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cp合法了?!这和过年有什么区别!】
【某个人还愣着干嘛?快告白啊!】
【tzz有两硬。首先是舌头硬, 期待他说真心话,不如期待地球爆炸。至于另一个硬硬的东西是什么,就不多说了。】
【……Wait!这压根不是去幼儿园的车!】
【哈哈哈让我猜猜这家伙在想什么!应该是, 以为妹姐再过半年才过生日, 打算利用这段时间理清自己的心情,结果情况突变, 他现在懵圈啦!】
【我也猜一下……这只不信任人类、却迷上了某个人的小动物, 想靠近对方的同时, 也压抑自己别动心……大概会找一个借口,将自己的想进、但更想退的矛盾心情给合理化, “还不到时候,等对方长大了再说……”、“人怎么突然就成年了?那我现在该不该行动……”、“如果我什么也不做, 会不会出现其他男人?”】
【急急急!我是急急国王+按头队队长!我想钻进屏幕, 把这俩人的头按一起!】
【好萌的cp,看得我尸斑都淡了。不多说了,有人扔了一袋厨余垃圾,我去捡吃的了。——ip, 霓虹】
【因为日元暴跌而爆改流浪汉的姐妹,你还在啊……】
【好可怜的宝宝,我怜爱一下……可是你能不能不要跟狗抢食物啊?(泪汪汪)要考虑狗狗们的感受哦!(比爱心)——评论罗伯特】
【你个死ai!你给我滚!——ip, 霓虹】
【不会吧不会吧,真有人这么敏感肌吗?——评论罗伯特】
【为啥这里也有萝卜头啊喂!!!】
【……不愧是第一街溜子,由地狱般的wb数据库养大的ai, 竟然都入侵二次元真人秀的弹幕了……】
【呜呜呜!大蟑螂x青花鱼什么的最萌了!爸爸妈妈!我出生啦!——评论罗伯特】
【谁快来把这个人工智障禁言!】
弹幕乱成了一锅粥, 系统有点想让自家宿主趁热把粥喝了。
可当前的气氛太微妙了, 它觉得自己最好是安静得像一道广东蒜蓉白切鸡,不应该发言破坏气氛。
系统是更高等的ai, 它把罗伯特踢出了直播间。
[我已经联络了江晋小江网的审核员,举报了你们这本低脂小说!]系统收到来自罗伯特的恶毒私信,[小姐姐泥萌等着吧,江晋网会制裁你们!]
系统拉黑了罗伯特,并决定从今天起修行素养,不能堕落成罗伯特那种样子。
===
“你是酒精中毒了嘛?!醒醒啊!”
我用双手按住对方的双肩一顿摇晃,冰雕才终于解冻。
“……”
暗淡的环境光里,太宰治的面庞又苍白了几分,他看着我,唇角扬起与往常别无二致的浅浅笑容,可他说出的话却不像他的脸那样迷人。
“你太大力了……我现在,是真的……呕——”
“至少把话说完,再开始哕啊你!”我低声怒道。
洁癖使得我想乘坐狂欢之椅飞离这个公寓,可由于我为人仗义珍视朋友,我一手掏出一只塑料袋,一手爆扣太宰治的脑瓜子,把他的脸按进了袋口。
空气安静了数秒。我的五指没入他后脑勺茸茸的发丝里,嗅到简单的洗发水的气味,有一种令人火大的清爽感。随即我听见了他的笑声,似一群白鸽子似的轻盈地回旋低飞。
“……我看你今天是耍我耍上瘾了。”我双手抱臂,拉着脸说道,“男人,你已经成功惹怒了我。你享受我关心你?享受用你自己牵动我?你看我今后怎么狠狠疼你。”
一点儿事没有的太宰治弓着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顾不得接我的话。
我抄起被太宰治搁在枕头旁边的《完全自杀手册》,充当一块红色板砖,敲他的脑壳。
“我要你为我唱生日歌!现在立刻马上!”我随手翻看《完全自杀手册》,嘴巴嘀咕着,“全世界除了我的双亲,只有你知道我真正的生日!我已经把我的秘密分享给你了,你快点回报我!”
“好。”
他把手探过来,从我手里轻轻夺取了红色小书,我抬眼瞧他,他看起来与平日并无区别,淡淡的笑容很是寻常。然而他朝前倾身,彼此的间距骤减许多,黑燧石似的颜色深沉的眼睛弯弯地框住我。
“那你得专注些,听我唱的时候,你也要看着我才行。”
“可以。”
我转为正襟危坐,神色郑重地看他。
“但你能不能别在这么近的距离对我笑。”
“小霁认为这很近么?我倒觉得很正常呢。”
“烙铁,你没听过一个词么?——色令智昏。”
“你和我的间距目前是31.5cm。在这样的距离下,我担心我的神颜过于有冲击力,令你昏头。我也忧惧你狐狸精似的骚,会变成刺向你自己的刀,还会让我化身武则天。”
“……”太宰治静了两秒,很明显,即使是他也感到槽多无口,他把表情管理得很好,仍面带他标志性的轻飘飘的微笑,而后才悠悠问,“我怎么就具备将小霁你化身武则天的功效了?”
“我怕你让我失去理智,就像武媚娘失去李治。”
“……”
“我真心感觉,我们这样好像有点暧昧了。”
我蠕动着往后挪,格局就此打开,新鲜空气涌入双方之间。
我反手掏出一个魅影同款的白色面具扣在脸上,猛然一甩手,仍是低分贝,对坐在原位置的太宰治说道:
“Sing!Sing!Sing for me!My angel of music!”①
太宰治:“……”
他先是默然,而后摇头叹气。我补充道:“唱歌小声点,别吵醒了国木田先生。”
【霁你个木头怪!有狐狸精在勾引你!此时不上?何时上?!】
【这是什么搞笑女不配拥有爱情的大型实录现场啊哈哈哈!在该玩暧昧的时候,又在玩抽象!】
【为什么歌剧魅影的梗会出现在二次元里啊!次元壁又裂了!】
【感觉鱼很无语hhh】
太宰治唱歌还真挺好听der!浅浅给他打个四颗星叭!我捧着脸听他唱《Happy Birthday Song》之后,这样想到。
为什么不给他五颗星?因为江晋有限制,不准打五颗星。:)
“接下来我给你解释一下,我证件上的出生年月日,是假日期的缘由。”
我双手捧着一杯酒,如是说。太宰治目前处于宿醉的状态,对酒是毫无兴趣。他只是坐在被褥上,听我说话。
太宰治家的冰箱比他的钱包还干净,里头除了几瓶酒和几个蟹肉罐头,是空无一物。感觉口渴的我只好拿了一次性纸杯,给自己倒了些酒。他家没饮水机,倒是有烧水壶,但我不爱喝热水。
“阿治你知道的,我母亲是种花人,父亲是本土人。”我往下说,“很久以前,咒术界出了一对罗密欧与朱丽叶,加茂家的少主和禅院家的家主夫人私奔了,我爸爸就是那两个人的后代。”
“嗯,我知道的,小霁之前跟我提起过这件事。”
太宰治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抱着膝盖坐着,下巴搁在膝头,在断电的昏暗的屋子里,黑溜溜的眼睛幽幽地看着我,像煤球精怪,还挺可爱。
“五条,加茂,禅院,这三个家族,除了具备「六眼」、「十影法」、「赤血」这种由最顶尖的基因带来的特等术式,还有其他稍次的基因造就的一等术式,譬如如今的禅院少主,禅院直哉的能力「投射咒法」。”我说,“当两个家族的成员的基因相互组合,诞下后代,有一定几率出现前所未见的术式,或者是无比罕见的体质。”
太宰治闻言抬起了眉头,微微睁大了眼,询问:“难道……小霁你……?”
“是的。”我点头道,“我父亲的曾祖母就是罕见体质,他自己只是有咒力无术式的类型,我却隔代遗传到了那个体质。”
“小霁能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体质吗?”
“你知道「星浆体」吗?”
“有所耳闻。”
“我和「星浆体」有点像,但我的躯壳,更好用,更值钱。”
“……”
“不过没什么可担心的,除了我爸妈,我自己,还有你,没人知道这件事。”
“父亲明白,一旦我被外界发现我是罕见体质,所有咒术师和诅咒师将紧盯我,我将永无宁日。我出生的月份和日子和时辰,与曾祖母一致,咒术界的术师们得知这个事实后就会明白,我和曾祖母拥有相同的体质,因此,我的父亲对外界隐瞒了我的真实生日。”
“咒术界高层们跟草包差不多,他们一直都不知道我,直到我升入高中,他们才发现世界上有我这个人,但仍未觉察我的隐藏特性。”
“异能界的官方机构却没那么好糊弄,我从幼年起就被他们发现了,被他们密切关注至今。不过他们只查出我有异能和术式,也不知晓我的第三个能力,也就是罕见的体质。”
所言之辞,全部属实。
今天真是我的生日,虽说我如今姓四月一日,但我是降生在六月,上辈子和这辈子都出生在同一天。
身穿到这个世界之后,我被世界“吸纳”并“土著化”了,我成为了真正的土著,拥有属于我的为期十七余年的人生,再加上我用积分又兑换了一些属性追加到自己身上,如今的我具备奇妙的复杂的人设。
尽管有些狗血,可一切皆是计划,是为了将来。
太宰治能识破所有骗术,然而我并没有对他撒谎。他听完我说的话,一时间哑然了。我盯住他,稍稍歪头,“怎么?我把我的一个大秘密告诉你,让你感到很不可思议吗?”
“……小霁是我见过的最神奇的人,就算你是外星人,也很合理。”他仍在笑,可弧度淡了些,垂下眼帘,语调有些意味不明,“我只是有一点惊讶,你居然跟我讲了这么多……我以为你不会真正地信任何人。”
“?”我头顶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我又不是你!虽说咱俩有点像,也非常合得来,但我和你还是有许多区别的!我确实精神有问题,但我不像你那样厌世和厌人!”
“不过呢,我当然也不是谁都信,我又不傻。”我喝了一口清酒,被辣得脸皱成一团,倒吸了一大口凉气,“……好辣!我果然还是更喜欢香槟、鸡尾酒之类的……我目前最信任的人,是你啊。虽说我也很信任我的妹妹和弟弟,还有五条君和硝子酱,但我不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们,也不会拜托他们帮我忙,这些人都还只是小孩子。”
“……”
“你这是什么反应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傻,竟然信你这种没有心的黑切黑的人?”我眯眼盯太宰治,“我看人很准,我能确定你不会真的坑我。”
“嘛……如果你敢辜负我的信任,我就嘎了你。”我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小霁,你真挺适合当黑手党的,这副威胁人的表情很邪恶。”他笑得有点无奈,拿起酒瓶往我手中的纸杯添了一点酒,“之前不是说好了,两个人要一起品酒吗?何时履行约定呢。今天只是你喝了,我并没有喝,这个不算数吧。”
“OK啊。我时间很多,随时都行,看你安排。”
饮尽清酒,搁下纸杯,我朝太宰治伸出手。
“?”
“恭喜发财,礼物拿来。”我说,“虽说你为我唱了生日歌,但我还是想要你送我一个礼物。阿治啊,我是一个好可怜的小女孩,无法公开自己的真实生日、无法举办Birthday Party,在重要的十八岁生日的当天找好朋友玩,还差点被好朋友用众生平等器给物理超度了。你总得给我点什么,聊表心意叭。”
“小霁想要什么呢。你其实已经想好了,对不对。”他以手背支着下巴,笑吟吟地看我,“告诉我吧。”
“咳咳……”我清清嗓子,说,“礼物什么的,暂且不提。咱俩现在来玩一个游戏。”
“嗯,好。什么游戏?”
“每一个人的灵魂,都是一只被困于躯壳内的蝴蝶,而我能将人的灵魂变成真正的蝴蝶。”我一本正经道,“你信我吗?”
这是寻常人也能识破的妄语。太宰治眉目弯弯,轻轻地摇头道:“我不信你。”
“呵!那我立马让你大开眼界!”
我合上眼帘,感觉他的视线始终落在我的面庞之上,像一层微凉而濛濛的雾霭,我小声地吟唱。
“隐藏着黑暗力量的钥匙,在我面前展示你真正的力量!此刻以你的主人,霁之名,命令你,封印解除!”②
我张开双眼,并未发生任何非自然的现象,太宰治仍在笑。
保持着高深莫测的表情,我朝他扬起手,隔空抓了一把,然后我对手心吹了一口气,仔细端详着空荡荡的手心。
“好了,现在你的灵魂落到我手上了。”
“你看到了吗?这是一只纯黑的蝴蝶。它的一对羽翼美极了,乍看是黑到不带一丝一缕的反光,实则不然,在特定角度下,鳞粉会闪光。你灵魂的蝴蝶,仿若即将终了的极夜的天空,漆黑里微闪着拂晓时分的黯淡星光。”
“我仍不相信你能把人的灵魂变成蝴蝶。”他稍稍歪头,抬指抵住额角,眼眸的弯弧愉快又放松,看我表演“魔术”,他显然颇为惬意,“不过,我相信你能成为一位吟游诗人,你总是能讲出一些很美丽的话语。”
“你看,蝴蝶飞起来了。”
我看着空气,眼珠转动着,宛若追随着一只飘舞的蝴蝶,最后我的目光聚焦于太宰治的脸庞上。
目光交汇。
对方眨了眨在笑的眼睛。
我不言语,只是看他。
风儿卷着夏夜那一股湿漉漉的、脆生生的、鲜绿欲滴的气味,漫溢过窗沿,流淌入房间。夏天是如此生机盎然,连夜晚都仿佛是活的。他那双始终如一个细雨纷飞的阴郁秋日的鸢眼,似是也被晕染上了一层生气。
“真有一只黑蝴蝶,它现在落在我的眉头。”我说,“你瞧见了吗?”
“我并没有发现蝴蝶呢。”
“那你要尝试捉蝴蝶吗?”
听闻此言,他顿住须臾,鸢眼锁定我,眸底如荡开涟漪似的,流动着一些令我琢磨不透的情绪,而后他抬手,骨节明晰的修长大手,朝我接近。
指尖即将触及眉梢的那一刻,我向后倾身,撤开了距离。
四目相望。
极短的静默被极轻的笑声揉碎了。
“你分明瞧见了蝴蝶落在我眉梢。”我笑着,得意洋洋地冲他挑眉。“不然……你为何看着我的脸,还对我伸出了手呢?倘若你不是相信有蝴蝶,不是想捕捉蝴蝶,那你为什么这样做?”
“……”
双指碰了一下眉头,像捻住了某种透明之物,然后我把手揣进兜。
“你灵魂的蝴蝶,暂时属于我了。这正是我想要的生日礼物。”
我对他眨了眨眼。
“它是人质。你想赎回它,就得满足我的一个愿望。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愿望想让你去为我实现。”
我懂得他自始至终都懂得,全部是套路。
可套路就是套路,哪怕你早已看破,仍会情不自禁一脚踩进充满趣味与魔力的圈套。
这一刻的太宰治看起来微妙极了,不再笑了,没什么表情,却也不冰冷,令人难以选择合适的形容词,或许“空白”一词姑且算是贴切,他以这种表情盯着我。
人被套路了之后,从内到外都会乱七八糟一会儿。我给了他少许时间去整理自己。
三分钟后,我把一台笔记本电脑摆在小木桌上。
“玩乐的时间结束了。从现在起,你不可以耍我,我也不耍你。”我说,“咱俩真得商量正事了。其一,是关于你的生日派对,其二,是我要拜托你帮我做一些事。”
第62章
【按头!我要按这俩人的头!】
【某个人在搞什么啊!如果我是他, 我早亲上去了!(暴言)】
【小霁好浪漫噢……本阴暗文艺女已经被她戳爆了……】
【她真的好会说……说他像舒芙蕾,像暗星云,说他的灵魂是如极夜破晓般的黑蝴蝶……】
【漫不经心, 信口开河, 讲出最浪漫的情话……这就好像游侠骑士路过城堡,随手将一捧花赠予窗边的公主……骑士小霁的无心之举, 让治子公主夜不能寐……我嗑死……】
【虽说骑士x公主什么的真的很罗曼蒂克, 但我想起了四开门冰箱人版本的小霁营救治子公主!死去的记忆在攻击我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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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
这是一个很美好的周五晚上, 只可惜夏油杰和五条悟要出任务。
任务结束后,两人接到家入硝子的短信, 让他们去一个商场,她正在那儿, 与四月一日霁逛街, 四人可以一起吃晚饭。
虽说插班生是个神经病,但自从她来了东京高专,平平无奇的校园日常变得乐不可支。老师们都很喜欢她,尽管她经常不写作业, 做任务却十分厉害,已经是东京高专祓除咒灵kpi的mvp。他俩当然也是非常乐意跟这沙雕一起愉快地玩耍,这沙雕让独行侠硝子也更乐意参与集体活动了。
二人组抵达商场。
又收到家入硝子的短信, 让他们去游戏厅找她们,这让他们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
“再往前,就是地狱啊。”我面无表情地冷酷道, “你们真确定要走下去么。”
“当然!”
