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忘
陈星彻和许若复合的事情, 很快在朋友圈里炸开了锅。
因为当晚刚从陆燏和李岁的婚礼回去,陈星彻就迫不及待发了一条朋友圈,配了两张图。
第一张照片, 是许若和999朵玫瑰的合影。
第二张图, 则是许若所著的《夏悸》里的其中一页,有一段话被特意标记出来:“青春里, 那个喊破喉咙也留不住的人,希望后来能再相逢,所有的念念不忘,都能有所回响。”
陈星彻的配文是:【念念不忘, 终有回响。】
次日许若酒醒, 看到手机里多出好多消息。
尤其是她和李岁关以宁的小群里消息已经99加,看完她们聊天内容,她才知道陈星彻久违的发朋友圈了,点进去一看,第一张图就让她感觉心尖像有羽毛刮过。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收到999朵玫瑰花, 巨大的一束, 品种是“骄傲”, 因为那是妈妈最钟爱的花, 所以陈星彻第一次送女孩子花就送这个。
收到花的那个晚上,李岁和关以宁手忙脚乱地帮她拍照,她把照片发给他,他回了一句让她现在想起还会小鹿乱撞的话——“漂亮, 想亲”。
这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这期间换过多少次手机, 清除过多少次内存。
她从没想过,这张照片他会留存至今。
许若正感动, 想去点个赞,却看到底下的评论,忍不住笑出了酒窝:
赵杭:【什么时候喝你俩的喜酒。】
陆燏:【如果是她的话,我愿意。】
赵杭回复陆燏:【你管得着吗你?还你愿意。】
陆燏回复赵杭:【不和单身狗说话。】
赵杭紧接着回复一段要被马赛克的脏话:【我*%#%&@¥……】
这俩活宝,许若摇摇头,郑重地在评论里打下一行字:念星的意思是,念念不忘陈星彻。
刚发出去,没想到很快就有人回复。
陈星彻回:【不,应该是:念念不忘Asta。】
下面赵杭:【呕。】
陆燏紧跟:【呕……】
忽然感觉到手心振动一下,是陈星彻打电话过来。
她清清嗓子,接听道:“喂。”
“挺能睡,刚起啊。”陈星彻还是听出来了。
许若一笑,问:“怎么了。”
陈星彻拖长音“嗯”了一声,卖了个关子才说:“我爸妈想见你。”
许若这边顿时没了声音。
陈星彻静了两秒,询问着:“喂?”
许若屏住呼吸,问道:“这么突然。”
陈星彻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他嘴角弯了弯,耐心解释:“我妈看了朋友圈,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能带你回家。”
“那你怎么说。”
“我就说,让我问问她。”
许若忽然就笑了,也不知道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对话,为什么会生出幸福的感觉。
她想了想,轻声说:“那什么时候见呀。”
陈星彻没应声,再开口,能察觉出他在笑:“今天中午,行吗。”
许若笑意一滞:“……”
看似是加上一句“行吗”,实际上陈大少爷早已将车开到许若家楼下,已经在等着了。
许若好笑似的埋怨了他两句,却也没有太耽误时间,起床洗漱化妆。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们虽然拥有彼此的往后余生,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
听到客厅里电视机的动静,许若化妆的动作慢了几分。
有个念头在心里盘旋,她慢慢用刷子上完粉底液,又拿着粉扑,边往脸上拍均匀,边走到客厅问吴佳蓉:“妈,之前人家给我爸送得狮峰龙井拆了吗。”
吴佳蓉眼睛黏在电视机上:“没呢吧,咋了。”
“你去帮我找出来,我要送人。”许若的手还在不停拍粉底。
吴佳蓉这才看她一眼,问:“送谁啊,那个可贵了。”
许若说:“我知道,就是因为贵才要送人嘛。”
吴佳蓉问:“送谁。”
“陈星彻爸爸吧。”许若终于把脸颊的粉底上完。
吴佳蓉“哦”了声,起身要去给她找,刚走没两步,猛地一顿:“谁?”
许若就等着吴佳蓉反应过来呢,见她这表情,不由一笑:“妈,你没听错。”
吴佳蓉像是见到怪物,做出了缩着脖子往后退的动作:“许若,你?不是,你什么情况。”
许若看着母亲,温柔地笑:“复合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晚。”
“昨晚?!”吴佳蓉咆哮地问。
看着吴佳蓉一脸震惊的样子,许若只是温温和和地笑。
她想,既然今天要去见陈星彻的父母,又怎么好瞒着自己的父母。
吴佳蓉在原地来回踱步,好半天才接受这个事实,过了会儿她停下来,望着许若,问:“当初的伤愈合了?”
许若心一酸,想到这种问题,大概只有她的母亲会问出来。
她认真说:“连疤都没留下。”
或许是他们夸张了这份痛,但其实无论是分开还是在一起,爱都是大于痛的。
吴佳蓉眼眸一闪,有点动容,默了默又问:“所以这辈子就他了?”
“就他了。”
“不后悔?”
“不后悔。”
“好!”吴佳蓉听着女儿这一声声笃定的抉择,终于爽快一笑,然后她转身去储物间拿茶叶。
许若又回卧室化妆。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只见茶叶摆在桌子上,而吴佳蓉正和许君山打电话,见许若走了过来,吴佳蓉招招手示意她来听电话。
许若接过手机,只听许君山问:“哎呀若若你这个小丫头,怎么不声不响就脱单了,我单位同事还想给你介绍呢,我刚听你妈说,还是之前那个?”
许若刚要说什么。
然而许君山太过激动,语言输出比过去二十年任何一次都要密集,他又说:“那你这个对象,家里是干什么的,他又是做什么工作的,多大年纪了?多高多重啊?形象上过不过关的?哎呀,我问你妈,你妈也说不清,你的终身大事我们身为父母怎么什么都不清楚。”
“爸爸爸……你别太激动,你听我说。”
许若连连叫停,无奈地看了吴佳蓉一眼才简单把陈星彻和他的家庭状况介绍一番。
说到陈星彻父亲的时候,许君山打断了许若:“若啊,你说的陈吉赢,不会是我想的那个陈吉赢吧?”
