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圆
楚言看到躺在雪白病床之上的周慎辞的时候, 再次不争气地哭了。
不过她也没忘正事,一边抹泪一边问医生:“他怎么样了?”
这个医生是周明礼通过关系找的马尼拉当地最有声望的专家,十分负责, 和楚言仔细地说明了情况,还特别贴心地将一些专业术语用朴素的语言解释。
“总之,子弹没有伤及内脏, 并无大碍,不用太过担心,等麻药劲过了, 病人就会醒了。”
楚言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些。
她跟着周慎辞去了病房, 不吃东西也不喝水, 就守在那儿,等他醒来。
可已经好几个小时了,麻药劲儿早就该过了,周慎辞还是没有睁眼。
VIP病房内,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无声地潜了进来,本就安静的病房又添了几分冷清。
楚言趴在病床前,侧着脑袋,默默地看着周慎辞。
他额上裹了纱布,但丝毫不影响他俊朗帅气的容颜,轮廓分明英挺如山水画里远黛, 即使阖着双眼眉头好像也在微微皱着。
真是昏迷了都要摆架子, 楚言在心里嘀咕, 指尖却忍不住抬起, 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描摹而下, 停在凸起的喉结处。
“我在干嘛啊……”
楚言垂下手,把脸埋进臂弯里。
在等周慎辞从手术室出来的时间里, 周明礼帮她联系上了寄住在周阅琛家里的念念。
念念一见到楚言,就莫名其妙地委屈,还问:“妈咪,你和叔叔在一起吗?”
楚言不知道怎么回答。
尤其对面还有周慎辞的家人。
他为了救我挨了子弹。
这种话她万万说不出来,每个字都在增加她的负罪感。
“快点醒过来,”她颇具怨念地说,“好不好嘛……”
就在这时,一个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好吵……”
楚言一顿,旋即想个弹簧似的,脑袋一下竖了起来。
只见此刻夕阳将尽,最后的霞光带着缱绻的温柔,给冰冷的病房镀上金色的暖意。
周慎辞墨黑的瞳孔明亮异常,好似落下的太阳又在他眸底升起,一错不错地望着楚言。
楚言愣住了。
她在脑海中构想了千遍万遍要和他说的话,当下却全部忘记。
半晌才傻傻地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周慎辞略显苍白的唇微微扬起,道:“在你摸我脸的时候。”
楚言一下红了脸颊。
“谁、谁摸你脸了!”
周慎辞笑意更浓,自顾自说道:“很痒,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猫。”
楚言决定换一个角度“兴师问罪”:“醒了为什么还要装睡!”
周慎辞道:“没装,是真困。”
楚言不说话了。
她看得见他眼里的血丝,却想象不到这几十个小时中他的煎熬。
“对不起。”
她不懂自己在为什么道歉,只是觉得必须要这么说。
周慎辞眉尾一动:“说点别的。”
楚言抬起湿漉漉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慎辞轻叹一声。
而后,他忽然单臂撑起了身子,另一只手则扣住了楚言的后脑,稍稍用力,往下一带。
紧接着,微凉干涩的唇瓣便覆了上来。
不急不缓,触之即离。
楚言呼吸凝滞,甚至都忘了眨眼。
周慎辞浅笑出声,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无暇的侧脸,语调低哑又带着些许漫不经心:“那就别说。”
语毕,他偏过脸,再次衔住了那双柔软的嘴唇。
这次的吻更具攻击性,他不由分说地撬开了楚言的唇齿,舌头攻城略地一般,野蛮地闯入了她的口腔。
楚言回过神来,条件反射地往后躲闪,周慎辞却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手掌加大了力道,狠狠按住了她的后颈。
楚言干脆放弃了挣扎,闭上了眼睛。
慢慢地,她的身体开始回应这个久违的吻,气息交缠之间,她似乎闻到了消毒酒精的味道。
也不知道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楚言下意识地环住了周慎辞的脖子,一寸一寸地贴近,她单膝跪在了床沿,伏在了他的身上。
周慎辞紧紧地锁着她的腰,似乎还嫌她不够近,恨不得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楚言逐渐觉得缺氧,长长的睫毛也微微颤动,像是被囚禁的蝴蝶振动翅膀,想要逃离却又沉溺。
终于,她脱了力气,发出了含糊不清的低喃。
周慎辞这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唇。
但他的手依然揽着她的腰,眼里漾着春水般的温柔,嘴角却噙着稍带意趣的笑容。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楚言害羞得不敢看他,额头顶着他的肩膀,轻轻地锤了一下他的胸口:“流氓。”
周慎辞眉毛抽搐,倒吸一口凉气,闷哼一声。
“呃。”
楚言以为她碰到了他的伤口,赶紧起身问:“怎么了?哪里疼?”
周慎辞一本正经:“心疼。”
楚言娥眉拧在了一起:“你土不土啊。”
不知是不是周慎辞昏迷时候想的情话,他坚持要说完:“心疼你。”
楚言听了就要翻下床。
周慎辞哪里肯放过她。
“再陪我躺一会儿。”他说。
楚言的脸很烫,感觉过高的温度把自己都烧糊涂了,竟然真的不反抗,乖乖地趴了下来。
半晌,她福至心灵般说道:“我好想你。”
周慎辞看着楚言手腕和脚踝上的伤口,眸色暗了下去。
接着,他揉着她柔软的乌发,在她光洁的额上落下一吻。
“我也想你。”
就这样,谁也没再开口,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相拥在一起,聆听彼此的心跳。
不过,很快这片刻的沉默就被楚言肚子发出的“咕噜”声打断了。
楚言有点儿不好意思,假装没有听到,还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
周慎辞却拍了拍她的背,道:“吃饭去吧。”
“不要,”楚言不愿离开,“我不饿。”
周慎辞看懂了她的心思,道:“我叫他们把吃的送上来。”
楚言脑袋歪了一下:“这个可以。”
周慎辞刚醒,并没什么胃口,只简单地喝了一点粥。
楚言倒是真的饿了,一口气炫了两碗饭。
“慢点儿,”周慎辞看着她,“别噎着。”
楚言点头,嘴里却塞得鼓鼓囊囊:“嗯嗯。”
周慎辞望她的眼神可以说是宠溺。
等她吃完了,悠悠问道:“饱了没?”
楚言满足道:“嗯呢。”
周慎辞:“我还没。”
楚言疑惑:“哎?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弄。”
可话音刚落,周慎辞却直接把她拉到了身边,侧过头就又要亲。
楚言吃饱有劲了,反应也快了,小手一伸,挡住了他的嘴。
“不许亲。”
“为什么?”
周慎辞笑着问,气息打在她的手心,痒痒的。
楚言一脸傲娇:“咱俩不明不白的,亲什么亲。”
周慎辞挑眉:“不明不白?你之前答应过的都忘了?”
楚言下巴一扬:“我答应什么了?”
周慎辞圈住她的腰:“和好。”
楚言撇撇嘴:“和好是恢复和平关系。”
周慎辞尾音打转,慢腾腾地问道:“亲了人还不打算负责?”
楚言故意逗他:“对呀,你能怎么样?”
周慎辞用力一摁,强迫她坐在自己腿上:“确定想试试?”
楚言美目弯弯:“霸王硬上弓呀?”
周慎辞盯着她狡黠明媚的笑脸,最后还是甘拜下风。
“言言,”他低声求她,“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楚言得意地昂起头:“考虑一下。”
周慎辞也不逼她,只是问:“考虑的时候可以接吻吗?”
楚言可能是抽了风,下一瞬竟是主动吻了上去。
速度很快,啪叽一口,比起之前的亲吻显得幼稚了许多。
“考虑好了,”她说,“我的男朋友。”
天空的深处,一颗颗星星悄然浮现,像无数小小的宝石镶嵌在辽阔而深邃天幕之上,守着他与她安然入眠。
隔天,周慎辞和楚言就回国了。
飞机上,楚言偷偷瞄了瞄正在处理公务的周慎辞,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或者说,她又有点儿后悔了。
昨天自己一激动,稀里糊涂就答应了他,可他们之间明明还有问题需要解决。
比如,家世地位的悬殊。
再比如,念念身世的秘密。
“怎么了?”
感受到她的视线,周慎辞问道。
“没什么。”楚言搪塞。
“对了,”她岔开话题,“你弟弟叫你别忘了结款。”
周慎辞并不在意:“嗯。”
楚言倒是想起了那天火光冲天的画面,问道:“你弟弟的佣兵……有伤亡吗?”
“有受伤的。”周慎辞答道,“但没有人命。”
楚言又问:“那个倒在直升机面前的人也没事吗?”
周慎辞:“没事,他穿的是你设计的防弹衣。”
楚言一下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但嘴角已经翘了起来:“真的?”
周慎辞颔首:“对。”
可楚言随即就想到了周慎辞的伤,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穿防弹衣?”
周慎辞道:“我穿了。只是秦距离太近,被穿透了。”
楚言蔫巴了:“看来我设计的还不够好。”
周慎辞笑了:“哪里不够好,要是没有它挡下那么多冲击力,我现在应该……”
“不许说。”楚言抬手捂住他的嘴巴,“不吉利的话都不许说。”
关于他受伤这件事,她快PTSD了。
周慎辞顺着她:“好,不说。”
“不过,”楚言又想起了什么,“利奥怎么样了?”
周慎辞微顿:“利奥是谁?”
楚言:“Kalabaw首领的儿子,多亏了他帮我打掩护。”
周慎辞似有印象:“明礼把他带走了。”
楚言不明所以:“啊?”
周慎辞解释道:“那家伙想和明礼拼命,给揍了一顿,骨头断了好几根,给带走治疗了。”
楚言哑然。
周慎辞瞥了她一眼:“怎么?心疼了?”
楚言皱眉:“哪跟哪儿啊。”
这时,周慎辞的助理过来了,躬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不用问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周慎辞冷声道。
楚言好奇:“什么呀?”
周慎辞:“记得那个电工王师傅吗?他把实验室的钥匙备份,给了那位临时电工,他蹲了好几天点,终于逮到一个你独处的时候,才动了手。”
楚言很惊讶:“王师傅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还觉得是我害得他丢了工作吗?”
周慎辞摇头:“不全是吧,据我所知,贺靳西给了他不少钱。”
仿佛晴天霹雳,楚言震惊得愣了几秒。
“他怎么……”
“没事了。”周慎辞打断了他,“那些家伙不会再有机会伤害你了。”
楚言犹豫一会儿,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放心,没杀。”周慎辞道。
“只是活不活的下来,全看他自己造化了。”
与此同时,澳洲西部的某片无人区里——
走了两天两夜的贺靳西终于碰见了一个同类。
“Mr. He?”
“Alexie?”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一种双向奔赴吧——
飞机平稳地在京市降落。
念念和周阅琛已经等在那儿了。
看到楚言,念念飞一般地扑进了她的怀抱。
“妈咪!”
她看着楚言手上贴着胶布,不禁眼泪汪汪:“妈咪,你受伤了吗?”
楚言贴了贴她软乎乎的脸蛋,安慰道:“没有哦~妈妈很好~”
念念又仰头看了看周慎辞:“叔叔,你呢?”
周慎辞刚想蹲下,却不小心扯到了腹部的伤口,脸上闪过一丝吃痛的神色。
但他还是坚持说:“我也很好。”
周阅琛却扶了扶额头:“哥,并不好啊。”
周慎辞:“怎么了?”
周阅琛道:“你的事儿给爸妈知道了,已经安排了医生,人在医院等着找你兴师问罪呢。”
第42章 圆
人民医院内——
在周父的强烈坚持下, 周慎辞又做了次全身检查。
确认没有大碍,周父和周母才松了一口气。
“慎辞,你这次也太过了!”周父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又忍不住开始唠叨。
周慎辞披上外套,不以为然:“不过是擦伤,不用大惊小怪。”
周母眼睛都是红的:“胡说!都缝针了!老三也真是的, 找个菲律宾的医生,那线缝的都是歪的!”