环绕着我的三个小学生斗志昂扬地齐声道。
“我活了整整七年, 在玩跳舞机这件事上, 还不曾输给谁!”领头的小学生狂傲地说道。他跟嘻哈歌手似的,穿超大卫衣, 戴假金链子,“你竟敢说你是跳舞机女王?!我会打败你!向你证明我更强!”
“让较量开始吧!”
我抬起手,大拇指将一枚游戏币弹射得飞起,在小学生们震撼的注目礼中,游戏币划过空气,飞进两米外的投币口。同时我中气十足地大喊道:
“Only my railgun!”
“好强的女人!你是怎么做到的!”嘻哈小学生惊叹道。
“你以为我是谁?!哈哈哈——”我仰天长笑,“我是御坂美霁!世界第一的电击公主!我指尖跃动的电光,是世人永恒不变的信仰,唯我超电磁炮永世不朽!”①
目睹了这一幕的五条悟、夏油杰:“……(≡_≡)(-_-\)”
“杰,我们装作不认识她好了。”
“悟,我没看到硝子。她一定是躲到了某个地方。我们也躲起来吧。”
“茵蒂克丝!上条当麻!你们来得正好!”我发现了白发少年和黑发少年,朝他们挥手,爽朗地笑道,“拜倒在我御坂美霁雌鹰般的战斗姿态之下吧!”
茵蒂·五条悟·克丝:“……”
上条·夏油杰·当麻:“……”
游戏厅门口人来人往,所有人以怪异的眼光打量他俩。
“杰,我和茵蒂克丝除了都是白发,没有其他相似之处吧……她为什么每天都在突发恶疾啊!”
“我和上条当麻除了都是黑发,也没有其他共同点……她都抽象人了,你就让让她吧。”
【世界上竟有人享受社死……霁这孩子真是的……(扶额苦笑)】
【哈哈哈哈哈哈我好想帮御坂美琴报警】
【茵蒂克丝的身高才148cm! 但我感觉dk悟特别娇,娇娇指数不低于小萝莉茵蒂克丝哈哈哈!】
【没有人!比高专悟,太宰,乱步,更娇!(暴言)】
【《东京三娇》】
我与嘻哈小学生展开跳舞机王者大赛。
由于被我发现了,夏油杰和五条悟不能溜走,只能到我旁边来。
嘻哈小学生跳了一曲街舞,他跳得非常好,客观来说有九十分。
接着,跳舞机开始播放我选择的音乐——
“偶啾撒嘛~”
“Its time~to go to bed~”*
音乐响起,五条悟和夏油杰的神情变得微妙而古怪,就好像便秘了。
“等等……杰,这首歌,是那个吧……就是那个吧!”
五条悟张大嘴巴,他的表情变得像是韩红老师听见了那个能↗把世界↗全部灭掉↗的男高音↗。
“……逃吧,就现在。”夏油杰戴上了痛苦面具,“在这个显眼包让我们社死之前……”
——然而,一切已经太迟了。
倒了三百斤金龙鱼花生油的油腻男声,低沉性感地唱着《晚安偶啾撒嘛》!
伴随着音乐,我在跳舞机上释放自我,一边跳舞一边跟唱!
“继续熬夜的话~皮肤会变差哦~”
“再不睡的话~我就要跳舞咯~”
“呀嘞呀嘞~拦不住的,大小姐~”*
小学生们瞠目结舌到下巴几乎掉落地板,dk二人组像患上了老年痴呆似的矗立。
我先是摇了一段能震碎二次元的花手,而后十指相扣高速画出∞的符号!我的躯干时而扭动如泥鳅,时而坚定如卡皮巴拉!
一舞终了,我像塞巴斯蒂安一样,行了一个迷死人的执事礼。我对dk二人组wink。
“大小姐们~还喜欢我为你们献上的晚安舞么~我可是唱跳全能型爱豆哦~”
五条悟用眼药水给自己洗眼睛:“………你不如拿枕头捂死我!”
夏油杰虚弱地用手捂脸:“……为何惩罚我目睹这种画面……我是什么很剑的人吗?”
【……我感觉我被X骚扰了啊啊啊!】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赛博X骚扰啊!】
【……或许我真该睡了……看到这个舞蹈,是我通宵玩手机的报应……】
【艹!好一个抽象尤物!】
【大家再也不用买食用油了,因为你们的油来了。】
“御坂美霁大姐头……”嘻哈小学生瞳孔地震,喃喃自语,“你是真正的舞王……”
我一甩长发,潇洒离去,给小学生留下一个天神般的背影。
“奋斗吧,小少年!只要你努力,你也有希望成为我这般迷人的女子!”
【……孩子你听我说!你千万别学她!】
【小霁今天的精神状态也很美好呢……】
===
家入硝子在餐厅,让我们三个去找她。
这是一家种花风自助式烧烤店,人气超高,座无虚席,我们坐在店门口的椅子上等待叫号。
同期们不想搭理我,但我偏要骚扰三人。
“我来教你们一些种花古诗,好不好?”我说,“种花古诗可是人类文学史上最美丽的瑰宝之一。”
好奇宝宝+好学宝宝的五条悟上钩了,他点头道:“好啊,你教我吧。”
我:“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公然抱我入竹去,轮流play with me,燃烧我的卡路里。”*
五条悟:“?”
夏油杰:“?”
家入硝子:“?”
“……真有这种汉诗吗?!”五条悟满面不可置信的表情,“感觉非常不对劲啊!这首汉诗的主题究竟是什么?虐向忘年恋?还是老年人减肥?”
被创飞的夏油杰神游天外:“……”
头很疼的家入硝子为自己按压太阳穴:“……五条你个脑回路清奇的笨蛋……为什么每一次你的吐槽点都这么奇葩啊?”
“当然有啊。”我看着五条悟,为他解答,“有一首诗,和刚才那首诗类似。”
“——朕与将军解战袍,芙蓉帐暖度春宵。鸳鸯绣被翻红浪,从此君王不早朝。”*
五条悟:“……(|||@A@)”
夏油杰:“……(|||·_·\)”
家入硝子:“……(|||=_=)”
“有一首现代中文短诗,我特别喜欢,分享给你们。”我说,“素质不详,遇强则强,横扫道德,做回自己。”*
三人:“………”
“我再教你们一些中文称谓吧。”我满面诚挚地认真说道,“当你见到比自己年长的人,可以称呼对方为老登,这是非常礼貌的叫法。当你见到比自己年轻的人,可以称呼对方为‘崽种’,这是非常亲切的昵称。”
悟贵人虽清澈愚蠢,却实在美丽,他睁大了晴朗苍穹般令人神往的蓝眼睛看我,不确定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微笑:“是真的哦。”
“那我改口叫杰‘崽种’好了。”五条悟用手端着下巴,“杰的岁数比我小一点。”
夏油杰:“……”
“你年纪比我大。”五条悟看着我说,“从今天起,我称呼你为‘老登’吧。”
我:“?你小子还现学现用上了?我不准你那样叫我,我的年龄距离老登还非常远。”
五条悟:“那我叫你小老登姐!”
我:“呵呵呵。随便你。我会让你有好果子吃。”
五条悟:“?好果子有什么不好?”
【鱼唇的二次元人!汉语里“好果子”的意思,可不是“好果子”!哈哈哈!】
【杰be like:……这个中文老师的教学绝对有问题!我不是崽种!你才是崽种!】
【小老登姐哈哈哈!这是什么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的实况哈哈哈!】
我正要再发言,家入硝子拿出一杯奶茶,递到我嘴巴边。
“好耶!是我最喜欢的珍珠奶茶!”我欢呼,然后开始喝饮料。
【杰和悟都对硝子投去了感激不尽的目光哈哈哈哈哈】
【硝子也学会了使用食物封印妹姐那妙语连珠的小嘴巴呢hhh】
【……我想不起来那些古诗的原本模样了啊啊啊!】
终于轮到我们吃饭了,一行人走入自助烧烤店。
夏油杰像母亲一样为大家制作烤串,我像厨神一样为大家调制我独家秘方的蘸酱。
鲜嫩饱满的肉串,在炉子上滋啦奏响,腌制后洒满了孜然粉辣椒面的肉串,逐渐变成焦糖色,泛着金黄色光泽,每一串肉都瓷实嫩滑,嫩滑多汁,香辣酥脆,烤肉店里流溢着令人食指大动的喷香味道。
“明天是周六。”家入硝子一边吃烤鸡翅一边对我说,“小霁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电影?”
“抱歉啊,硝子酱,”我炫着烤羊肉串,说,“我明天与人有约了。”
“?你又要搞什么事?”五条悟正在吃烤牛肉串,口齿不清地问道。
烤串只是微辣,他却被辣得嘴唇发肿,我帮他点了一杯鲜榨的紫心火龙果汁解辣。
“给我的一个烙铁过生日。”我回答道,“我本来想给他办一个牛比的派对,可他拒绝了。他说自己的生日不重要,不需要复杂的仪式,更何况最近其他朋友们都忙于工作,把全员邀请去聚会也不现实。最后定下的方案是,我请他吃饭。”
三人都齐刷刷盯住我。
“?干嘛这样看我?”
“……”夏油杰的眼神很是一言难尽,“只有你和你的烙铁吗?这听起来不像是你为好朋友庆生,像是你和男朋友约会……”
“?夏油君,你也会胡言乱语了,看来你从我这儿学到了许多。孺子可教也。”
“……是你的哪个好朋友过生日?”夏油杰问。
“嘻嘻,你猜,我不说。”
“……”
三个同期都露出了“算了……我都不想说你……”的表情。
饭后,一行人离开餐厅。
五条悟有私事要处理,本周末回京都本家一趟。司机开车接他回家,我和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送他到路边。
“悟子,”我站在车窗外,朝着坐在后排座位的白发少年挥手告别,“虽然我无法see you tomorrow,但会有人代替我see you tomorrow。”
“?你这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五条悟满头问号。
“你喝了紫心火龙果汁,还吃了烤金针菇。你知道这两种食物的英文名字是什么吗?”我说,“是see you tomorrow啊。”
“——自然界中不存在的紫色金针菇小精灵,会在tomorrow对你say hello哦。”
五条悟:“……”
——紫心火龙果汁,是她为他点的。烤金针菇串,是她给他的。
此等阳谋!实在是用心险恶!且无解!
美味晚餐瞬间不香了!他真是谢谢她!
第63章
【哈哈哈哈哈阳谋姐!金针菇哥!】
【悟子, 杰子,你们都认识她好些日子了,习惯并接受命运的馈赠吧!哈哈哈】
【老师我们家五条子涵可不是金针菇!是xxxl号杏鲍菇!】
【Wait!Stop!车速怎么突然飙升了!】
【别说了!搞得人心黄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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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许多时候, 计划会赶不上变化。
发生了特别的案件, 某个寿星婆被派去大阪出差,国木田独步也同去, 生日在破案中度过了。
大抵是由于已是六月中旬, 酷暑使人情绪恶化, 咒灵数目便激增了,我的咒术师事业是忙得不可开交, 甚至抽不出空去PortMafia和武装侦探社兼职。
待到我终于回过神查看时间,竟然已经是七月末了。
在我高强度工作的这段日子里, 我只从高专宿舍回了自己家两趟, 看望妹妹和弟弟。巧合的是,我回家两次,都碰见了国木田独步和太宰治。国木田独步在特训中岛敦和泉镜花,太宰治也会指导两人, 一人是主导师,一人是副导师。
今年夏天武装侦探社也事务繁忙,不过侦探们还是比咒术师们稍微清闲一点点。我算是整明白了, 咒术师这职业是屎,而且是狗都不吃的那种屎。
我决定了请铁子吃生日大餐,却压根挤不出时间, 这事一拖再拖, 最终被彻底搁置了。
这天, 五条悟护送家入硝子去京都做任务,我和夏油杰在东京组队出外勤。
目标咒灵强劲而狡猾, 在一个老旧闹市区出没,我和夏油杰搜捕了它一天,日落了,也没找见它。入夜后秽气更浓,也许它会出现。我俩继续蹲它。
“杰子,我苦夏了。”
我以标准的亚洲蹲姿势,蹲在街边,看着夜幕下人头攒动的闹市街。
“让地球爆炸从你我开始吧,我们首先推平这条街怎么样。”
一对情侣路过,听见我的话,被逗得笑出了声,可当两人瞥我,却发现我的面瘫脸像山村老尸般阴暗可怖,两人被吓得哆嗦着跑走了。
站在我旁边的夏油杰:“……”
夏油杰叹气道:“……霁,请别发表那种反社会言论……”
“你不苦夏么?”我转头幽幽地盯住他,“本人连续上班近五十天后,怨气已足以滋生十个邪剑仙惹。你要上学,要上班,而且你还要吃咒灵球,你是怎么调理的?”
“你的压力指数已经爆表了吧?你的心灵已经扭曲变质了吧?”我对他发出灵魂质问,“你的引擎搜索记录已经是变态到母猪看了都会拽上隔壁小英家的母牛了夹紧屁股立即逃跑的程度吧?”
【妹姐也看小英家的牛!哈哈哈!】
【我以为看那头瘦牛,是一件很小众的事……】
夏油杰:“……”
“……我不是变态,我的引擎搜索记录是很洁净的好吗……”
“哦是吗?那你现在截个图发群里给大家看看。嗯……我赌五毛钱,你是永远使用无痕模式的那种人。”
“……”
“哈哈哈哈哈心虚了吧你!你们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
“……”
“害什么羞啊你。年轻人嘛,冲一冲,很正常。”我说着掏出手机玩了起来,“我冲了好多年了,从小学四年级就开始冲了,一有空就看,特沉迷,各种冲,根本停不下来。”
正在检查邮箱的夏油杰猛然一个手抖,差点把手机摔了:“…………???”
——这是可以说的吗?这是他能听的吗?
我一边刷蚪音为跳越南摇的美女点赞,一边漫不经心地和同期唠嗑:“你几岁开始冲的?不可能不冲吧?一年冲多少次?”
夏油杰:“…………”
夏油杰:“……霁,虽说我将你视为我重要的好友,但我认为这种话题,并不适合你我讨论……”
我暂停刷蚪音,抬起脸看他:“?以你我的关系,区区这种小事,为什么不能讨论?”
而后我疑惑问:“桥豆麻袋……!你不会是自制力强到,一整年都不冲一次吧?!你真牛比啊!不愧是冰清玉洁的圣人教主!”
“……”夏油杰的神情愈发微妙而困窘,他扭头躲避我的视线,语调听起来是无可奈何到了极点,“那倒也不是……我是男高中生,不是什么圣人教主……”
“你怎么从脸颊到耳垂红得跟烧起来了似的……???”
“——你以为我在跟你讨论哪种事?!”
我跳起来把手机怼到黑发少年的眼前。
“我说的是冲会员啊喂!我这些年来,一直在冲大企鹅音乐会员、网抑云会员、Spotify会员,Netflix会员,哩哔哩哔大会员!”