许若点点头说是。
许君山轻轻叹了一声,沉吟许久,才语重心长说:“这可是大领导,和我们家差别太大了,婚姻不是儿戏,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许若眼眸一黯,握紧了听筒。
吴佳蓉一看,忙夺过手机,对许君山说:“行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多的是看起来般配的夫妻走不到最后就一拍两散,也多的是看起来走不到最后的偏偏就白头偕老了呢。”
说着,她就把电话挂了。
再抬头,只见许若投以感激一笑。
许若知道,吴佳蓉这番话不仅仅是给许君山说的,更是在鼓励她。
她常常觉得自己最幸运的就是,她拥有一个事事都会为她考虑全面,为她牵着一颗心的父亲,和永远豁达明朗,永不扫兴的母亲。
吴佳蓉收起手机,俯身拿起桌上的茶叶礼盒,问许若:“他父亲从政,母亲从商,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确定要送这个吗。”
许若想了一下,点头说:“送吧,不是送昂贵的礼物,而是最能代表我们心意的礼物。”
她不会打肿脸充胖子,为了让人家高看一眼,就送超出自己原有水平的礼物,她第一次去陈星彻家,没有空手而去,且带上了家里最贵的茶叶,说明她有把这家人放在心上,且礼仪周到。
吴佳蓉很满意许若的回答,她想了想,把茶叶塞进许若怀里,一笑:“去吧。中午去那边吃完,晚上带上他回家吃。”
许若一惊:“妈……”
“怎么,难道只许你去拜访他父母,他还不能来拜访一下我这个丈母娘了!”吴佳蓉笑,“你告诉他,晚上必须到,不然我可不把女儿嫁给他!”
许若怔了怔,最后只能无奈一笑。
下楼时,陈星彻已在门口等候已久。
许若身着一袭淡紫色的裙子,裙摆刚刚没过小腿一半,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整个人温柔恬静,而又带着点明媚向上的氛围。
陈星彻眼看许若一步步走过来,打开车门,冲他一笑,坐上副驾驶。
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上次来这样接她,已经过了好久好久。
他们之间空白的时光是真实的,可她打开车门坐上来的动作,又看不出与从前的差别,好像什么都没变。
看着许若手里的礼盒,陈星彻一笑:“虽然知道你会准备礼物,但我还是额外帮你准备了一份。”
许若微怔,问:“什么?”
陈星彻接过许若手里的茶叶,把它放在后座上,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许若笑了下,说:“这有什么好卖关子的。”又提醒,“对了,到你家附近的花店停下,我想给阿姨带一束花。”
这下轮到陈星彻怔住了,缓缓看着她笑出了声:“你倒是和我一条心,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许若失笑:“什么跟什么呀。”
陈星彻意味深长:“你的花不用买了。”
许若脑子快速转了一圈,恍然大悟道:“你替我准备的礼物不会就是……”
“嗯……”陈星彻沉吟一阵,问,“那要看看你打算送什么。”
许若说:“当然是‘骄傲’,你说过阿姨喜欢这种花的。”
这话一出,陈星彻默然半晌。
许若直勾勾盯着他的反应。
最后他只是转动方向盘,驱动了车子,说:“到了就知道了。”
许若的心在一刻轻轻放下,浸润着柔柔的暖光。
她知道,不用亲眼看见,也能确定那束花是什么品种。
最后果然就是一束雪白的“骄傲”玫瑰。
用墨绿色的包装纸和水墨书法包装纸一同包装,并在其中插饰三朵白荷做搭配,洁白淡雅,香远益清。
许若从小到大人缘都好并非没有道理,她细腻且周到,能考虑到每一个人的喜好和心情。
这是一份不夸张,但是能送到人心坎上的礼物。
而陈星彻和她想到了一处去。
到家后,许若把礼物拿出来,陈吉赢和赵争妍都目露赞赏,尤其是赵争妍,简直对那束玫瑰爱不释手,连拍了好多张照片。
于是刚一落座,她就喊许若陪她把花插起来。
又另外使唤陈吉赢和陈星彻父子去厨房看看饭菜好了没有。
赵争妍找出一个大红色的花瓶,和许若到阳台上坐。
抚摸着雪白的花瓣儿,她问:“人家第一次见长辈多是送康乃馨,你怎么会选择送玫瑰花呢?”
许若笑得大方娴静:“还记得第一次到家里来,是您邀请我参加陈星彻的生日会,当时后花园里全是这种玫瑰。”
赵争妍愣了好一会才回忆起这件事,她恍然大悟地笑了声:“哦,那次啊,其实不是我喜欢,而是阿麒喜欢。”
这下倒是轮到许若愣住了:“可是陈星彻给我说,这是您最爱的品种。”
赵争妍摆弄玫瑰的手彻底停顿下来,她仔细回忆一番,却还是感到迷茫,又过了一会儿,才终于恍然大悟:“害,应该是有段时间,花店常送这种花来,他见多了还以为我喜欢。”
聊到这里,许若也明白过来:“陈星彻以为您喜欢这个品种的玫瑰,而您以为是他喜欢,所以家里才常常出现这种玫瑰。”
“是啊,我还一直以为是他喜欢,以为男孩子应该喜欢一些淡色,其实我最喜欢的是烈焰玫瑰啊,大红色的多鲜艳,多热气腾腾!”说到这,赵争妍爽利一笑,“不过我刚刚决定,以后这花就是老娘最爱的花了,毕竟儿子的贴心也包含在里面!”
许若再次感叹,她太喜欢赵争妍的性格,不由被她感染得笑起来。
赵争妍看着许若的笑脸,目光变得柔和许多,不知道怎么了,她是越看这姑娘越顺眼,越看越喜欢。
房子另一端,陈吉赢和陈星彻猫着腰往阳台看,惹得厨房里正切菜的阿姨捂嘴笑得不行。
眼看那束花快要插好了,陈吉赢要起身,却猝不及防感觉腰被闪了一下,忙扶住腰说:“老了老了,这腰说疼就疼。”
陈星彻忙扶他一把,明明刚才自己也在那瞧,这会儿却要数落自己亲爹:“你说你又不是小孩,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正大光明看就是了,还偷看,真逗……”
“扑哧……”正煮饭的阿姨没忍住笑出了声。
陈吉赢身居要位,而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平常忙起来日夜颠倒,在家里的时间并不多,回家也是拉赵争妍在卧室里不出来,因此阿姨眼里,他一直是不怒自威的形象,却没想到也有可爱的一面。
陈吉赢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终究是没对陈星彻发火,只白了他一眼,说:“你自己在这等着端菜吧,我去沙发坐会。”
话音刚落,门口有人来了。
陈星彻走上前,偏头一瞧,来客竟是爷爷和奶奶。
第72章 得到
许若事先并不知道陈星彻的爷爷奶奶也会来, 所以并没有准备给他们的礼物,加之老爷子派头大,总给人一种不敢轻易亲近的威严感, 许若面上虽淡定从容, 但内心却比面对陈星彻父母的时候拘谨了几分。
连陈星彻也是有点意外,他趁爷爷奶奶关心陈吉赢的腰伤, 轻声问赵争妍:“他们怎么也过来了。”
赵争妍反问:“他们不能来啊?”
