身旁还坐着个人。
事到如今,霍星延再忍受不了忽视。
他侧眸看她:“在想什么?”
徐云雾偏过脸,对上他的视线, “你觉得呢?”
霍星延:“不清楚。”
徐云雾:“是不清楚还是不想去搞清楚?”
霍星延一听这话,就知不是好事儿。
当即道:“不用说了, 我不想知道了。”
他不想知道, 徐云雾偏说,“我在想怎么会有人像你这么任性呢?” 有些话徐云雾没说出口,是针对她自己的。他任性是一方面, 她也魔怔了, 竟也陪着他疯, 多少年过去了, 她似乎没点长进。
“你知道网友都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一顿挖苦是少不了了,霍星延干脆直面。
“怎么评价的?”
“一身野骨的烈马, 谁想控住, 必须先做好肋骨断几根的心理准备。”
“……”
默了默, 霍星延才回说,“这是偏见。”
徐云雾:“怎么?”
霍星延:“要是那个人是你, 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话落,他忽而凑近她, 踏过社交距离走进了暧昧:“你想控住我吗?你要是想的话,我会主动送上门, 包乖的。”
熟悉的气息朝着徐云雾拂来,他深邃明净如晚星的黑眸中映出她的面容,她能清晰瞧见……该一掌拍开他的,轻佻没个正经,该打不是吗?可是她没有。不仅没有,还生出了一种诡秘的安全感,仿佛有能量自他的身体迸发,正源源不断地流向她。
“可以吗?” 被酒意磨砺过的沙哑声音破了她的迷惘,她终于抬手,纤白食指抵在了霍星延的额心。
“一身酒气,离我远点。”
霍星延被点醒,立马退开。背脊贴向椅背时,一个念头从他脑海掠过。瞬息消亡,仍被他捕捉,并试图诉诸口。
“那等我……”
岂料,徐云雾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冷硬掐停,“闭嘴,否则我现在就下机。”
霍星延顿时就乖了。
几经兜转,两人终于来到了汇城最高点,汇安塔。顶部设有蹦极台,距离地面两百多米,玩的就是刺激。
过去徐云雾也玩过几次蹦极,但从未试过这么高的。往休息室去时,仅仅是透过玻璃幕墙往地面看她就生出了头晕目眩之感、心跳也开始加速。
她费力地对抗这种感觉,想要撤回目光,结果却未能够。她一直盯着地面:“来过很多次了?”
霍星延答非所问:“害怕?”
徐云雾怔了数秒,这才扭头看他,“你说什么?”
她听清了,也确实有些惧怕,但与此同时她亦清楚显露于外的痕迹是极浅的,在过往,霍星延是不可能察觉到的。
出乎意料地,霍星延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短促而轻,“别怕,安全措施很到位。实在不行,我待会儿和你一起跳。”
他在哄她,虽然提出的建议有夹带私货之嫌,但徐云雾的不安正在散去,以一种柔和却不可逆的趋势。
只是面上,小脸仍旧冷艳:“一起跳?安慰人都要夹带私货?”
霍星延当然不会承认:“没有。”
徐云雾:“我信你才有鬼。”
霍星延闻言,不禁啧了声,“我在你这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徐云雾:“俗话说得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霍星延是真说不赢了,后续这一程一直默不作声。徐云雾看在眼里,暗笑在心。
妥帖地穿上防护装置,两人一齐上到了蹦极台,夏风炙热,呼啸着从他们脸上刮过。脸热了,头发也散了。
工作人员正在给两人详细讲述注意事项,霍星延时不时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而一旁的徐云雾,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一瞬,霍星延垂眸看向她的手,一如他猜测的那样,她的右手蜷缩成拳,她自己或许都没意识到。
“我和她一起跳。”霍星延没问徐云雾的意见,径直对工作人员说道。
工作人员:“行的。”
徐云雾回过神,盯着他,目光不善。
霍星延一脸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表情:“我怕。”
夸张演技逗笑了工作人员,也勾动了徐云雾的记忆。她刚回北城那阵,一群人去了鬼屋,霍星延也曾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只是那时候比现在真实许多。
她禁不住想霍星延有害怕的事儿,她为什么不能有?他不吝于叫她看见,那她,也能向他坦诚。
“既然你怕,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和你一起跳。”
“这是情分,你要记得。”
霍星延一本正经点头,心里都快笑翻了。他从来不知道徐云雾这么爱面子、傲娇。但细想,又能理解,毕竟是公主殿下。
达成一致,工作人员将两人牢牢地锁在一起。
准备妥帖,随时可以开跳。
“开始了?”
“嗯。”
应答的声音微弱,风过,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可霍星延还是接收到了,并于下一瞬将她抱在怀中。
温热的,带着微弱酒香的气息将徐云雾捆缚,头晕目眩的感觉再度朝她袭来,神迹一般的,不安消失了。
反倒是霍星延,他的心跳失了序,那是他失了淡定的证据。这让徐云雾很是愉悦,嘴角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微微上翘。片刻后,她凉凉地道,“霍总,紧张啊?”
霍星延:“嗯。”
徐云雾不在北城的那几年,他每年都会去法国几次,有时候是为公务有时候只为看她。但这种看,是隐秘的,是无法触及她的。他并不满足,可他没有别的办法。他清楚碰面后,一定会以“不欢而散”作结。他不具备消弭这个结果的能力,也不想同她争吵。只能不断地重复着病态的举动,年复一年。那时候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和徐云雾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他能拥她在怀,身心皆充盈。
“云雾。”
思绪跌宕起伏,他忍不住开口唤她。那一声低哑柔和,仿佛裹了层名贵丝绒。
“嗯?”
“跳啦。”
话音落下,他便抱着徐云雾朝蹦极台外倾斜,悬空失重就在下一秒。
徐云雾尖叫出声。与此同时,竭尽全力地抱住霍星延,仿佛惊险来临,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霍星延的薄唇贴在她的发鬓,许是浸于热风中过久了,微微热。
“别怕,我在。”
后面的话,他并未诉诸口。
“云雾,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一次又一次的极限跌宕后,两人终于回到了地面。安稳,毫发无伤,可徐云雾已经筋疲力尽、浑身虚软,若不是霍星延撑着她,她站稳都难。
“什么感觉?” 稍微缓过劲儿来,霍星延的话音传至她的耳畔。停顿须臾,她抬眸,一张挑不出毛病的俊逸脸庞映入她眼底。他看起来矜贵又从容,这场令她惊惧狼狈的极限挑战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若一定要说出一个,可能就是头发乱了些?
徐云雾不禁有些气闷,这种时候话也不可能好了:“你以后就是跪在我面前哭,我也不会再陪你玩这种。”
霍星延却笑开了,整个人透着一种得偿所愿后的明朗慵懒。
徐云雾看他这般,越发恼火了:“笑什么?”
这一声冷飕飕的,仿佛冰刀刺向霍星延,他连忙敛了笑,“没笑什么。”
紧接着,伏低做下:“谢谢公主殿下陪我,我请你吃夜宵。能不能走动路?不能的话,我背你。”
徐云雾:“……聒噪。”
从汇安塔下来,霍星延将徐云雾带到了当地的夜市,汇城繁华,夜生活也是多姿多彩。夜市中,大多数摊位都是营业到翌日两三点。
找了间粥铺坐定,点了一锅虾蟹粥,霍星延睇着徐云雾道,“我每年都会来这里几次,有时候是公务有时候专门为蹦极而来。”
他在回答徐云雾在汇安塔上问他的问题。而她,自他开口,注意力就被全部带走。
“你就那么喜欢蹦极?觉得刺激?”
霍星延喜欢对他的事儿有了兴趣的徐云雾,嘴角细微地翘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徐云雾:“当然是真话。”
霍星延:“每回意识到自己开始钻牛角尖的时候,我就会来这里。”
每回都是深夜,无一例外。
当他急速地朝地面坠去脑海充血时他都在想,要是忽然出现事故会怎么样?死在这里,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这些阴暗疯狂的想法,他是一个字都不敢同徐云雾说道。他笃定会激怒她,被她兜脸泼茶。
可即便如此,徐云雾还是猜到了些,“想死?”
这两个字出口后,徐云雾忽然怒气盈面,“怎么这么多年,你就没点长进呢?好死不如赖活这道理,你不懂?”
霍星延从这愤怒里剥出了在意,心间泛暖。这股暖意无声朝着四肢百骸涌去,渐渐地,他整个人都明亮温暖起来。
他很轻易地藏起了自己阴暗的一面,笑着道: “这些可都是你说的啊,我可没承认。”
徐云雾:“……”
霍星延紧跟着又道:“我来这里,纯粹是为了减压!”