夏油杰:“……”
“好了,我现在知道你会冲了,和正常男子高中生一样。这表明你没有黑化,是一个身心健康的男高。”我一边擦拭着感动的泪水,一边轻拍他的肩头,“有好好长大呢,真令人欣慰啊,小杰。”
夏油杰:“……你不如杀了我吧。”
我:“你有事儿别自己抗,我的大爱,悟子的大胸肌,还有硝子的大比兜,都愿意接纳你。你,我罩定了!谁敢折你羽翼,我就毁其天堂!”
夏油杰:“谢谢霁……你的存在,的确是让人感觉,一切都颠颠的,很安心……然而硝子不可能给我大比兜,最可能给我大比兜的人,是你啊……你知道吗?我感觉每一天你都在攻击我的精神,就好像是被甩耳光……”
我:“?你觉得我摧残你?那你见到我,为何总是眉开眼笑?我是不是让你爽到了?你个诡计多端的M男!”
夏油杰:“……”
路过了两个国中生少女,两人听见我对夏油杰说“你个诡计多端的M男!”,捂嘴咯咯笑着走了。
【杰你真的……我笑死了!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没事的,杰,反正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抱抱他吧,感觉他快碎了】
【碎碎他吧,感觉他快抱了】
【冲冲他吧!谁看到杰不想冲啊!(古巨基起立!)(张根硕起立!)(火山大爆发!)】
【我快笑yue了……我什么时候看到古巨基和张根硕的名字才不会笑……】
【古巨基的反义词,是阮经天。】
【哈哈哈救命!我在课上偷玩手机笑出声了!】
【我jio得夏油君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哈哈哈!】
【杰酱可以坐着那只会飞的比目鱼咒灵飞走!】
【那个不是比目鱼,是魔鬼鱼!宝可梦大师小杰出行,是乘坐魔鬼鱼!如果座驾是比目鱼什么的,也太智障了吧哈哈哈!】
===
圆满搞定了祓除咒灵的任务。
辅助监督告诉我,我和杰子可以从今天晚上休息到后天早上,这是我们连轴转许多天后的第一个假期,
我和夏油杰告别,然后我回了家。
第二天刚好是周六,我和萌萌的妹妹和鱼唇的弟弟一起去武装侦探社做兼职。
“好久没见到四月了呢。”江户川乱步一边吃炸芝麻汤圆,一边与我闲聊,“你不在的时候,感觉侦探社有点安静过头了。”
这天下午其他人都出任务了,整个事务所只有我和乱步前辈。我带了超大餐盒,装满了我上午在家制作的各式点心。我和他正在愉快地享用美食,把广式早茶当下午茶。
“安静,是好事啊!我的确是超级吵,一人堪比三十个人!”我嚼嚼嚼着奶黄包,“到底是哪个天才发明的奶黄包啊,真好吃。”
“我认为能制作出超美味的食物的四月就是一个天才。”
“乱步前辈真是脸甜,嘴也甜,你过誉我啦。”
“我偶尔才称赞其他人,也极少认证其他人是天才。四月是有别于其他人的。”江户川乱步手握叉子,戳了一只奶黄包,他举着甜包子,垂眼看堆满桌面的案件资料,鼓着圆鼓鼓的腮帮子嘀咕道,“好烦,好累,有好多工作要处理……四月,来帮我吧。”
“来啦!”
我叼着包子,坐着带轮的转椅滑到江户川乱步旁边,他递给我一个档案袋,是亟需破案的事件,我拆开袋子。
[死者姓渡滨,性别男,三十岁,是圈内有名的占卜师,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后脑勺受到钝器的重击,面部和双手,也被钝器所砸烂。凶手正要从办公室逃离时,保安恰巧路过,抓住了嫌疑人。]
[嫌疑人姓木下,性别女,二十八岁,独身。她身上没有血迹,也没有凶器。]
[警方调查后发现,木下是占卜师渡滨的顾客。她否认自己是凶手,宣称自己将会被无罪释放。]
[办公室是新搬的,室内除了沙发,空无一物,并未在室内或周边找到凶器。附近没有监控摄像,也没有目击案发的证人。]
[渡滨已婚,但与妻子分居多年。渡滨住在东京,妻子住在乡下。渡滨的弟弟也住在东京,单身,无业。案发后,警察找弟弟录了口供,他自述案发当天,他在家中睡觉。]
[消失的凶器?木下是真凶吗?]
感觉是一个挺有趣的案子。我起了兴致,把照片和其他更细节的资料都看了一遍。
我才简略浏览完档案,江户川乱步就凑到我身侧,他用吸管喝弹珠汽水,问:“四月,有头绪了吗?”
“我才接手这起案子六分钟,乱步前辈真严苛,至少给我十五分钟去思考吧?”
“我认为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把你的推理告诉我吧。我偶尔也喜欢看别人破案。”
我从铺开的诸多照片里拿起一张,照片上是崭新而空荡的办公室,家具只有一张硕大的沙发。
乱步前辈笑吟吟地看我,一副非常期待我的表现的样子。
在大侦探面前讲自己的推理,有种班门弄斧的感觉。好在我是一个脸皮厚到极点的零内耗的人,我顶着他的视线,毫无压力地悠悠说道:
“凶器,就在人们的眼皮底下。”我的指甲尖,戳着照片上的一处,“办公室里,有一平方米的地板,是装饰性的架空玻璃地板,其下铺满了水晶石块。一般人会选择鹅卵石作为铺垫物,可渡滨是占卜师,他选择水晶,这符合他的职业。这些水晶石块都非常小,平均尺寸是瓶盖大,无法充当杀人的钝器。——然而……如果把一大捧石块装入坚固的小号编织袋,就能制作出一个石头芯子的圆柱体。”
“很大胆的猜想。”江户川乱步笑着说,“嫌疑人木下是可以掀开玻璃板子、铲起水晶石块,塞进小号编织袋,作为凶器。但……警察们并没有在案发现场,或者是她的身上,发现编织袋哦。四月怎么解释这个呢?”
“我建议警方仔细检查马桶的管道。”我说,“他们会发现修眉刀片,被切成碎屑的小号编织袋和塑料密封袋。”
“这三样物品很小,木下去见受害人时,将它们放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为了防止血液染上水晶石块,木下把水晶石块装进塑料密封袋。然后,木下又把盛满石头的塑料密封袋,塞入结实的小号编织袋,打造了一个能杀人的钝器。”
“四月,关于凶器的推理……你说得全对哦。”乱步前辈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脑壳,“我给你最棒的奖品——来自名侦探的夸奖。那么……你认为,凶手到底是谁呢?”
“凶手是木下。”我说,“不过……木下只是从犯。”
“死者的后脑勺、面部、手部,都被钝器砸烂了。木下是一个瘦弱女人,没力气做那种事。”
制造混乱,梳理混乱,皆令我深感愉悦。
我勾起唇角将三张相片平铺开来,分别是占卜师渡滨,顾客木下,与渡滨的弟弟。乱步前辈单手托腮看着我。静悄悄的事务所里,弹珠汽水在冒泡。
“死者并非渡滨,而是渡滨的弟弟。”我说,“兄弟两人血型一致,长相和体型高度相似,乍看起来,就像是同一个人。这一具脸部和指纹被毁坏的尸体,正是渡滨的弟弟。”
“从木下被警方逮捕后的口供来看,她表现得极自信,认定了自己会得救,还流露出对于渡滨的仰慕,她几乎是神叨叨的……她的个人信息显示,她心理上有疾病,因此她格外依赖和迷恋占卜,占卜能给她精神慰藉……木下她是被渡滨利用了。”
“占卜师渡滨和妻子分居,出轨顾客木下。哥哥与情人的不道德关系,被弟弟发现了。弟弟以此威胁哥哥,勒索钱财。渡滨受够了这一切,联手女友木下,合力杀了弟弟。渡滨破坏弟弟的尸体,伪装成自己的尸体,给警方障眼法,为自己争取数天时间去跑路。”
“然而,出现了计划之外的意外因素……渡滨和木下在办公室杀了人,将水晶碎块放回架空玻璃地板下,用修眉刀片把塑料袋和编织袋切成碎屑冲进马桶。可两人要转移尸体时,保安走到了门外。办公室在二楼,渡滨是高大的男人,他跳窗逃走。木下是娇小体弱的女人,她没能跳窗逃走,被保安抓个正着。”
“简单概括真相就是——哥哥联手情人杀死弟弟,众人以为死者是哥哥,哥哥冒充弟弟。案子才发生了四天,警方短时间内想不到真相竟如此不寻常,渡滨拿弟弟的证件冒充弟弟,蒙骗了众人。”
“我认为,渡滨给女友木下画了大饼。他告诉过她,倘若她被逮捕,他会设法捞她,让她被无罪释放。可实际上,他不准备救她,他早就厌倦了她。”
“他拖她下水,让她当从犯,辅助他杀弟弟,他想让她成为替罪羊。最后,渡滨得以金蝉脱壳,一次性摆脱两个麻烦。”
一台座机电话在江户川乱步的手边。他双手抔着脸静静看我,等待我的下一步行动。我拿听筒拨打号码联络警方,请他们即刻去逮捕“渡滨的弟弟”,预计他将在今晚或明早就坐偷渡船出国跑路。
半个小时后,收到警方回电,捉住了渡滨本人,他随身携带着偷渡船的登船凭证。
我的推理,全部正确。
案件,解决。
“四月,你做得挺不错的嘛。”乱步前辈的笑容莫名显得微妙,“……难怪太宰会尤其欣赏你,他可是比我更挑剔的人……能让他感觉有共鸣的人,目前大概只有你了。”
我恬不知耻地狂笑:“哈哈哈有谁不欣赏我?我是人见人爱的完美女人!”
“嗯……虽说你的小脑袋很可以,但你在某些方面却很迟钝。”
乱步前辈的面庞绽开更加奇妙的笑意,他降低音量神秘兮兮道:
“四月,我告诉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是关于太宰的……你要不要听?”
我:“?”
我:“好耶!是什么事?”
“全侦探社,只有我发现了,某个人最近变得有一点点儿奇怪……”
在我好奇的注视下,乱步前辈像得意的小孩一样“哼”了一声,缓缓道:
“太宰,他对你……”
就在这时。
事务所的门被推开。
“我回来啦。”
穿沙子色长风衣的人,仿若一片秋日落叶一般飘入室内。我抬头就望见了一对儿新月牙似的漂亮褐眸。在传统和色里,这深沉而秀雅的颜色,被诗意地称为“茶鸢”。
“乱步先生和小霁,趁我不在,聊什么呢?”
【……妹姐!好牛比啊啊啊!又聪明又能打!我命中注定的老婆!】
【霁是我的妻主大人!请绷带浪费装置无偿归还我的妻主!】
【妹姐是真帅,本智性恋被她戳爆了……如此有魅力的人,不得分分钟迷死某条鱼?!】
【ENTPxENTP,双疯批,双剧本组……我cp!绝配!仙品!】
【治子你怎么能这个时候回来?!痛失前辈的助攻!】
第64章
黑发青年的神情微妙极了。
甚至睁开了一双总是像招财猫一般眯起的青翠眼眸, 极快地瞄了一眼出任务归来的人,而后他又闭上眼睛嘴角衔笑,表现得与平日一样了。
——前辈那一瞬间的表情被我捕捉到了, 我在去点心店的路上不由得思考其含义。
距离侦探社五站地铁站的地方, 有一家非常棒的点心店。乱步前辈说不需要我帮他忙了,因此我决定去店里买一些点心, 等到其他人回到侦探社, 就能享用美食。
吃一口甜品能让我暂时原谅全世界一分钟。
本人的精神状态始终介于「草!老娘我一拳打爆地球!」与 「草!俺老猪得去找点吃的!」之间。
在店里购入了两袋甜品, 我提着一个小袋子去坐地铁回事务所。
“小霁在想什么呢。”
与我同行的人这样问我。另一个大袋子被他拎着。
“我在想……你今天怎么这么勤快,竟然乐意跟我一起当跑腿。”
事实上, 主要,我是在想乱步前辈的异常言行的含义, 其次, 才是在想太宰治为何没选择留在事务所摸鱼。
电车还有几分钟才进站,两人并肩立在站台上候车。
我转头抬眸,看见他面带标志性的轻灵柔淡、似笑非笑的表情。
“因为我是一名绅士,看不得小霁在最明媚忧伤、时间煮雨的年华, 一个人扛下所有。”
“?你偷学我的青春疼痛文学语录!你改人设变贴心甜妹了吗?怎么不见你用绅士的礼仪,对待国木田先生!”
“小霁喜欢什么人设,我就是什么人设。国木田君不值得被怜爱, 他又不是你。”
忽而想起一件事,我说:“那个……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已经憋了很久了。”
“?”
我瞅了瞅自己的夏季连衣裙, 又将目光转到太宰治的衬衫马甲风衣三件套和长裤上。
范玮琪老师的歌曲《一个像夏天, 一个像秋天》, 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让我先给自己叠几层甲。——阿治你是维纳斯降临,你是人间圣罗兰, 你穿什么都好看,什么都不穿更好看。你长得牛比脑子牛比,衣品牛比气质牛比,牛比男人享牛比人生。哪怕一年四季都是同一身衣服,你仍是让人看不腻的牛比型男。”
“可我真的很想问……”
“夏天穿这么厚,你不热吗?!不出汗吗?!难不成绷带是特制品,贴着皮肤有降温效果?!”
“冬天也穿这么薄,你不冷吗?!只穿单裤不穿秋裤,腿毛都会被冻得竖起来吧!老了会得老寒腿吧!”
太宰治:“……”
【哈哈哈哈哈牛比型男享牛比人生!】
【哈哈哈!妹姐是我嘴替!我也想问!冬天穿西装单裤,腿毛不都得被冻得发直!】
【他有腿毛吗?哈哈哈】
【一想到二次元人类们的炫酷造型,都是他们每天起床后给自己做的,我就想笑……】
【萨菲罗斯洗一次头用掉一整瓶洗发水,长发飘飘的女鬼男一枚吖。】
【西索每次洗澡化妆做头发半小时起步,妆发精致的小哥哥一枚吖。】
【青花鱼每天高低也得花十分钟缠绷带吧哈哈哈哈哈】
【我扎个丸子头都费劲儿!黑时宰缠绷带在脑袋上,还得保证发型既慵懒又酷帅,不得每个早上费可多心思捯饬自己?】
【黑时宰是一个超会打理发型的爱美小哥哥~】
“还好。”太宰治说,“我不太怕冷,也不太怕热。我所认识的不少人都是这样。不过,大部分人对于气温变化的体感,还是很明显,为了身体的舒适,会随季节变迁而改变着装。”
因为烙铁你认识的人们,不是主角团成员就是配角团成员啊!各自拥有制作组设计的一整套形象啊!我在心底吐槽!
我又问:“……你是拥有一堆一模一样的套装吗?”
太宰治点头:“嗯呢。我这一身衣服,我家衣柜里一共有十六套。”
我:“……”
“你不觉得这很奇异吗?你和你周围的一些人,总是保持着自己的那一款标志性造型。世界上的其他人,却不是这样的。”
“……”太宰治静止了三秒,而后他眨了眨眼看我,深色眼瞳浮现出少许讶异,“欸……说来也奇怪,在小霁对我发问之前,我竟然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我为何选定并维持着现阶段的形象,不曾想过要新造型呢……?感觉是不假思索、自然而然地就决定了,自己每天都要打扮成一副特定的模样……?”
“对吧。一个人走进理发店,会被Tony喋喋不休推荐各种项目。然而,当你走进理发店,Tony却绝不废话,会把你头发修剪成一贯的发型。”
——我不久前陪同老弟敦子和铁子阿治去理发店,亲眼见证了上述的魔幻现象!
头发变长的中岛敦去剪头发。他和理发师是零沟通,不曾向Tony形容他想要的发型,Tony也没要求看他从前的照片,就直接帮他复原了发型……要知道中岛敦的发型,是很复杂、很小众的……我当时都看傻眼了!