周慎辞觉得好笑:“人缝得挺工整的,您别挑刺儿了。”
周父生怕周母打岔, 重新拉回话题, 低声问道:“我问你, 贺家公子在哪?”
周慎辞:“不知道。”
周父急了:“今天早上人家爸妈从沪市赶过来找我们求情,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儿子,你给人弄没了,那不是逼他们死吗?”
周慎辞轻掀眼皮,凉凉道:“那他们儿子要楚言命的时候怎么没人阻止?”
周父一时哽住。
半天才说:“贺家愿意拿所有的资产买贺公子的命,你不然见他们一下,稍微聊一聊?”
周慎辞:“不见。”
说完他起身就要走。
周母急了。
她生怕周慎辞真的做了什么可怕的事儿,立刻喊住了他:“慎辞!”
“你、你不好好处理这事儿的话,我就反对你和楚小姐在一块儿!”
周慎辞果真顿住了脚步。
他偏过头,反问:“妈, 你觉得我会听你的吗?”
周母“威胁”道:“你总要把人带回来见见的吧?到时候我就当个恶婆婆, 处处刁难她!”
周慎辞笑出了声:“刚才还反对我俩在一起, 转头就自认‘婆婆’了?”
周母:“……”
“行了, ”周慎辞道, “具体怎么处理,我有我的准则, 你们就别插手了。”
之后,周慎辞确实去见了贺家的父母。
老两口一把鼻涕一把泪,差点儿没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跪下,甚至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留,公司也好、个人资产也罢,都可以给周慎辞,只想买回自己儿子的一条命。
周慎辞冷道:“贺靳西的公司我已经准备按市场价收购了,关于贺氏国际贸易集团帮忙走私盗版商品的事情,走法律程序就行。至于你们别的家底,我不感兴趣。”
贺父道:“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只是我儿子……”
“永远不要出现在楚言面前。”
周慎辞沉声道。
贺家父母一听来了精神,看来自己的宝贝儿子还活着,赶忙问:“那、那他人在哪儿呢?”
周慎辞:“具体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但不过几天,应该还没走出无人区。”
后来,有传闻说贺家把所有的资产都变卖了,举家移民到了澳洲,不过贺靳西有没有找到,并无人知晓。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那天周慎辞见完贺家父母,没有过多停留便离开了。
停车场里,他远远的就看到楚言在车边站着。
“为什么不进去?”
周慎辞走上前,将风衣脱下来披在她的肩上。
楚言犹豫着开口:“学长……我是说贺靳西的父母,是不是很难过?”
周慎辞稍顿片刻,问道:“你心疼了?”
“不是!”楚言昂起头。
“我……”
她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贺靳西做的事情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可她瞥见贺家父母那悲痛欲绝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她莫名地想起自己的父母。
这种即使做错事但还是有人愿意付出一切去救你的感觉,她从未体验过。
在她的父母眼中,她的错是错,对也是错。
但这样的心情,周慎辞应该是不会理解的。
“我不心疼他,他是罪有应得。”楚言慢慢垂下了眼眸,“只是我看到那两个老人,有点唏嘘罢了。”
周慎辞没再问什么,帮她拉开了车门,道:“外面冷,进去说吧。”
一开始两人都没说话,车内的气压有些低。
良久,楚言打破了沉默。
“对不起,我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
周慎辞没有回应,保持着平视前方。
楚言又小声道:“别生气了。”
前方正好红灯,车停了下来。
周慎辞终于偏头扫了她一眼。
“楚言,你有没有发现,你对谁都特别宽容,唯独对我最狠心?”
楚言怔住。
可她再细细一想,周慎辞为了她又是海陆空,又是吃子弹,几十个小时不睡觉,堪比熬鹰,结果她现在还有感慨凶手父母的功夫,确实有点过分。
“我错了。”楚言诚恳道歉。
“原谅我好不好?”
周慎辞睨着她。
楚言嘴角瘪了下来,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大腿:“求求你嘛。”
周慎辞稍抬下巴,不慌不忙地提出了条件:“原谅可以,但得给点儿补偿。”
楚言问:“什么补偿?”
周慎辞唇角一勾:“搬来和我住。”
楚言:“?”
只听周慎辞又慢慢悠悠地给出了十分合理的理由:“我伤还没好,需要人搭把手。”
楚言觉得这又是一条贼船,但是除了踏上去,好像并没有别的选择。
“行。”
她答应着,但也不忘记加上一个条件,“等你伤好了我就搬走。”
周慎辞轻轻地哼笑一声:“可以。”
楚言看他一眼:“怎么?你觉得我不会搬走吗?”
周慎辞道:“搬不搬是你的选择,留不留得住你是我的本事。”
就这样,楚言带着念念住进了周慎辞的房子。
确切地说,应该是楚言的房子。
那是他送给楚言的生日礼物。
公寓在离研究所不远的一处高档小区,是电梯入户式的大平层,属于整个楼盘里的楼王。
楚言一进门就愣住了。
这里家具、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应有尽有,风格也是她喜欢的现代欧式。
客厅宽阔敞亮,落地窗可以俯瞰京市繁华的夜景,茶几底下垫着雪白的羊毛毯,看似随意的绿植完美地点缀了空间,显得生机盎然。
不仅如此,客厅一角还堆放着各种奢牌的盒子。
有包包、鞋子、手表、珠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高档商场的仓库。
楚言不解:“这都是什么?”
周慎辞轻描淡写道:“送你的礼物。”
楚言想了半天,问:“圣诞节礼物?”
周慎辞:“圣诞节还没到。”
楚言:“可是最近没有别的节日了呀?”
周慎辞:“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接着他又补充道,“只是你还没来及看就给绑菲律宾去了。”
楚言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周慎辞随手就给她转账的日子。
他这个总是动不动爆金币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念念搬了新家,到处都觉得新鲜,左边摸摸,右面蹭蹭。
她十分兴奋,对楚言说:“妈咪!我们有家啦!”
“这不是……”
楚言刚想纠正她,却被周慎辞打断。
“是的,”他蹲下身,塞了一个礼物盒子进念念的手心,“念念能不能借叔叔一个房子住几天?”
念念拿起小盒子摇了摇,听到里面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叔叔,这是租金嘛?”
周慎辞点头:“对。”
楚言蹙起了眉头:“念念,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念念撅起小嘴:“可是,叔叔说这是租金呀!”
周慎辞起身,含笑道:“你就让我讨好讨好她吧。”
楚言眉头依旧没放松:“宠坏了怎么办?”
周慎辞侧眸,淡声反问:“你都没被宠坏,她怎么会?”
楚言耳根热了起来。
她嘴硬:“你要想我也可以坏给你看。”
周慎辞的笑容里多了点轻佻:“那你晚点儿坏给我看。”
楚言:“……!”
用过晚饭,楚言帮念念把行李整理好,便带她洗漱去了。
小孩子就像是玩具车,上足发条之后,精力旺盛,可一旦耗尽,入睡也是秒秒钟的事儿。
安顿完念念,楚言走出房间,轻轻地带上了门。
她靠在门板上,心跳无端地变快。
念念有自己的小房间。
那她呢?
她今晚要睡哪里?
思索片刻,她来到了客厅。
周慎辞正坐在沙发上发信息。
他脸上是少见的悠闲神色,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咳。”楚言清了清嗓子。
周慎辞抬头:“她睡了?”
楚言:“嗯。”
“我也累了。”她默默暗示,“准备休息了。”
周慎辞闻言站了起来,无比自然道:“那洗澡去。”
楚言问:“去哪儿洗?”
周慎辞:“主卧里有浴室。”
楚言莫名紧张:“我睡主卧,你睡哪?”
周慎辞表情明显有了变化。
他眉毛轻挑,咬字清晰:“你睡哪,我睡哪。”
楚言回避着他直白的目光,却又不知道该看哪里,说话都结巴了:“这、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周慎辞似笑非笑:“现在才觉得快,太晚了。”
楚言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而且她的喉咙不知从何时开始也干燥起来。
一幕幕奇怪的画面不合时宜的在脑海中闪现。
她略显机械地转身,撩下一句“我去洗澡了”,就跑进了主卧。
她洗了很久,直到指腹的皮肤都发皱了才停止。
关掉莲蓬头,没了水声的喧扰,周围安静得可以听到心脏击鼓般的跳动声。
磨蹭了好久,她做足了心理建设才走出了浴室。
她选了一套非常保守的长袖长裤睡衣,上面还绣着小绵羊的图案,至少她觉得是穿着不会让人有欲望的那种睡衣。
周慎辞确实没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只是问:“洗好了?”
楚言点了点头。
周慎辞并无特别的反应,径直走进了浴室。
楚言心里有点咯噔,真不看我呀?
可下一瞬,周慎辞的声音传来:“愣着做什么?”
楚言回眸。
只见周慎辞单手撑着门框,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过来帮我洗澡。”
第43章 圆
楚言愣愣地杵在原地, 像个木头娃娃,好一会儿才问:“为、为什么?”
周慎辞倒是泰然自若,指了指自己腹部的伤口, 反问道:“你说为什么?”
楚言红着脸嘟囔:“就该让你住医院的。”
虽是这样说,可她还是乖乖走向了周慎辞。
周慎辞却依旧抵着门板,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
楚言:“还洗不洗了?不洗我睡觉了。”
周慎辞上下打量了一番她, 嘴角噙着一抹玩味:“你就穿这身?”
楚言尽量表现的镇定,不想暴露自己心头小鹿快要撞破心脏的事实。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她说。
周慎辞意味不明地笑了:“会湿。”
简简单单两个字, 轻易地就将楚言费力维持的从容表象撕破了。
她的表情变化纷呈, 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很多小电影里面的场景。
不过, 即使她全身都在诉说着不淡定,但嘴还是很硬:“不会!”
周慎辞已经懒得掩饰自己的坏心眼,笑容更加放肆。
“行。”
说着,他让开了道,放楚言过去。
楚言呢,进了浴室才发现不对劲。
自己这么早就进来是要干嘛?
看着周慎辞脱衣服吗?
可只听“啪嗒”一声,浴室的门已经被周慎辞合上。
接着,他就开始宽衣解带。
不紧不慢,自然无比,好像对于这种场合十分熟悉一样。
楚言条件反射地转过身不去看他, 假装很忙的模样, 在洗手台上找东西。
可找了半天, 才勉强翻出一根头绳, 算是能派上点儿用场。
她对着镜子将头发挽起, 在头顶束成一个团子。
本是简单的动作,她却故意放慢了动作, 眼神也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镜中的周慎辞。
洗浴间的镜子很大,占了一整面墙。
刚刚洗过澡,水汽蒸腾之后仿佛把镜子洗得更加明净,反射的一切都清清楚楚。
周慎辞此时是背对着镜子,宽阔的后背上肌肉脉络分明,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能牵动关节,随意又富余,莫名的欲。
他的裤子此时松松垮垮地挂在腰口,应该是已经解开了纽扣和拉链,贴身衣物深灰色的logo若隐若现。
楚言赶紧移开了视线。
旋即她又觉得这样没出息。
周慎辞那身子她早就看过了,事到如今有什么好害羞的!
想到这儿,她鼓足勇气,再度悄悄抬眼。
不过周慎辞已经系好了浴巾。
他的腰很细却苍劲有力,上面缠着绷带,却遮不住脊骨和两旁流畅的肌肉线条,延伸至深处,惹人遐想。
“你在看什么?”周慎辞忽然转身。
楚言吓了一跳,差点儿没蹦起来。
“没看!”