徐云雾闻言,轻轻嗤了声,“你不给别人压力就算不错了。”
还减压,谁信呐。
霍星延被这话气笑,“我是人,不是真的冰山,我有压力需要宣泄不是正常事儿?”
徐云雾懒得再和他多说一个字。
沉默半晌,热腾腾的虾蟹粥上桌,霍星延着手为徐云雾盛粥。他神色自若,动作也是,仿佛这样的事儿他已经为她做过了千千万万遍。妥帖后,他将粥推到了她的面前,低声叮嘱,
“趁热吃。”
停了一瞬,又补充道,“小心烫。”
微薄热雾横亘在两人之间,但并不妨碍徐云雾将他看清楚。沉默的那片刻,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最后,这些念头都化作了一句话,
“霍星延,未来你若是还想蹦极,也要叫我一起。”
霍星延怔住,过了会儿才找回声音,“我每次都是深夜来,你会骂我吗?”
声音如常,霍星延笃定。可他也清楚,这只是表象,是他费尽心力做给徐云雾看的。
他的心被无形而强横的力量推到了半空中,无着无落,正应激猛跳。
徐云雾定定看他,视线挪至粥碗中的那片姜时,她的声音随着一缕鲜香热气漫开,“会的。”
霍星延:“……”
问什么呢?这不找骂吗?
徐云雾许是全然读取了他心中暗忖,嘴角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微上翘。
第36章 第 36 章
吃完, 夜已深,想连夜回到北城成了不可能。
当然了,霍星延也没想回去。北城碍眼的人和事儿太多, 想单独和徐云雾待会儿可太难了。
反观此刻,徐云雾一直在他身旁, 他每一次呼吸都能嗅到她身上的幽冷淡香,简直神仙待遇。
心满意足、神清气爽,无论怎么隐藏都无法全然摒除痕迹。沿街漫步时, 徐云雾仿佛感知到他的情绪,侧眸看向他, “你在高兴什么?”
这么问, 等同于笃定霍星延在傻乐。
他顿滞数秒,才迎向她的视线:“你怎么知道我在高兴?”
徐云雾:“我有眼睛,有智商。”
霍星延低低笑了声:“我承认我很高兴。”
至于为什么高兴, 他仍旧未答:“走吧, 去酒店。”
徐云雾闻言, 目光泛冷:“怎么说话呢?”
霍星延:“?”
徐云雾懒得再同他纠缠这茬, 兀自将话题带开:“哪边走?”
霍星延指向了不远处的的士站,“打车, 去云深处。”
霍星延提及的“云深处”, 是汇城有名的设计师酒店【云深】。它依山水而建, 建筑群仿古,再植以各种古树, 置身其中,仿佛徜徉于古诗岁月, 清幽曼妙。所以即便价格高昂,各地游客仍趋之若鹜, 没有淡季一说。
大半个小时的车程后,两人立于巍峨古朴的门楼前,借着一盏夜灯,看尽浸染了山间寒意的风景。夜风时不时拂过,吹动了他们的发,亦悄无声息地抹去了他们的疲乏。
片刻后,徐云雾轻轻笑了声,柔和却突兀,轻易地破了沉寂。
霍星延问她笑什么。
她回说:笑我自己。
这话半点不假,她确实在笑自己。当她决定放下心结,等他来到她身边,也不知道是心态改变了还是怎么,她总能在不经意间收获惊喜。而这些惊喜,都是他主动递过来的,是她曾经的求而不得。
此时此刻,她的感觉很复杂,但总归和排斥不沾边。
思绪跌宕,又于电光石火间归于常态。
徐云雾没给他继续问的机会,先他一步开口:“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没想到的是,话音末处,霍星延忽而笑开来,笑容明朗,透着些许得意和少年气,
之于他,是极为罕见的。
“你喜欢这里?”
徐云雾没有否认。
霍星延当她承认了,嘴角的笑痕越发清晰:“这酒店我的。你要是喜欢,以后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住多久住多久,送你都成。”
徐云雾:“……”
康晨口中的“霍总”她还没机会见识,但中二病晚期霍二公子,她倒是挺熟悉。
面上,她不冷不热地回说,“霍总产业倒是不少,不如列个清单给我,我以后挑着住?”
多少带了些埋汰的意味,落在霍星延耳朵里,却全部幻化成了赞美,他越发地起劲儿:“回去就安排。”
这回,徐云雾连嫌弃他都嫌费劲,淡淡地睨了他一眼,率先进了酒店。
到了前台,简单寒暄。
其中一位工作人员递了房卡过来,面带歉意道:“霍总,今晚除了顶楼的总统套房,没有其他房间了。”
闻言,霍星延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徐云雾,一秒都未耽搁:首先申明,不关我事。
工作人员:“……” 江湖传言果然没错,霍总是跪老婆跪得最快的那波。不过也能理解,就未来霍太太这颜值身段和气质,无论遇到哪个男人都会把她捧在手心当宝贝供着的。
徐云雾看都没看霍星延,兀自接过了房卡,“谢谢。”
话落,两人相偕离开。
进到电梯,霍星延斟酌着开了口,“我以为你会骂我。”
电梯面板映出了他的影子,徐云雾的目光落于上,沉默数息,“你的以为都是你的自以为是,和我没关系。”
霍星延没什么悬念地又挨了刀,但他一点都不在意,面上笑容明朗,“公主殿下教训的是。”
徐云雾没纠结只有一间房的原因大半是因为总统套房面积大,卧室客厅厨房一应俱全。有些,甚至还设有客房。她和霍星延说是同住一间,其实碍不着对方什么。
可是当他们走进套房,房门才阖上,一种莫名的暧昧感就朝她袭来。
她略有些不自在。
霍星延许是也察觉到了,迟疑了一瞬,对她说,“要不是,我换个……”
话音未完,徐云雾便侧眸看向他,“不用。”
霍星延,“那你去泡个澡吧。浴缸放心用,这间套房除了我,没人住过。”
“主卧的衣柜里有我的衣服,都是洗烫过的,你愿意的话,可以先凑合凑合。”
“来得突然……”
霍星延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自个儿停的。只因徐云雾过度沉默,看着他的眼神意味莫名。
“怎么了?” 他低声问她,微微挑高的尾音就像钩子,勾得人心尖儿发颤。而他似乎并未察觉,目光专注,牢牢地锁着她,仿佛这世间只有她一人。
徐云雾放任自己心动,忽而一瞬,抬手,轻戳了下他的额心。
“怎么那么啰唆啊?”
霸总包袱很重的霍家二公子顿时闭嘴了,轻松再下一局的徐云雾径直进了主卧,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笑意。
房门开了又关闭,隔开了徐云雾和霍星延,但似乎又没有。因为这间主卧是霍星延的,他虽很少住这里,但这里的一切都同他有关。当徐云雾拉开衣柜门,若有若无的香气朝她袭来,是她熟悉的味道,北地冰川一般的冷冽干净。
怔了须臾,她取了一件黑色T恤衫进了浴室……
泡完澡,身上的每一寸都得到了慰藉。徐云雾缩进被窝里,不由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她以为她会就此昏睡过去,毕竟眼下这个点早过了她平时的休息时间。今儿又诸多兜转,折腾得不能行,然而她的以为也只是她的自以为是。
她越躺越清醒。
熬了片刻,她放弃了,掀被子下了床。
到客厅时,霍星延早已洗漱完,这会儿正靠着沙发看晚间财经新闻。他沉浸其中,不曾察觉徐云雾正朝着他而来。直到她坐到他身旁,同他身上如出一辙的香气不声不响地侵入他的鼻翼。
他扭头看她,眉目温暖:“怎么不睡?”
原是纯粹的关心,然而当绮丽风景入眼,高贵的意识开始消散。
他从来不知道,徐云雾穿着他的衣服会这么的性感。理论上来讲,并未过分裸露,甚至比她平时穿的一些裙子还长了些。可他就是觉得美极了,目光一触到,就再挪不开了。
影影绰绰间,他觉得指腹发痒。
为了摒除这种不适的感觉,手指小幅度蜷缩。
徐云雾并未察觉这细微的异动,不答反问:“你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大半夜的看财经新闻?”
话落时,话锋忽然一转,“不过也正常,毕竟是深更半夜垮城蹦极的男人。”
姑娘眉目如画,话音清冷,简直神女本人。看着她端着无瑕的高贵姿态说着扎人的话,霍星延不禁失笑,“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徐云雾不吭声。
霍星延只能靠猜,“失眠了?”
徐云雾若有若无地“嗯” 了声。
霍星延:“睡不着就别硬睡了,和我一起看财经新闻?”