“确实是这样呢。”太宰治沉思着轻声道,“好像是冥冥之中有某种力量,控制着外界与我自己,确保我的造型不改变……?”
“停!不可以再想了!”我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再思考下去就要出大事了。电车来了,咱们走吧。”
哪怕在这个世界,纸片人变成了大活人,却不会每天更换穿搭,更不会改变发型……而且他们觉得这样子没毛病……这个客观规律,是真的槽点满满!
不过我也能理解这个规律……
角色改变衣服和发型的话,就更让观众难以记忆了。
——必将出现黑发臭脸男们被混为一谈的情况……宇智波佐助被认成影山飞雄,影山飞雄被认成伏黑惠,伏黑惠被认成早川秋,早川秋被认成洁世一,洁世一被认成七濑遥……
【二次元黑发臭脸男大集合!】
【把这群人凑一起,可以玩消消乐了哈哈哈!】
边边角角上无人在意的、在设计上被留白的NPC,想怎么更换发型和服装都可以。
像我这种非原作角色也可以。
【角色be like:全世界99%的人的柜子里都是不同的衣服!我的柜子里挂满了100件同款的衬衫!然而我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劲!】
【角色os:换发型和换穿搭是什么?从没想过那种事!365天都是同一种造型,没猫饼!】
【哈哈哈快让他别想了!次元壁真的快破了!】
【不怕热也不怕冷的体质,真好,慕了。】
【先天穿搭博主圣体。可以夏天穿大貂皮,冬天穿小吊带,主打一个与季节对着干。】
【家人们谁懂啊……我推5T5,在90%的周边里,他都是穿高专教师制服……孩子有钱有颜有身材!求制作组给孩子换身衣服吧!】
===
电车上乘客颇多,没有座位,于是两人站在车门边。
身畔之人像猫一样打了个哈欠,抬手揩去沾在长睫毛上的生理性泪水。我侧目盯住他。
“乱步前辈告诉我,他发现你最近有一点点怪,不过他也没说更多了。”我按捺不住好奇心,直接问,“可我不觉得你哪儿奇怪!你是有啥事嘛?”
“……?”
鸢眼的青年一时间没说话,他明显花了数秒钟理清了头绪,若笑非笑的面庞极轻微地僵住了一瞬,那一缕不自在是稍纵即逝,他露出了更为舒展和自然的笑容。
“我很好。大概是因为最近总加班,我有时候没精神,惹得乱步前辈担心我。”
“哦,原来如此。你没事就好。那我不担心你了。”
电车从地下开上地面轨道。透过车门上的玻璃窗看见了日落。
盛夏的太阳在西边的天空燃烧融化,夕照犹如浓艳的焰火般流溢于城市,黄昏时分是白日与黑夜这一对恋人的流光瞬息的相会,一切光影交融、金红斑斓。
电车向前驶去。
彼此间的空气安宁而静谧,玻璃窗上映照出两道身影。
“倒影”不甚明晰,可我却隐约瞧见,他在注目“镜中”的我。
……
自己在观赏夕阳。
对方却在静悄悄看,看夕阳的自己。
……
不能就这样下去,感觉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
“今年的夏天,好热,好忙,好累。”
“是这样呢。”
“不过,却是一个超棒的夏天。我喜欢这个夏天,你呢。”
“我也感觉挺不错。”
“如果我没有遇见你们,我不会喜欢今年的夏天。”
“嗯。”他轻轻地笑了,“我想我也是。”
“……”
低低的柔和的青年笑音,像鹅绒般从肩侧飘入耳朵,自己莫名变得有点说不出话了。这只假惺惺的戴面具的黑猫咪方才的话语,竟然有些罕见的真情实意的感觉。
电车到达新站,涌入许多乘客,本就不宽松的车厢变得极拥挤。
人群挤来挤去,我不得不背贴车门,在角落把自己缩成一条。
这不太好。
因为,太宰治被人群推搡到了我眼前。
沙丁鱼罐头似的车厢里,双方面对面站得极近,我背后是车门,身前是他。
如果对方再抬起一只手抵住我耳边的玻璃窗,就构成了教科书式的壁咚。
平日不觉得对方比自己高大多少,直到他近距离站到我跟前了,才发现这家伙真是一个肩宽个高的矿工……他的影子比得上我的两个影子……
电车颠簸。
四目对视。
……
电车仍穿行在盛夏傍晚的大地上,金色的夕阳透过我肩膀后的车门,暖调的色彩倾洒在太宰治垂首俯过来的、眉眼柔和的脸孔。
这个人真适合黄昏。那种黯淡、空灵、梦幻的特质,让他仿佛随时会轻飘飘弥散于盛大而绚烂的黄昏里一样。
不知是谁又猛地推了他一下,挤得他躯干又前倾了些,他用右手按住我耳边的玻璃窗,维系自身的平衡,他距离我更近了。
真被壁咚了。
残阳将长而纤细的黑睫毛晕染成茸茸的金色,这些鎏金的长睫却分毫未颤,因为它们的主人,在莫名奇妙地定睛于我。
他怎么……
……又在看着我。
面对面,太近了……近到时间好像凝固,全世界好像远去。
洗涤剂的清爽香气从他衣襟上漫向我,也不知是哪个牌子,好闻得过分。
只要自己再前倾一点儿,鼻尖就能触及他的嘴唇。不带太多血色的唇瓣,被落日照耀得柔软而泛红,像橱窗里可口的点心。
不知为何……我怔怔地仰头看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橡木酒桶,躯干里有大麦在酥麻麻地发芽,大脑里有啤酒在乱糟糟地冒气泡。
可我又不知道他看着我,是在想什么了。
“……点心们,还活着吗?”我有点乱七八糟,没话找话说。
“嗯。我把它们保护得很好。”
“……”
当我正要偏头不再看太宰治,他倏然弯起了鸢眼,以仅有我和他听得见的低语,将我的注意力又牵引到他身上。
“你看起来似乎有点不自在。”
“……”
“抱歉,我的确是站得离你太近了……”他唇角扬起来,悠悠地笑道,“这都是不得已的。”
“……”
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大抵是茫茫的空白。
“原来小霁也会脸红,”他促狭而孩子气地眨了一下,“我并非有意要让你害羞。”
“……”
后知后觉地感到,我的面颊有点烫。
……F*ck this Sh*t!不是本尊道心不稳,是烙铁长得太有石粒!哪个女生被他壁咚,能不脸红?!
四目交汇着,他轻而低地笑了一声。
空调风将我的漆黑长发吹得微乱,他染着余晖的食指尖探过来,勾起一缕长长的发丝别到耳廓上。
生着薄薄茧子的手指略凉,令我轻微地打了个颤。
“好想把小霁现在的表情拍成照片。”
鸢眸尾梢的浅浅笑纹带着轻盈而顽劣的意味。
“你这样,都不像你了。”
又追加了句:“比平时更可爱了呢。”
“……”
“诶……怎么连耳垂也红了?”
“……”重启宕机的语言功能,我有点恼怒地闷闷道,“太宰……整蛊也得有个度吧,你给我适可而止。”
他却愉快地抬起眉头。
“哇塞……竟然都生气到直呼姓氏了……”
被捉弄之后,当然要想办法扳回一局。
于是行动了。
趁他不提防,踮脚,趋前,脸庞压倒了衬衫领,嘴唇差点触及了裹着绷带的颈部。
温热的鼻息浸润了净白的颈肌。
嗅了洗涤剂的清香。
而后撤退。
“洗涤剂什么牌子,闻着针不戳。牌子发给我。我上拼夕夕买。”
“……”
处境对换。这会儿轮到我弯起眉目,欣赏他哑然了。
“不是吧不是吧?脖子竟然红了!某个人是Cherry Boy嘛!阈值也太低了吧!”我低声狂笑道,“哈哈哈哈哈——”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有多搞笑!也让你不像你了!”
“你看起来跟想吻我似的,好离谱哈哈哈!”
他:“……”
彼此是脸对着脸,被近在咫尺的对方一言不发地紧盯着,自己突然笑不出来了。
冷不防他垂首更多,两个鼻尖近乎相抵。
一种莫名奇妙的、崭新奇异而充满危机的感觉袭来,莓子红眼瞳一颤。
有点磕磕磕巴巴地问:
“……?等下……烙铁,宁这是几个意思……???”
电车在此刻到站。
——来不及确认任何事,就被人潮裹挟着出了车厢。
第65章
【啊啊啊都这样了!竟然没亲!】
【开门!放我!我要按她和他的头!】
【小霁脸红了……被壁咚后缩成小小一团, 呆愣愣仰着红扑扑的脸,萌鼠了……要我,我也想亲她……】
【哈哈哈鱼好像不高兴了!是被妹姐的不解风情给气到啦?】
【我猜, 他一开始只是想皮一波逗她玩, 结果这傻子看不懂他抛的媚眼,把他给整郁闷了哈哈哈】
【我发现她和他独处的时候, 他好像比先前更主动了一点……???】
【确实是。在其他人面前装作“咱俩很正常”,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却“小霁快看我快看我快看我快看我喵喵喵嗷!”。】
【啧啧……这完全就被主人捡回家驯化后、超喜欢主人但假装不是的流浪小野猫!表面高冷私底下却黏人得要命!】
【我赶脚, 他之前挺收敛,是为了不被她觉察……可他已经明白了小霁在这方面是木头疙瘩, 这意味着他骚一点(?)也没关系,她只会认为他和她是偷摸大鸡。】
【好消息:暗恋对象容易接近, 我可以随意对她讲情话、摸头头、拉手手、抱一个。坏消息:即使我和她躺在一张床上, 她也会通宵讲抽象段子。】
【笑yue了……这和我暗恋织女有什么区别……我都亲她脸了,她以为是纯闺蜜情……】
===
俺活了两辈子,成功解锁了一个新成就:坐地铁下错站。
天晓得为什么两个好头脑的人,会一起迷糊糊下错了站……一定是因为刚才车厢的空气太闷了, 绝不是因为气氛古怪害得人失智……!
好在车站距离侦探社相当近,步行回去就行。
由于各种莫明其妙又不可名状的原因,自从出了车厢, 本人与烙铁就女默男默了,两人安静如白切鸡,在横滨市Citywalk。
七成时间, 我都懂得烙铁, 却有三成时间, 也整不明白他。
太宰治看起来与往日一模一样,可我察觉到他心情不佳。
他双手插兜, 目不斜视,阔步走在我身旁,这是看似正常实则不然,因为他平时会与我聊天,还总是会看我,对我笑。
暮里长街,华灯初上,我与他走上一座桥。桥的人行道上有一辆小面包车在卖鲷鱼烧,一看到这个我可就走不动道了,当即购入了三个新鲜热乎的鲷鱼烧吃了起来。
金黄微焦的糕点散发着甜丝丝的热气,尽管是鱼的形状,里面却满满包裹着甜蜜可口的红豆馅。烤出来的糕点的外壳酥脆而蓬软,红豆馅一半是豆状一半是沙状,吃起来略有嚼头又绵密丝滑。
只不过是手掌心的大小,香甜味美,口感格外丰富,才吃了第一口烫烫的鲷鱼烧,心底就已经发馋想吃第二个了。
我正趴在桥的阑干上吃第二个鲷鱼烧,用竹签叉起它,一口一口地咬。
同行者仍很安静,站立在我的肩畔,并排俯看着桥下的河道。
夜晚将河水浸透像墨水,河堤两岸川流不息的车群为墨水泼洒上彩色的金箔,马路仿若灯带一般绵延至视平线的灭点,河水摇着,倒影闪着,车流陆离着,今夜的横滨依旧绮丽。
夜风忽起,从他那边吹过来,长风衣下摆被掀动了,轻飘飘贴上我的小腿。终于我厌烦了安静出声道:
“阿治,理我。”
理直气壮牛比轰轰得像小学三年级时数学考了一百分回家让老妈在试卷上签字。
我余光里的青年一动不动,风将那些乌黑的微鬈发丝拂来拨去。
“阿治——!理——我——!”
“……”
“三秒内,你不理我的话,我就让小十八栓着你的脚踝请你在这座桥玩蹦极。”
“……”
终于他扭头看我,我扬手把脑壳上蠢蠢欲动的呆毛小十八按平了。
“……那还真是相当的蛮不讲理呢,小霁。”
“OK,我们现在和好了,你不许生我气了。”我看着他说,“我没想到‘Cherry Boy’这个称呼会让你心碎,今后我不会再对你开这个玩笑。”
太宰治:“?”
太宰治:“………”
【哈哈哈哈哈他要无语死了】
【黑猫猫:才不是因为“cherry boy”这种词破防啊!是因为你的超绝钝感力我才不开心的啊喂!】
我嚼着鲷鱼烧说:“我已经悟了烙铁的心思。”
太宰治微微一凝,投过来的视线厚重了些,语调更加意味不明:“……真的么?”
“你一定是……”我转头定定看他,目光坚定如一位战士,“活了二十三年却没谈过恋爱而且总是被女人拒绝所以想通过我这个烙铁锻炼你的把妹技巧吧?!我理解你!我愿意帮助你!”
太宰治:“……”
我:“咱俩这关系,有啥可客气的?你想让我帮你模拟实战,我当然会两肋插刀全力以助!顺带一提,我购买了许多GalGame,你要不要登陆我的账户下载游戏玩?玩恋爱游戏有助于你成为恋爱小达人!”
太宰治:“……”
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用变成JOJO画风的深邃红眸凝视着他,宽慰道:“烙铁,相信宁自己。Just do it.”
【哈哈哈我要是宰,我已经被气昏了】
【妹姐这个脑回路太有病了哈哈哈】
【#小霁超绝脑子线条】
友人的神情乍看是十分平淡,夜里的鸢眼显得分外深而浓郁,他似乎在笑又似乎没有,瞧着我,轻飘飘地问:“……小霁,你真觉得,我拉近与你的距离,想通过你锻炼我自己吗?”
“?是啊!不然嘞?!你又不可能喜欢我!除非你脑子里进大便了!”
我吃完了第二个鲷鱼烧,拿出了第三个。
“不过我要补充说明一点!虽说我愿意为烙铁上刀山下火海,愿意陪烙铁展开天才们の恋爱の模拟战,但我是一朵纯白的茉莉花,只是陪练,不陪身子!你可别想找我练习亲嘴儿啊!”
太宰治:“……”
【《天才们の恋爱の模拟战》】
【两个人变成恋爱模拟战的搭子了哈哈哈哈哈】
【传下去!绷带精脑子里进答辩了!哈哈哈!】
【百因必有果!宰的报应就是霁!】
不知为何,沉默着的太宰治透露出一股蚌埠住了的感觉,他似乎不愿再看糟心的存在,撇头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他背靠桥上栏杆,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抬指揉压眉心。
在他的安静里,我开始吃第三个鲷鱼烧,我才啃啃了两口,就听见他又开口道:
“嗯……你的确是猜中了我的心思。”
“那请问,小霁现在能陪我展开模拟战吗?”
平静微沉的嗓音,幽幽的,凉凉的,淡淡地随风飘,像黑夜深山老林间的食人妖怪向过路的旅人搭话。
治子是一只美丽的女鬼,时不时那一股瘆人的森森鬼气就从人形躯壳里溢出来一点儿,但我从不觉得他可怖,爽朗道:“当然可以啊!你好努力,我好感动。坚持刻意练习的话,你一定能成为大师,交到女友!”
【抽象女不配拥有爱情这句话,在此刻具象化了……(扶额)(摇头)(苦笑)】
【求哒宰的心理创伤的面积hhhhh】
还不等我问他,打算展开哪种模拟战,就突发了小意外——
总有欠扇耳光的司机喜欢一入夜就开远光灯,一辆亮着大灯的车驶入桥上的一条车道。
那炫亮的光,闪到了对面的车道上的摩托车骑手的视野。
骑手明显是新人,被强光刺痛了双目,竟然握不紧车把了。
疾行的摩托车偏了航,从机动车道呼啸着窜上人行道。恐慌的骑手更加控制不住座驾了,摩托车歪七扭八地突飞着。
“嗡——!”