周慎辞懒懒地“嗯”了一声,信步走到浴室,搬了个凳子坐下,然后朝楚言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过来。
见他一副大大方方的样子,倒衬得楚言有些小气。
天生不服输的楚言半眯起了眼睛,撸起袖子走了过去,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党。
她不想弄湿周慎辞的伤口,便取下了莲蓬头,调小了水量,拿着毛巾,从后背开始帮他擦拭。
许久未曾这般坦诚相见,周慎辞的身材却还是保持得那么好,甚至线条更加硬朗,散发着成熟男人独有的张力。
虽然曾经他们也一起泡过温泉,但那是半露天的私人浴场,环境优雅宽阔,竹林青翠,月光明亮,当时的楚言只顾着享受美景和放松,根本没有那种带着情.欲的隐秘心思。
但现在,两个成年人挤在淋浴间,纵使空间充足也显得狭小。
尤其热气氤氲,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潮湿而朦胧,添上了几笔暧昧不清的绯色。
水珠顺着周慎辞的脊骨缓缓滑落,没有留下蜿蜒的痕迹,只是偶有几滴挂在肌肤之上,在照明的折射下格外显眼。
楚言有些心猿意马,手上的力气也小了很多。
“楚言。”周慎辞唤她。
“嗯?”楚言动作一滞。
周慎辞侧过头,悠悠道:“用点劲儿。”
楚言不悦:“你要求怎么这么多?”
说着,加大力度,狠狠地搓了几下他的背,多少带了点儿个人感情。
“还有前面。”周慎辞得寸进尺。
前面……
楚言想到了什么,手中的莲蓬头握得更紧。
“前面我用湿毛巾擦吧。”她伸手去关龙头,“水流进伤口,会发炎的。”
说罢,她绕到他的身前,半跪着坐了下来。
原本冷白的肌肤因为温度稍稍发红,两湾深凹的锁骨汇着射灯瀑布般流下的光线,腹肌人鱼线一览无余,看着人耳根发热。
楚言默默地出了神,一时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视线上仰,愣愣地盯着他。
“怎么了?”周慎辞垂眼,声线低哑。
楚言鬼使神差地伸手去触摸那层绷带。
“疼吗?”
周慎辞目光逡巡于她的脸上,忽地用了点力,拉住她的臂膀,拥入了怀里。
“我说疼的话,你会怎么做?”
楚言心率升速,一种奇异的热流蔓延全身,反复试探于理智的边缘,像是有只兔子在神经末梢蹦迪。
她纤若柔荑的手轻轻扶着他肌理如块垒的饱满胸肌,似乎是在用行动回答他的问题。
望着他深邃的眸底,楚言蓦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的心跳也很快,不同于以往的蓬勃沉稳,而是更加急促有力,似有一股压抑不住的冲动即将脱缰。
那一刻,楚言几乎是灵光一现。
她缓缓向下看去,白色浴巾的遮挡下,盘踞的巨虬好像有逐渐苏醒的趋势。
下一秒,周慎辞宽厚的大掌覆上了楚言的双眼。
“别看了。”他嗓音沉沉,仿佛在忍耐。
楚言虽被蒙着眼,但完全没有闭上的意思,反而快速地眨动了几下,弯弯的睫毛宛若调皮的蝴蝶,扫的他掌心痒痒的。
“不看就不看。”她弯起唇角,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动手总可以叭。”
旋即,素手向下,潜入了欲盖弥彰的禁地。
“嘶——”
周慎辞倒吸一口冷气。
他归咎于一切发生得太快,却无法忽略内心深处阴暗的渴望。
他仰起头,修长的脖颈绷紧,眉心也逐渐蹙起。
“够了……”
他用手推了推楚言的脑袋,但隐忍沙哑的声线却没有任何说服力。
“为什么?”
楚言发现了新的捉弄他的方法,断断是不会停止的。
可是形状逐渐变化,单只手已然握不住了。
楚言又增加了一只手,试图环住。
可是箍得越紧,反向的作用力就越大。
周慎辞的气息逐渐加重,突兀的喉结随着低喘上下起伏。
或许是温度太高,楚言觉得晕晕乎乎,衣袖和裤腿都被水沾湿也未曾注意到。
光滑圆弧的粉色指尖泛着晶莹的水光。
像是细软沙滩里的贝壳,白色的浪花一层一层覆盖于其上。
周慎辞身躯一颤,呼吸陡然变调。
“你……哪学的……”
楚言愈发得意,轻抬明眸:“你猜。”
周慎辞突然有些不爽,插进她发丝里的手指也微微用力。
楚言好像明白了他的醋意。
软声道:“这是第一次做。”
不知过了多久,她手臂泛了酸,可周慎辞却没松懈的迹象。
她皱眉:“你怎么……”
周慎辞扬唇:“还早。”
楚言:“……”
她心一横,忽然低头,朱唇微张,衔住了ta。
“呃!”
周慎辞猝不及防。
“停下……”
“补要。”楚言的含糊不清地说着。
过电般的快.感直窜颅顶,理智崩溃,邪念如挣脱枷锁的野兽,疯狂地侵蚀着人心。
周慎辞试图找回一丝清明:“松口……”
可这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血脉贲张之间,楚言没有躲开。
奶油弄花了她精致的脸庞,嘴角残留的痕迹是翅/.裸的挑/豆。
周慎辞粗重地喘息着,而后单手捏住了她小而尖的下巴。
“吐出来。”
他沉声道。
楚言抿了抿唇,接着故意吐出了鲜红的小蛇。
“没有了哦。”
她挑衅地说道。
说着,她就要站起身。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撩完就跑。
但周慎辞怎么可能让她跑了。
他猛地钳住楚言的细腕,将她往后一拽,死死地锁在了自己的臂弯之中。
“去哪儿?”他眸光透着危险。
楚言一脸无辜:“刷牙。”
周慎辞挑眉:“占了便宜就想这样了事了?”
楚言抗议:“我哪有占便宜!”
周慎辞轻笑一声:“对,是我占了便宜。”
“不过,”他慢吞吞道,“我可舍不得你吃亏。”
楚言顿觉大事不妙。
周慎辞修长的指节不动声色地撩起了她睡衣下摆的一角,突如其来的触感激起一阵酥麻。
楚言浑身一凝。
“我、我可以吃点亏!”
周慎辞指尖游走,目光里是不加遮掩的掠夺欲。
“晚了。”他哑声道。
第44章 圆
不等楚言反应过来, 周慎辞的已经仰首吻了上去。
楚言是站着的,一下便软了腿,眼看着就要滑下去, 却被周慎辞扣住了腰肢。
“别跑。”
他的嗓音带着一点水汽滋润过的微哑,低沉又强硬。
楚言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开始后悔自己方才不知死活的挑拨。
“君子动口不动手。”她小声道。
周慎辞:“那刚才是谁动手又动口?”
楚言辩解:“我不是君子。”
周慎辞笑了:“巧了, 我是流氓。”
水声溅起,黏腻之中也流出汩汩清泉。
暗昧的吐息之间,偶有失了调的绵软吟唱。
圆润的雪峰若隐若现, 可爱的刺绣绵羊像是游荡在雪山之巅的云朵, 和那欺霜般白皙的玉肌遥相呼应。
隐秘的丛林被强迫打开了口, 灵巧的巨蟒钻入其中,略显粗暴地探索着,或有意似无意之间,抵上了含羞草敏感的枝叶,激起整片秘园的战栗。
恍惚中,楚言漏出细碎的软语:“这个口,不要动了啊……”
这个澡洗了好久,久到楚言体力不支,发稍也沾上了不明的水滴。
最后,周慎辞自己动手, 神清气爽地洗完澡, 然后把人裹在干燥的巨大毛巾里, 抱着她走出了浴室。
楚言像只虫虫一样, 从毛巾里冒出脑袋, 颇具怨念地命令周慎辞:“给我拿套新睡衣!”
周慎辞净短的碎发只擦得半干,身后是浴室里漫出来的朦胧水雾。
他简单地披了件衣裳, 大片冷白的胸膛露着,腰身线条劲瘦斯文,谁也想不到这具皮囊之下是只暴戾的野兽。
“要什么样的?”
楚言越看他越生气,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布料多点的!”
周慎辞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
他打开衣柜,挑了套睡袍,外面是披肩,里面是质感高级的吊带和短裤,尽显贵气。
楚言蹙起了眉。
如果算上披肩,这确实是整个柜子里用料最足的,但谁会穿着披肩睡觉呢!
“你故意的吧!”她像炸毛的小猫一样。
周慎辞慢悠悠道:“不然你自己选。”
楚言刚把两只雪白的手臂伸出来,就意识到了什么,道:“算了,就这套。”
周慎辞将睡衣递过去,道:“你要是想的话,也可以裹着袍子睡。”
楚言:“……”
可恶,又被他看穿了心思!
她扯过衣服,气势一点儿都不输人,道:“你,背过去!”
周慎辞偏折项颈:“为什么?”
楚言:“我要换衣服!不许看!”
周慎辞的笑声是从胸腔里漫出来的,周围的空气也染上了几分同频的漫不经意。
他背过身去,留下宽肩窄腰的背影。
明明他已经照做,楚言却依旧觉得身上火辣辣的,仿佛他的视线从未离开。
她换好了吊带,却在要换裤子的时候,羞耻地发现了一件事情。
白皙莹润的大腿内侧,有个鲜红的掌印,刺眼又明显,像催化剂一般让好不容易平复的化学反应再次发酵。
愣了几秒之后,她大喊出声:“周慎辞!”
周慎辞没有回头,懒洋洋地应了声:“怎么了?”
“你丫禽兽!”楚言控诉,“腿都给你掰出印子了!”
周慎辞语意含笑:“你是想让我现在转过来看看吗?”
楚言的脸涨得更红了。
“不想!”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上裤子,然后道:“现在,回头!”
周慎辞顺从地照做。
不过眸光移至其身的时候,还是短暂地顿了一下。
只见楚言光滑纤细的长腿荡在床边,细细的肩带搭在精巧的锁骨之上,偏偏她的脸又未施粉黛,因为生气白里透着红,纯洁的元气和成熟的魅惑交织,矛盾,却极具引诱。
她指着腿上的手印,道:“你干的好事!”
周慎辞:“所以呢?”
楚言:“这样我怎么出去见人!”
周慎辞款步靠近,像只优雅的猎豹,接着,单膝抵上床沿,双手垂在楚言的两侧,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
他俯视着她,笑意渐凉:“你的这边还要给谁看?”
楚言一时语塞。
“就……万一要穿短裙呢?”
周慎辞扬眉:“什么短裙能比内裤还短?”
楚言:“……你说话好粗俗。”
周慎辞的脸错过一点角度,薄削的唇上下轻碰,倏地咬住了她的耳尖。
“还有更粗俗的,想不想知道?”
楚言如受惊的小兔,猛地用手捂住了一侧的耳朵,道:“不想!我要睡觉!”
说完,她往后一挪,然后迅速卷起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闷声道:“晚安!”
身后传来周慎辞的低笑,而后床铺的另一边微微下陷,被子和肢体摩擦,发出窸窣的响动。
揣测不出他下一步要做什么的未知感使得楚言心脏突突乱跳,却又悄悄滋生出晦涩的期待。
可这次周慎辞只是浅声回应:“晚安。”
楚言一愣。
绷着的脊背都放松了。
这、这就结束了?
刚刚浴室里确实旖旎,可他俩并没有更进一步呀!
手动了、嘴动了,但、但还有别的地方没有动呢!
她倒也不是欲.求不满的意思,就是……
“真晚安了?”
楚言还未来得及剖析明白自己是个什么心理,嘴巴就先动了。
周慎辞笑意不减:“你还想要什么?”
楚言再次感受到他的坏心眼,干脆将被子蒙过头顶,没好气地回道:“不要了。”
可下一瞬,被褥就被人强硬地扒了下来。
周慎辞长腿一迈,跨坐在楚言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目光肆虐于她的脸上。
“明天记得请假。”他说。
楚言盯着他,懵懵地眨了眨眼,旋即看向了他腰腹的伤口。
“你的腰子才缝了针,会不会不太行呀?”
周慎辞轻嗤一声,道:“言言,现在说这种话,只会让我误会你是在暗示我。”
楚言不明所以,她是真的关心他的身体健康呢!
她问:“暗示什么?”