陈星彻笑:“我这不是怕许若紧张吗。”
赵争妍哼一声,满是胸有成竹:“看着吧,他们绝对满意。”又问,“怎么, 你自己媳妇你还不放心?”
陈星彻微怔, 远远看了许若一眼,眼底是充满温柔的:“当然信。”
赵争妍看着儿子这满脸幸福甜蜜的样子,不由嫌弃地摇了摇头,其实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吃味的,唉……孩大不由娘喽。
陈星彻走到许若身边, 陪她在沙发坐下。
爷爷奶奶则坐在对面, 陈吉赢见状, 便去厨房催菜了。
爷爷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 而奶奶则笑盈盈的同许若讲话:“这戒指不够大啊。”她瞥了眼许若手指上的钻戒,又嗔陈星彻,“阿麒,你卡里没钱问奶奶要啊, 买这么小的钻,一点也不漂亮。”
陈星彻笑:“太大了日常戴不方便。”
“那我不管, 必须给你媳妇买颗十克拉以上的大钻戒。”奶奶说。
陈星彻看了眼许若,连连道:“行行行。”
说话间, 奶奶从皮包里拿出一个平板那么大的红丝绒盒子,打开来,把盒子调转了方向拿近给许若看。
里面是一套珍珠首饰,饶是许若不识货,也认得出这是稀缺昂贵的澳白珍珠,光泽有着独一无二的丝绸莹华。
奶奶说:“初次见面,不知道送你什么才好,还是妍妍说,任何一个女生都该有一条珍珠项链的。”
赵争妍斜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奶奶的肩膀,另一只手指着盒子里的珍珠手链,接话道:“项链是奶奶挑的,耳坠子和手链是我挑的,我们没有选择那种成套的,那样太无聊了,还是自己搭配起来的别致些,既统一又有细小区分。”
奶奶点头:“见面礼是礼仪,更是心意,我们娘俩是觉得与其各送各的,倒显得生分,不如一起送给你。”
短短一番话,便把这个礼物的细节说得一清二楚。
许若感到了被重视。
原本在刚看到这套珍珠的时候,她是有点受宠若惊下意识想推诿的,可现在又觉得收下来才是不辜负,于是她起身双手接过这份沉甸甸的礼物,红丝绒盒子摩挲在指腹上,质感好到意外,她一笑:“谢谢奶奶,谢谢阿姨。”
这时爷爷插话进来:“这都是些形式主义,什么珍珠啊,钻戒啊,咱们那时候结婚什么都没有,不照样过得好好的。”
奶奶伸手就打了爷爷一下:“你这老头子,不会说话就闭嘴!”
陈星彻见状,想了下说:“许若其实不在乎这个,但我不行,我就喜欢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形式主义,因为许若在我这值得最好的。”他噙着懒散的笑,坏心思浮上心头,又道,“倒是爷爷你,当初条件不好没给奶奶买钻戒,现在有钱了,我怎么见我奶奶的手上还是空的?”
“……”爷爷沉了沉眸,瞥了陈星彻一眼,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维护。
奶奶偏偏配合,笑嗔:“听见了吗老陈,你欠我一枚钻戒。”
爷爷顿时感到语噎,忍不住指了指奶奶手腕上的玉镯子:“你这个老太婆,一点不知足,你看看你这镯子不是我给你买的吗。”又摸了摸.奶奶的耳垂,“还有你这翡翠!你要什么我没给你买。”
“我们说东你说西,说钻戒你扯什么镯子……”
一时竟拌起嘴来。
许若全程只笑,不语。
这种见家长的时刻,只要男人肯出头替女人挡话,女人是完全可以安然沉默的。
她心中有数,也有分寸感。
想到这,她抬眸看了眼陈星彻。
陈星彻低头,也看她一眼,伸手牵住了她的手。
“吃饭了。”陈吉赢喊了一声。
众人转头,只见刚才还空荡荡的餐桌,此刻已经摆满了珍馐。
陈星彻牵着许若落座。
落座后,陈吉赢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先是说了一番话,而后赵争妍也补上几句,这些开场白主要是为了欢迎许若,并不官方,气氛始终很融洽,赵争妍话音一落,大家就开始吃饭了。
饭席上,陈星彻和许若会偶尔给对方夹菜,所有的动作都很自然轻松。
好像不是昨晚才重归于好似的,一点陌生感都没有倒是次要,更重要的是,他们都熟知对方的口味。
当然许若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的淡定,她知道,陈星彻的家人总要通过这顿饭来了解她。
果不其然,吃到一半,爷爷突然问:“听说你是作家。”
许若顿了下,笑道:“是。”
“都写过什么书?”
“都是一些现当代文学,改天有机会拿给您看看。”许若不卑不亢,不急不躁。
爷爷点头:“有喜欢的作家吗?”
“我的文学启蒙是《红楼梦》。”爷爷的问题许若一时不好答,只好换个说法。
爷爷停下吃饭的动作,说:“那可是奇书好书哇。”
许若点头道是。
爷爷又问:“你喜欢古典文学吗?”
“嗯,近现代和古典文学我都喜欢的。”
“那有喜欢的诗人吗。”爷爷不停地问。
这是考验起她了?
许若心里一笑,却见全家人都屏声看着他们,陈星彻也没有插话进来,因为他知道,许若完全能应付,没有需要谁来解围一说。
许若想了想说:“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我喜欢的太多了,如果非要选一个,或许我会选辛弃疾。”
“哦?”爷爷明显来了兴致。
许若一看爷爷的脸色,便觉得稳了,只因辛弃疾既是武将能上阵杀敌,又能才情磅礴做文章,而爷爷曾是军人,自然能体会辛弃疾诗词里的豪情万丈。
许若淡笑:“辛弃疾从小矢志报国,武能立马安天下,文辞又激荡多变,令人佩服。”
爷爷听罢,忍不住吟诵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写得真好啊。”
“……”
爷爷似乎也是文学爱好者,一聊起来就沉浸其中了,过了会儿,又忽道,“文学创作很影响人,身为作者,心性需正,孩子,你可一定要好好握住手里的笔杆子,写出精彩的好文章来,给广大读者们正面的反馈才是。”
许若笑道:“是的,我父母也常教导我,文人应有气节和风骨,有可为有不可为。”
这话让爷爷眉头一展,看出许若是个有家教,有见解的姑娘。
有时候了解一个人不需要设置重重考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便足以。
后来这顿饭吃得比想象中融洽。
许若离开时,全家人都到门口送她,尤其是奶奶,一口一个:“若啊,下次再来,常来。”
爷爷也附和:“下回去我那,聊聊辛弃疾。”
许若闻言,知道她的表现还不错。
于是大方回应:“好的爷爷奶奶,我会的。”
“……”
直到上了陈星彻的车,许若才沉沉吐了口气,松懈下来。
她并非多么紧张,只是第一次见家长,免不了会想表现得好一点。
陈星彻一上车就看到许若瘫坐在副驾驶上出神的样子,他露出一抹玩味笑,懒懒坐了进来,却什么话也不说,系上安全带就往外冲。
别墅在山上,他一路加紧油门开到山下,在一棵树下停住。
这才转身,含笑看着她:“怎么着,累坏了?”