这话成功地让徐云雾的神色有了波澜。她定是想说些什么的,最后却未能够。
深呼吸,将情绪按捺。随后站起,准备回房,想着眼不见为净。岂料才提步,手腕就给霍星延扣住,继而轻轻一拽。
下个瞬间,她便跌坐在他的腿上。因为慌张,双手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颈。这姿态前所未有的亲密,他的体温正在无声熨烫她的手心,久了,连耳根都热了起来。徐云雾回过神来,她略显僵硬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我要去睡了,晚安。”
此时此刻,保持淡定对于她来说是很困难的事。只因回过神,感知越发的敏感。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贴着他的腿,即便隔着他睡衣的布料,仍有滚烫热意源源不断地流向她。她不确定这热意是男人惯态还是因情动偶发,心慌意乱,根本抑不住。
然而霍星延却舍不得,对她的禁锢未松动半分,俊脸磕在她的肩上,“让我抱会儿,就一会儿。”
徐云雾正想拒绝,他的话音再度响起,“今天我不是在发疯,我是太高兴了。”
徐云雾可以同霍星延针锋相对,可她缺乏对抗真诚柔和,影影绰绰间又带了些孤独厌世感的霍星延的能力。她歇了立刻远离他的念头,任他抱着,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霍星延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我从小段那里知道你去找了霍峰渝,以及之后种种。我抑不住开心,因为时隔多年,我又一次得到了徐云雾的偏爱。”
“我一直没告诉你,这份偏爱对于我而言,就是生存养分,我没它不行。”
话落,是漫长的沉默。直到徐云雾探出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揪动霍星延额前黑发,其间,以她一贯的温润语调,“那你要怎么感谢我?”
霍星延薄唇贴向她脸侧的发丝,不能亲吻她,只能寻求别的方式慰藉,“以身相许行不行?”
徐云雾拍了下他的头,颇用了几分力,“少得寸进尺。”
霍星延低声笑,“不行啊?那我再想想。”
片刻后,他没有任何铺垫地抱着怀中人起身,一连串动作,快而稳妥,轻松得紧,仿佛他怀中抱着的不是一个成年女子,而是一团柔软的棉絮。
徐云雾不如他淡定,但也没有惧怕。事到如今,虽还做不到松口响应他的热烈,却也笃定他舍不得她跌倒受伤。
她的手虚松地搭在他的肩上,“你要干什么?”
霍星延径直走向卧房,“唱歌,哄公主殿下睡觉。”
徐云雾笑,“你打算唱什么?”
霍星延:“《 Twinkle,Twinkle,Little Star 》?”
翌日早晨,徐云雾回到家中。
一开门,就瞧见妆容精致的母亲倚着餐桌而坐,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妈,今天没去公司?”徐云雾阖上门,继而朝着母亲走去。
黎芸千抬眸看向女儿,眼中有笑意氤氲开来:“等你呢。”
徐云雾没再言语,坐在黎芸千面前时才再度开腔,“妈妈想和我聊霍星延?”
昨夜未归的因由,飞机起飞前徐云雾就和父母报备过了。当时他们只说“好好玩”,但徐云雾清楚那并不是最终的结果,爸爸妈妈会和她细聊这件事。
黎芸千也不兜转:“是。妈妈想问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闻言,徐云雾陷入沉默。近半分钟后,她才轻声回应,“妈妈,我想再给霍星延和自己一次机会。”
“前些日子奶奶和我说,霍星延和我不是一路人。强融,必定是要磨合的。以前,他像只刺猬𝔀.𝓵,谁靠近他他就刺谁。而我固执地等他开口,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是对喜欢的贬低。”
那时候的他们,或许不同程度地喜欢着对方,但那份喜欢并不足以让他们向对方作出妥协和让步。可再恩爱的情侣都会遇到矛盾,“自我” 都有可能被亲密关系刺痛。倘若两个人都不愿意改变,他们就是熬过了十八岁,也无法白头到老。
“现在的霍星延让我愿意相信,这一次或许会有不同的结果。我也愿意在舒适区内去修正自己,比如明确地让他知道我的喜欢和讨厌。”
“我试过了,效果还不错。”
黎芸千看着理智,却止不住眼中柔光的姑娘,心中酸涩又欣慰。
酸涩是因为多年前,她曾远远地看着她的小姑娘站在夜色中,看着绵延灯带一寸寸暗去,她等的少年却没有来。那会儿小姑娘背对着她,哭没哭她无从得知。但她的背影单薄而落寞,光都暖不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段过往或许伤了她,但不曾抹去她对爱情的期待。沉霾散开,她阔步面带欢喜地走了出来。
“那就试试吧。”短暂的沉默过后,黎芸千回道。
徐云雾闻言,轻而短促地笑了声。
黎芸千:“笑什么?嫌绿灯开得太轻易了?”
徐云雾:“有点儿。”
黎芸千被自家闺女逗笑。笑声停歇时,她认真道,“霍二也算是我和你爸爸看着长大的。爹妈只管生不管养又荒废了多年,还能成长到如今这个地步,他若不是天才就是刻苦到了极致,毅力惊人。”
“手里控着星佑集团,又背靠霍家,可你不在北城的这些年,愣是一点花边新闻没有。这样的心性,二三代圈子里少有,再加上那张妖孽一般的脸,做我们徐黎两家的女婿,勉强够格。”
徐云雾:“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黎芸千:“那不是,我和你爸一直都是实事求是。”
开诚布公地聊过,黎芸千心底的担忧散去,她阖上了笔电往包里塞。
“既然已经有了决定,就好好地处,花些心思经营。再好的爱情,也是需要养护的。”
“当然了,这并不是让你无底线地忍让霍二,若是他再犯浑,一定要狠狠收拾他。”
徐云雾微微颔首,“知道了,妈妈。”
黎芸千:“那就先这样。妈妈还有事儿,需要去趟公司。”
徐云雾乖顺道好,之后随着黎芸千站起。黎芸千绕过餐桌时,徐云雾忽然记起一件事儿,当即开口道:“妈,霍星延和我说您给我安排了相亲,就在这几天?”
黎芸千脚步一顿,“是,也不是。”
走到女儿身旁,她伸手抚上她的背脊,“我那天瞎说的,那臭小子当真了?”
徐云雾:“……” 何止当真,活脱脱一樽行走的醋缸,浑身泛酸不说了,还不停地念叨要插队。
黎芸千一看女儿的表情就知怎么回事了,失笑道,“霍二有长进啊,都会吃醋了。”
“那不如让他醋狠点儿,下午三点半,你去凯悦酒店,我安排个小鲜肉陪你喝下午茶。”
说完,也不给徐云雾反对的机会:“妈妈赶时间,其他的晚上再说。”
说罢,径直离开。
徐云雾凝着她的背影:“……”
谁能想到优雅知性的黎总这么会挑事儿呢?
更让她理解不了的是,细想过后,她竟隐隐期待起明日下午了,魔怔了一般。
回房,以最繁复的步骤泡了澡,再出来,已经近十点。
她靠在床头休息,片刻后,手机回到了她的手中。好巧不巧,有电话进来。
来电人:段琮玮。
徐云雾轻笑,当即接通了电话:
“怎么了,哥?”
下一瞬,段琮玮堪比炮仗的大嗓门响起,“昨儿霍二怎么胁迫你了?”
徐云雾:“……”不声不响地将电话从耳边挪开了些。
事实证明,她的做法是正确的,那头持续输出,音量炸耳。
“大半夜地往汇城跑,颠了一样。他自己颠就算了,还要带着你。”
“他活得糙不怕累,把你累着了怎么办?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种狗玩意儿不能惯着!”
徐云雾听着,险些笑出声来。这几个男的,一天天换着场景与剧情演绎“相爱相杀”,荒唐又好笑。但以她哥现在这劲头,此时此刻万万笑不得的。只能费力按捺着,等他说完,以惯常的平淡语调,“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话毕,将话题带开,“这么早给我电话,是有什么事儿吗?”