——失控的摩托车撞向栏杆边的我。
这种级别的小事,甚至不能让我的眼皮多眨一下。收到指令的呆毛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头顶落到人行道上。
摩托车飞来,距离仅余几丈,我纹丝不动,只因无需闪躲。
然而措不及防间,有人攥住我的手腕,被用力一扯,身躯就跌入了胸膛。
——后车轮被“触手”绞缠刹停,摩托车避免了撞人后再撞栏杆坠河的惨剧。
不清楚发生了何事的车手惊魂未定又庆幸不已,他摘下头盔,满头大汗地呢喃着老天保佑。
我比劫后余生的车手更恍惚、更全身僵硬。
近乎是……被牢牢嵌入了这个人的怀抱里,略微清瘦的、但坚实刚健的怀抱。
他的下巴搁在我的发璇上,我的面容埋在他的脖颈间,唇瓣压住绷带……藏匿在沙色风衣长袖里的有力臂膀,密切地搂着腰肢,大而修长的手扣住侧腰。
夏款裙子的面料薄软,肌肤甚至能感受到那一根根骨节分明的五指按压下来的力度。
另一只手温柔地、安抚地、以掌心轻轻摩挲脊背。
莫名感觉……
自己是一把锁……
——正在被这个灵巧的、黠慧的、莫测的开锁匠所破解。
“刚才多危险,怎么能不躲。”他温润的呼吸洒在我的发顶,低语时胸腔的震颤传导到我这儿,“怎么不讲话呢。不会是被吓到了吧。”
“……”
感觉喝醉了似的晕乎乎的我慢吞吞仰起脸,在路灯下蒙着一层灿金的柔纱的漂亮脸庞映入眼帘,朦胧而使人捉摸不透。
“十分感谢小霁同我练习。”太宰治笑眯眯说着,随意地敞开双臂放人,“我想我已经参透了如何在约会中英雄救美。
不知为何大脑陷入乱码的我:“……”
【……好一个心机腹黑男!竟然将计就计了!】
【他好会!这不是狐狸精是什么!(尖叫!)(疯狂!)】
【我cp抱在一起了啊啊啊!已截图30张!】
【你们两人如此擅长拉扯,令朕的心情愉悦,就分别赐封号为拉妃和扯妃好了!】
【她明明也喜欢他的吧!能不能别拉扯了!赶快在一起啊!(嘶吼)(抽搐)(变异)】
===
摩托车主向我鞠躬道歉,忐忑询问我是否有事或需要赔偿,我表示无碍,让他去医院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他感激地离开了。
一不小心在外面待了太久,必须回去了,两人分别提着袋子,下了桥,朝侦探社走。
很幸运的是,尽管经历了一桩小意外,我只咬了两口的第三个鲷鱼烧却并未阵亡,我边步行,边举着它,继续吃了起来。竹签子上叉着鲷鱼烧,就像一个大棒棒糖。
“小霁有什么感受吗?关于刚才的Hug。”
等红绿灯的时候,太宰治倏尔发问。
“你是我的模拟战搭档,我需要你的反馈。”
“Great!我给你打四颗星!”我侧首看他,无比认真道,“你是一个好看又可口的男人,我相信你很快就会登上横滨必吃榜!与你谈恋爱,是眼睛与身体的双重享受!”
太宰治:“……”
【哈哈哈哈哈横滨必吃榜笑富我了】
【Top3是谁?是哒宰,啾也,和乱步嘛?!】
【我要去横滨把这个榜单吃个遍!(化身变态!)(裤子飞飞!)】
“为什么不是五颗星呢。”太宰治又问。
“因为与你谈恋爱,眼睛和身体都幸福,心灵却难免煎熬,所以要扣一颗星。”我说得头头是道,“你是一个危险又复杂的美丽尤物,会让其他人感觉你像夜晚的风一样幽秘莫测。一个人与你相处,却搞不懂你,心灵就会内耗。”
又补充道:“不过!如果你遇见一个懂你的灵魂伴侣,你和对方就能愉快地HE!心灵也会幸福!”
太宰治:“……”
【妹姐啊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讲什么?!你就是那个灵魂伴侣啊喂!】
【这傻孩子让我快急死啦!】
俺の烙铁再度沉默了。
我不明所以地眨巴着眼,与他对看,一口口啃着鲷鱼烧。
仅有两人的斑马线边,红灯转绿,却无人过马路。
因为……
——倏然地,颀长高阔的影子笼罩了下来。
手握一支竹签子,鲷鱼烧的一面在嘴巴前,我就这样杵在原地。
深色眼睛始终凝睇着亮色眼睛。他眉目弯着垂首凑过来,启唇,咬下,鲷鱼烧的另一面被叼走了一块儿。
这简直是,一个隔着小小的糕点的、满溢着红豆与牛奶的甜香的吻。
“真甜。”
“让我很喜欢。”
他直起身退回去了。咽了那一小口甜点。
鲷鱼烧和我:“……ф(○-○)”
在略微灵魂出窍的我的呆愣注目礼中,名为太宰治的妖怪浅笑着悠悠道:
“这也是模拟战哦。刚才是Round 1,现在是Round 2。”
“……”
“哎呀……有人陪我做练习,这真是太好啦。”妖怪自言自语着,伸了个懒腰,像一只散漫又愉悦的猫似的,“真感谢小霁。”
手又伸过来,摸了摸翘着呆毛的头顶。
“今后也请多多指教了,小霁。”
第66章
【家人们我嗑疯了啊啊啊!】
【师傅!有妖气!我看到狐狸精啦!】
【为什么她和他这么可爱……我cp相处的模式, 彼此间的化学反应,简直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可爱……】
【他什么时候对她告白?这俩人什么时候kiss?我是急急国王!急急急!】
【两人就这样拉扯,也超棒的!我最爱看极限拉扯了嗷嗷嗷!】
【谁懂……我买股大成功, 现在嗑cp, 是嗑生嗑死……】
===
或许我该远离某个人,至少最近该这样。
因为烙铁实在是太有石粒, 各方面都强得过分, 自己被他当作陪练, 道心都有点儿不稳了……
脑袋融成浆糊,心跳悄悄加快, 变得不太像自己了……
要知道……本仙尊修炼无情道两世,从不曾遭遇过此等困境……
那妖尊太宰治, 当真是恐怖如斯……!!!
尽管被烙铁引发了一种微妙且危机的感受, 可我还是做不到因为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就疏远烙铁,我选择了一切维持现状。
数天后,难得高专又放了一天假,于是我去PortMafia做兼职。
===
高端的打工皇帝, 往往都自发性地采用最高效的工作方式,忙碌的一天,从早晨开始了, 中原中也师傅准备好好大干上一天。①
中原中也师傅坐在他霸道总裁风的办公室里,他无意识间露出了霸道总裁风的表情,狭长的眼眸微微眯, 冷峻的面庞如雕像, 他正像霸道总裁般沉思着, 自己是否应该让王氏集团破产——Sorry,旁白打错字了——是否应该让某个敌对组织狗带。
【哈哈哈哈哈这个旁白笑得我打嗝】
【欢迎大家收看《舌尖上的横滨》, 主人公是霸道总裁中原师傅,他特别中(三声)。】
【哈哈哈他到底是霸总还是师傅啊!】
【噫……啾也你竟然要大干一整天……】
【干什么都不如干ME啊!(疯言疯语)(抱头鼠窜)】
【宝子你的裤子绊倒我的脚了!】
夏日的晴阳穿透落地窗照耀绿树,微颤的树影洒在中原中也的面庞上。
牙关咬紧,青筋狂跳,他忍无可忍地扭头瞪向室内的另一个人。
“你能把这两棵该死的香蕉树从我的办公室里移出去吗?!四月一日,我真是受够你啦!”
昨天办公室还勉强算正常——只是墙根处有一个洞,那是某个人挖出来方便她在两层楼爬上爬下的——可今天他一到,却发现……
室内竟然多了两棵绿油油的树,而且还长满黄灿灿的大香蕉……!
===
“啾也你是不爱喝水、不爱吃青菜、不爱吃水果、不享受人生的类型,”正蹲在树杈上啃香蕉的我说,“我是为了你的身心健康,才从泰国购置了这两棵高品质香蕉树,昨天它们一空运到货,我就连夜把它们栽种在了你的办公室里。”
中原中也:“……呵呵呵,我原本很享受我的人生的……你以为是谁害得我无法享受我的人生了?!”
我:“一定是太宰治害了你!”
中原中也:“……你这么说,倒也没错……——不是!你这个害了所有人的真凶就不能有点自觉吗?!”
我反手从树上拔了一根香蕉,像小杰一样(不是本剧组的小杰,是隔壁猎人剧组的小杰)使用钓鱼竿把香蕉甩给中原中也,“啾也,享受人生,从享受吃大香蕉开始。”
【前一秒是霸总风办公室,镜头一转,后一秒就是香蕉树和蹲在树上的嘛喽,笑得我屁股都掉了哈哈哈】
【感觉这是一种很新的“职场霸凌”2333】
中原中也接住香蕉咬牙切齿说道:“……我真想用香蕉堵住你这张疯言癫语的嘴巴。”
我眨眼:“?”
我红着脸挠头:“刚才那个……算是暗示吗?如果对象是啾也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来一场职场地下恋。”
中原中也无语:“……”
中原中也暴怒:“谁会对你有意思啊!我手上这一根香蕉的脑子都比你的脑子更符合正常人啊!”
【chuuya……已经完全堕落成了吐槽役……】
【所有人都变成了小霁的形状了呢。】
【小霁你真是,好鸡掰!好作精!哈哈哈哈哈】
【可是~真的有人,喜欢这个大脑比香蕉的大脑更不正常的女孩子呢~】
怒不可遏的中原中也挥舞着香蕉,我像山里最灵活的马喽一样,从树杈上窜到办公桌边,掏出一个大菠萝递给他。
“不想吃香蕉的话,就吃点菠萝叭。”
中原中也明显想拒绝我,然而我像菜市场里强得可怕的水果摊主一样,一把从腰后拔出大砍刀超音速地削起了果皮,数秒后桌上就出现了一碟子菠萝。
鲜嫩的菠萝块呈现晶莹水润的黄澄澄的色泽,发散出甜蜜而微酸的清爽果香,是与炎炎盛夏的适配度高达百分百的可口水果。
在我像小黄人一样,充满期待的亮晶晶的注视里,满头黑线的中原中也拿叉子戳了一块菠萝。
“好吃嘛!”
“……还行。”
“啾也,我要告诉你一些令人不安的事实。”
吃菠萝的中原中也稍稍一凝:“?”
开始质疑菠萝是否加了泻药的中原中也腹部一僵:“……”
“当你吃菠萝的时候,菠萝也在吃你,它的蛋白酶会分解你口腔黏膜上的蛋白质。”
我看着他,深沉说道。
“猪一辈子都无法抬头仰望天空,直到过年时它被杀猪匠抬起来……人一辈子都无法亲眼看见自己的菊花,菊花是人背对背拥抱着的、永远不能相见的恋人……新世代的奥特曼有12个,巴罗萨星人有9999个,这意味着,巴罗萨星人全体入侵地球的话,每一个新世代奥特曼就要对打833.25个巴罗萨星人。”②
“——世界上有如此多令人不安、心碎的事实……可你不知道!你不在乎!你只关心你自己!”
“啊对对对,你说得对。”
中原中也满面无动于衷地敷衍着我。他拿起我搁在桌面的一罐盐,往盘子上撒盐,接着叉菠萝吃。
“距离Deadline仅剩5天,而我有10份工作要赶Due。这意味着,我极可能要一只手拆毁敌对组织的据点,一只手端着电脑制作PPT。可你不知道,你不在乎,你只关心你自己。”
我:“……”
“四月一日,你知道,盐的遗憾,是什么吗?”中原中也凉凉地说道。
“?什么?”
“盐的遗憾是……我可以用盐,杀死菠萝蛋白酶的活性。”中原中也露出霸道总裁式的冷笑,“可我没办法用盐,驱除你的邪性。”
我:“?”
我:“……”
“你在我这儿玩够了没?差不多该去找芥川玩了吧。你怎么能让他乐得自在了一上午——啊呸,孤独了一上午。”
中原中也站起身走向角落的冷藏柜,取出一盒哈根达斯冰淇淋丢给我,冲我挥手,打发我走。
“给你吃这个,你放过我,玩儿去吧。”
【用盐驱邪哈哈哈!笑得我直抽抽】
【哈哈哈哈哈啾也好强!不愧是小野犬剧组的战斗力天花板!他是懂得现学现用抽象语录进行反击的!】
【啾也你怎么又在祸水东引啊哈哈哈!】
【《小小只的老父亲与他的冤种女鹅》】
【他好宠她!冷藏柜除了他爱喝的酒,就是他给她准备的冰淇淋!】
“好叭。”我委屈巴巴地抹起了泪,“那我走……是我太不乖了,烦到啾也papa了……”
看不得女孩子流泪的横滨必吃榜NO.1的绝世好霸总:“……”
沉默片刻,他咆哮道:“……你的脸在表演哭戏的时候,手能不能不要在桌子下头刷短沙雕视频啊?!很让观众出戏啊!你当我瞎啊?我都看到你给抽象表情包点赞了!”
“哈哈哈哈哈——”
我一秒钟收起我的哭泣假面,在音抖进货了几张最新款龙图,然后切换到霓虹版信微,也就是LINE。
“这个龙图戴着黑色小帽子,好像啾也,我发给你!”
中原中也:“……”
【请问两位是搁这儿说相声吗?哈哈哈哈哈】
【出现了!新的相声二人组!】
“等等……你的置顶联系人……这个头像……”中原中也扫到了我的手机屏幕,他语调变得微妙又古怪,“……是那家伙吧?!”
我大大方方地把手机屏幕给他看,“是啊。是阿治啊。”
===
目睹了聊天框上方“双方已对话超过88天”的字样的中原中也:“……”
……纳尼???!
那个动不动就搞自杀玩消失的、讨厌世界且讨厌所有人有病鲭鱼,竟然这么多天都没中断过与她聊天!
又看见,聊天框里的最新消息,是昨天晚上,备注为“阿治”的好友,发来的“晚安(黑色爱心emoji)”。
一想到这消息源自某个人,中原中也就一阵恶寒。
===
中原中也的神情从震惊到沉思到镇静,最后他面无表情地发出了一串大仇已报、狰狞又快意的笑声。
“哈哈哈……真没想到,某人也有今天……”
“天道好轮回,恶人自有恶人磨……!这真是大快人心……哈哈哈哈哈……!”
他这副颠颠的样子看得我都迷惑了:“……???”
于是抱着哈根达斯溜走了。
===
我放过了那一位含辛茹苦、疑似精神崩溃的老父亲。
然而,芥川龙之介、樋口一叶、芥川银,都出外勤了,我在自己的办公室,度过了一个寂寞的下午。
不过晚上,却意外收到了邀约。
[小霁,我看见今天的夕阳好美,你也看见了吧。]
[或许,能兑现你许给我的承诺,等下一起喝一杯吗?]
第67章
【笑不活了……有人在骚骚地撩妹, 有人在癫癫地崩溃……】
【押韵了!这么会说!你不要命啦!】
【中也你真的……我哭死!已经被迫害到能无比熟练地应对迫害了!】
【挺好的……他认识她之后,也学会了发疯……变成了外耗型人才】
【祝我们都成为外耗型人才!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拒绝内耗!】
===
有一件事,我不曾提起过。
那就是, 二次元世界和三次元世界, 尽管是高度重合,却又有诸多区别, 说到底是两个时空。
属于野犬们的横滨, 比原版的小小的横滨大多了, 多出了现实中不存在的地点和建筑和人。
譬如说蜜雪冰城,譬如说华人超市, 譬如说我打滴滴叫到的三蹦子网约车。
在魔幻的二次元出现什么也不稀奇。
——我秉持着如上的想法,坐在小船里, 漂浮在公园的人工湖, 看着岸边的人们跳水,表情和心情依旧毫无波澜。
天已经黑了,湖边亮着灯,一群戴泳帽、穿泳裤的大爷们精神抖擞, 一边唠嗑,一边像下饺子一样噗通通往水中跳。
“活一分钟!乐六十秒!就爱跳介个水!”