许若偏头看他,俨然一副不想动弹的模样,也不说话,看上去娇娇的。
陈星彻眼眸渐暗:“你知道你现在很危险吗。”
许若用眼神问:“嗯?”
陈星彻舔了舔唇,笑了,他凑近一点,指了指自己的双眸:“你看看我的眼睛。”
许若还就真的看过去,仔细观察两秒。
陈星彻问:“看出什么来了?”
许若想了想说:“眼珠很黑,里面有我的倒影。”
陈星彻胸膛里震颤出一声闷笑:“不对,再看。”
许若便离得近了一点,又认真看了片刻,开口却是:“看不出了。”
陈星彻笑得更深了。
笑着笑着,却忽地敛住全部的表情,那原本就漆黑的瞳孔,忽然变得锐利。
藏锋也藏风。
许若呼吸一滞。
还没来得及下一步反应,就被人大力掐着脖子吻了上来。
呼吸交缠在一起,津液交换的瞬间,好似南方黏腻闷热的空气在鼻息之间涌动,车内迅速升温,让人渐渐喘不过气。
他的眼中大火燎原,她是被他燃烧的干草,正以失去理智的速度毁灭自我。
他们的渴望一样的浓,思念一样的深,全都化作一个悠长的湿吻,在这迷离的情愫中交付对方。
陈星彻先是很凶很凶地吻了许若好久,最后又慢下来。
他噙着笑,凛冽的眉下是一双放荡狂妄的眼,他开始很轻很轻的亲她的眉心,很轻很轻的亲她的鼻尖,再暧昧放纵的咬她的耳垂,轻轻噬咬,再辗转至唇边,用呼吸去勾她的呼吸。
这时是四点多钟,阳光是金色的,灿烂辉煌,耀目夺人,照耀在车内两个纠缠的身影上,产生了一种蓬勃疯狂的绮丽之美。
本该更近一步,这时许若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吴佳蓉。
许若推了推不肯起身的陈星彻,在他吸吮她颈间嫩肉的时候点击接听。
“姑姑!”却是希希。
许若一怔,陈星彻也是一怔,但很快又继续他的动作,眼角眉梢满是促狭地笑。
许若躲了躲,没躲开,继续说:“你放学了。”
希希说是,又迫不及待地问:“听奶奶说,今天姑父来咱家吃饭!是真的吗!”
许若察觉身上某个辛勤耕耘的人一僵,下一秒缓缓抬头,对上她的眼:“?”
许若悻悻一笑,先是对希希说:“是真的,你先去玩吧,晚上给你带好吃的。”
打发完希希,许若才对着陈星彻干巴巴一笑:“不好意思,之前满脑子想着去你家的事情,就把这事忘了。”
陈星彻咬牙笑了声:“所以,你爸妈让我今晚过去?”
许若点点头。
陈星彻怔了怔,亦是连连点头:“行。”
第一次去许若家里做客,陈星彻自然不能空着手去。
可这么短的时间,该怎么去准备合适的礼物也确实是难题,他叹了声:“还好我早有准备。”
许若一怔。
刚才见陈星彻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还以为他因为来不得有所准备而气恼,她不由问:“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陈星彻悠悠看着她:“我能这点觉悟都没有吗?”
许若:“啊?”
陈星彻深深看她一眼,想了想措辞才道:“许若,如果我说,在准备买下‘一页’的时候,我就做好了去见你家长的准备,你会信吗。”
许若深深怔然,注视着他。
几秒后蓦地一笑,她信,怎么会不信呢。
处心积虑才是他。
所以接下来,陈星彻驱车带许若回他的公寓取礼物。
到了之后许若才知道,他竟给吴佳蓉买了一套伏尔泰的绝版书,给许君山买的钓鱼竿,连希希都有礼物,是一套奥特曼的模型。
许若看着这些东西,忍不住笑:“陈星彻啊陈星彻,我真怀疑你雇福尔摩斯调查过我吧,把我的家底都翻了个底朝天。”
陈星彻靠在玻璃柜上,答她:“我这叫对你势在必得。”
许若闻言转身看他,准确来说,是紧紧盯着他。
陈星彻少有地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
原本在车里压下的火,瞬间噌噌往上冒。
他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反正还有时间,于是心思动了动,刚要有所行动。
却没想到许若忽地张开双臂,目光深深含情,声音低低地说道:“陈星彻,那我现在让你得到我,再次得到我。”
陈星彻一怔。
本是个爱欲四起的时刻,他的心却像夜晚般静谧的厉害,于是身体里那道邪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就变得更加剧烈。
他喉咙发痒,走过去,将她拦腰抱起,下一秒贴近。
布料滑落到地板上,她看到他胸口处的文身,眼眶发热,低头细细碎碎的亲吻。
他浑身紧绷,缠绵悱恻的瞬间万般温柔堵塞在心口化也化不开。
下一秒他的亲吻也像蝴蝶密密麻麻坠落。
第73章 幸福
离开陈星彻的公寓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那会儿刚好六点多,日暮渐晚的时刻。
陈星彻放了首打雷的《Salvatore》,边哼歌边开车, 许若在他的副驾驶上不紧不慢地补妆。
因为知道希希喜欢“一瓢”的点心和奶茶, 途中陈星彻还专门去“一瓢”给希希买了些吃的带回去。
陈星彻把大包小包放进车里的时候,许若把粉扑放进包里, 看了眼“一瓢”的包装袋,恰好瞥到上面的slogan,她心思一动,问:“所以和我有关吗?”
陈星彻坐进驾驶室, 边系安全带, 边回她三个字——你说呢?