段琮玮这才记起正事儿,残余的火气散了去,“确实有点事儿。”
而且同霍星延有关。
早上八九点那会儿,霍星延连着发了两条信息给他。原话是:
海安公馆的拍卖程序走完了,从今儿开始,它就是云雾的了。
我今天有事儿,你陪她去看看,有什么要改要添置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字太多,不符合霍总高冷寡言的人设,搁平时,段琮玮势必会对着他阴阳怪气一番。然而这次因所提及内容与云雾有关,段琮玮不仅没对他阴阳怪气,还二话不说地应下这差事。
“要不要去看看?哥去接你。”
期待正在变为现实,徐云雾惊喜难耐,“要的。”
她给出肯定的答复,没有一丝迟疑。
段琮玮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姑娘的急切,呵笑了两声,愉悦明晃晃溢漫。
“收拾收拾,哥马上到。”
电话挂断,徐云雾的周围归于安谧。可即便如此,她的情绪仍是久久未能平复,心脏也在用她不熟悉的频率搏动着。
没有忐忑,与不安无关。
只因她的愿望正在实现,其中,有霍星延的痕迹。
她忍不住会去想,一个愿望实现了,其他的,是不是也有窥见天光的一天?良久后,她贴着手机屏幕的手指动了下,霎时间,沉暗褪去,屏幕大亮。
她给霍星延发了条信息,【霍总是打算做我的助理吗?都开始为我规划行程了。】
霍星延像是一直守在手机等消息,很快就回复了,【那不是。】
徐云雾:【那你这么费劲儿干什么?】
霍星延:【想向公主殿下求个愿望。】
徐云雾:【你说,能满足的我一定满足你。】
霍星延:【什么时候相亲?相亲对象换我。】
又来了。
徐云雾又气又想笑,【那不行。】
回完之后,紧接着一句,【再说这事儿,拉黑。】
霎时间,那头静了下来,仿佛被人施了禁语咒。
第37章 第 37 章
二度到访海安公馆, 徐云雾对它的喜欢未改,甚至比初次见到更喜欢了。
她徜徉其中,走走停停, 目光细致地探索公馆内每一个角落。
段琮玮一直跟着她,时不时提问, 一如既往地聒噪。可徐云雾一点都不觉得烦,有问必答,对他的耐心仿佛永无穷尽的一日。
回到前厅, 已是大半个小时后的事儿了。
好巧不巧,门外传来敲门声。
段琮玮过去开门。
门大开, 他看清门外情境, 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康晨和几个穿着绣了“长垣速运” 字样黑色制服的男子站在一起,面前放置了三个木箱,大小不一。
“康晨, 霍……” 段琮玮睇着康晨问道。
康晨撇清得飞快:“与霍总无关。”
段琮玮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 低低笑了声。
那厢, 长垣速运的工作人员开口道:“我们是受苏湛先生所托, 将这三个件送给徐小姐。”
一听苏湛这个名字,段琮玮和康晨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地跳出两排字。
什么是修罗场?
这就是修罗场。
到底都是见过世面的, 内心暗流涌动, 两人面上仍是淡定自若。
“你们稍等, 我进去问问徐小姐。”
段琮玮一如既往地亲和有礼,话落, 朝着康晨挥了下手。
康晨跟上,两人相偕进了海安公馆。
避开了屋外一众人的目光, 段琮玮忽而长臂一横,搭在了康晨的肩上:“这三箱东西, 康特助觉得该怎么处理?”
康晨:“……”
心里不禁暗忖:论挑事儿,他只服段公子。
思绪未歇,段琮玮后话已至,“不知道怎么答,还是怕答了惹到你老板?”
“如果是前者,那就算了。若是后者,你只管说,我替你兜着。”
怎么兜,段琮玮没细说,康晨也不需要。
他从星佑集团初成立时就开始担任霍星延的特助,一晃几年过去了。别的他不敢说,谁在霍星延那里能说得上话他是一清二楚。
徐云雾存不存在,段琮玮都是其中之一。
“那我说了啊?”
“说吧。”
康晨一听这话,咧嘴笑开来,痞坏痞坏的,寻不到一丝顶级精英的样儿。
“我的意见是:段先生代徐小姐收下这三件东西。”
“代”字,康晨加重了语气。
段琮玮顿时意会:就是跳过云雾、不必让她知晓的意思。
他笑着道,“接着说。”
“开箱、放在这宅子里最显眼的地方。当然了,并不是真的收。只是借来供某人一看,看完了咱再给装好还回去。”
“我想,苏先生不会介意的。”
或者更应该说,苏湛送这三箱东西过来就是为了让霍二公子不痛快。既是这般,不如借此生“风波”,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段琮玮听完,黑眸被笑意晕染,“康特助,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像一个人?”
康晨还真没听过,不禁有些好奇,“像谁?”
段琮玮几乎一字一顿:“华俊和。”
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心机怪。
不过他很喜欢。
段琮玮听从了康晨的建议,他没去见徐云雾,代她收了这三只木箱。
而康晨,因任务在身去了徐云雾身边。彼时她正坐在厅内休憩,天花板上吊扇缓慢地转动着,凉风微弱,一寸寸氤氲开来。
徐云雾见到他,眼皮子都没多眨一下,见怪不怪了:“坐。”
等他坐定,她又说,“霍总这回又让你带什么来了?”
康晨笑:“徐小姐是了解霍总的。”
话毕,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份文件和一张机票,全部推到徐云雾面前时,他解释道,“这份文件里涵盖了北城最好的几家装修公司的资料以及作品,都是同星佑合作过的,绝对靠谱,徐小姐可按需选择。”
徐云雾随意地翻了翻,神色浅淡,可她的心却不若表面平静。涟漪起,是她能够清晰感应的幅度。
康晨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迟疑了片刻:“徐小姐若是觉得这份文件是多余的,我可以拿回去。”
徐云雾凝眸看他,“这也是霍星延交代的?”
康晨笑:“那不是。”
稍顿数秒:“霍总很在意徐小姐你,总想把一切最好的送到你面前,事无巨细不愿你受一丝累。心是好的,但这个度若是没把握好,容易适得其反。”
“我的位置,注定了我无法摒除私心,我希望霍总和徐小姐你有个好结果。”
徐云雾嘴角轻掀:“这些对我很有用,辛苦你了。”
康晨可不敢揽功:“这是霍……”
徐云雾:“忘不了你们霍总的。”
康晨安心跳过这茬,他开始说机票的事儿,“这是周六上午飞潮东的机票,霍总的意思你要是想去就给他回个信息,他到时候去接你。不想去的话,也没关系。”
“潮东”这个地方,徐云雾没有去过,但她对它并不陌生。在悄悄喜欢霍星延的那些年里,她曾无数次地点开搜索页,输入“潮东” 二字。她甚至还花重金收过一张现今已绝版的潮东地图。
那里是霍星延的家,他的母亲他的过去都在那里,无论他怎么定义那个地方,它都是他无法抹去的一部分,是她不曾参与过的。他还曾在那里为赵柠挥拳,更因此错过了她的成年礼。
思绪跌宕起伏,徐云雾的心情不由蒙了灰。她不想的,也不认为有这个必要,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片刻后,她纤白的手指落在了机票面上,抵着它,将它一点点挪到康晨面前。
“帮我转达霍星延:潮东,我就不去了。最近事儿多,抽不开身。”
康晨离开后又过了几分钟,段琮玮才从外面进来。
徐云雾睨着他,“干什么去了?”
段琮玮坐到她身旁,“我一朋友为贺你茶会所开张送了三件古董摆件过来,我刚在院子里盯着开箱呢。”
徐云雾:“什么朋友?我认识吗?”
段琮玮:“你不认识,也别多想,这人情啊,算在哥哥我头上。”
徐云雾心情不好,懒得和他掰扯,“那你找地儿放好。”
段琮玮隐约感受到她的烦躁,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刚不还好好的吗?”
“没事。”
“你管你现在这样叫没事啊?是不是霍二那狗东西又惹你生气了?”
“……真没事儿。”
话毕,手撑着小桌边沿站了起来:“走了,下午有相亲局,我回家收拾收拾。”!
段琮玮一听这话直接炸开了,“你怎么也要相亲啊?和谁?在哪里?”
这会儿,他的音量比早上通电话那阵时还要大。
徐云雾暗笑在心,神色却未见波澜:“母命难违,表哥若是有问题,可以和我妈聊聊。先走了,记得锁门。”
话落,提步离开。
段琮玮凝着她纤薄优雅的背影,“……”这世界真的魔怔了,他妹这样的小仙女都要相亲。
海安公馆重归安谧之时,霍星延正在筑粤大厦为岑北新成立的影视公司站台剪彩。
仪式结束后,进入到记者提问环节。刚开始,焦点在老板岑北的身上,霍星延乐得清闲,手摸进裤子口袋准备掏手机,他想瞧瞧徐云雾有没有给他发信息。岂料手机才掏出来,就有记者将话筒对准了他,
“霍总,兆清影业您有入股,而且占比不低。此番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星佑集团正在布局新领域?”
霍星延将手机扣在掌心,凝眸看向那名记者,“暂时没有这个计划,此次入股兆清影业,纯粹是个人行为。”
记者:“那霍总考虑过投资回报率吗?”