周慎辞褪下睡袍,露出坚实宽阔的肩膀,吐字无比清晰:“暗示我不要怜·香·惜·玉。”
他特意着重了最后四个字,有点暴风雨前警告的意味。
楚言这才意识到自己玩脱了。
她转身想跑,却被周慎辞死死摁住。
他骨节分明的十指缓缓攀上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挤入她的指缝之间,粗粝的指腹和连接处的细腻皮肤相撞,一阵酥麻从深处腾起。
接着,细细密密的吻落下,触及软唇,再到耳侧和颈窝,随后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深入。
粗暴的頂入,疯狂的挺进。
静谧的夜里,不间断的撞击声格外突兀,间或掺杂着零碎的细喃,一点点地瓦解因理智而存在的羞耻。
直至此时,楚言才明白浴室里周慎辞是有多么的克制。
她的双眼逐渐迷离,蒙上了一层水汽。
周慎辞动作毫不留情,吻却极尽温柔。
他不停地吻楚言的鼻尖和眼睑,仿佛无声地哄诱。
最后的时刻,发狠的挤压让楚言几近昏厥,可头顶传来的戏谑却十分清晰——
“你说老子行不行?”
夜还很漫长。
隔天清晨,楚言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腰酸背痛,全身都和散了架似的。
她一动不动地侧卧在床上,看着周慎辞沉静的睡颜,突然凑上去,发泄似地咬了他脸颊一口。
哼!我都醒了,你怎么可以睡这么香!
周慎辞眉心一动,虽未睁眼,但慵懒的嗓音响起:“我不介意再来几次。”
楚言:“你是永动机吗?”
周慎辞一本正经:“如果对方是你的话。”
楚言还想说什么,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念念奶乎乎的声音传来:“妈咪!早上好!”
楚言几乎是要跳起来,可是她双臂还没撑稳身子,就因为酸痛再次栽了下去。
这时,周慎辞按住了她:“我来就好。”
门外的念念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应答,正准备继续敲门,门却在她抬手的瞬间被打开了。
周慎辞上半身未着丝缕,单手撑着门框,笑着对念念说:“妈妈还在睡觉。”
念念大脑转了一会儿,才楞楞地说:“可是,念念饿了。”
周慎辞俯身,将念念抱了起来。
“叔叔给你做早饭。”
念念偷偷朝房间内瞄了一眼,只见床上鼓起一个包包,那应该是妈咪吧!
“念念想吃鸡蛋火腿三明治。”
念念不客气地点菜。
周慎辞抱着她走向客厅,柔声应道:“好。”
“念念你说,应该给妈妈做什么早饭?”
“妈咪喜欢吃辣辣的三明治~”
随着他俩的声音渐行渐远,楚言终于探出了脑袋。
她的脸像熟透的龙虾,好似下一秒就要爆炸。
这下要怎么和念念解释呢?
楚言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起身去洗漱。
以至于她到客厅的时候,念念已经吃饱饱坐在茶几旁看图画书了。
楚言有些心虚地和念念打招呼:“念念早呀~不好意思,妈妈睡过头了呢~”
念念很懂事,指着餐桌说:“叔叔给你做了辣牛肉三明治。”
楚言正欲回话,周慎辞端着两杯热饮从厨房走了出来。
“咖啡还是巧克力奶?”
楚言想了想,道:“巧克力奶。”
周慎辞:“那过来吃饭吧。”
吃早餐的时候,楚言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感情的事情,她不会处理。
每次都是先冲动,然后把自己放到一个尴尬的境地。
按理说她应该先和念念沟通此事,再去做决定,可现在却反过来了。
吃完饭,楚言试探着来到念念身边。
但不等她开口,念念却先扬起了小脸。
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天真:“妈咪,我是不是要有新爸爸啦?”
第45章 圆
楚言愣了几秒。
念念比她想象中懂得还要多。
只听念念又问:“那旧的爸爸怎么办?”
楚言彻底哽住。
念念:“旧爸爸回来的话, 还能住在家里嘛?”
楚言暗暗吸了一口气,然后挂上了笑容,搪塞道:“念念说什么呢~没有新爸爸哦~走, 妈妈送你去幼儿园吧~”
她暂时没想好要怎么回答。
直接告诉她,你旧爸爸就是叔叔?
那又该怎么解释这些年的避而不见?
念念才三岁半,三观还没有形成就要被震碎了吗?
或许这件事情先和周慎辞说清会比较好。
可是, 该如何开口诉说这件事情呢?
——嘿,其实你和我有个孩子。
——你是念念的爸爸。
——念念的爸爸就是你。
——问你个问题,想不想当爸爸?
不管哪种方式, 都不像是能够心平气和地沟通到最后的。
这件事情, 必须从长计议。
她不想再次搞砸了。
“我真的不懂,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真相呢?”
咖啡厅里,姜曼拿着叉子,左一下右一下地和盘子里的绿色沙拉作斗争,并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楚言坐在对面,面前的意面都快凉了,却还是刚端上来的模样,倒是那一大杯摩卡喝得快见底了。
“我还是有顾虑。”
姜曼不理解:“他为了你甚至可以不要命。”
楚言道:“那是因为他并不知道真相。试想一下,如果他知道我带走了他的孩子并且试图让他一辈子都见不到,他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姜曼沉默了。
半晌,她说:“小言, 人不能一直活在假设之中。你之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也是情有可原, 现在误会已经解除, 大家说开就好了。如果他真的这么计较这件事情, 那就说明你们可能真的就不合适。但现在所有的结果都是未知的,你不去尝试, 只能推测,然后内耗自己,这没有意义。”
“我懂。”楚言漂亮的眸中是复杂的犹豫,“但是我害怕。”
姜曼:“害怕什么?”
楚言抬眼望她:“万一我尝试失败了呢?”
姜曼扶额:“大不了分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楚言摇了摇头:“不是这个问题。”
“若是我们这次复合又以失败告终,可他又知道念念是他的孩子,到时候会不会想要带走他的亲生女儿呢?我又该怎么与之抗衡?”
姜曼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权势滔天这个词用在周慎辞身上再适合不过,并且以他的财力和人脉,想抢个孩子过来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所以你想怎么做?”姜曼压低声音问。
楚言心不在焉地挑了两下面条,却没放入口中。
“我想确定我们俩会走下去再告诉他。”
“至少也要等关系更稳定点。”
姜曼点头:“求稳也没错。”
“还有,”楚言顿了顿,又说,“我最近在思考离开君杉,自立门户。”
姜曼手里的叉子差点掉地上,眼睛瞪得老圆:“啊?”
楚言倒是显得很淡定,有条有理道:“首先,办公室恋情带来的影响很不好,尤其我俩还是上下级的关系,长此以往会破坏团队氛围,工作进展可能也会受阻。”
“第二,只要我在他底下干活,我的经济状况好坏、职业生涯发展都会被他掌控,即使不是他主观的,但也绝对避免不了。这样的话,我永远不能获得安全感。”
姜曼豁然开朗:“你想经济独立,至少不受他的掌控,这样就算以后出了什么事,你也有筹码和他博弈。”
楚言不可置否:“是的。”
“小言,”姜曼感叹,“你头脑是真的聪明!”
楚言没有接话,心里默默想,但愿如此,千万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午饭后,楚言回到了研究所。
在一楼的电梯井里,她看到了周慎辞。
他身上穿着的是今早楚言点名点将选中的深灰色西装,里面是纯黑的半高领内搭,光是伫立在那儿,就像是一道风景。
周围没有别人,可朗朗乾坤之下,在公共场合里遇见,楚言还是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某些深夜里缱绻的情节时不时从脑海里蹦出来,让她甚至不好意思直视他。
“你上不上来?”
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楚言的思绪。
她定睛一看,周慎辞正单手抵着电梯门,向自己投来目光。
“哦,来的。”
楚言小跑两步,走了过去。
他俩还未在公司里公开,或者说楚言不愿意这么早让大家知道这件事。
周慎辞也没有坚持,更没有刻意回避,大有一种顺其自然的意思。
楚言走进电梯,见周慎辞已经帮自己按过了楼层,便站到了离周慎辞最远的角落。
电梯门缓缓合上,周慎辞凉凉的嗓音再次响起:“不和我吃饭就算了,坐电梯也要避嫌吗?”
楚言小声辩解:“哪有。今天是和曼曼出去吃饭的。”
周慎辞瞥了她一眼:“那昨天和前天?”
楚言别过脑袋:“小郑约我,同事之间的关系也是要维持好的嘛。”
周慎辞毫无感情地“嗯”了一声。
这时,楚言的楼层到了。
她赶紧准备开溜:“晚上见咯。”
可周慎辞却说:“等会见。”
半小时后,楚言就理解了什么叫“等会见”。
会议室里,她和周慎辞相对而坐,中间隔了一个韩秘书,旁边是部门长和副总等人。
楚言一抬头就能看到周慎辞的脸,虽然他没做什么,但她却表现得有些局促。
周慎辞浅浅抬眸,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然后对韩秘书说道:“换个位置。”
韩秘书微愣,旋即起身:“好的。”
楚言浑身一凝,关节好像都僵硬了。
周慎辞在她身旁坐下,熟悉的檀木香水味钻入她的鼻尖,无端地让人觉得燥热。
楚言拿出手机,飞快地输入一行字,发送给了周慎辞:【你干嘛坐过来?】
周慎辞回复很快:【怕你害羞。】
楚言嘴硬:【我没害羞。】
周慎辞:【你头埋得那么低,都快颈椎病了。】
楚言不自主地直了直脊背,调整了一下坐姿。
【别老盯着我,好好开会。】
这条信息刚发过去,楚言就听到很轻的“啪嗒”声,是周慎辞将手机反扣的声音。
楚言下意识地侧过了脸,看向声源。
周慎辞没有看她,但嘴角却噙着几不可查的笑意,是只有楚言能察觉的温柔。
“人齐了我们就开始。”
他发话了。
众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准备聆听大老板的讲话。
临近年末,业务也进入了尾声,收购公司合并企业的计划也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今天的会议也主要是进行一次简单的总结。
今年君杉发展的依旧不错,甚至可以说是有所突破,只是过程确实坎坷。
回顾一整年,领导层都充满了感慨。
“周总领导下君杉也是熬出头了!”
“还有楚工程师的加入,简直如虎添翼呀!”
“是呀,明年的升级版防弹衣也投入生产了,预计一月中旬首批可以发货,春季发布会肯定赶得上。”
“楚工程师,以后也拜托你啦!”
许是楚言做出了成绩,大家对于她的看法也越来越好,之前的流言蜚语早就被忘在了脑后,连称呼都从“小楚”变成了“楚工程师”。
可楚言却有些心虚。
她忽略了关于“以后”的拜托,只是谦虚地表示道:“君杉能有今天的成绩是大家共同合作的功劳,我不过是其中一颗螺丝钉。”
毕竟,她也不知道有没有“以后”。
就像和姜曼说的那样,她一直在思考离开的事情。
不管她与周慎辞这次是否会有好结果,她都注定不会在君杉待下去了。
事实上,她还悄悄联系了律师咨询相关事宜。
对方告诉她,关于专利权,可能会涉及到一些合同变更的问题,剩下的只要按正常流程走即可。
啪嗒。
楚言走神之际,手中虚握着的圆珠笔掉在了地上。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楚言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去瞥周慎辞。
周慎辞掀动眼皮,悠然地睨了她一眼,微抬下巴,行若无事一般,单手拿过手机,轻划屏幕解锁。
然后,他长指无声地敲了两下屏幕,正正好指向了楚言刚刚发给他的信息之上。
别老盯着我,好好开会。
楚言:“……”
可恶,他这是在用她的话调侃她呢!