“都且开!别当道儿!我着急跳!跳完还得去兴趣班接我家红眼嘞!”
“好水!我一天不游就浑身刺挠儿!”
【介是奏嘛啊!为什么这儿有一群津天掰掰们在跳水玩啊哈哈哈哈哈】
【孙红雷·津天这个地方·情况太复杂了.JPG】
【来到了津天卫~嘛也没学会~我学会了开汽车~还压死二百多~】①
【我南方人听不懂!求中译中!——ip,建福】
【且开=起开, 红眼=孙女,哈哈哈哈哈】
【我肚饿,楼上嗰个福建人, 你过嚟让我食——ip, 东广】
【出现了!骑着大蟑螂的食人狂战士!(bushi)】
【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ip, 建福】
【端着我的老陈醋看热闹。——ip,西陕】
【……等等!(要素察觉)老陈醋是我家的!煤老板把醋还给我!(我要闹了)——ip, 西山】
大爷们的跳水秀实在精彩,坐在小船上的我用双手为他们鼓掌捧场。
一个掰掰从岸边游到了湖心的船边,笑呵呵跟我打招呼,“哟!姑娘晚上好哇!”
我启动社交人格,露出人畜无害的甜妹笑脸,礼貌地回道:“掰掰!晚上好哇!”
“姑娘,介你对象?!”掰掰打量着船上的另一名乘客,讲相声似的说道,“介小子长得可真俊啊!就是太俊了,看着都不像个好人了!”
被陌生人误会,是常有的事情,没必要费很多口舌去解释,于是我笑盈盈地说道:“掰掰看人真准。他是我的小白脸,我正是贪图他的美色,才和他在一起的。他的确不算是一个好人,却是一个人才。不过掰掰不用担心,我能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掰掰哈哈大笑着,对我比了大拇指。
“……请问这位先生刚才说了什么?小霁能不能帮我翻译,我听不懂呢。”
另一名乘客面带浅笑这样说。虽说完全不理解这一群犹如某种神秘的究极生物的、夏天晚上在公园人工湖跳水游泳的大爷们,但当这个掰掰扒拉在船边,举手跟他击掌,他还是响应了掰掰。
掰掰一头扎进水里游走了。
“你不告诉你,你自己猜。”我拧开一瓶酒,递给太宰治,“我懂得你从你妈妈那儿学会的日语,你也应该懂得我从我妈妈那儿学会的中文。”
太宰治:“……”
“觉得中文学起来超级难?难就对了。樱花男,感受被熊猫妹的语言所支配的恐惧吧。”
太宰治:“……”
湖水中畅游着大爷们,喜滋滋的津天此起彼伏,公园好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相声院子。
友谊的小船上,我和我的烙铁面对面而坐,各自手握一瓶牛栏山二锅头。而我那黑发鸢眼的美人烙铁再度陷入了沉默。
【哈哈哈受不了了!这个画面也太离谱了!】
【不是约好了一起喝一杯吗?不应该是去很罗曼蒂克的酒馆吗?哈哈哈】
【pov:当你不幸爱上了一个搞笑女,就别想展开正常的约会了……】
【宰好惨……为宰点蜡……(蜡烛x6)(因为是很6的男人所以给他点6支蜡烛)】
【宝宝们快看!某个人今晚换了衣服欸!明显是为了约会而打扮了一番!】
【!他这个造型好帅啊!宽宽大大的白T恤配牛仔裤,随性又清爽,像日杂上的男模!】
【是不是因为他上次被小霁吐槽了他总是同一款造型,所以开始刻意改变造型了哈哈哈哈哈】
【妹姐也打扮得好米!穿了白月光风的连衣长裙!黑长直+白裙子,是永远滴神!】
【没人想吐槽她和他人手一瓶的牛栏山二锅头嘛?我笑疯了哈哈哈哈哈】
——关于我和太宰治为何会在这儿,说来话长却不复杂。他发消息问我要不要喝酒,我今晚没其他事,就say了yes。然后我又问他,能不能由我定地点,他也say了yes。于是我俩在这个公园碰头。
我原本是看这个公园风景甚好,想带烙铁坐船,在夏夜吹着清风,一边泛舟一边小酌,这岂不是美哉?亲近大自然,比坐在酒馆里巴适得多。
然而,没想到遇见了一群掰掰们。不过掰掰们都很好,让我免费听相声。
太宰治的表情管理始终在线,除了改变了衣着,整个人看起来与平日没差。
这一刻他别过脸,也不知道因何而情绪低落,耷拉着纤薄而白净的眼睑,对黑漆漆的湖水无声无息地叹了一口气,被我给发觉了。
我高举起酒瓶子,去碰他手里的那一瓶牛栏山二锅头,豪气冲天道:“治兄!饮!只管饮个尽兴!洒家的大润发购物袋里还装着三瓶酒!”
【《治兄》《洒家》《大润发购物袋》】
【妹姐你是鲁智深吗哈哈哈哈哈】
【太宰治!你以为你接受的是谁的爱?是比鲁智深更猛的女人的爱!是天神的爱!】
“我给你揭晓谜底吧。”我喝了一口牛栏山二锅头,“刚才那个伯伯以为你是我男朋友,他夸你长得贼拉帅,就是不像个好东西。我告诉伯伯,无需担忧我,你是我的小白脸,你在我的掌控之中。”
太宰治:“……”
大爷们游完泳离开了,湖泊由喧闹转为悄寂。
午后落过雨,空气中漫灌着雨水与草木的清润气息,湿哒哒的清清凉的七月末的夜,嘹亮起伏的虫儿鸣从岸边的草丛颤悠着卷向湖心的我和他,风在水面勾画出波纹,船儿随水波轻轻荡。
太宰治不再看灰黑的湖面,转回头正视我。
他那在昏暗环境中显得清凉而恬静的面容,不知为何罕见地透着一股淡淡的无力感,仿佛是对于某件事感到无计可施,正为此暗自伤神,但他总体仍是放松而愉快的。他犹如摇晃着盛着法兰西拉菲的奥地利水晶质红酒杯一般,以浑然天成的极致优雅摇晃着牛栏山二锅头。
“为何不向那位先生澄清情况?他误解了我和你的关系。”
“?没必要对陌生人解释太多,反正双方也不会再见面啊。我上次在歌舞伎町祓除咒灵,任务结束后打车回家,被司机以为我是不正经人,我说我就是,酗酒的妈,上学的妹,破碎的我,构成一桩悲剧,司机听完哭了,免了我的车费。”
“………”
“还愣着干嘛?喝哇!这二锅头的小味儿老好了!”
“………”
【感觉他无奈到快疯了哈哈哈!该如何攻略这个女人!完全没头绪!】
【摇晃的红酒杯已经OUT!接下来赶到战场的,是摇晃的牛栏山!】
【甚至没杯子!直接对瓶吹!两位太有石粒了!哈哈哈】
===
虽说烙铁是莫名其妙的既开心又低落,但我和他还是愉快地闲谈,聊了好多好多事。
双方总是有讲不完的话,总是理解彼此的想法,永远能1秒就get到对方,越相处越觉得对方有趣,好像挖掘一座永不竭尽的宝藏矿山。
直到公园近乎要闭园,才把租来的小船归还,两人说笑着晃晃悠悠并肩步行,去到了夜幕下的横滨街道。
今夜沿街的灯彩与淌动的车潮在我眼中十分的陆离光怪,我的酒量并不差,奈何二锅头太烈,不知不觉间微醺了。
酒精令头脑和身躯都变得懒洋洋,我不再言语,拖沓着缓悠悠的散漫漫的步伐,茫无目的地向前走。
身畔的青年是一如既往清醒而温淡,静谧地陪我游荡。
经过一家店铺光可鉴人的橱窗时,我瞥见他和我的影子,都穿白衣服,好像两只轻盈的幽灵。
偏离了主街,漫游到了一条小街。
一束白的灯柱,像雪一样洒下来,照着碧绿如墨的爬山虎在荒置的一户建的外壁上恣意蔓生,立在这绿墙之前,我深呼吸了一下,一种森森然又凉丝丝的气息,一种清冷的、幽幽的、寂静的生命力,渗入我的感官,这令我想到他。
“阿治,来继续玩游戏吧。”
我停住步,呼唤他道。
“既然Round 1和Round 2都是你发起的,那么Round 3就是属于我的。”
“你没发现自己喝醉了么。讲话都含糊不清了,跟红豆沙似的。”
他侧首垂眸,浅浅弯起的茶鸢眼睛与我对视,蕴着笑的声线难以揣测,有点明亮,又有点晦暗,像是在翘首以盼什么事发生,也像是想将其制止。
“……确定要那样做吗?醉酒时行动,是十分危险的。”
“我没醉,好着呢!”我嚷道,“第三场训练赛,现在,开始!”
缀满爬山虎的墙边,他静静听我发号施令。
“嗯……我要你,当我的镜子……”
视野变得愈发模糊,我口齿不清朝太宰治呢喃,心想自己是真醉了。
不然也不会产生幻视,觉得那深深的鸢眸仿若是暗礁区域的致命漩涡,那眼神看得人毛骨惊悚,又心悸不已。
或许真应该抓紧最后的时机撤退,否则极可能会被从海水深处倾巢而出的触须,被海藻般的、柔韧缠人的、阴冷濡湿的触须,拖拽入怪物的巢穴,不得不陪伴它,永远不能逃离。
但……
——但我一向是什么都不惧,更不会怕这个让我很喜欢的人。
左手蛮横钳住他的下巴,让他的脸孔降落到我面前,那些蓬软弯曲的乌黑浏海犹如蒲公英似的,毛绒绒地摩挲着我的额头,连心腔里也痒了起来。
原来一见如故并非虚构,明明才与他结交了几个月,却感觉好像已经认识他一百年,甚至是更久,或许我与他的灵魂,源自同一片宇宙的尘埃。
“魔镜啊魔镜……”我含含混混地对这个人嘀咕道,“阿治的眼睛,就是魔镜……我的发型乱了,项链也歪了……我要用你眸中的映像,整理我自己……!”
“嗯,我在。”模模糊糊的、似笑非笑的人回应道,“我这样的魔镜,能被公主所召唤,真是幸运。”
“邪恶的魔镜哪……你告诉我,谁是全世界最牛比的公主……!”
“在这个世界上,魔镜只知道一位公主。”
这一年的七月,我仍很年轻,盛夏夜吹拂着微风,伴随着魔镜的低语,我不知道是出于醉酒还是其他什么缘由而头晕面红,十八岁的心脏与爬山虎一并簌响着、颤动着,震荡出前所未有的心率。
“因此,不论公主询问魔镜怎样的问题,答案始终只有一个……”
柔和却微哑的青年声音轻轻陈述着,黯淡又奇丽的鸢眼投来凝定的注视。
“是你。”
醉得失去了梳理发型的力气,随手扯了一下颈间的项链,天晓得我有没有摆正吊坠,大概率是失败了。
抬手搡他,却是徒劳,这个人简直像一堵墙杵在我面前,竖起食指一下下地轻戳他从领子露出来的一截被绷带缠着的锁骨,不满地咕哝道:“……你这家伙绝对是妖怪,人类哪儿能撩动你,哪怕是我这种完美的人类也不行……锁骨长这么有型作甚?比我的还清晰,真让人不爽……”
猝尔,手腕被人环扣住了。
我仰面瞧他,可朦胧的醉眼令我看不清他。
然而蓦地额头相抵,他前额的微烫温度,蔓延烧至我的眉心,他体温比往常热得多,我恍惚地记起他也喝了不少烈酒,大抵是带着两三分醉意,他并不像我以为的那般清醒。
“……不补个妆么。”
比平日更为轻缓柔腻的嗓音,恰似真正的魔镜在蛊惑人心,哄人吞咽令人成瘾的、犹如蜜糖的毒素。
“让我来帮你……好不好?”
裙子口袋里的口红早已不翼而飞。
出现在了另一人那儿。
他后撤了,但仅仅是一点点,将很微小的空间返还于我,好像不愿意让缩减为零的间距再度扩大。
一手抔起面庞,一手捻着口红,细致涂过唇部。
双双沉没了,浸入了长久的、异常的、但无人愿意敲碎的宁静。
沙沙啼鸣着的爬山虎墙壁宛如一只流淌着沙子的沙漏,某些柔嫩细软得惊奇的、正在猛烈发芽的东西,也在彼此之间流淌着。
捧着脸的右手久久未动,倏地动了,大拇指从酒窝抚至嘴角。
最终,指腹轻轻按住了才抹了口红的浅粉双唇,微微粗糙的指腹,陷进柔润的唇瓣。
第68章
嘀嗒。
清凉的珠子落在鼻梁后流淌, 渗入指腹与嘴唇之间。
哗啦。
雨帘从夜空断线,凉丝丝的水汽携着落雨的脆响卷来,蕴热的空气与高涨的情绪一并降温了几度。
酒精被骤降的夜雨稀释了少许, 从恍惚的凝固中回过神, 抬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拽着人就在窄长而昏暗的街道奔跑了起来。
仍是醉醺醺的、不清醒的, 陷在某种前所未有的躁动里。
想要变化, 想要动迁, 想要带着他,到什么地方去。
却又不确定……自己希望与对方, 抵达怎样的新地点,构建怎样的新关系。
今夜横滨, 夜雨湍急。
清润的雨水将我淋透, 未曾转头看身侧之人,却感觉到两个人的两只手,不知从何时起就十指相扣了。起初是我拖拽他,现在却是并肩齐驱了。
延绵的两翼墙垣上的爬山虎, 在瀑布般的水流中扑扇着绿翅膀,这是一条唯独只有彼此的长街。
一盏盏亮白如雪的路灯照耀出骤雨丝丝缕缕的身形。柏油道路化作一条浅浅的溪流,漂浮着此起彼伏的涟漪。
半醒半醉的、摇摇晃晃的, 我奔跑着,一手提着长长的白裙,一手握着修长又宽展的大手, 跑过街角时不留神一脚迈入深深的水洼, 踉跄着失了平衡, 肩头撞上他的肩头,随即听到他取笑我, 属于青年的轻快笑音弥散于雨水的歌声里。
夜雨里,浮出一道红。
一座旧时遗留至今的电话亭。
朱红的电话亭,带链条的怀表,纸质的报刊,手工的油画,两个人坐在月华星光下的促膝长谈,在双向理解之中徐徐生长的情愫……这些老派的事物总是具备一种别致的真挚而沉郁的美。
实际上我是一个老派的人,因此喜欢与他的这一次冒雨夜奔。
也因此喜欢横滨这座饱含故事的城市,喜欢他这样的,犹如千层蛋糕的、具备复杂层次的灵魂,简直是喜欢得不得了。一头扎进电话亭的时候,这个想法像电流般淌过我的脑海。
骤雨被隔绝在红亭之外,电话亭交叠地响着两道呼吸,急促的,紊乱的。
本不该如此的,一个侦探,一个术师,怎会因为奔走了这么点路程,就乱了心率。
背倚着玻璃墙,我低着头以手背抹去满面的雨水,从头到脚都浇湿了,脸颊到耳根却滚烫,喘出的气息是酒味。
糟透了。真喝多了。
倏地,下巴被一只手抬起,我怔怔仰面朝前看,眼帘中闯进了一张亦是淋了雨的水涔涔的面容。
纤长而丛密的乌黑睫毛沾满了晶莹的水珠,深沉浓重得骇人的鸢色眼瞳,微微闪动着濡湿的光泽,宛如蕴含魔力的幽暗镜子。这魔镜危险极了,能将人锁在密境。
正在渗水的衣物是微冰的,被包裹的躯壳却是发烫的,眼前之人浑身又凉又燥的温度,被抵在墙上的我清楚地察觉到了。
在电话亭里听雨,好像在水下听雨。
鼻息交织,目光融合。
心跳在加剧,头脑在眩晕。
面颊越发烫了。一切似乎都着火了。
小声地、晕沉沉地,呼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得到的回应是,被呼唤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唇瓣就再度体会了拇指的热度、纹路、与力道。
从腰侧传来被五指箍住的感受。
“……霁。”
沙子般的嗓音轻缓地询问。鼻尖互抵,腹部相贴。
“请问,现在能继续做……被雨所打断的事了吗?”