霍星延闻言,瞥了眼身旁的岑北,“你答还是我答?”
说话间,他的眉眼间不见笑意,可这会儿,人人都笃定他心情不错。
岑北也在其中一员,不同之处在于他还知道缘由。
暗骂了句闷骚后:“问你呢。”
霍星延:“哦。”
随后目光回到记者身上,“我已经做好了血本无归的准备。”
现场顿时哄笑。
岑北也给他气笑了:“这嘴长得怪好看的,怎么不会讲人话呢?”
霍星延当场反击:“我这是在激励你。”
这个问题就此揭过。
另一位记者无缝接上,“霍总,您今早刷微博了吗?”
霍星延:“没有,怎么?”
记者:“几家时尚大刊联合组织了一场匿名票选,名为爱豆的理想型,霍总你以36%的高得票率获得第一。”
“我看到时结果才发布,这会儿你的名字应该已经搁热搜上挂着了。”
“哈哈哈哈哈,妹妹们的挚爱。霍二,你可以啊?”
霍星延还没来得及回应,岑北就开始了连番输出,表情夸张得要命。
霍星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随后睇着记者凉声道,“不回答同工作无关的事宜,抱歉。”
朝着记者团微微颔首,他径直进了筑粤大厦。
没人拦。
岑北不想,其他人不敢。
他走后,岑北笑着对记者群说:“访问就到这吧,诸位若是不嫌弃,可移步到我们公司的餐厅喝个早茶。”
众人皆应。
霍星延寻了靠里的一间会议室坐定,随即摸到微博看了眼。那记者没撒谎,确实有这么个票选,他的名字也因为这个票选高挂热门搜索第一。
#霍星延,爱豆的理想型#
他点进了词条,内里喧热,一点刷新,留言如瀑涌落。
【哈哈哈哈哈,霍总最近流量超标?这劲头,是一点不输娱乐圈小鲜肉。】
【何止不输,这登顶热搜的频率比栩哥还密了。】
【霍总原地出道吧?或者和栩哥组个团,要颜有颜要腹肌有腹肌要资源有资源,炸街预定!!】
【这个主意好!】
【劝删,小心被商某人挂#奇葩共赏#。】
【我的理想型也是霍星延,这是可以说的吗?捂嘴jpg。】
【说都说了,再捂嘴有什么用?】
【哈哈哈哈这有什么不能说的?理想型不往完美了想,和咸鱼有什么分别?】
【就是。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
粗略地看了圈,霍星延转出了让他和商栩组团出道的评论,并且留言道,“暂时没有出道计划,以及已有心仪的女孩子,正在追求当中。感谢各位喜欢,祝万事顺意。”
霍星延亲自并在第一时间回应热搜,这在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吃瓜群众纷纷涌至他的评论区。
“哇,真的是霍二公子啊?”
“哈哈哈,这是我离顶豪最近的一次。”
“夸张了吧?小段公子活跃得跟个高仿号似的,跟他聊两句概率还是大的。”
“小段:合着你们是嫌我不够富裕是吧?”
“哈哈哈哈,今天我要笑死在评论区。”
“以前我眼中的霍总:高岭之花。现在我眼中的霍总:痴汉十级。”
“他真的好爱,他眼里只有那姑娘。”
“霍总,上照片吧!让广大吃瓜群众瞧瞧你求而不得的女人。”
“肯定超美的。”
“说来也是绝,这霍总都因白月光的事儿上了好几次热搜了,白月光的正脸我们都没瞧见。”
评论区热闹得不能行,但霍星延一个字没再看。
退出微博后,就给徐云雾打电话。岂料,无人接听。后续又试了几次,结果仍然如故。
正想打给康晨,他刚好打了过来。
霍星延按下了接听键:“还在云雾那?”
康晨:“在回公司的路上了。装修公司的资料徐小姐收了,去潮东的机票她让我带回来给您。”
“原因?”
“徐小姐说最近事儿多,实在抽不开身。”
这理由也算站得住脚,毕竟海安公馆一交付,云雾就要着手搞茶会所了。
但……霍星延想起刚才那几通无法接通徐云雾的电话,“她不开心吗?”
康晨:“……”
爱情绝壁是公平的,谁陷进去都免不了胡思乱想,患得患失。但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嘀咕。面上,如实答道:“我走的时候,徐小姐情绪正常。”
“那没事儿了。”
“不过霍总,我一件事儿我觉得还是应该向你汇报一下。”
“说。”
“我在海安公馆门口瞧见了苏湛托人送来三只木箱。”
霍星延默了默才有回应,“云雾收下了?木箱里装的什么。”
平淡的语调,不含一丝情绪。可康晨明白,这是假象。真实的霍星延,心湖生波,每一缕涟漪都泛着酸。
“收没收不确定,但段先生刚发图在朋友圈,是三件明清的古董,和海安公馆的适配度极高,明显是花了心思的。”
第38章 第 38 章
电话挂断。
霍星延沉默片刻, 将手机丢向了桌面。动作间明显憋着气,手机撞到桌面,带出了一声明晰砰响。
这苏湛, 都要滚了还在云雾面前秀波存在感,膈应他一顿。
又过了三五分钟, 霍星延的情绪才算归于平静。正想拿电话走人,岑北那碍眼的玩意儿又出现在他眼前,一上来就是一顿阴阳怪气的输出,
“哎哟喂,你这脸色不对啊。”
“和爱豆们一起上热搜, 惹公主殿下不痛快了?挨骂了?”
“惨, 实在是惨。”
霍星延心情本就不好,再被这么一激,少爷脾气上头:“你是要死了吗?赶着在生前说够本?”
岑北呸了声, “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紧接着:“瞧瞧你这张脸, 一副被媳妇儿绿了的样儿。你摆出这样儿都不嫌丢人, 旁人埋汰你几句怎么了?”
霍星延闻言冷嗤一声。
想绿他, 苏湛没那个本事。但不管怎么说,这会儿他是坐不住了, 他想见到徐云雾, 以最快的速度。
“走了。”
霍星延利落起身, 朝着门口而去。
吵架吵到一半对手忽然甩袖子走人,岑北感觉胸口有股气往上涌, “你特么的……”
霍星延循声回头,朝他勾了勾唇, 浪荡又愉悦的模样,“哄老婆去, 以免给了宵小可乘之机。”
岑北觉得某人这狗样子碍眼极了,目光泛冷,话音也是,“舔狗,毫无尊严。”
霍星延:“那也比单身狗好。”
岑北:“……” 他算是明白了,霍二就是舔狗界的一股泥石流,谁也拉不回了。
出了兆清影业,霍星延驱车朝着徐家而去,二十来分钟后,他的车停在了老位置。
他下车,按响了门铃。头两遍,没人应。第三遍,第四遍……门终于开了。
熟悉的娇靥映入霍星延眼帘,同时而来的,还有她那仿佛在冰水中浸过的话音,“霍星延,你烦不烦?”
霍星延:“烦。”
认错认得飞快,几乎不假思索。
意外的走向让徐云雾怔了怔,回过神后莫名想笑。但眼下这境况,明显是不能够的,她不动声色地压平情绪,冷声询问:“什么事儿?”
霍星延:“能不能进去慢慢说?”
徐云雾:“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不方便。”
姑娘表现冷淡,仿佛昨夜的暧昧亲昵不曾存在过,霍星延再傻也知道自己肯定是哪里惹到她了。
根据过往经验,霍星延心知这种时候越理智越好,真诚是唯一的化解之法。
于是,他斟酌着开口,“云雾,不要冷着我好不好?我有哪里做得不好,你直接告诉我,我会去修正。”
体味过徐云雾在身边的松弛和快乐后,霍星延再无法忍受被她冷着了。此时此刻,他的求生欲爆棚。
“不,我说错了,是我们一起解决。”
霍星延所言全凭本能,笨拙却由衷,盘亘在徐云雾心头间的烦闷被一点点抹去。
沉默对峙片刻,她不再堵在门口,放他进屋。
“坐。”
“我煮了茶,要喝吗?”
两个人隔桌而坐,桌面上放着一个养生壶。此刻壶内茶水无节制地沸腾,茶叶和花瓣被卷入其中,香气被挤出,凶猛地朝壶外溢出。
好茶,霍星延笃定,可是这会儿他只想喝凉水。
“不了,家里有冰饮吗?我去拿。”
“有。”
霍星延离开又折返,彼时他手中的冰镇矿泉水已经空了一半。许是冰水的镇定作用,他整个人比离开前柔和了些。
徐云雾睨了他一眼,平心而论,她是喜欢他们两个人现在这种相处方式的。都是有脾气有棱角的人,冲突在所难免,但是只要他们以正面的态度去面对,总会过去的。
她也不得不承认,慵懒松弛的霍星延一样令人着迷。
“我们心平气和地聊聊,行吗?”坐下缓了缓,霍星延主动打破僵局。
徐云雾:“不行的话,霍总打算怎么办?”