楚言扫视四周,领导们正在依次做着与自己关系不大的汇报,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周慎辞的身上,一个大胆的想法忽地油然而生。
她看了眼掉在地上的圆珠笔,静静移动椅子,弯腰钻进了会议桌下。
隔着一层桌板,汇报的声音似乎小了一点,这层遮蔽也让楚言大胆起来。
虽是有点儿掩耳盗铃的意思,但桌下确实是人们视线不可及之处。
圆珠笔的位置恰好是周慎辞鞋尖的前方,楚言捡起笔,眼神飘向了她面前的这双长腿。
虽然众人都是清一色的西裤皮鞋,无论是从腿型还是长度来看,周慎辞明显更为出挑。
尤其是因为坐下的姿势,平整的裤脚口露出了他突出的踝骨,半遮半掩流畅线条总是让人想起他在做某些动作时因为用力而绷紧的样子。
楚言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将笔杆伸向了毫无防备的周慎辞。
微凉的笔身触碰到周慎辞的那一瞬间,他明显地顿了一下。
楚言却没有停止,她用笔尖勾住裤腿,顺着他的小腿轮廓,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的肌肤,直到再也无法向上为止。
周慎辞神情没有波澜,可眸光却暗了下来。
楚言玩够了,结束了挑逗,坐回了位置上,得意洋洋地看向了周慎辞,用笔尖在空气中快速地画了个小爱心。
当然,只有周慎辞那个角度能看出来是什么图案,在别人看来,她不过是有转了一圈笔罢了。
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作死肯定是要被收拾的。
会议结束后,楚言就被点名留了下来。
周慎辞倚在桌边,开始了秋后算账。
“知道我为什么留你下来吗?”
楚言端坐在椅子上,乖巧地摇了摇头。
周慎辞双臂交叠,摆在胸前,一副惫懒的模样:“刚才你在桌下干什么?”
楚言老实回答:“捡笔。”
周慎辞:“还有呢?”
楚言眨眼:“测试你有没有好好开会。”
周慎辞挑眉:“结果如何?”
楚言:“周总没有受到影响,专注于会议内容,值得我等学习。”
周慎辞稍稍躬身,眼里闪烁着危险的精光。
“那你有没有分神?”
楚言:“有一点。”
这个答案周慎辞十分满意:“行。”
他扬唇:“做错了就要受到惩罚。”
楚言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
她眼神移向墙角的监控,道:“周总,这里有摄像头呢。”
周慎辞狭长的星眸之中是明目张胆的坏心思:“我不介意。”
楚言:“!”
她赶忙向后撤:“这不好。”
周慎辞却俯下了身子,沉沉道:“哪里不好?”
楚言声音都小了:“别人会知道……”
周慎辞:“那就让他们知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楚言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她趁机起立,和周慎辞拉开了距离。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周慎辞似有不满地顶了顶上颚,但也没说什么。
电话是幼儿园老师打来的。
楚言接通后,问:“您好?”
老师:“是楚祎念小朋友的妈妈吧?麻烦您现在来一趟。”
楚言心脏一沉:“念念怎么了吗?”
老师叹了一口气:“她又和别的小朋友打架了。”
楚言急了:“有受伤吗?”
老师道:“祎念倒是没啥问题,但另一个小朋友被她用铲子打肿了脑袋。”——
楚言赶到幼儿园的时候,念念和另外几个小朋友已经被单独拎到了一边。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为首的那个小男孩,就是上次和念念打架的那个王大俊。
但和上次不同的是,王大俊的胖脸红扑扑的,还挂着两行眼泪,他旁边站了几个小姑娘,每个都是气呼呼的样子。
“楚祎念太过分了!是她先打的人!”
“对!老师!我也看见了!”
“没错没错,楚祎念是母老虎!”
念念丝毫不惧,叉着腰大声回怼:“是王大俊先骂我的!”
王大俊可委屈:“我、我说的都是事实嘛,楚祎念就是没有爸爸啊!”
听到这儿,楚言一个箭步就走了上去。
她护住念念,道:“你的家长是谁?没教过你这样说话很不礼貌吗?”
一旁的老师见状,立刻起来拦她:“哎,您别和孩子置气呀,童言无忌嘛。”
楚言道:“这怎么能叫童言无忌?完全是恶意的嘲讽!”
这个老师见过楚言,知道她一直都是一个人来接孩子,早已给她打上了“单亲妈妈”的烙印。
“可我们确实也没见过祎念小朋友的爸爸啊。”
王大俊见老师也是站在他那一边的,立刻拨开自己的头发,指着已经不红的脑壳,道:“楚祎念还打我!”
几个小女孩也跟着递来了“凶器”:“对的!用这个打的!”
楚言一看,那是个塑料小铲子,再看看王大俊的额头,并无损伤,便说:“打人是念念不对,但是你的错在先,如果要道歉,你也需要给念念道歉。”
老师一听皱起了眉头:“祎念妈妈,我们这里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楚祎念先动的手,还打肿了别的小朋友,不仅要道歉,还要赔医药费的。”
楚言觉得荒唐:“哪里打肿了?”
分明一点印记都没有。
老师没词硬掰:“说不定是内伤。”
楚言气笑了:“念念才多大,能把他打成内伤?”
话音刚落,只听“哎哟”一声,一个身材略微丰满的女人就跑了过来。
她一把搂住王大俊,嘴里喊着:“我的儿子,你可受苦了!”
接着,她又气势汹汹地对楚言说:“早听说楚祎念是单亲家庭出来的,上梁不正下梁歪,现在打了我儿子,你说怎么办吧!”
楚言不能接受任何人诋毁念念,回怼道:“怎么办?你先管好你儿子的嘴吧!”
眼看越吵越凶,院长也被惊动了。
了解了事情全貌之后,院长看着王大俊又胖又壮、丝毫不像有事的样子,将楚言拉到了一边。
“楚女士,这个王大俊的妈妈是出了名的……”她顿了一下,想了个形容词,“难相处。”
“实在不行,你看要不要带孩子去医院做个检查?这样王妈妈也没话可说了。”
楚言觉得有道理,便带着王大俊去了医院。
一番折腾下来,发现王大俊确实没有事情,甚至连皮外伤都没有。
可王大俊的妈妈依旧不依不饶:“你女儿打了我儿子,必须道歉!”
楚言绝不松口:“先让你儿子道歉,是他惹了我女儿。”
王大俊妈妈说不过楚言,便绕着弯子去刁难念念。
“或者这样也行,让我儿子打你女儿一下,就算扯平了。”
楚言挡在念念面前,一字一句道:“你和你儿子谁敢碰我的女儿一根手指头,我就让ta后悔一辈子。”
王大俊妈妈怒了:“你能怎么样?”
楚言微微一笑:“100w以内的医药费我都赔得起,但一分价钱一分货,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能受多少值多少医药费的伤。”
王大俊妈妈瞬间愣住,刚才那股子嚣张劲儿也不见了。
她磕巴道:“你、你这是威胁!”
楚言冷冷瞥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你不喜欢被威胁,就别一开始威胁要动我女儿。”
说罢,她牵起念念的手,扬长而去。
这事儿算是解决了,可回家的路上,念念一直垮着小脸。
楚言不想责怪她,只是轻声询问:“怎么啦?”
哪知道,这一问,念念竟然哭了出来,像是把积蓄了一下午的委屈全部倾泻而出。
她抽噎着问:“妈咪,他们会不会打你?”
楚言心疼极了,道:“他们不会的,妈妈还会做炸弹呢,谁也欺负不了我们哦。”
念念摸着眼泪,问:“妈咪,念念什么时候会有爸爸?”
那一刻,楚言差点儿将那句话脱口而出——
叔叔可以做你的爸爸。
但理智还是让她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她害怕万一,害怕自己无法处理失败的结果,更害怕万一之后念念失望的表情。
她抱住念念,轻轻地拍着她后背,安慰道:“会有的,念念会有爸爸的。”
念念听了,渐渐止住了哭声。
她抬起头,看着楚言,道:“没、没有也没关系,念念有妈妈。”
楚言微愣,她从念念的语言里读出了“懂事”。
她的心不禁揪了起来,强烈的负罪感笼罩住她。
她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只是亲了下念念的额头。
那晚回家后,周慎辞一眼就看出了气氛的古怪。
下午他有别的会议,所以没和楚言一起去幼儿园,之后给她发信息,她也只是回了“在忙”二字。
于是,他拉住要进屋换居家服的楚言,问道:“出什么事了?”
楚言略显疲惫地扯了扯嘴角:“没什么。”
周慎辞不忍逼她太紧,就没再多问。
不过,楚言去换衣服的时候,他却盯上了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的念念。
周慎辞走过去,点了点念念背后的小书包,道:“怎么不把书包放下来?”
念念抬眼看了看他,嘟着小嘴说:“不重。”
周慎辞帮她把书包拿下来,然后坐到了她的身边。
“怎么了?能和叔叔说说吗?”
念念仍然看着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半晌,她悄悄地朝周慎辞勾了勾手,压低声音道:“过来过来。”
周慎辞觉得有趣,便靠了过去。
只听念念伏在他耳边,嗲声询问:“叔叔,你什么时候当我拔拔呀?”——
晚上,楚言坐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翻着帖子。
这时,周慎辞洗完澡,从浴室中走了出来。
宽松的浴袍懒懒地挂在他腰口位置,是一种不经意却很心机的勾.引。
但今天的楚言完全没有心思,她脑海里都是念念的事。
“你后天请假了?”周慎辞忽然问。
“嗯,”楚言应道,“周五是念念幼儿园的亲子活动日,我要去参加。”
这周其实是亲子活动周,最后的工作日是汇报演出,也是今天打架事件的导火索。
老师说最好喊上爸爸妈妈一起来参加,王大俊等小朋友就开始嘲弄“只有妈妈”的念念。
念念自然气不过,辩解道:“我有爸爸!”
王大俊却扮鬼脸道:“我们没人见过~你就是野孩子!”
想到这儿,楚言没有继续回忆下去,她怕自己太生气睡不着觉,第二起来去堵王大俊的家门。
“周五有什么很重要的会议吗?”她问,“我可以在线上参加。”
周慎辞道:“没有。”
“哦。”楚言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不过周慎辞却接着说道:“不过,周五我要和你一起去幼儿园了。”
楚言:“啊?”
周慎辞淡淡道:“念念给我派了个任务,要我当她的爸爸。”
楚言怔了几秒,反应过来。
“你当她爸爸?角色扮演?”
周慎辞泰然自若:“嗯,没试过,感觉挺有意思的。”
楚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在焦虑,却又有点庆幸的兴奋。
“你认真的?”
周慎辞:“想挑战一下不同的角色。”
楚言没有接话。
只听周慎辞又补充道:“为以后做准备。”
这样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楚言也明白他的意思。
她挺开心的。
事情都在自己既定的轨道上行走,就像实验前做的假设被逐一证明,按部就班的感觉让人很安心。
但她还是有点傲娇地说:“就只限一天哦。我还没准备公开呢。”
周慎辞扬起唇角:“我知道。”
说着,他俯首去吻楚言,低磁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畔——
“你不需要爱我,但无论发生什么,别再推开我就好。”——
时间很快来到周五。
8点55分,幼儿园已经十分热闹。
距离亲子汇报日的开场典礼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绝大部分的小朋友和家长都已经就位,彼此进行着“你家娃真可爱”“我家娃会跳舞”之类的社交谈话。
这时,一辆暮光紫极地白双拼色的幻影缓缓地停在了幼儿园门口。
副驾下来一位身材气度皆为上佳的高大男人,亲手拉开后门,引着一个小姑娘开开心心地蹦下了车,旁边还有位身着春季新款黑白小香连衣裙的美人。
“念念慢点。”楚言提醒。
周慎辞却将手放在了车框顶的内侧,道:“低头,别撞到。”
他今天穿着卡其色的呢子大衣,搭着款式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衫,看上去矜贵却又不过分隆重。
楚言忍不住多瞅了他几眼,道:“谢谢。”
周慎辞挑了挑眉:“啧。”
“今天应该喊我什么?”
楚言声音细若蚊喃:“老公。”
周慎辞故意凑近了点:“大点声,听不到。”
楚言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往外蹦:“……老、公!”