不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而是“若水三千,只许‘一瓢’饮”。
这句话里藏着你的名字,因为你是我唯一的选择。
这个概念或许听起来很浪漫,但陈星彻知道并不是。
这不是浪漫, 而是他那几年的相思。
陈星彻忽然心生一个念头, 还没细想, 他就忍不住说了出来:“回头《夏悸》和‘一瓢’搞一次联名吧。”
许若原本要去拿口红, 闻言停顿了一下,缓缓抬头看向陈星彻。
陈星彻单手把着方向盘,没驱动车子,而是挑眉回望她。
许若扑哧笑了, 想了想说:“那你要让产品研发部,研发出一款喝起来就像在夏日热恋的饮品才行。”
陈星彻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方向盘, 似乎已经设想出一切:“那是当然,不仅要出新品, 周边我们也好好弄,地广也要铺满,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夏悸》的故事。”
让所有人都知道《夏悸》的故事。
却没人知道这其实就是他们的故事。
好似一场盛大的暗恋,在以不为人知的方式,被广而告之了。
思及此,许若甜甜地笑了。
……
尽管陈星彻曾经无数次来过许若家的小区,却还是第一次到许若家里来。
进电梯的时候,许若笑着说:“别紧张,早考完试,早点踏实。”
陈星彻嗓音颤颤的,语气却闲适:“我不紧张,又不是我考不及格,你就能不要我了。”
许若悠悠说:“那可没准。”
陈星彻视线扫下来,落在她秀挺的鼻梁上,低声“哼”了句,说:“晚了。”
“叮”的一声,电梯很快到达相应楼层。
许若先下,陈星彻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紧跟其后。
她边往前走,边扭头给他说话:“幸好今天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不来,否则一人问你一个问题,加在一起,你就光说话吧,也不用吃饭了。”
“姑姑!”话还没落,只听门被打开,希希冲出来,兴奋得像一只乱摇尾巴的小狗。
许若问:“你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
吴佳蓉拿着鞋跟了过来,先是嗔怪:“哎呀希希!”又看了陈星彻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孩子听说家里要来客人太激动了,听见你们的声音就跑出来了。”
陈星彻礼貌地笑了声,喊道:“阿姨好。”
又把手上“一瓢”的包装袋扬起来,问希希:“想不想吃好吃的?”
希希跳起来喊:“耶,谢谢姑父。”
吴佳蓉:“……”
许若见状,忙推希希进门,说:“好啦,快进去,别在门口杵着了。”
进门后,陈星彻换上吴佳蓉早早备好的拖鞋。
那会儿许君山还没有下班,吴佳蓉独自招待陈星彻,又是端水果,又是去倒水,比许若想象中热情。
等希希和陈星彻一起逗亮晶晶玩时,吴佳蓉到厨房忙活,许若跟上去,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吴佳蓉,别有深意一笑:“这次不拿话呲人家了?”
吴佳蓉往锅里倒水:“我什么时候呲过他。”
“态度也变好这么多?”
“我态度不一直都挺好?”吴佳蓉手上动作没停过。
“穿了新衣服,戴了最喜欢的耳坠子,还久违的涂粉抹胭脂,对了,我闻闻这什么味儿呀,好像是平时都舍不得喷的香水,啧啧……”许若忍不住摇头。
吴佳蓉回头嗔她一眼,中指在唇瓣上比了个“嘘”:“小声点,别再让他听见了。”
许若说:“您还害羞呀。”话虽如此,音量确实小了许多。
吴佳蓉默了默,忽地一笑,说:“你别说,他挺帅哦。”
许若一怔。
吴佳蓉却笑得那叫一个神采奕奕:“我刚才端水果给他的时候,近距离看了一下他的脸,那个眉毛那个眼,哎呀真帅啊,怪不得你会沦陷,要是我年轻二十多岁,我也沦陷。”
许若差点笑出声,没想到吴佳蓉女士花痴起来是这个样子,正想说“我可得录下来让我爸看看”,门又响了。
许若转身去看,没想到许君山和许萧王超男一起回来了。
许若有点震惊:“哥,嫂子,你们怎么也回来了,这也不是周末呀。”
许萧只深深一笑。
王超男眼睛往客厅瞥了下,故意大声说:“这不是今天家里来客人吗,我们听说之后,连请假单都没批完就飞回来了。”
陈星彻显然也听见动静了,走过来,先恭恭敬敬叫了声许君山:“叔叔好。”又看向许萧和王超男,叫了声,“哥,嫂子。”
许萧直视着陈星彻,嗯了声,没多热情,但也不冷淡。
王超男笑得眯起眼睛:“呦,这么快就跟着叫了。”
这话没惹陈星彻脸红,倒让许若有点招架不住,忙嗔道:“嫂子!”
王超男笑:“行行,不说不说。”
“……”
陈星彻见人都到齐了,就把他带来的礼物拿出来。
无论是给许君山的钓鱼竿,还是给吴佳蓉的绝版书,都送到了他们的心坎上,两个人眼冒金星,差点当场失态,最后还是以良好的涵养克制下来,只礼貌道了声谢。
随后他们又忙不迭把给陈星彻准备的见面礼拿出来。
陈星彻得到的见面礼是一个汽车挂件。
这玩意儿虽然不值什么钱,却是许君山亲手雕刻月余的作品,桃木的,能辟邪,莲花样式,能静心。
许君山白天听说女婿要上门,送贵重礼物怕人家觉得巴结,送便宜的又拿不出手,想破了脑袋还是觉得心意为重,这个挂件是他实实在在付出了心血和时间的,拿出来送人不会寒碜。
于是在许若去陈星彻家做客的时候,他就打电话让吴佳蓉拿着这朵“莲花”去找人制作成挂件,吴佳蓉还让人在吊穗和莲花之间加了和田玉扣,最后的成品好看极了。
陈星彻发自内心的喜悦,双手接过这份礼物,说:“谢谢叔叔阿姨,我正好缺一个挂件,一会儿下楼就挂上!”