霍星延:“那我只能给你跪下,求你。”
徐云雾被这话气笑,那一瞬的她,恍若似雪拢雾的百合迎风绽开,高贵、纯粹、绝美。
霍星延看在眼里,动了旖念。他想亲吻她,以前他几乎不曾动过亲近女人的念头,生理的欲望他靠自己就能疏解。
可近期,他那隐秘、自以为淡薄的欲望陡然蓬勃炙热。他无力克制,似乎也没这个想法。
徐云雾对他心里的兜转一无所知,笑过,“那倒不必,说吧。”
霍星延一秒未拖延,“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问完,强调:“我要听真话。”
徐云雾顿了两秒,决定实话实说:“那会儿不想接。”
霍星延:“为什么?”
徐云雾:“看你不爽。”
霍星延闻言,不怒反笑,“原因,可以问吗?”
徐云雾没立刻答,她拎起养生壶给自己装了杯花茶,热息结成了雾网拂向她。再开口,她的声音都暖了些,“我若是你我不会问。”
霍星延明白再问下去等同于自取其辱,很轻易地选择了放弃。
“这条跳过,下一个。真的是因为抽不出时间才不去潮东的吗?”
冷静下来的霍星延真的很难应对,他的思路清晰,每个问题都精准地触及症结。
他的话末,是她沉默的开始。良久后,她仍未有回应。霍星延没有催促她,一直耐心地等待着。
终于,她开口了。话音漫开的那一瞬,霍星延的心脏突然咯噔了下。
“霍星延,我们能这样正面平静地对话,我很诧异,也为之欣喜。”
被这股情绪促着,她愿意试着去面对那段令她厌憎到如今还在影响她情绪的过往。
“你想知道,我就说给你听。我曾经很喜欢潮东,但现在不那么喜欢了。一提到它我就会想到我那不怎么圆满的成年礼,我在等你,而你为他人远在潮东。”
只是,她又一次藏起了她的喜欢。
明明道出,他们的关系就可能会进入到新的阶段。
“霍星延,我很想让这事儿翻篇,也以为自己能做到。直到今天早上,康特助将去往潮东的机票放在了我的面前。”
她意识到,过往还没翻篇。
“很矫情对不对?”
或许是吧,可是她无法摒除。到了如今,她也不想摒除了。如果连她自己都在漠视自己真实的情绪,那还有谁会在意呢?
结果出乎意料。
短暂地怔滞后,霍星延忽地伸手虚松地牵起她的手,“怎么会?都是我的错。”
徐云雾不吭声。
霍星延静静睨了她数秒,又道:“我给你送一卡车的爱马仕,你勉为其难地陪我去趟潮东?我一定使出浑身解数用新的记忆取代旧的,让你重新喜欢上潮东。”
“记得吗?那里有你喜欢的糖葱和束砂。那里离桐城也近,等潮东行结束,我就陪你去桐城见梁新,见识见识传说中的海玉兰。”
不得不说,霍星延是懂得说服人的。简单几句话,就为徐云雾清晰地勾勒出了未来。
触手可及,生动又圆满。
她很难抵御。
漫长的沉默后,她朝他微微颔首,“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话落,垂眸看向他的手,目光凉凉。
意思很清楚了:还想留下那双狗爪子的话,赶紧挪开。
霍星延得偿所愿,乖顺得很。
他收回手,朝她微笑。
徐云雾:“霍总,还有事儿吗?”
霍星延不假思索:“有。”
但要细说,他又很难启齿,因此短暂失语。
徐云雾看他这样儿,只觉新鲜,不禁轻轻笑了声。
“要不是你先回去,等你想说了再聊?”
霍星延将姑娘的戏谑看在眼里:“看我吃瘪你就那么高兴?”
徐云雾:“一般般。”
紧接着:“你到底说不说了?”
霍星延再未犹豫:“今天你是不是收到三件古董?”
事到如今,霍星延再不想提“苏湛”二字。
徐云雾记起有这么回事,“是,怎么了?”
霍星延:“把他们退回去,我换其他的给你。”
徐云雾细致地打量了他片刻,“你跟那三只古董有什么仇怨?”
要不是有仇怨,他不至于这般反常,一副完全容不得它们存在的架势。
徐云雾的不解是真实的。
这个念头击中霍星延时,他忽然意识到云雾可能都不知道这三件古董是苏湛送的。
为什么会这样?
细细一思忖,他很快有了结论,肯定是段琮玮这狗批在搞事儿,冲着他来的。
可这一回,他觉得他干得好极了。徐云雾不知道才好呢,他希望她永远不知道才好。
思及此,霍星延的俊脸有笑意浮出:“没仇没怨,我就是刷到你哥朋友圈发的图,觉得那几样东西质地不怎么好,不衬你,想换些好的给你。”
他的笑容明朗又真诚,徐云雾信以为真,“这事儿你去和我哥掰扯,那是他朋友送来的。”
霍星延的猜测被证实,心情越发舒畅,“没问题。”
事儿全部解决,霍星延眉舒眼展,神清气爽。
他看了眼手表,十二点都过了,吃午饭的点了。
于是,理所当然地询问徐云雾,“中午吃什么?”
徐云雾:“?”
“霍总你爱吃什么就吃什么,问我做什么?”
霍星延:“……你不和我一起吃午饭?”
徐云雾:“不了,我等会儿要出门。”
“去哪儿?”
“你一定要知道?”
“嗯。”
“去相亲,前些时日我妈不是和你说过了?过去几天你还吵着嚷着要插队?”
第39章 第 39 章
霍星延是被赶出徐家的。
他心知拗不过她, 没再按门铃,抑或撕心裂肺地喊她的名字。
倚在车旁抽了根烟,情绪静了些, 一个念头在这时闯进他的脑海:这种时候,只有未来岳父大人能救他了。
有了破局之法, 哪怕是结果未知,霍星延的心都安了不少。他碾灭了烟,随即上车, 驱车朝着海创集团而去。
途中,他给徐卿寒打了电话。信号一接通就问:您在公司吗?
徐卿寒:在, 怎么?
霍星延:找您蹭顿饭。
徐卿寒被这话逗笑:那来吧, 大概还要多久?
霍星延:半个钟头左右。
其实徐家距离海创集团顶多二十分钟车程,霍星延往多了报了一刻钟,预着给未来岳父大人整箱茅台。上次闲聊他专门提了嘴, 这回碰面又是他有求于人, 怎么样都得备上。
一阵忙活, 霍星延终于搁徐卿寒面前坐着了。在海创高管食堂极为僻静的一角, 桌旁还摆了支霍星延带过来的茅台酒。
霍星延抽出一瓶,开了, 随即给徐卿寒斟酒, 神色是一贯幽冷。
徐卿寒看透了他的心思, 笑着道,“在云雾那里碰壁了?”
霍星延手上动作未停, “什么都瞒不过您。”
徐卿寒:“想说吗?”
霍星延:“当然,我人都坐这了。”
说罢, 他将杯送至徐卿寒面前,仪态礼节挑不出一丝毛病。
徐卿寒笑着接过, 当即轻啜了口。意态轻松,明显没把霍星延当外人。
“那说吧,我听着。”
霍星延一秒也没拖延:“寒叔知道云雾今天下午去哪里相亲?”
徐卿寒睨他,“问这个干什么?去搞破坏?”
别说,霍星延还真有这个心,听完忍不住笑开来。这一笑,徐卿寒什么都明白了。
“那我不能告诉你。”
“这事儿要是搞砸了,你千姨肯定收拾我。 ”
霍星延脸上的笑意淡了,“怎么连您也这么怕老婆?”
对此,徐卿寒有话说,“爱到深处自然怕。”
天被聊死,几乎轻易地。
几杯烈酒下肚后,霍星延才再度开口。一开口,话题又被带回到了原点。
“寒叔,您就告诉我吧,我向您保证绝不闹事。就算闹了也没什么吧?害您丢了个女婿,我赔您一个还不成吗?”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徐卿寒唇角上翘,勾勒出一抹细微的笑弧,这笑里戏谑一半,欣慰一半。
“想做我老徐家的女婿啊?云雾知道吗?”
霍星延:“知道,但是形势不乐观。”
再过过,他怕真是会愁到挠头。
现在,云雾虽不再抗拒他的靠近,对他也挺好,但他清楚一旦他提及喜欢抑或在一起,结果都不会好。
徐卿寒:“但在我看来,进度喜人。再加把劲儿,有机会破局。”
霍星延黑眸亮了亮,“不是安慰我的?”