周慎辞这才满意地颔首,并很欠地应道:“嗯,老婆。”
念念最兴奋,左手一个、右手一个,主动牵起了他俩的手,甜甜地喊着:“妈妈~爸爸~”
一家子高颜值就这样引爆了开幕现场。
昨天那个老师看到周慎辞都快冒粉红泡泡了:“先生,您是……?”
周慎辞冷声反问:“看不出来吗?”
念念也高声喊道:“爸爸!”
老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慌忙解释道:“哎呀,怪我怪我,之前没听说祎念小朋友没爸爸呀。”
周慎辞睨了她一眼:“你就是说我女儿没爹的那个?”
老师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就差跪下了:“对不起!我向您和您的家人道歉!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周慎辞不耐烦地抬手:“不要再来打搅我和我家人。”
老师收到指令,赶紧溜了。
不光是那个老师,别的小朋友也都傻眼了。
大家从没见过念念的爸爸,没想到她不仅有,还是个超级帅气的爸爸!
念念一下成了小明星,结结实实地炫耀了一波。
可能是怕被揍,王大俊和他的家长更是躲得远远的,完全不敢靠近。
亲子日的活动都是家庭单位的,比如接力球、你抛我接、夹小球等等。
前三个赢下小游戏的家庭会得到相应的积分,最后积分最多的家庭就可以摘得亲子日金牌家庭的桂冠并获得相应的奖品。
虽然大家对奖品并不感兴趣,但这种游戏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家的娃长脸,家长们都拿出了百分之百的干劲。
楚言一开始担心周慎辞不喜欢玩这种幼稚的游戏,可却发现自己完全是多虑了。
周慎辞不仅玩得很好,还特别投入,尤其是念念大喊“爸爸加油”的时候,楚言都觉得自己仿佛在周慎辞的背后看到了漫画中那种热血燃烧的特效。
没有任何悬念的,楚祎念小朋友最终以积分第一名的成绩成功抱回大奖。
上台领奖的时候,念念笑得牙花子都快龇出来了,亮亮的眼里全是小星星。
周慎辞和楚言陪着她,在台上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谢谢你。”楚言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贴着他的耳畔,“老公。”
周慎辞偏过脸,忽然侧过角度,轻轻地擦过了她的唇。
“不谢,老婆。”
念念没看到他们腻歪的样子,沉浸在获胜的喜悦之中。
到了交流互动环节,楚言被各种妈妈围在了一起,大家都热情地要与她交换联系方式。
周慎辞则陪着念念坐在一边的休闲区。
太阳渐沉,天边的云也染上了橘色。
周慎辞看着念念,神情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和。
“念念,”他问,“开心吗?”
念念一边折纸,一边用力点头:“开心!”
看着孩子天真的模样,周慎辞薄唇微动:“你愿意叔叔做你真正的爸爸吗?”
他明明是佛挡杀佛神挡斩神的家伙,却在此刻感到了忐忑。
念念看了他一会儿,笑了起来:“好呀!”
说着,她将自己手里折好的小青蛙塞进周慎辞手中:“送给爸爸~”
像个小大人一样说,“这素见面礼。爸爸~你好~”
周慎辞眼底突然泛酸,接过小青蛙,好一会儿才压住了波动的情绪。
可这时,只听念念又说:“既然叔叔是念念的爸爸了,那念念可以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周慎辞没有多想,柔声问道:“是什么秘密?”
念念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别的人在,然后走过去,凑到周慎辞耳边,神神秘秘地说:“爸爸,其实念念的生日是4月19日哦。”
第46章 圆
周慎辞极少会用“什么”二字来表达自己的惊讶。
因为他觉得使用的语境会映射自己的心思, 而他并不习惯将自己感情显露在外。
当然,其中也有他很少惊讶的缘故。
可是当下他还是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什么?”
念念捡起一根小树枝,在沙坑里写下了四个数字:8、9、4、19。
接着, 她画了一个圈,将8和9圈在了一起,旁边写了个英文字母D, 又把4和19用圆框了起来,旁边标上了R。
她像个小老师,用树枝边指边说:“8月9号是D-birthday, 4月19日是R-birthday。”
周慎辞心脏砰砰狂跳, 手默默地攥紧, 骨节因为用力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可他表面还是风轻云淡的样子,语调耐心而平和:“叔叔不懂,D和R是什么意思?”
念念道:“D for documented, R for real。但是念念不会拼,是妈咪告诉念念嗒!”
周慎辞了然。
他问:“妈妈还说了什么?”
念念和盘托出:“妈咪说D-birthday是告诉别人的,但R-birthday只有妈咪和念念知道,哦,还有曼曼阿姨也知道。念念希望明年的R-birthday可以见到叔叔,所以偷偷分享给你~”
至此,周慎辞大概已经拼凑出了事情的原貌。
只听念念又说:“但叔叔一定要保密哦!妈咪说要堤防坏蛋!”
周慎辞:“什么样坏蛋?”
念念:“专抢小孩的坏蛋!念念不要被抢走!”
周慎辞:“……”
这个专抢小孩的坏蛋说的就是他吧。
正想着, 一声“周慎辞”打断了他的思绪。
抬眸望去, 楚言正站在自己面前。
她微微倾身, 斜阳如一层淡金的薄纱, 连发丝都显得温和, 顺着天鹅般流畅的颈项滑下,光与影的融合在此刻达到了完美的诠释。
周慎辞矛盾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此刻到达了顶峰。
“走啦。”楚言轻声说,“结束咯。”
周慎辞喉间发痒,口腔内似乎能尝出一丝血腥的味道。
他停顿半晌,才将将说出一个“好”字。
那天晚上,周慎辞没有睡觉。
半夜两点,他独自站在阳台抽烟。
无边的黑暗中亮起了一星半点儿的红光,在没有风的夜里微微晃动。
周慎辞算了一遍又一遍。
他们分别的那晚是7月8日,到隔年的4月19日,足足282天,是标准的怀孕分娩的周期。
标准到他不需要再去问自己的家庭医生可笑的问题。
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甚至他现在就在她的眼前,她却只字不提?
明明那么多契机,他也做了无数次剖白,为什么他这个生父连当继父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能得出结论,她依旧想离开,做好了随时消失在他生命中的准备。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理由。
意识到这点,周慎辞眉头压得更低了。
他从未如此焦躁,几乎失了分寸。
第二天一早,楚言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周慎辞并不在身边。
她去了客厅,看到周慎辞坐在沙发上,便打招呼:“你起来得好早。”
“嗯。”周慎辞掀了下眼皮。
楚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个眼神里带着些说不出的意味,可再一看,周慎辞的眼里布满了血丝,显然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你失眠了吗?”她关心地问。
“还好。”周慎辞嗓子有点儿哑。
楚言走到他身边,刚准备坐下,却闻到了比以往厚重的烟草味道。
她问:“你抽了多少烟?”
周慎辞:“不多。”
楚言感到了他的异常,走到阳台,瞄了烟灰缸一眼。
好家伙,里面全是烟头。
“这还叫不多?”楚言愣了。
旋即她拧起了眉心,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周慎辞偏过头,侧眼望着她,道:“没什么事。烟快过期了,不抽可惜。”
楚言肯定不会接受这么离谱的答案。
周慎辞什么时候在意过这种细枝末节?他的烟更不存在过期一说。
“到底怎么啦?”楚言在他面前蹲下,像观察人类的小猫。
周慎辞向前躬身,靠近了她,问道:“言言,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楚言微怔。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和周慎辞的未来,但没有一个场景是结婚的模样。
准确来说,不是没想过,而是不敢想。
天方夜谭也不过如此。
她无法形容自己当下的情绪。
震惊之余竟然又滋生出一股反败为胜的快意。
“我……”楚言极力掩饰着那扭曲的跃动,佯作沉稳,“我们现在讨论这个是不是太快了呀?”
周慎辞可能是被昨天的亲子活动影响,所以心血来潮罢了
而且,不论是念念还是工作,她都还没处理好,事情应该一步一个脚印,循序渐进。
周慎辞的眸底闪过稍纵即逝的寒光:“嗯,或许。”
楚言拍了拍他,半开玩笑道:“怎么?你还怕我又跑了不成?”
周慎辞瞳孔骤缩,旋即换上了平日里那游刃有余的模样,也如打趣一般悠悠道:“你跑不了。”
许是清晨的阳光太过柔和,让楚言忽略了这么明显的凉意,她直起身,问:“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吧。”
周慎辞:“随便。”
楚言嘟起小嘴:“又是随便,我怎么知道随便是什么嘛。”
虽然这样说着,但她还是向厨房走去。
“言言。”周慎辞忽然叫住她。
“嗯?”楚言回头。
周慎辞的瞳锁着她,问:“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楚言云里雾里:“没有啊。”
她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怎么了?”
周慎辞唇线微扬,眸中却没有一丝笑意:“没什么。”
看着楚言的侧影,他起身走向了念念的卧室。
无论用多么下三滥的手段,他都不会再放走她了——
忙碌的一周过后,又到了令人快乐的周五。
楚言和周慎辞照常上班。
但今天有些不同。
到了研究所门口,周慎辞将楚言放下了车。
楚言和他告别:“祝您有个愉快的一天~”
周慎辞笑着回:“晚上见。”
楚言拉开车门下车了。
周慎辞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然后方向盘一打,掉转了车头。
而另一边的楚言,在绕过转角后,直接拿出手机打了一辆的士。
半小时后,华安街的东侧,一辆低调的迈巴赫驶进了京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停车场。
而西侧,一辆白色的普通网约车停在了恒伟律所的门口。
周慎辞停好车,直奔梅医生的办公室。
梅医生将报告递给了他。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亲子关系概率为99.99997749%】
“就是说,”周慎辞反复确认,“我是孩子的生父。”
梅医生点头:“是的,周总。”
与此同时,街对面的恒伟律所里,楚言坐在兰律师对面,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文件。
“楚小姐,”兰律说,“您这个情况说复杂不复杂,但也绝对不简单,这份是我帮您草拟的一份和现公司的解约协议,您先看一遍,如果有什么点不明白,随时联系我讨论。”
楚言很感激,道:“谢谢。”
兰律道:“不用客气,我其实很佩服您这样有主见有勇气还有行动力的人,职场里需要更多这样的女性。”
楚言笑了:“过奖了,术业有专攻,您在律界也是标杆一样的存在。”
就这样,拿到文件和报告的二人分别又从华安街赶往君杉。
仿佛命运的安排,他俩又在电梯间遇到了彼此。
他们拿着文件袋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你……”
“我去见了一个客户。”
“我去了一趟幼儿园。”
不知为何,气氛有点尴尬。
周慎辞看起来更占理,便问:“幼儿园有什么事吗?”
楚言摸了下鼻子,道:“去拿念念的学期报告。”
说着,却把手中的文件放到了背后。
周慎辞瞥她:“这么着急,包都没放下来就去了。”
楚言假装没听到,不是很自然地切换了话题。
“对了,今天晚上我要和曼曼出去,你可以帮我照看一下念念嘛?”
周慎辞问:“去哪?”
楚言小小声:“AAA Club。”
周慎辞表情变得耐人寻味:“夜店?”
楚言赶紧解释:“曼曼想拉着我去当wingman啦,她看上了一个弟弟……”
可她还没说完,电梯就“叮”的一声,打开了门。
楚言立刻噤声。
几个员工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周慎辞,都愣了一下,接着点头哈腰,打招呼道:“周总好。”
周慎辞微微颔首,走进了电梯。
楚言也跟着进去了。
还好,上行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二人。
楚言偷偷瞄了周慎辞一眼,继续刚才的问题:“所以,你可以帮忙嘛?”
周慎辞凉凉开口:“我有资格说不吗?”
话中明显带刺,是不爽的语气。
楚言以为他是因为自己要去夜店所以吃醋了,就向他靠近了几寸,小声道:“我保证不和别的男人搭讪。”
周慎辞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楚言撇了撇嘴,心说,真是小气!