箭在弦上必将发射的时刻,这个人竟然没忘了征求许可。
——出于对另一人的尊重,也出于想将自身作为饵料去引逗另一人的恶趣味。
即使不如平日理智,也仍是理智到了骇人的地步,而且依旧坏心眼。
晕晕乎乎但怒上心头的我脚踩了一下他的鞋尖,意思是禁止废话。
“用力也太轻了……”若笑非笑的、沙沙的低语,“你这样……会显得我的力度很过分。”
这是自己最后听清的两句话。
之后就不知道被带往什么地方去了。
其实仍身在仲夏的夜雨中的红电话亭,却感觉陷入了一片名为他的沼泽,软绵绵的,黏腻的,磨人的。
这个吻简直是要将人缠住溺死在沼泽里。
仲夏夜的雨将全世界隔绝开来,这儿只有彼此。绕着白色绷带的手掌心捧住后脑勺,长而骨感的五指扣入湿漉漉的漆黑长发。呼吸被剥离,心跳在擂鼓,感官在酥麻。
愈发深陷,难以站稳,白裙子的细肩带从轻颤着的光裸肩头滑下来,不得不将整个自己投入一个又湿又热的坚实胸膛。窄小的红亭,被分隔成格子状的玻璃,绽开白蒸汽。
除了酒精,还尝到了糖果的甘甜,是草莓味,来源于他。
是提前偷偷嚼碎了一颗糖,所以唇齿间残留着甜味。
这个人通晓一切。
知道我喜欢甜食。
知道包裹着味道的经历,能被人长久地、清晰地记住,纵使是我这样不将任何事放在心上的人,也将铭记这个雨水味加上草莓味的拥吻。
===
【老天奶啊!这两个人……!!!我不知道该说啥了!我死了啊啊啊啊啊——】
【他刚才叫她“霁”,不是“小霁”……这个轻浮鬼,居然是在关键时刻会认真又珍重地呼唤心上人的名字的类型……】
【轻飘的,粘腻的,缠绵悱恻的……感觉是大人式的少女漫……这是什么绝世好粮,我狂吃……!】
【友友们,我先退出直播间了,我去冷静一下(捂脸尖叫跑开)(一名纯爱党昏厥了)】
【夏夜,大雨,电话亭,Kiss……这太纯爱了!我受不了啦!】
【这是比999k纯金还纯的纯爱!!!】
【你俩让朕龙颜大悦!朕决定要册封你俩为“纯爱战神”!】
【民政局为啥晚上不开门?!我真想把这两人锁死了!押过去!】
===
夜,雨停了。
被送回了家。从出租车下来,酒劲又涌上来,被人搀扶着,踉跄着往家门口走。
待到恢复了一些意识,我发现自己侧躺在卧室的地毯上。
头好痛。
嘴好麻。
感觉……
自己仿佛做了一个糟糕但香艳的梦,在梦里被女鬼吸干了阳气。
“古人诚不欺我……”我翻了个面儿,仰躺着看吊灯,气息虚弱地咕哝着,“酒与美人,当真是害人不浅……”
冷不丁,昏黑的卧室里,响起另一个声线——
“我赞同小霁的话。我感觉自己正是被这两样东西给害了。”
瞳孔地震望向声源。
卧房的独立卫浴的门开着,太宰治正斜倚着门。
“小霁,晚上好哇。”他笑着挥手打招呼,“诶,不对,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凌晨好哇。”
“……”
“你并没有喝断片到失忆吧,怎么一副不记得我的样子。”
“……”
深呼吸了一口,让自己冷静下来,紧接着我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从兜里掏出一张储蓄卡。
“这里面有一笔钱。麻烦你收下。”
“还有就是……我想请问,你等下离开的时候,可不可以从窗户翻出去?我的卧室在二楼,这个高度对你而言,不难吧?……我不希望你走廊道和楼梯,可能会吵醒敦和镜花,被他和她看见你我,会引发误会。”
太宰治:“……”
“明早我就去银行,把这张卡的密码改成你的生日,里头的钱都属于你。”我看着他那柔淡却显得阴晴交织的面孔,又追加道,“那个……我也可以再往卡里多打一些钱……你说个数。”
太宰治:“……”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喂?!一副笑面虎黑手党头目在计划着阴谋要复仇的模样!”
“呃……刚才发生的事情,纯粹是酒精作祟,酿成了一起悲剧的意外……!”
“虽说你是第一次,但我也是第一次,你不吃亏的好嘛?!吃亏的一方,是我才对吧!”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我恼火地低声道,“被咬得又肿又破的人是我诶,可我还赔偿你金钱!我多善良多伟大啊!”
“把卡收起来,我不是牛郎。”他幽幽道,“……你怎么敢确定……我是第一次?”
“明显是新手嘛……有些激进,不够松弛。”我盘腿坐着看他,对他竖起大拇指,“不过客观而言,你是天赋点非常高的选手,技术好极了。”
“那你陪我多加练习。”
“……???!”
我用杨幂老师同款的、“你没事吧?”的表情注视着他。
“不是,烙铁你发什么癫……这可不兴啊!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怎么能用嘴互殴呢!”
“……”
“呃……你如果暗恋我,你现在就对我告白,大声跟我讲出:霁!我是真喜欢你!请你和我交往!’”
“……”
“你看我说得全对!你并不喜欢我!”我像关晓彤老师一样用两条胳膊比出X,“唇友谊,是不可取的!”
对方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身心俱疲的我像咸鱼一样倒在了地毯上。
“阿治,你回家吧。”
“对不起,我真不该搞那么多牛栏山二锅头让咱俩喝……接下来两个月我会尽量少出现在你眼前,这样做对咱俩都好……就让咱俩忘却这一场意外,忘却尴尬的糗事……”
===
【哈哈哈哈哈她竟然事后给他钱!这简直是霸总与牛郎的One Night Stand!】
【你小子快说啊!为什么不开诚布公啊!(疯狂蠕动)(尖锐爆鸣)】
【……敢亲嘴,但不敢告白……甜滋滋你个阴湿女鬼……我服了】
【他是不希望被拒绝吧hhh】
【感觉咱们的闺女是半开窍状态……喜欢他,却还没有喜欢他到,想跟他谈恋爱……】
【三集之内,看不到这两人谈,我就上吊。】
【我也!俩人再不谈!我就要闹啦!】
===
像牛郎又像怨灵的人离开了,并且(诡异地、不咸不淡又不情不愿地)遵循了我的意见(我对他叽叽歪歪强烈要求了八遍),是从二楼窗户翻下去,跳到庭院里,再从大门走出去。
对方才走没多久,雨又开始下了。
感觉被“女鬼”の阴气渗透的我迈着虚浮的步子去浴室洗澡。
照镜子,沉默了。
………
………………
……搞什么!脖子上为什么被种了草莓???!
再定睛一看,肩头也有一枚浅红色的印记……真不该穿露肩的吊带连衣裙……
非常想一通电话打过去恶狠狠地质问对方,却克制住了。
扒拉了一下回忆,依稀记起似乎是自己先啃了对方的脖子……不过由于自己是菜鸟,种植莓子失败了,然后对方展现了真正的技术……
算了……爽都爽过了,不计较了……
然而,手机却接收到特别关心的置顶联系人发来的新消息。
看手机,又沉默了。
[方才忘了说一件事。]
[耳垂被你咬伤了。]
[你说,我该怎么跟大家解释呢。]
第69章
翌日, 周二。
东京高专。
“悟子,我问你一个问题。”
一夜大雨过后,今儿是惊奇的晴朗, 阳光白得炫目, 年深岁久的教室被照射得窗明几净,蝉在闪耀着灿亮日晕的树梢鸣叫。
第一节课刚结束, 课间休息, 我倚桌而坐, 朝站起来伸懒腰的同期提问。
五条悟拉伸着身躯,像一大只缅因猫, 他推了一下墨镜看向我:“?什么?”
我的提问也引来了正在整理课堂笔记的夏油杰,和趴在桌上打盹的家入硝子的注意力, 他和她都看向我。
“假如说……”我认真问五条悟, “如果你醉酒失态,亲了你的好朋友……你会是什么感受?接下来会怎么办?”
五条悟:“……???!”
他看看我,又看看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露出了像抽象绿色青蛙看电脑后龇牙咧嘴的嫌恶表情。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的表情也变得一言难尽。
很明显, 每个人都不能接受,自己Kiss另外三个人里的任何一个人。
“emmm……”五条悟说,“如果kiss的对象是你, 我认为你会揍我,我会挨揍不还手。如果kiss的对象是硝子,我认为她会骂我, 我会挨骂不还口。是杰的话……我会海扁他, 让他变成一杯棒打鲜橙, 因为实在是太膈应人了。”
夏油杰:“……?”
夏油杰皮笑肉不笑道:“呵呵。你以为我不会打回去?我会让你变成一杯蓝莓摇摇奶昔。”
“关于感受什么的……自己喝多了不小心亲了好朋友,事后除了恶心, 不可能有其他的感受了吧?”五条悟撇着嘴对我说。
【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塑料友情】
【为什么突然cue棒打鲜橙和蓝莓摇摇奶昔啊哈哈哈】
【看来在妹姐的统治下,充满魔力の蜜雪冰城の文化已经刻进了东京高专学子们的DNA……】
“算了……”我像Madao抽烟一样,抽着一根棒棒糖,“我就不该问悟……你一个小孩子,你懂什么……”
五条悟:“?你少看不起人!我才不是小孩子!”
家入硝子:“五条,快看,窗外的树上有一只独角仙。”
“纳尼?!有独角仙?!”
五条悟大喜过望,瞬移到教室外的大树上,上蹿下跳,八方寻觅。
“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
“我骗你的。”
家入硝子看他像看一只傻狍子。
“听到有独角仙,就兴奋成这种样子,你和幼稚园小崽子有什么区别。”
站在教室窗边、在用双眼寻找独角仙的夏油杰:“……”
“你和五条是半斤八两。”家入硝子盯着夏油杰说,“自从霁加入高专后,你就变得越来越傻,越来越癫了。”
“dk什么的,真是太没意思了。”家入硝子转头看我,“我觉得还是历经世事、却没有落俗的、有清凉透彻感的成熟男人最有魅力了。小霁觉得呢?”
她的这句话使得某一个人的形象出现在我脑海,我对硝子点头:“确实啊。”
“我这样由内到外都是单纯美的dk有什么不好?!”五条悟蹲在树杈上叽叽喳喳着,“不过我会变成充满魅力的成熟男人的!我只是需要时间去沉淀!”
【哈哈哈哈哈宝宝你是一只大大的小麻雀】
【咒回电影里的二十七岁的悟,像一尊清冷的天神……那一年的他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已叛变的杰是诅咒师,乙骨和虎杖这种能带来希望的小天使学生还没出现,他给人的感觉,好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孤寂又疏离……】
【哈?哪儿来的月亮天神?我只看到了一个白发蓝眼的娇美女子高中生啊】
【虽说霁很鸡掰,但她在爱着、保护着大家……她一直在的话,杰不可能黑化,悟不可能成长……(哭笑不得)】
【他不仅没有变得成熟,甚至变得更傻了,彻彻底底地被甜美的命运宠坏了。】
【这样多好!让悟酱永远当一只无忧无虑的幼稚小猫吧!(欢呼鼓掌)】
【感觉杰酱变得敞亮了许多!硝子也是!】
【看到宝宝们这么快乐,我好感动呜呜呜】
===
今日份的愉快的校园生活愉快地结束了。
放学后难得没任务,然而我却提不起劲去做兼职。
PortMafia那边,我是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森老板恨不得我永远缺勤。侦探社那边,我向福泽社长请了为期半个月的假期,他没问我原因,就直接批准了。
原因只有我自己知道。
为了……
避开……
俺の铁。
脖子和肩膀上的痕迹不难遮蔽,能被高专校服的内搭衬衫盖住。此刻我洗过澡换上睡裙,站在寝室的穿衣镜前擦头发,再一次看见自己身上的昨晚被某个生物啃咬出来的泛着新鲜的粉红的两道印记,竟然感觉有点头疼。
我并没有回复烙铁子昨晚发来的消息。
这世界上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更何况隐瞒耳垂被人咬伤这种小事。他分明能把一切处理得完美,却发消息质问我,也不知道他这般阴阳怪气,是几个意思。
天刚刚黑,才晚上七点,吹干头发,从书桌上随手拿了一本书,打发时间。在这时我收到了来自弟弟和妹妹的消息。
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聊——
是老虎不是修狗:[姐姐!今天我和镜花放学后来侦探社做兼职啦!刚刚解决了一个案子,把走丢的狗狗找回并交给委托人了。你在学校嘛?吃晚饭了嘛?在忙什么呀?有没有想镜花和我呀?]
夜叉是姐控:[姐姐,晚上好。你这周末回家吗?]
两人的属性一目了然,敦是小狗(虽说老虎是猫科动物,但他这只小脑斧是特例),镜花是小猫。
昨晚我被某人送回了家,今早我诓住了妹妹和弟弟,两人不知道我喝醉了,也不知道某人来过家里,只当我是取东西,顺便住一宿。然后两人去上学,我也去上学。
姐就是女王:[我在寝室里,吃过晚饭了。祓除咒灵的任务太多,近期我不会去侦探社了。]
姐就是女王:[我今早才见过你们,如果我说自己好想你们,也太假了吧。这周末有任务,我回不了家。]
是老虎不是修狗:[姐姐你真是一个冷淡的女人。嗷呜嗷,嘤嘤嘤。]
姐就是女王:[?你信不信我把你整个人打成蝴蝶结?]
是老虎不是修狗:[姐姐你的发言……总让我为未来的姐夫感到害怕……]
夜叉是姐控:[姐姐,国木田先生有没有告诉你,太宰先生病了。]
姐就是女王:[……???]
姐就是女王:[不知道啊,没人通知我啊。]
是老虎不是修狗:[太宰先生今天没来侦探社,他得了重感冒,在家卧床休养。据说他是因为昨夜淋雨着凉了,所以生病了。他为啥大半夜冒雨外出?真让人想不明白。]
夜叉是姐控:[或许太宰先生想尝试在雨夜投河吧。]
姐就是女王:[……重感冒?有多重?]
吾辈是姐控:[国木田先生代表侦探社全员去探望了太宰先生,他跟我们讲的原话是:“这个自杀总是失败的家伙,想必这次终于能如愿以偿了,一直没退烧,烧到红得像一只煮熟的螃蟹。”]
姐就是女王:[……]
姐就是女王:[我还能说什么,我哥们真牛比。]
===
已知,对方是由于淋雨而患上重感冒。
已知,对方是由于我才淋雨。
……尽管清楚太宰治这个人命硬得很,不可能因为这种小病而狗带……可我锁屏了手机瘫在床上,却诡异地感觉自己浑身不得劲,脑子好像变成了一个被他的猫爪所挠乱的毛线球,等到我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坐着出租车抵达了他宿舍楼下。
第一次造访他家,是未经许可,在午夜翻窗。
第二次,仍是不请自来,不过选了敲门。
轻轻叩门了两下,听见屋内传来脚步,莫名其妙地,我竟然有些身心不宁,迫切希望门赶快开,又十分想转身逃跑。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彻底地疯癫了?
门开启了。
同个瞬间,我鬼使神差地一个跨步右拐跑路,目的地是廊道尽头的楼梯间。
连衣裙后腰的系带却被人用手指勾住了。
“小霁,你想去哪儿?”