徐卿寒:“过去几年你活得像座万年冰山,你有见我安慰你吗?”
霍星延:“……” 大佬是懂得埋汰人的,但另一方面,霍星延无疑是喜欢这个走向的。
知女莫若父,徐卿寒都这么说了,那就意味着破局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只要他不放弃。
思忖未完,徐卿寒的话音再度在霍星延耳边凝实,“凯悦酒店繁花酒廊。”
霍星延怔了数秒才反应过来,“谢寒叔。”
“希望能尽快唤个称呼。”
回应间,他脸上的笑容明朗而盛大,仿佛于不期然间得到了全世界最贵重的礼物。
徐卿寒看在眼里,回忆所及,他都不曾看见霍星延这般笑。
嘴角无声上扬。
徐云雾提前了一刻钟到凯悦酒店。在繁花酒廊的一角,她瞧见了妈妈口中的小鲜肉。
竟是黎星文,影坛新生代中坚力量。虽不如商栩那般耀眼,但也是名副其实的年轻戏骨,娱乐圈小鲜肉中的top。
徐云雾一个才回国不久的都知道他的名字,热度可想而知。
慢行片刻,徐云雾来到黎星文近处。
黎星文察觉到她的到来,立即起身迎了上来,眉眼带笑:“徐小姐是吗?你好。”
徐云雾笑了笑,“是,我没想到是你。”
“徐小姐认识我?”
“国内有几个人不认识黎先生你?”
“没想到我在徐小姐眼里这么出名啊?太开心了。”
寒暄过后,黎星文贴心地为徐云雾拉开了凳子,她道了声谢谢,随即轻按裙摆坐了下来。
之后餐饮上桌,吃吃聊聊,氛围大好。
十数分钟后,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女人走了过来,纤瘦高挑,气质惊艳。到了桌旁,她摘下口罩,朝着黎星文笑了笑,“阿文,好巧啊。”
过来的女人,竟然是赵柠。黎星文还没走红那阵曾和她合作过一部网剧,算是老相识了。
当下忽然撞见,黎星文不由面露惊喜,他站起身来,“柠姐。”
赵柠笑着回道,“好久不见。”
黎星文:“是啊,一年多了吧?”
赵柠回是,随后看向了徐云雾,眉眼间笑意温柔,可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她对她存了愧疚。若不是她使出了不入流的手段,徐云雾和霍星延不会分开这么久,这会儿他们可能早已修成正果。可另一方面,当她听到徐云雾三个字她的心态就会失衡,她就会忍不住去想为什么出身豪门的那个人是徐云雾,而不是其他人?若她和徐云雾的起跑线一样,她未见得比她差。
这种失衡总是会幻化成一种负面的能量,促着她做些什么膈应徐云雾,让她不痛快。一如今次,黎星文只是个幌子,她真正的目的是徐云雾。她知道她走过来,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都会让徐云雾对霍星延生出嫌隙。
“徐小姐,你好。” 思绪一阵跌宕,涟漪渐渐散去,赵柠终于开了口。
黎星文面露诧异:“你们认识?”
是徐云雾回的他,“赵小姐声名在外,不认识她的人应该很少吧?”
黎星文想想也是,不禁笑开来。
他也是个知事懂礼的,寒暄过后便主动对赵柠说,“改日请你吃饭,今儿有点事儿,就不多留你了。”
赵柠笑着道好,随后又看了眼徐云雾,提步离去。
黎星文重新坐定,他睇着徐云雾道,“抱歉啊,打扰你用餐了。”
徐云雾笑笑:“不会。”
之后,气氛归于常。大约二十分钟后,霍星延和段琮玮忽而出现在这片空间。两个人气质卓然,神颜大长腿的,一出现就掀起了不小的动静。
循声望者众,黎星文和徐云雾也在其中。
在两人往他们这一桌而来时,黎星文笑睨徐云雾,“霍总为你而来的吧?”
眉眼含笑,善意明晃晃。
徐云雾对上他的目光,“应该是?”
应完,话锋一转,“黎先生既是知晓,为何要走这一趟?是因为我的妈妈还是霍总?”
她说“霍总”,而不是霍星延,像是猜到了黎星文此次醉翁之意不在酒。
黎星文有感于姑娘的敏锐,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他没再隐瞒,“我今次能坐在这里,是因为黎总知道我有未完的愿望,她觉得这个愿望霍总能助我达成。”
“我想和他谈笔交易。”
在这个顷刻,徐云雾从黎星文身上读到了哀伤,这种哀伤稀寥偏冷调,像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
徐云雾知道,黎星文是个有故事的人。而这个故事的底色,或许是化不开的霾。
“霍星延生意人,只要你给得够多,他定能助你实现愿望。” 说话间,徐云雾眉眼团着一抹笑,柔和,极具治愈力。
黎星文经由她的话她的笑容,触到了愿望达成的可能性。论对霍星延的了解,有几个人能超越徐云雾?她说可以,就一定可以。
对面,徐云雾的话音仍未结束,“我若是你,他来了我就走。”
黎星文顿时意会,下一秒俊脸有笑意浮出,忧伤无声无息散了去,“谢徐小姐指点。”
两人说笑,在某一瞬落在了霍星延的眼中。一股酸意从心底窜出,汹涌猛烈,冲向四肢百骸。
自是不好受的,冷脸也在所难免。
段琮玮几乎是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看清情况后,不由笑了声。
“得,还真是小鲜肉。”
话至此,他的目光回撤,落在了霍星延的身上,“就颜值来说,不比你差,人还明亮爱笑……”
霍星延懒得搭理他,阔步走向徐云雾。
岂料,人刚到桌旁,徐云雾和黎星文不约而同站起身来,握手道别。片刻后黎星文转身欲走,恍若是不经意瞧见了霍星延,面露诧异,“霍总,久仰大名。”
霍星延小幅度颔首,修养发挥到了极限,“你好。”
打过招呼后,黎星文扭头向徐云雾,笑着道了句:“徐小姐,走了。”
徐云雾回以一笑:“拜。”
一阵折腾,霍星延终是坐到了徐云雾面前。坐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按下了服务铃。
餐厅经理亲自过来了,腰微折眉眼含笑,极为客气的姿态,“霍总,有什么需要?”
霍星延:“这些撤走。”
餐厅经理正想应下,霍星延的后话已至,“她面前的也撤走。”
为何要这般,他并未道明。但无论是徐云雾、立于一旁看热闹的段琮玮,还是餐厅经理皆心知肚明,这是大佬的醋坛子又翻了。
这般情势下,如无必要,不要直撄其锋。
第40章 第 40 章
数分钟后, 这张桌“焕然一新”。餐厅经理非常识做,桌上的鲜花都给换了。可就这,某人的脸仍未见回温。
段琮玮看在眼里, 嫌弃得不能行,找借口走了。
此间, 顿时只剩徐云雾和霍星延二人。
徐云雾任气氛冷了近两分钟,见对面的男人仍未显露出想要开口的意思,不禁暗忖, “这回醋得还怪狠的。”
明面上,牵唇微微笑, “这个点, 霍总不是该在办公室搬砖?”
霍星延:“媳妇儿都要没了,哪儿还有心思搬砖?搬那么多砖干什么呀?”
声线冰冷,起起伏伏时, 带出的全是酸气。
徐云雾:“霍总什么时候有媳妇儿了?我怎么不知道?”
霍星延:“……”更气了, 但姑娘说的是事实, 他根本无从反驳, 只能负气不作声。
徐云雾定定地看了他片刻,主动开口, 很认真的意态, “霍星延, 你喜欢过赵柠吗?一秒都算。”
时隔多年,徐云雾终于问出了自己在意的问题。
没有磕绊, 也没有犹豫。
她想,其中也有霍星延的功劳。这段时间, 他给了她许多的能量和安全感,让她生出了想为两个人的未来做些什么的想法。
闻言, 霍星延一瞬蹙眉,明显是下意识的反应。
“瞎问什么呢?”
徐云雾“倒打一耙”的行为仿佛一根细针戳破了霍星延的情绪匣子,灰霾色调的情绪开始汹涌外溢,“我和赵柠根本不熟,过往确实帮过她几次,纯粹是看在她父亲赵华的面子。”
“在潮东生活的那段时间,有收获善意,其中至少一半来自他,很淳朴善良的一叔。当年缺席你的成年礼确实是我不对,但原因,绝不是和赵柠有暧昧。”
霍星延卯足了力解释,同徐云雾记忆里冷漠寡言的少年像是两个人。
徐云雾的唇角若有似无上翘。
她忽然意识到,过往伤痛和分离,并不是霍星延一个人的错。追根溯源,是她和他都不够成熟。他们需要时间,谋求己身成熟的同时,让年少心动沉淀发酵。若真是爱情,他们终会再相遇,携手走完这一生。
思绪无声跌宕,还是叫霍星延察觉到她晃神,输出骤停,意味莫名地睇了她十数秒才开口,“我解释半天,你有听进去一个字?”