她看了看显示屏,只见数字不断上升,眼见着就要到她的楼层了。
于是,她心一横,忽然揪住了周慎辞的领带,向下一拽。
接着,她踮起脚尖,仰起脑袋,蓦地凑了上去,如蜻蜓点水一般啄了啄周慎辞抿成直线的薄唇。
甜腻的撒娇声同时响起:“老公,求求你,好不好嘛~”
周慎辞愣了几秒,等反应过来时,电梯却到了。
门向两侧打开,光照了进来。
楚言敏捷地松开了他,又朝他眨了眨眼,双手合十轻轻地搓着:“拜托拜托。”
周慎辞却仍然是冰山脸,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他垂眸,看了眼手表,然后沉声道:“10点前必须回家,我叫司机去接你。”
楚言开心极了,比了个ok的手势。
不过,若是她此刻能看到周慎辞的心思,可能就不会那么兴奋了。
那一吻,直接搅乱了周慎辞的从容,直到合上的电梯门阻隔了一切可能,他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他刚才是多想把楚言直接按在墙上,干些有违公序良俗的勾当——
那天晚上,楚言和姜曼在夜店玩得很开心。
虽然他们只有三个人,却点了一桌酒。
姜曼带来的奶狗弟弟就是上次一起去靶场玩的那位,礼貌阳光,是个不错的人。
姜曼和这个弟弟似乎是快要成了,一直偷偷问楚言觉得他怎么样。
楚言心情好,看谁都顺眼,笑着对她说:“挺不错的。”
姜曼道:“啊?只是不错啊?那就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楚言打趣:“你不是叫我什么都要尝试嘛?你也要冲呀!”
姜曼想了想,道:“那这样吧,你什么时候和周慎辞坦白,我就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
楚言可能是喝高兴了,拿起酒杯和她对碰,道:“一言为定!”
人快乐的时候容易忘形,楚言毫不意外地喝多了。
零点过半,周慎辞再次发来短信,表示自己要去接她,可还残存一点儿意识的楚言果断拒绝。
姜曼不解:“为啥啊?”
楚言边吐边说:“呕……不行,我要悄悄……呕……回去……”
她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约定要回家的时间,怕周慎辞兴师问罪,便想悄咪咪地溜进家门。
但事与愿违,周慎辞安排的司机将她送到家楼下的时候,周慎辞正皱着眉在寒风中等她。
此时念念已经睡着好久了,周慎辞也不像是刚下楼的样子,鼻尖和耳廓都被吹红了。
楚言:“……”
能不能现在装昏倒啊。
她还没想好要如何表演,周慎辞已经拉开了车门。
看着烂醉如泥的楚言,他冷声开口:“你还知道回家?”
楚言强撑着抬起头,泪眼汪汪:“我好久没喝了嘛……”
周慎辞气得后槽牙都咬紧了,却还是弯腰将她抱出了后座。
楚言缩在他怀里,小声问:“你是不是生气啦?”
周慎辞黑着脸不回答。
楚言用脑袋蹭了蹭他:“你打我好了。”
周慎辞终于忍不住了,要凶不凶地低声道:“醉鬼,闭嘴。”
虽然他恨得牙根痒,但回家后还是帮楚言仔细地卸妆洗漱。
他给她换上了干净睡衣,把人安顿在床上,然后硬邦邦地说:“躺好了,我给你去拿热牛奶。”
楚言头已经晕到看人影都是摇晃的程度了,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周慎辞,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好不好?”
第47章 圆
楚言醉眼惺忪, 双唇红润潋滟,笑的时候眉眼弯弯,带着几丝娇憨。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只是本能地希望周慎辞离自己近一点。
她不需要热牛奶,只想他在她身边。
“你醉了。”周慎辞拧眉看着她。
楚言伸出四根指头,指向天空:“我木有, 我发四。”
周慎辞掀动眼皮,神情是万般无奈,将她的小指按了回去, 纠正道:“发誓是三根手指。”
“哦。”楚言垂下杏眸, 好像还有点儿委屈。
周慎辞拿这祖宗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他轻叹一声,在床沿坐了下来。
“说吧,我听着。”
笑容重新回到了楚言的脸上,她拉着他有力温暖的小臂,凑了过去。
酒气混着她身上的暗香,丝丝缕缕地绕在周慎辞的周围。
“秘密就是……”楚言笑呵呵的,“念念其实有爸爸的哦。”
周慎辞的心莫名地揪了起来,似乎有人掐住了他的脉门,让他无法动弹。
他声音沙哑,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是谁?”
楚言眼里泛着水光, 缓缓抬起时似有清泉流转, 楚楚动人。
她动了动唇, 道:“这是另一个秘密。”
周慎辞压抑着冲动, 沉声问:“是我吗?”
可楚言已经迷糊了, 她盯着周慎辞的脸,试图分辨是谁, 但视线和脑子一样混沌,甚至自己刚才说过什么都忘了。
“你、你是谁?”
“周慎辞。”
他托着她的力气都重了几分。
“唔……周慎辞……不是……”楚言前言不搭后语,“他可不能是……不然就……”
她说到一半,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没说出来的话也被吞没——
“呕……”
周慎辞见状,赶紧将准备好的桶拿过去给她接着,楚言也是不客气,抱起来哇哇直吐,差点儿没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好不容易清空了胃袋,楚言彻底没了力气,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一般,斜斜地靠在床头。
周慎辞重新替她收拾好残局,再次擦拭清洗。
等一切安顿好,他扭头再看,楚言已经不知不觉睡着了,连呼吸都变得浅而均匀。
周慎辞真恨不得把她拽起来问个明白。
哪怕是借着酒劲说出来,他都能为楚言这些年的只字不提再去找借口,去说服自己、麻痹自己。
可她即使喝多了,也想着骗他。
他到底算什么——
第二天,楚言醒来的时候,周慎辞并不在旁边。
她伸手去摸另一半的床,却被床单微凉的触感激得清醒了几分。
她缓了缓神,昨晚的片段逐渐涌进她的脑海。
她意识中最后一个比较清晰的场景,是周慎辞大步流星地过来拉开后门。
至于他说了什么,她实在想不起来。
“糟了。”
楚言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夜不归宿还喝那么高,周慎辞肯定气死了!
她赶紧下床去找周慎辞,却只在客厅看到了念念的身影。
念念坐在沙发上,正在玩玩具,看到楚言,便打招呼:“妈咪。”
楚言有些心虚地走过去,问:“念念早呀,吃过早饭了吗?”
念念点点头,道:“妈咪,十点半啦,已经不早啦!”
楚言在她身边坐下:“是哦,妈妈睡过啦~”
接着,她抬头左看看右看看,试探道:“那叔叔呢?”
念念:“叔叔说有事出门了,他要我告诉你,早饭在厨房,要热了吃~”
楚言十分愧疚,心说自己这个当妈的还没周慎辞会照顾念念,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喝这么多了。
不过,她这样想的时候,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昨晚是不是好像也发过什么誓?
算了,不重要,想想看怎么和周慎辞道歉比较实际。
与此同时,某茶社中,周阅琛看着面色阴沉的周慎辞,道:“哥,再不喝茶都凉了。”
周慎辞看都不看茶,直接用手将其拨到了一边。
“找我什么事?”
周阅琛也不墨迹,说:“绑架案的事情差不多尘埃落定了,之前你怀疑的是对的,确实不单单是贺靳西一人策划,他的姨妈林月容也在其中参与策划。联系电工、里应外合等事情都有她的协助,现在人也逮捕归案了。”
“不过,除此之外,她还抖出了别的事情。”
周慎辞瞥了他一眼,示意他说下去。
“当年她入职君杉之后,塞了不少人进去,虽然很多人现在都已经离职,但有部分还继续在君杉任职,这是林月容交代的名单。”
说着,周阅琛递过来一份文件。
“据她交代,这几个人都是中层职位,其中有她的‘眼线’,但并未参与这次的绑架,所以具体要怎么追责,我们警察是插不上手了,留给哥你来定夺吧。”
周慎辞显然没什么心思,接过文件,放到一边,简单道了声“谢谢”。
周阅琛见这情形,有点儿担心,问:“哥,你怎么了?”
周慎辞却只是说:“没事。”
周阅琛似是想到了什么,道:“是嫂子的事儿吗?”
周慎辞指尖一顿,反问:“为什么想到她?”
周阅琛继续说:“昨天我去恒伟律所找人办事,正好看到嫂子了。她在和他们那里的金牌律师兰律谈话。”
他顿了顿,又说,“那个兰律是处理公司纠纷的好手,所以……”
他话没说完,周慎辞便打断了他。
“公司纠纷?”
周阅琛:“嗯,所以我才猜测是不是嫂子在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周慎辞眉心皱得更紧:“你知道她的老板是我吧?”
周阅琛这才反应过来,顿觉说错了话,赶紧找补:“我是说猜测嘛。”
周慎辞不再废话,起身就要走。
周阅琛愣了:“哥,你去哪?”
周慎辞嗓音沉沉:“恒伟律所。”——
楚言在家里待着,思前想后许久,决定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歉意。
本来家务活都是由佣人做的,但楚言比较注重隐私,也不习惯家里有外人的感觉,周慎辞便没有把远檀书院里的管家佣人带过来,只是请杨妈等人工作日的时候来家里打扫卫生。
所以周末的时候,做饭也好,简单的收拾也罢,基本都是周慎辞随手做的。
但今天不一样,楚言可不好意思让照顾了自己整晚的周慎辞再干活了,于是积极地承担起家务活的任务。
但说是做家务,她更像是在为生活增添小乐趣的表演。
抹布是干的,拂过一层不染的桌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地板干净得都在反光,地毯上面甚至寻不到半根头发。
半个小时后,看似在家里转了一圈但什么也没干的楚言开始找事儿做了。
既然清洁满分,那她就做一做整理的工作吧。
这样想着,她又开始收拾念念的玩具、书籍。
念念表情懵懵的,道:“妈咪,我还没看完呢。”
楚言:“……”
得了,别在客厅转悠了,去别的房间看看吧。
楚言在家里闲逛起来。
经过书房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这间书房空间较大,周慎辞一开始是想把它留给楚言的。
但楚言觉得这里采光稍弱,便选择了另一间较小的书房。
可有些书籍那边放不下,她就挪到了这间,周慎辞也不在意。
不如,来理一理这里的书吧,楚言这样想。
自从搬来后,她就没再看过这间书房里的书籍,具体有哪些她都快忘了。
于是心动不如行动,她立刻撸起袖子开始收拾。
那些书都是捆好后垒在角落里的,看着不起眼,但其实很有碍观瞻,在井井有条的房间里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楚言蹲下来,想要解开绳子,将书分门别类放进书架,可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黄色的文件袋。
不知为何,她有种直觉,这个文件袋就是昨天在电梯间遇到周慎辞的时候他手里拿着的那个。
平常她并不会对他的文件感兴趣,可当下这文件袋似乎有股魔力般吸引着她。
神差鬼遣似的,楚言将文件夹拾起。
她将绳扣绕开,然后取出了文件。
看到“亲子鉴定报告”几个字的刹那,她僵住了。
而鉴定意见那一栏,更是清清楚楚地写着,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周慎辞的基因型附和作为楚祎念亲生父系的遗传基因条件,亲权概率为99.99997749%。
今天的阳光很好,可楚言却觉得寒意四起。
明明家中宁静惬意,但她的耳边却是刺耳的轰鸣。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直到一个低沉的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你在看什么?
楚言缓缓侧过身体,转向了周慎辞。
周慎辞刚从外面回来,连外套都没有脱,深棕色的风衣上带着丝丝凉意,仿佛是他眸中冷光的移觉。
他看着她,扯平的唇线没有起伏,气氛瞬间降至了冰点。
楚言颤抖着唇瓣,反问:“难道不应该是你和我解释一下么?”
周慎辞声音不高,但字字皆重:“解释什么?”
“解释为什么我要去做亲子鉴定?”
他迈步向前,一点点靠近,“还是解释我知道真相后每个夜晚都在想什么?”