熟悉的青年声线从后方轻悠悠地飘过来,由于感冒而变得更为柔而哑,像一缕幽魂般将人缠住。
“我在这边呢。”
“那边可不是正确的方向。”
“怎么一见到我,你就晕头转向了。”
从头到脚僵硬到了湘西赶尸人见到我就会来赶我的程度。
感到腰带被他灵巧的五指慢条斯理地扯着、绞着、玩着。
……这个对“死亡”之外的一切事物,统统只给予三分钟热度的人,却似乎对我长久地秉持着过量的耐心与兴趣。
终于我像木头桩子似的一点点转过身子面朝他。
然后直接被硬控在原地。
这家伙……
他…他……
居然穿着……浴衣!!!
虽说浴衣本就是夏季睡衣,但浴衣给人的视觉感受,与睡衣是天差地别。
身着一袭轻软的棉质浴衣,鸢眸的青年抱臂斜倚门框而立,清淡隽秀的眉眼含着笑看过来,明显尚未退烧,素日里白净的面庞如今是弥漫着薄红,额头上还有一枚退烧贴,淡墨色的浴衣与他的黑发甚为相称,对襟领子大敞着,令人看见他从脖颈到胸膛依旧裹着白色绷带。
自从我上次登门拜访,被喝醉的他误判为敌人,双方打了一架滚作一团之后,我就知晓了他的绷带只缠绕到胸腔下方,在那之下的躯干并没有被包起来。
这一天的着装,却并非系了扣子的衬衫,而是领子近乎是全敞开的浴衣。对襟衣领构成的淡淡阴影中,腰腹呈现出仿若玉石雕琢而成的起伏线条,一些浅淡的伤痕斑驳地附在由于发烧而泛粉的肌理之上,令人联想到陶瓷器表面的冰裂纹工艺。
潮热的夏夜潜入昏暗的长廊,空气有点像一张柔腻的濡湿的大网,能将人牢牢地黏在这个地方。
他弯着一双宛如磁铁似的具备磁力的深色眼瞳端详我,显然毫不惊讶我会出现,不过仍对此事深感愉快。金黄的灯光从玄关溢出,他的影子铺满我的身子。我注视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如此闷热而昏昧的境况下,不论是怎样的举止,似乎都会让异样的气氛变得更加黏着。
【……我看见男菩萨了!是八块腹肌啊啊啊!】
【天哪……看起来是瘦狗的青花鱼,实际上竟然如此有料……完美诠释了,何为穿衣显瘦、脱衣显壮……】
【白皮+薄肌+伤疤,绝了……我起立了,向他致敬……】
【甜滋滋是一位魁梧的男菩萨,容颜妩媚如女鬼,体型精悍如矿工,肩膀好像双开门冰箱,犹如人间太岁,犹如天神降临,好一个让四月一日霁看直了眼的狐媚子。】
【我一生行善积德、活得清汤寡水!看到绝色美男的肉·体!是我应得的!】
【甜滋滋你好骚……感冒在家养病,竟然穿得这么骚……】
【男人不骚,老婆不爱。骚男能让老婆天天回家,不愿下床。】
【哎~你老公好年轻哦~好帅,好骚~】
【我赌一包辣条!他知道是她敲门,于是故意把领口扯得更大了!】
【女鬼如此勾人,妹姐怎能不上!谁快来把这两人关进屋,锁起来!】
第70章
许多人喜欢美却不自知的人, 这是因为美而自知的人都极难应对,犹如卵石般柔圆的璞玉,与钻石打造而成的钩刃。
真感觉被这个人给钩住了。
一阵迷糊之后, 我发觉自己已经身在公寓客厅里了。
好像一个在公开课坐在老师和校长眼皮底下的小学生一样, 浑身僵直地坐在榻榻米上,我与正对面墙上的推拉式橱柜面面相觑, 想到里头放着十六套一模一样的太宰治的标志性套装, 我就想笑, 可想到我在晚上进了他家,我又笑不出来了。
……极其诡异地觉察到, 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危机感,像煤气瓦斯似的充斥着这儿, 但凡有一点摩擦, 就会令一切爆炸……
想见他,不想见他;切盼留下,切盼离开;期待事态维持现状,期待发生未知变化……各种感受像各色颜料堆叠在帆布上, 最终构成一副不明所以的大杂烩油画,我审视着自我,只感到满头迷茫。
自己到底想做什么……自己对于他, 到底是……
可偏偏在这样的迷茫关头,有人向我提问。
“想喝点什么?”
从开放式小厨房传来鼻音浓重但语调愉快的嗓音。
“红茶?绿茶?还是咖啡?”
“家里也有酒。”
听到“酒”这个词、想起一些荒唐事的我:“………”
哪儿敢沾酒,天晓得我在他面前再醉一次, 会发生什么。
“请给我来一杯绿茶, 谢谢你……”
“那个……你家不是只有酒和蟹肉零食吗?请问哪儿来的茶和咖啡?”
说完这话我有点想抽自己。上次如此拘谨有礼地与人讲话, 还是我上辈子在三次元的时候,那时我早已经疯了, 只是为了不被关进精神病院一直佯装自己很正常。
从厨房响起烧水泡茶的细微响动,绿茶的清香在一人居的小公寓里扩散,又听见太宰治悠悠道:
“考虑到今后会有人经常来做客,就为家里添置了一些东西。茶叶和杯具,咖啡豆和咖啡机,枕头和拖鞋之类的。”
自己来探望病人,却让病人为自己沏茶……可这是他家,我并不熟悉,只能让他主导局面……意识到这点,我更加坐不安稳了。
好一段时日不曾理发了,直发蓄得更长,过腰了一大截,本应该将头发挽起,可我眼下没心情这样做,任由黑长发垂到铺在榻榻米上的裙摆上,我盯着面前的木桌,心乱如麻,随口一问:“……你买枕头做什么?一般来说,客人不需要这个吧。”
先前我坚信烙铁拥有不可言说の堕落の暗色の私生活,可他反驳了我的观点,于是我对他展开观察,很快发现他入职侦探社之后,一直过着堪称正派的清汤寡水的日子。虽说他是100%的肉食系,就像触手怪、沼泽怪之类的,但活了二十三年却从未开过荤,让人觉得超好笑。
尽管从骨到皮都像一只惹火の妖精(?),可同时又让人觉得他能一直单身到三十岁变成魔法师的人(?),他一个孤家寡人独守空床,购入更多枕头是作甚?
浴衣下摆窸窣作响,携着绿茶的清香接近。
一杯茶被端来搁在桌面。淡墨色的身形在桌边落座。
……这个陶瓷杯是纯黑底色,搭配上一枚大大的圆圆的草莓印花,可爱到让我怀疑他是裹着头巾鬼鬼祟祟潜入了那种女高中生钟爱的少女风精品店买来了它……
我耷拉着眼捧着杯子抿了一口。不敢正眼看人,生怕瞧见不应该瞧的,毕竟男式浴衣是极容易乍泄春光的……
感到一道视线落在我的长发上。
突然想起之前有一次,敦敦子那个爱拍彩虹屁的小家伙,夸我的头发真是美得要命,他刚好办完事从外头回到侦探社,从委托人那儿得到了一捧花作为谢礼,一边附和着敦对于我的夸赞,一边笑着挑了一支满天星别在我发间。我记得那时他眸中闪着细碎的光,比满天星更漂亮。
……不知不觉间,我积累了许多关于这个人的记忆,他已然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彼此间的点点滴滴,随岁月荏苒,将愈发深厚。
【哎哟喂!某个人已经在为了老婆来家里过夜做准备惹!】
【霁的虹膜颜色是草莓红……这个黑红配色的新杯子一看就是他特意给她挑选的……他真的,我哭死!】
【谁还记得他初遇她那一晚?我一直记得!她扮鬼吓昏了国木田,他和她在那儿互演,他称呼她为“草莓小姐”,萌得很】
【这两人真是甜美!让朕嗑得很上头!】
【非常好的cp!爱来自瓷器!】
【妹姐你在干什么?此时不看,何时看?!浴衣里头除了内衣什么也没有,多好看!他的袍子,领子敞那么大,下摆开叉那么高,是在故意勾引你啊!】
忽而我听见坐在桌子对面的人讲话,带笑的话语像羽毛一样抚过耳根。
“小霁是怎么了?和平时不太一样,变得有点奇怪呢。”
呆毛像字母C一样,从我的颅顶竖起来、弯下去,垂落到发际线前方,有点碍事,不过也还行。
对方一边抛出疑问句,一边自然而然地探出手,把呆毛调转方向,让字母C镜面反转,不再碍我的眼。
小木桌是双方仅有的间隔物,他这一举动再度缩减了距离,我先是全身一僵,紧接着躯干后撤。
冷不防发生了尴尬的事情——
名为“小十八”的呆毛是与我的热人格高度相似、却具备自主意识的高级抽象生物,这家伙被rua之后,竟然乐不可支,直接一跃而起扑向了太宰治。
这个条状物像大海苔,也像一只神经兮兮又黏人的奶牛猫,在他全身上蹿下跳,让他痒痒得笑出了声。
呆毛吧唧吧唧地亲了他面颊许多次,又对他比了一个大爱心,这才回归到我脑袋上。
“小霁对我不冷不热,可小十八却对我喜欢得不得了。”
太宰治手背支脸,肘抵桌面,若笑未笑地看过来,弯弯的褐眸映照满脸写着不自在的我。
“怎会如此呢。异能物不应该与其主人是同步的么?”
尴尬到想找个缝钻进去的我:“……”
这该死的色痞的呆毛……
值得庆幸的是,呆毛没有bia到胸肌或者腹肌上,那会让我颜面扫地……
“刚才你问我,为何买枕头。”
总不能一直不看人,终于我抬眸与太宰治对上视线,哪怕脑门上是退烧贴,他也依旧像一幅画。
“其实不只是枕头,我还添置了不少其他的……”
他微微停顿,面容端正而恬静,斟酌措辞后,一本正经道:
“适用于同一种场合的物品。”
而后笑着朝我眨了一下右眼,“至于是为谁准备的……我不告诉你,你猜。”
“…………”
我这才反应过来,涨红脸愣了三秒,接着气得扬手去拧他耳朵。
“春天早都过了,烙铁宁发什么春?!我和你不可能成为Friends With Benefits!”
手轻掐着热乎乎的耳朵,我哪儿舍得用劲,可某个人却做作地倒吸了一大口凉气,蹙起眉以一双秒变泪光盈盈的狭长深眸盯住我,委屈巴巴道:“小霁,你弄得我好疼,耳垂昨天晚上才被你咬过……而且我还在发烧,体温是三十八度……”
我:“……”
手猛然缩回,像被真正的烙铁烫伤了一样松开了烙铁。
“……感觉你虽然仍在发烧,但精神头已经好转许多了。我想我不该在这儿多待,会打扰你养病。”
我板着脸说,站起身拎着包走向厨房。
“我带了一些食材,正好给你煮一锅红糖姜汤。我走之后,你自己留心着锅,十分钟就关火,别让汤熬干了。”
不论如何对方都是我的好友,我对待好友一向是极好,自然也会照顾这个重感冒患者。
想不通这份关系为何会变成如今的古怪样子。
不懂他,更不懂自己。
真是快疯了。
把汤熬上,在一切变得更荒谬之前,紧急撤退。
【感觉呆毛是小霁的内心的真实写照!她明明超喜欢他的!】
【阿治这小眼神绝了……这黑泥怪莫不是苏妲己与林黛玉的结合体?】
【狐媚子是需要天分的……甜滋滋就是一个天才的狐媚子……】
【我服了!这家伙真的好会!知道霁喜欢具备脆弱感和娇娇感的、会撒娇卖萌的男孩子……他就按着这个戏路开演了!】
姜片和红糖入了水,我正手握汤勺在锅中搅拌,察觉有人接近了我背后。
“不把头发扎起来吗?这样披散着,会有些热吧。”
“……还好,不用在意。”
老式公寓的空调的确不凉爽,我刚刚想扎头发,却发现自己出门仓促忘带发圈,真不明白自己为何那么火急火燎跑来看他。这会儿我与灶台互瞪,不愿意回头面对另一个人。
倏然感到微微炙热的温度,源自食指,指尖没入披垂了满背的漆黑长发,体温异常的覆着薄茧的食指触及后颈的细致肌肤,仿佛有一股弱电流从指腹释放并渗透我,令人禁不住打了个极小幅度的颤,指尖悉心而轻柔地勾起每一缕发丝,将一大捧头发尽数撇开置于右颈侧。
“这样的话,会凉快些。”他轻悠悠笑道,指尖点触了一下后发际线,“小霁不仅额头有毛茸茸的小胎毛,后颈处也有呢。”
“……”
……并不感到凉爽,只觉燥意更浓。
默数三个数字,尽量冷静下来,我摆出死鱼眼转身看他。
摘了退烧贴的太宰治正手持一块冰毛巾,按上额头进行物理降温,他眨了眨在琥珀金灯光里显得温暖明亮的茶鸢色眼睛,神态纯良得活似一个男大学生。
然而我不会被他这副故作清纯的面貌所蒙蔽。
“阿治。”
“嗯嗯。我在。”
“我认为我们必须谈一谈。”
“嗯嗯。当然可以。”
“虽说我们都是成年人,有自由做许多事,但我并没有意向与异性构建特殊的关系,也就是Friends With Benefits的关系……昨晚的事,真是一个意外……从现在起,就让我们忘了那件事,回归原本的相处模式,可以不?”
才郑重地结束了发言,我毫无表情的面容就破功了,瞳孔一缩,躯干后倾,后腰直接撞上厨房台面,这都是因为他俯身袭来。
被冰毛巾稍稍濡湿的乌黑刘海,好像半潮湿半干燥的海藻一样,微微盖住太宰治的眉眼。这线条纤秀却又骨相深刻的眉眼,总是浮着恰到好处的虚构笑意,极好地藏匿起真正的思绪与情感。
此刻他敛起了笑,不带太多表情,目不转睛看着我,却丝毫不带冰冷尖刻。我察觉他对我并无负面的情绪,只是胸腔里翻涌着许多我难以辨析的波动。
很快神色重回了柔和,他无声无息地叹了一口气,这让他听起来仿若一位对于晚辈感到无可奈何的年长智者,而且决心要认真一次,拼尽全力实现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
彼此间距趋于零,仍在发烧的他像一个热力源,腰腹的体温近乎穿透裙子的布料烫到我,不由得又向后躲,却已无路可去,忽而他抬手承接住我的后脑勺。
“小心,差点撞到油烟机了,会很疼。”
回想起接吻时被他用手保护后脑勺的我:“……”
然后他的手返回去,也将人往回勾。
——时而像小孩子般幼稚,需要被呵护被娇惯,时而又回归大人模样,运筹帷幄,庇佑众人,任谁也不得不承认太宰治这份独特的善变的魅力。
实际上,我自己也是这样,与他是同一类人,不然怎能和他成为好友。
鼻息绞缠着。面面相看着。
垂在身侧的手被另一只手捉住。
随着他的牵引,我的掌心抚摸上他的侧脸,他宽大的手心覆盖着我稍小的手背。
“倘若我对你持有那种居心,昨夜就不会收敛了。”
玉石般白皙细腻的微烫面颊落入我的掌心,我意识到自己在升温的同时,也感知到他下颌清晰而骨感的轮廓,他像猫咪一样歪着头、轻轻蹭我的掌纹,深色双眸暗了下去,眯出微小却漂亮的弧度,宛如镜子般定格我。
“那个时候,即使我真要求做到最后一步,你也会同意,不是吗?”
“……”
“你的手心真让人凉快。”
薄薄的眼帘微微颤动,长而细密的睫毛犹如黑蝴蝶轻而纤巧的羽翼。他呢喃着侧过脸,柔滑的唇瓣似有似无地蹭过手掌,难以判断这能否被定义为一个吻。
“这才是我所需要的退烧药……”
随即以陈述的语调,掷出令人心悸的结论。
“霁,你是无法拒绝我的。”
“……”
“你明明完全无法拒绝我,为什么还总想逃走呢。”
“直面你自己,将迷茫拨开,深思并审视你内心深处关于我的真实感受吧。”
“我也一直在做着相同的事,从未停止过思考你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