听他这么说,许君山和吴佳蓉也特别高兴。
……
家人都到齐之后,吴佳蓉打电话给饭店催菜,这天她只熬了汤,菜都是订现成的。
希希收到了最喜欢的奥特曼,忍不住向王超男展示怎么玩,母子二人回卧室单独相处,享受亲子时光。
客厅里许萧,许君山和陈星彻三个人坐在沙发上。
陈星彻看了眼许萧,因为他事先不知道许萧夫妇会回来,就没准备给他们的礼物,他对此表达歉意。
许萧淡淡说:“没事,给希希准备就是给我们准备。”
说完略一颔首:“你坐,我去厨房看看。”
陈星彻察觉得出来,许萧对他的态度不咸不淡,他没表露,只回以一笑,很快便神情自若的同许君山展示新鱼竿的特点,又聊起钓鱼的事情。
许君山原本有点拘谨,总觉得面对的人并非自己的女婿,而是陈吉赢家的公子,陈星彻主动抛了个他感兴趣的话题,他才渐渐打开自己,变得滔滔不绝。
许若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跟着许萧来到厨房,问:“怎么了呀,对人家冷冷淡淡的。”
许萧反问:“有吗。”
许若笑:“有呀。”
许萧扭头看着许若,神色很淡,却很认真:“兜兜转转,又是他?”
许若被这审视的目光压得有点不知所措,她别开目光。
许萧却直直看着她,忽地一叹:“小丫头长大了。”
许若感到有点动容,想哭,又想笑,问:“怎么了,还舍不得我呀。”
“舍不得。”许萧却很是认真。
许若差点泪奔,忙仰头眨了眨眼,才继续说:“我又不会离开,我永远是你的妹妹呀。”
许萧凝视着她,却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沉默。
直到吴佳蓉又回到厨房,关火把她煮的汤端出去。
许萧才说:“我也永远是你的哥哥。”
所以他舍不得。
不是觉得她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而是就算没有这些陈腐的观念,在他看来,他还是会担心那个要和她共度一生的男人,是否真的值得信赖。
说完许萧就走出了厨房。
许若眼睛一酸,吴佳蓉回身看她有点不自然,忙问:“怎么了。”
许若摇摇头,笑说没什么。
很快开饭。
吴佳蓉把一道道菜摆上饭桌,许君山帮忙分发筷子,二人异口同声对陈星彻说:“都是家常便饭,你别介意呀。”
陈星彻说:“已经很丰盛了,谢谢叔叔阿姨款待。”
希希接话道:“也谢谢姑父款待。”
他嘴巴里塞满了陈星彻给他买的点心。
王超男见状,便道:“希希,别吃零食了,来,妈妈喂你吃饭。”
希希却摇头:“我要姑姑喂。”
许萧说:“谁都不要喂,都上幼儿园了,他自己可以吃。”
希希气鼓鼓努嘴:“不行不行,我就要姑姑喂!”
许若有点哭笑不得,问道:“你个小鬼头,平时使唤我也就算了,你爸妈来了,你还使唤我。”
希希一仰头,像个小大人:“那是因为,以后姑姑结婚,就喂不到了。”
许若一怔。
希希转脸看向陈星彻:“我知道你是来和我抢姑姑的!以后姑姑就喂你了,不会再喂希希了。”
“……”众人一怔,紧接着不约而同爆发哄笑。
陈星彻也笑,说道:“你姑姑美若天仙,我娶回去要供着的,喂你姑姑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让你姑姑喂我。再说了,我不是来和你抢姑姑的,我是加入你,和你一起来爱姑姑的。”
这话并非什么情话,语气更像是在哄孩子。
但却又是很令人动容的,许若一直觉得,只有这种随口一说的话,才最真挚。
许君山和吴佳蓉对视一眼,都笑了,许萧的神情也有所缓和,没有一开始那么冷淡。
只有希希看了眼许若,然后仰头眼巴巴地盯着陈星彻,很认真地问:“姑父,以后你能教我泡妞吗。”
“……”连陈星彻都被这句话雷了一下,微怔没接上话。
希希哂笑:“虽然我听不懂,但是看我姑姑的表情,感觉你这句话很厉害的样子耶。”
众人一阵沉默,最后还是王超男出马:“你才几岁就泡妞!吃饭!先长个子再说,没人喜欢矮萝卜!”
“……”
这顿饭自然吃得其乐融融。
许若面前有一道花椒鱼,许若最不喜欢吃花椒,每次陈星彻给她夹鱼肉时,都会细心地把花椒剔掉。
诸如此类的小细节,许若的家人都看在眼里。
女方去男方家里吃饭,和男方到女方家里吃饭有很多不同。
许若家的餐桌上多出许多叮嘱。
先是吴佳蓉说:“为人父母的面对这种时刻,总是一肚子话想说,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不絮叨了,若若是一个值得被爱的女孩,而我希望你是个懂得爱,又值得爱的人,祝你们幸福绵长。”
许君山又说:“若若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们全家的掌上明珠,我知道你条件好,但我女儿不是图你条件,希望日后你多照顾她,爱护她,给她幸福。”
这还没到谈婚论嫁呢。
就开始说这些让人心酸又心暖的话。
许若眼眶湿湿的。
尤其是听到许萧接下来的话——
许萧是这么一个温柔的人,一生没说过重话,却在这个时候,对陈星彻说:“如果你敢对若若不好,我给你拼命。”
许若没忍住,直接趴在饭桌上哭了。
幸福原来会让人想流泪啊。
饭后,许若带陈星彻到自己的卧室坐。
许若的卧室里,有一整面墙的书,第一次进她卧室的人看到都会觉得“壮观”,总觉得这么大的书柜,光是要填满,都要好多年。
陈星彻也不例外,他走到这面“书墙”前,仰头一排排看过去,说道:“不愧是作家啊。”
“嗡嗡”,有新消息。
许若打开看,没想到竟然是久未联系的张赭发来的。
这个名字静静躺在记忆里许久,乍一看到,好似尘封已久的往事也被掀开一角,青春气扑面而来。
许若顿了顿,才点进去。
只见张赭问道:【群里都在聊同学聚会的事儿,你去吗?】
许若的群消息都是屏蔽状态,她退出和张赭的聊天框,又找出高三同学群,才看到里面果然在讨论同学聚会的事情。
她想了想,先是没回复。
陈星彻凑过来,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和谁聊呢,我和你说话你都没听见。”
许若抬头,说道:“是班长,问我要不要去参加同学聚会。”
“哪个班长?”