徐云雾的思绪被他打散,凝神看他,“当然,听全了。”
霍星延被梗了下,“那你信吗?”
徐云雾:“信,当然信。”
霍星延总觉得这姑娘有点不对劲儿,但叫他说哪儿不对劲儿,他又说不出来。
干脆跳过这茬,“那到我了,这个亲是非相不可吗?换我不行?”
“祖宗,我要怎么样你才肯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给我追求你的机会?”
日天日地的祖宗开始喊人祖宗,当真和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一样稀奇,那是急伤了的先兆。
徐云雾再绷不住,轻笑出声。
霍星延:“……笑什么?看我破防很有趣?”
徐云雾:“从这一刻开始。”
没头没尾的一句,霍星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应,“什么?”
叫嚣的那股子狠劲儿散了,微微上挑的尾音勾出了几分奶狗一般的懵懂可爱。
徐云雾按捺住想揉他头发的冲动,“我说从这一刻开始,我相信霍星延喜欢徐云雾。”
“我说从这一刻开始,霍星延可以追求徐云雾了。”
泼天惊喜笔直地砸向了霍星延,他不太敢信,怔愣了好一会儿。
徐云雾也不催他,压根儿就不想。
寻常的霍星延冷而笃定,任何时候见到他,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儿,再不就是强硬到日天日地日空气。想看他发愣,几乎不可能。眼下这一帧,堪称稀罕,她怎么可能错过?
近一分钟后,霍星延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些,“徐云雾,我当真了。你要是敢反悔,我”
徐云雾:“你怎么?”
霍星延:“我就天天坐你茶会所门口哭。”
徐云雾被他的话气笑,但这回,她并未骂他。只因她从他的胡话中剥出了在意,即使是一种假设,他都没舍得伤害她半分。
数分钟后,两人离开了酒廊,起因于霍星延的坚持。当车稳定疾驰于主道,徐云雾才问及缘由。
霍星延侧眸看她,眉眼仿佛才被春光浸润过,说不出的明朗。
“猜猜?”
徐云雾:“不猜。”
霍星延“啧”了声,“徐云雾,我的心迟早给你的冷漠无情扎碎。”
徐云雾:“那你为什么赶着求着要追求我?”
霍星延:“……”这真是个好问题。
他停顿的那须臾,徐云雾再度开口,“怎么不说话了?没想过这个问题?”
霍星延见逃不开,干脆面对,“徐小姐对其他人也这么咄咄逼人?”
徐云雾:“那不是,你是唯一一位。”
本也不是什么好话,霍星延却意外被取悦。
他向她敞开,由衷而彻底,“想过的。”
“什么?”
“我想追求徐云雾是因为我喜欢她,我想永远待在她身边,比任何人都近。”
“这话是真的,不信的话,你可以摸摸我的心脏。”
她住在那里。
他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承载着她的重量,沉甸甸的也让他分外安稳。
他的声线本就好听,此刻含情带笑,越发地勾人了。
徐云雾的心尖儿悄悄颤,脑海中不由冒出“妖孽” 一词。
明面上,小脸冷艳,“专注开车,少说花言巧语。”
“不会是害羞吧?你要适应我的情话,我追人就是这么的直白热烈。”
“霍星延,你是不是想挨打?”
大约二十分钟的车程后,霍星延将车停在了一幢小洋楼前。
这一片都是别墅,地处北城三环,真寸土寸金。
霍星延先下车,随即绕到了副驾座,为徐云雾开了车门,“公主,请下车。”
徐云雾笑着道谢,借着他的力道下车。
事到如今,她对霍星延的照顾照单全收,坦然享受。
站稳后,她的目光在洋楼四处梭巡,“霍总的又一处房产?”
霍星延:“是,早年有参与过这块的案子。当我看到这幢小楼,我的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徐云雾这才看向他。
霍星延:“徐云雾肯定喜欢。”
所以他将它留了下来,精细地装修了,完全按照徐云雾的喜好。当然了,这所谓的“徐云雾的喜好”只是他认知里的,同真实的,多少是有些差异的。
“进去看看?和我的住处不同,这里很温暖,有你想要的一切。”
今日份的霍二公子,甜度爆表,心结消尽的徐云雾不怎么能抵抗得住。
她不动声色地按捺情绪,也成功了,霍星延眼中的她,依旧柔和清雅,仙女一般,“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霍星延眼里有光,“当然,细节或许有差,但基调一定是对的。”
徐云雾随着霍星延进了小洋楼,心间满怀期待。
岂料一进去,还来不及欣赏内里呈设,就被铺满了大厅的爱马仕群拽走了所有注意力。
怔愣许久,她才侧眸看向霍星延,“你这是在干什么?”
霍星延:“给未来霍太太送一卡车的爱马仕。”
“以后这里就用来给你放包放高定,想烘焙也是可以的,各项所需齐备。”
徐云雾被此番壕无人性的说辞逗笑,“贵圈都是这么追女孩子的吗?”
霍星延:“别人我不知道,但我一定要这样。”
“为什么?”
“钱花在哪里哪里好,我只想给徐云雾最好的,不可能将就。”
一瞬间,仿佛有绵密糖粒落在了徐云雾的心上,一寸寸融去,全然地覆住了她的心。
她懂了“齁甜” 的意思。
等情绪缓和了些,她对他说,极柔的语调,“过来点儿。”
霍星延:“干什么?要亲我还是打我?要是后者,我就不过去了。”
徐云雾眉眼染笑:“都不是。”
霍星延将信将疑,但他没再犹豫,俊脸凑近她。
徐云雾先是狠狠地搓揉了他的头发,将自己先前的念想付诸实施。
霍星延:“……我有没有和你说过男人的头发不可以乱碰,碰了就要负责的。”
徐云雾:“我负责。”
霍星延怔后失笑,“不愧是公主殿下,派头怪足的啊?”
话落,忽而压低了声音问她,“你打算怎么负责啊?”
音量起伏,带出了几分刻意诱惑的意味。
徐云雾嘴角微微翘动,“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事儿了。”
霍星延没再问,将话题带回原处,“叫我凑近干什么?”
徐云雾的手仍然未离开他的发,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等他话落,她的唇倾向他的耳畔,软馥馨香若有似无地擦着他的肌肤。近乎微无的暧昧,却给他带去了过电一般的战栗。
他难免晃神,就在这时,徐云雾那仿佛被清水洗淬过的清润声音响起,“我让你凑近些,是为了告诉你:照着这个趋势努力,你离转正不远了。”
一道吃完晚餐,霍星延将徐云雾送回家。
到了徐家门口,徐云雾同他道别,他的俊脸微微绷着。这代表什么,徐云雾比谁都清楚。
“霍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直说。”
让她瞧瞧,某人能“得寸进尺” 到什么地步。
霍星延侧眸看她,“你能不能陪我去公司加会班?”
生平头一次,霍星延觉得自己活太多了。
徐云雾目光冷淡,话音也是:“是你追我,还是我追你啊?”
一句话把霍星延的痴心妄想戳得稀巴烂,他气而反笑,“好的,我知道了。”
“那明早我来接你吃早餐。”
徐云雾没再拒绝,叮嘱了一句“小心开车” 便径直下了车。之后再未回头看,优雅又冷漠。
霍星延怎么也想不到,在他视线的盲点,他的心尖儿嘴角正徐徐上翘,那是心情愉悦的征兆。而这份愉悦,因他而生。
霍星延独自回到了办公室,康晨一见到他便起身迎了上来,“boss, 黎星文过来了。”
霍星延对这个名字很陌生,“黎星文?”
上挑的尾音带出了些许疑惑,凝于康晨耳侧,他立马意识到自家boss和黎星文并不熟,甚至可以说是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他赶忙解释,“黎星文,当前很火的明星了。若商先生是顶格,他就是一线,顶流预备役。”
“很火的。”
霍星延听完,低冷笑了声,“没看出来,我们康特助对娱乐圈也挺了解。”
康晨:“一点点,不足挂齿。”
话落,又将话茬带回了正题,“他说他是听从了徐小姐的提点找来星佑的。”
霍星延稍顿了几息,“他在哪里?”
康晨:“三号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