“哦,就张赭。”
“……”某人的目光立刻黯了黯。
“我没记错的话,那小子喜欢过你吧。”陈星彻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看着她。
许若摇头失笑,有点逗他的意思,说:“喜欢过我的人多了,我记不清了。”
陈星彻抿紧了唇,表情别提多正经,许若不甘示弱地和他对视,片刻之后,忽然被人往怀里一带,咬住了红艳艳的嘴唇。
……缠绵了一会儿。
许若逃出生天时,嘴巴已是红肿不堪,而陈星彻却像是吃了大补药似的,别提多神清气爽,面色红润。
陈星彻瞧她那刚被浇灌过的样子,就忍不住肩膀一抖一抖地笑。
许若气不过,打他一下,推开他,起了身。
陈星彻顺势躺在满满是她的香气的床上,满足地喟叹一声。
许若走到写字台前,拿钥匙,打开抽屉。
刚才陈星彻说起张赭曾喜欢过她时,她想到了一件事,当年张赭曾送给她一本书,黑塞的《悉达多》。
而她手里,也有一本《悉达多》。
她把那本书拿给陈星彻看,扉页仍旧是掉落的,可上面的字迹却如当初清晰:一闪一闪陈星彻。
陈星彻从床上坐起,紧蹙着眉头看着这本书。
许若问道:“那年世界读书日,学校组织丢书活动,我刚好找到了你丢的这本,陈星彻,我一直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74章 爱深
“其实就是随手写的。”
陈星彻看着他曾经的字迹, 沉默片刻,才轻声道,“这应该是我小学时候买的书, 一闪一闪亮晶晶, 原本是形容星星的,我套用了一下, 那时候年纪小嘛,中二病犯了。”
原来如此。
这个回答并不出乎意料。
只是少女时代的她,总是会忍不住放大每一个细节,深深解读他说过的每句话。
可能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中二病。
我们都年少过。
那时的我们幼稚, 疯狂, 可笑,敏感,冲动,勇敢,胆怯, 憧憬, 试探……可不得不说, 即使不完美, 但每一种情绪都很珍贵,回头看,都很令人怀念。
陈星彻合上书,看着许若笑了, 他伸出手示意许若来牵。
许若走过去,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陈星彻认真问:“什么时候给我讲讲过去的故事。”
许若看着他的眼眸, 也认真回:“总有一天,我会的。”
“……”
同学聚会, 定在八月中旬。
许若最终决定出席。
因为张赭给她发消息的那晚,在同学群里潜水已久的陈星彻,忽然在群里发了条消息:【我去。】
这两个字无疑是一枚炸弹,不仅是同学,连各科老师都炸出来了,消息三分钟内就变成99+。
许若当时只觉不解,问陈星彻:“你不是一向不爱这种场合吗。”
陈星彻悠悠睨她一眼,说:“我去看看你的班长现在什么样了。”
许若:“……”
于是同学聚会当天,许若被迫起了个大早,陪陈同学去美容店捯饬了一番,又去明星造型室做了造型,造型师最后给他搭配衣服,许若看他在穿衣镜前来回照镜子,一副孔雀要开屏的样子,她就想笑。
和陈星彻不同,许若懒得打扮,只穿了一袭贴身白裙,裙摆不长,遮住大腿而已,又少见的穿了双高跟鞋,本就纤细修长的一双腿,从视觉上被拉得更长,让人移不开眼。至于配饰,只颈间一条珍珠项链,再无其他。
饶是如此,她这样美丽的女人,只是换了双正式点的鞋子,戴了条珍珠项链,就已经惊艳的像是精心打扮过了。
陈星彻看着许若,呼吸都暂停。
忍不住在聚会正式开始前,先弄乱她的长发,弄花她的口红。
……
这晚,陈星彻同许若一起到场。
他们本就恋爱过,后来又公开分手,这几年大家对他们的感情状态都一无所知,突然看到这两个人又手牵手站到一起,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因为陈星彻要来,所以班上五十个人,竟只有宋楚一人缺席,各科老师,则是全部到场。
一上来,当年的纪委就问:“许若,陈星彻,你们俩这是在一起了?”
“你2g网了呀,这俩人当年毕业就谈了。”有一女同学接话道。
纪委一笑:“你才断网了呢,不是说又分了吗……”
讲话的人属实没有心眼,话落,大家不约而同闭上了嘴,气氛沉闷了下来。
陈星彻却丝毫不介意,晃动了一下牵住许若的那只手,说道:“你们都没记错,谈过,分过,但现在又在一起了。”
许若忍不住抬头看他。
只听他这句话刚落,又勾唇笑道:“以后会一直在一起。”
许若抿唇笑起来,不掩饰这一刻的安心与甜蜜,却也没有恃宠生娇的意思,只大大方方地朝陈星彻的肩膀依偎了一下。
立刻有老师出来打趣儿:“哎呀,俊男靓女,当然要一直在一起了,不然要便宜谁?”
“是呀是呀,你俩在一起,提高全世界情侣的整体水平。”许若曾经的同桌笑道。
大家七嘴八舌,无外乎是祝福陈星彻和许若,各种艳羡,无法言说。
大家闲聊了一会儿,就各自落座。
这时忽然有人小声笑道:“恭喜你啊许若,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许若已经算不清这是时隔多少年,再次见到张赭。
他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干净文气,只是成熟了一点,更加职业了一点,但目光还是温柔的,说话时习惯面带微笑。
许若微微颔首,莞尔道:“班长,也恭喜你呀。”
说话时,许若的目光一偏,就看到张赭旁边的女人。
还是多年前在医院碰到的那一位。
许若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一是因为她长了张娃娃脸,二是因为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蓝卿。
如今,蓝卿已是张赭的妻子。
见许若望过来,蓝卿也对她笑笑:“你们很般配。”
许若回道:“你和班长也很般配。”
这是一段很像客套话的对话,但许若和蓝卿都知道,她们绝非客套。
这时陈星彻插话进来:“聊什么呢。”
许若望他一眼,脑子转了转,说:“没聊什么,就是看看我的班长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陈星彻语噎,淡淡瞥了许若一眼,又对张赭笑:“班长,还记得我吗。”
张赭点头,礼貌道:“哪能忘。”
陈星彻问:“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呢。”
张赭微愣了一下,他印象里陈星彻不会关心别人的闲事,更不会打听这些琐事,但他还是如实说:“我现在在体制内,我老婆也是。”
陈星彻“哦”了声,说:“挺好,挺稳定。”
张赭笑:“还好,平平淡淡过日子,知足常乐。”
看着他们这一问一答的,许若终于忍不住了,提醒:“别人都坐下了,咱们也落座吧。”
陈星彻淡淡挑眉,随意的样子。
张赭笑:“那就入席吧。”
等张赭牵着蓝卿的手找座位去的时候,许若小声对陈星彻说:“干嘛打听那么多。”
“关心关心你的班长过得怎么样呗。”他这句“你的”加了重音。
许若只觉得一排乌鸦从她的头顶飞过。
这个人记仇,小气,爱较劲。
但为什么,她觉得他也有点可爱。
到八十岁,也是个臭屁又嘴硬的小老头。
入席之后,陈星彻和张赭邻座,而许若和董巧巧坐在一起。
和张赭相比,其他同学的变化都很明显,其中最甚者,就是董巧巧。
她完全胖成了另一个样子,估计有一百五六十斤,和印象里那个总叽叽喳喳爱说话的活泼小姑娘相差甚远。
问过之后,才知道董巧巧刚出月子,打算今晚饱餐一顿后就开始减肥。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这期间董巧巧一直羡慕地看着许若,直到聊得差不多,她才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你怎么还是那么漂亮呢?哦不,比以前还漂亮了,也年轻,不像我……”
许若想了想,笑道:“或许是因为我还没结婚生子吧,当妈妈很伟大,你是放弃了身材和美貌生下这个孩子,很多人做不到的。”
作为一个写作者,她擅长洞悉人心,也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能让董巧巧最受安慰。
董巧巧闻言,果然露出了稍稍释然的笑容。
说话间,语文老师举杯走过来,一手搭在许若的椅背上,笑吟吟和许若聊天。
语文老师竟是许若的书迷,她问了好多许若写作上面的事情,并表示她一直有在关注她的书,当然,最重要的是催问:“下一本随笔集已经预告好久了,什么时候能来呀?”
许若笑道:“不出意外这个夏天就能交稿。”
语文老师点头:“到时候我向学校申请,你来开个分享会。”
“我乐意之至。”许若大方含笑。
“好,那就说定了,到时候呀,我要预定一下你的亲笔签名。”语文老师举杯示意。
许若也端起面前的酒杯,以低于语文老师杯沿的距离与她碰了一下杯:“好的没问题。”
当许若正和语文老师相谈甚欢时。
陈星彻和张赭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这场时隔九年的同学聚会,最终在晚上九点过后散场。
时间过得真快,从前在语文课本上看到白驹过隙,还以为这个词语,是一种身处当下回望来时路的状态,后来年岁渐长,才发现原来这四个字竟代表每时每刻正在发生。
但需要为此伤怀吗?在许若看来,并不。
即便“秋光老尽,故人千里”,我仍旧祝你“此身天地一虚舟,何处江山不自由”。
大家三五成群地往酒店外走。
许若人缘好,被一群女生围着聊天,陈星彻慢慢跟在后面。
就在等电梯的时候,张赭忽然叫住了陈星彻。
原本在饭局上已经聊了许多,但那基本是不走心的客套话,比如最近有没有打篮球之类的。
然而这一次,张赭忽然正色起来,他笑着看向陈星彻:“一定要对她好啊。”
陈星彻自然知道这里的“她”指的是谁,他点头:“当然。”
张赭也点点头:“嗯。”
他停顿三秒,才说完最后一句话:“因为,这个把青春奉献给你的女孩,也是其他男孩的青春。”
“……”
饭局结束回家的路上,陈星彻开车,回想着张赭的话,好一会儿都在沉默。
那会儿许若也有点心不在焉,心里的话难以表达,只好写出来。
于是她拿起手机敲敲打打什么。
过了会儿,陈星彻先回神,转头凝视许若,只见她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喜欢这样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却又丝毫不会无聊的时刻,心里觉得熨帖,并不打扰她。
可路程过了一半,他却发现许若还是在打字。
他一声不吭看向她,目光渐渐玩味,似乎在等这姑娘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她忽略了他。
许若真是好一会儿才收回手机。
抬头就看见陈星彻那沉沉的目光。
她呼吸一滞,发现车里气氛略有变化,先是提醒他“你好好开车,看路呀,别看我”,又问:“怎么了?”
她不问还好,一问陈星彻简直气笑了,他转头直视前方,路过的灯光明明灭灭投射在他的脸上,他撸到小臂的袖口手腕上露出那块低调奢华的手表,五指紧握方向盘,关节分明。
就这么默了片刻,他才笑:“见过你家班长之后就不鸟我了,行,你不给我说话,我也不和你说。”
许若愣了愣,几秒后“扑哧”一笑,忍不住捂着肚子咯咯笑起来。
陈星彻本想装高冷,可一看她笑,他也忍不住勾了勾唇,嘴上却说:“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许若笑得更厉害,瘫在座椅上。
车子拐过一个路口,红灯亮起,绿灯再亮。
过了好一会儿,车里才再次恢复平静。
然后许若就这么窝在副驾驶座椅上,静静地注视陈星彻。
他的五官愈发立体硬朗,眉眼比年少时更加锋利,但神态之中却多了几分形容不出的慵懒自得,与从前相比,他是个更加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她想起一首歌,“许多年前,你有一双清澈的双眼,奔跑起来,像是一道春天的闪电”。
时间匆匆而过,改变了多少面孔。
可在她眼里,他还是清澈的。
不是一眼望到底的明朗,而是“通达”“深透”,一如他的名字,不是表面上的“澈”,而是更深刻的“彻”。
许若忽然很想做一件事,于是轻声开口:“陈星彻,你能给我唱首歌吗。”
陈星彻偏头睨她一眼:“这时候想起我了,刚才不还冷落我?”
许若笑了:“刚才在发微博,这会儿发完了。”
她笑得温柔乖巧,还有隐隐约约对他的依赖。
陈星彻原本也不是真的要和她斗嘴,见她这样糯糯的小模样,心早就化了。
“已经听了一百遍,怎么听都不会倦,从白天唱到黑夜,你一直在身边……”
陈星彻清唱了《我们的歌》。
许若看着他的侧颜,车辆急速行驶穿过黑夜,光线在他脸上变幻流动,他慵懒而放松的姿态让她也感到平静。
外面车马飞驰,而车里,他们拥有世界上最盛大和最细微的安宁。
什么是岁月静好。
这就是了。
当他唱到“情人总分分合合,可是我们却越爱越深”这一句时,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看到他耳垂上那枚耳钉的反光,蓦然想到刚才发过的微博:
“忽然好喜欢平淡的生活。
希望自己永远都能是那个,在人群中与大家共同欢笑的人,被淹没,也被接受,被忽略,也被祝福。
至于我那与世界逆行的灵魂,略等于这整个宇宙的孤独,反着长出来的小小骨头,也要安稳地停留在我的身体里,别消失,但也别壮大。”
她浅浅微笑起来,这抹笑,越来越灿烂,越来越满足。
她同他一起哼吟出声。
情人总分分合合,可是我们却越爱越深。
嗯,我们会越爱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