楚言慢慢后退,可周慎辞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或者,”终于,周慎辞将她逼至了桌边,双手撑在她的两侧,俯首低声质问,“解释我是如何被你像只狗一样耍的?”
楚言也被激怒了,她拧紧眉头,道:“周慎辞,你凭什么生气?”
“你擅自用念念的头发去做亲子鉴定,就没想过这样尊不尊重我吗?”
“尊重?”周慎辞怒极反笑。
“你尊重我吗?”
“这么些年你半句不提,这样算哪门子的尊重?!”
这是楚言第一次见到他发火的样子。
那声声低吼像是沉重的摆锤敲在楚言的心上,让她不由地战栗。
出于本能,她猛地将周慎辞推开。
像面临险境的小兽,她被迫着用抬高声量的方式来掩盖自己的脆弱:“你凭什么问我要尊重!念念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你做了什么就想来当她的爸爸?”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周慎辞厉声道。
“告诉你什么?”楚言冷笑,“当初你他妈都要结婚了,我何必去触你的霉头?退一万步说,若是我真的告诉了你,念念还能来到这个世上吗?”
周慎辞黑瞳骤缩,似有怒火喷薄而出:“你觉得我会让你打掉她?”
许是出于辩护自己的心理,楚言几乎是将自己藏于心中多年的实话和盘托出:“对。你是名门望族,我当初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我有什么资本和你博弈?我又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去和你坦白这件事?”
周慎辞道:“我承认我之前是混账,不够坦诚,没给你承诺,但这半年多来我做的还不够吗?”
楚言怔住。
他送她礼物、房子,提供事业上的帮助,甚至连命都可以给她,但是她犹嫌不足。
这些日子她也在想到底要如何才能在这段感情中找到平衡,可答案却是无解。
只要他还是周慎辞,她就永远不会有安全感。
她崩溃地吼道:“不够!永远不会够!”
“你给的再多我们之间依旧是云泥之别,你对付我就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念念是我的一切,是我唯一的家人,如果你将她从我身边夺走,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周慎辞沉默半晌,旋即深吸一口气,问:“你觉得我做的这些,只是为了孩子吗?”
楚言语塞。
只听周慎辞一字一顿:“我他妈根本不在乎。”
楚言口不择言:“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周慎辞凉凉发问:“既然你如此不信我,那一开始何必给我希望?”
楚言哽住,过了好久,她才开口:“我想试试,万一能走下去……”
周慎辞打断她:“万一走不下去,你随时可以带着念念消失。”
楚言不知作何回答,只是抿紧嘴唇红着眼看他。
“你想试便试,说停就停,”周慎辞将楚言没说完的话接了下去,“这就是你要掌握的主动权?”
他一针见血,楚言无力反驳。
良久,书房里响起周慎辞一声冰冷的嗤笑。
“楚言,你真狠。”
“这个世界必须围着你转,我是念念父亲的事实也要经过你的允许。”
“训狗尚且要给它信任感,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尾音落下,那最后一句话似乎并非疑问,而是讽刺。
周慎辞没有继续说下去,那张总是意气风发的脸此刻溢出了疲惫。
他掏出一个优盘放在了书桌上,冷声道:“你要自立门户,我不会拦你,这里是你和君杉签的合同,包括专利版权的问题,都给出了相应的方案,你看完之后找人事去谈。”
语毕,他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没多少功夫,开合大门的声音从走廊处传来。
周慎辞走了。
楚言呆呆地站在原地,想哭却哭不出来。
她知道,这次,她又弄砸了。
那天直到很晚,周慎辞也没有回家。
楚言将客厅的灯关掉,带念念回房间睡觉。
念念问:“妈咪,叔叔今晚不回来嘛?要不要给他留灯呀?”
楚言挤出笑容:“不知道呢,我们先睡觉好不好?”
念念点了点小脑袋。
楚言将念念哄睡后,独自回到了主卧。
她现在才发现原来这个房间这么大这么空。
她默默地抱住了枕头,脸贴在上面,想寻找一点安慰。
可是平日里觉得柔软的枕头此刻却无法提供一星半点的依靠。
关上灯之后,情绪的反噬更加肆无忌惮,堵在她的胸口,像巨石一般让她无法呼吸。
楚言不能入睡,打开手机,想找点催泪的文学释放一下心中窒闷。
可刚解锁屏幕,就看到姜曼发来了信息。
【图片】
【这是周慎辞?】
楚言打开一看,只见照片里周慎辞坐在光线昏暗的卡座里,头微微低垂着,俊朗的脸庞隐在阴影交错间,绚烂的霓虹灯光勾勒出冷峻的轮廓,压抑而疏离。他的手指搭在杯沿,随着轻轻的晃动,酒液泛着琥珀色的微光。
她还没来得及回复,只见姜曼又发来信息。
这次是某个蹦迪群的聊天记录。
A:【丢,这是周大少爷?】
B:【哪个场?速来!】
C:【是Akoma,我就在旁边的卡座。】
D:【姐妹,有人上了吗?我现在化妆来得及吗?】
C:【谁有胆子上啊= =】
E:【我证明,我也在,周大少爷点了一桌酒,只让酒吧老板给他端来。】
F:【我也要去!看一眼也好!】
……
有人在群里发了周慎辞的照片,一石激起千层浪,把平常隐身的小帅小美都炸了出来。
楚言默默地回了姜曼一个句号。
姜曼秒回:【你男人去酒吧你都不管管?】
楚言:【他不是我男人。】
姜曼:【吵架了?】
楚言:【可能快分了吧。】
啪,姜曼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楚言掐掉了电话,并回复:【曼曼,我现在不想说话。】
姜曼也不逼她:【好,但有事一定要叫我,我随时在。】
这下楚言连看小说的心情也没有了。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手背搭在眉骨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累。
二十四小时前的这个时候,她还是那么开心,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自己的步调一步步来的,怎么现在的节奏却全被打乱了?
这次不同于以往,她想走下去,也是真的努力地在向周慎辞靠近。
只是,她好像又弄错了方向。
她不禁在想,若是早点告诉周慎辞真相,是否就不会有这些问题。
可她清楚地知道,即使再重来一遍,她也不会那样做。
因为没有安全感,注定了她只能自私地先去考虑自己。
但这又有什么不对?
周慎辞有家人、有金钱、有地位,让一让她这个两手空空的可怜人又有何不可?
乱七八糟的思绪交织在一起,让她都分辨不了自己是气愤、难过,还是委屈。
可是渐渐地,一股无名的忐忑暗然升起,逐渐成型,覆盖了她所有的感受。
是不安。
是惧怕他离开的不安。
那些聊天记录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同时也勾起了之前的记忆。
四年前,当她知道周慎辞要结婚的时候,她也是同样的不安。
从始至终,她都是在害怕他的离开。
周慎辞可以转身就走随时放手的洒脱才是她没有安全感的根本原因。
原来,她才是那个扭曲的家伙。
因为跨越不过阶级的鸿沟,所以要将那人从神坛上拉下,这样他们才能平起平坐。
真卑鄙啊。
楚言慢慢蜷起了身子,缩成了一团。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周慎辞肯定也不会喜欢。
夜深了,星星也隐去了光彩。
玄关大门上的把手轻轻转动,周慎辞提着外套走了进来。
他酒量很好,是真正的千杯不醉。
可是今天,他好像还是晕了。
上头的应该不是酒,是他抹不开的心结。
他本来想好了,今晚要回远檀书院,可和司机说的时候,话到嘴边却转了弯。
“回家。”
朱司机心领神会。
周慎辞能称为家的地方,一定是有楚言的。
周慎辞到家的时候已是三点,楚言早就沉沉睡去。
他走到主卧,动作极轻地推开门,盯着床上那孤零零的身影看了一会儿,又沉默地关上了门。
他将外套扔在地上,滑落着坐下,靠在冰凉的墙上,微微仰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他听到念念的房间传来啪嗒的声音。
扭头一看,果然门缝底下透出浅浅的光影。
哒哒哒。
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后,穿着小熊睡衣的念念从门后探出了脑袋。
“叔叔。”她压着声音喊他。
周慎辞微愣,但很快敛起了倦怠的神情,笑着低声问:“怎么还不睡?”
念念道:“叔叔你也没睡呀?”
周慎辞随口扯了个理由:“妈妈睡着了,叔叔不想打搅她。”
念念眨了眨眼,走到了他的身边。
“叔叔。”她拉了拉周慎辞的衣袖。
“嗯?”周慎辞应着。
他没有系领带,衬衫地领口敞着,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也有些凌乱,即使笑着也掩不住那股颓靡。
“你是不是不能当我拔拔啦?”
念念的声音很小,却像刀子一样插进了他的心里。
周慎辞先是一顿,而后喉结微动,道:“能。”
他拉住念念的小手,坚定而温柔:“我会是念念的爸爸。”
“真哒?”念念伸出小指和他拉钩。
周慎辞点点头,然后勾住了她:“真的。”——
隔日,楚言起床后,出乎意料地在客厅里看见了正在喝咖啡的周慎辞。
她悬着的心落了一半。
但她并没有打招呼,反而像没看到他一样,径直往厨房走。
这时,周慎辞沉声开口:“过来。”
楚言顿住脚步,问:“干嘛?”
周慎辞用下巴点了点对面的座位,道:“坐下。”
楚言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照做。
桌上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份还未装订的文件。
周慎辞两指并拢,将它推到了楚言面前。
“协议书。”
楚言心脏又是一颤。
她拿起文件,却越看越不对劲。
“甲方周慎辞先生自愿将一半的个人财产,包括现金、股权、不动产及公司资产赠予乙方楚言女士,并承诺不会与楚言女士争抢楚祎念的抚养权……”
楚言猛地抬头:“这是什么意思?”
周慎辞慢悠悠地开口:“和我结婚,婚前我会将一半的财产以赠予的方式给你,也不会抢走念念的抚养权。”
“这只是我草拟的协议,你看完后若没有异议,我便会交予律师进行公证。”
楚言:“那要是我有异议呢?”
周慎辞唇角一扬:“你试试。”
第48章 圆
周慎辞没有给楚言选择的余地:“要么同意, 要么什么都没有。”
楚言顿住。
她的忐忑顷刻消散了。
原来他没有要走。
周慎辞见她不言不语,又接着说道:“你要是觉得少,我可以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给你, 只保留一半的股权。”
楚言唇瓣几度张合,才说道:“我不稀罕你的钱。”
周慎辞冷道:“要不要是你的事,给不给是我的事。”
楚言看着他, 问:“必须要结婚吗?”
周慎辞:“选择在你。”
“只不过,”他调转语峰,尾音悠悠地打了个转儿, “你会失去你最重要的东西。”
楚言娥眉轻皱:“什么?”
周慎辞不紧不慢道:“我会带走念念。”
楚言瞳孔微颤。
周慎辞修长有力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法律上我是念念的生父, 有抚养权。”
楚言攥了攥拳头, 道:“那份亲子鉴定报告是没有法律效力的。”
周慎辞偏折长颈,微抬下巴:“如果你想闹上法庭,我奉陪到底。”
楚言分不清他的目的是什么,愣了半晌才问:“你是威胁还是求婚?”
周慎辞语调冷漠如寒铁:“你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
接着,他站了起来,睥睨着楚言,道:“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三天也太快了……”楚言跟着就要起身。
“楚言。”周慎辞生硬地唤她的全名。
楚言微微一滞。
周慎辞没有回头,背对着她说道:“我的耐心已经用完了,不要逼我做更过分的事。”
说罢,他走向门口, 抓起一件外套披上, 离开了家。
不管是怎样的纠缠, 哪怕她恨他杀他都无所谓, 就是不能再消失于他的视野之中。
这次, 不论用多么卑劣的手段,他要永远将她锁在自己身边。
楚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如鲠在喉,明明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可大脑却一片空白。
她知道自己有错,在周慎辞的面前不自觉地摆低了自己的位置,却又觉得委屈,连句服软的话也说不出口。
但自己也伤了人,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心平气和呢?
那天晚上周慎辞还是很晚才回家的。
好像是故意作对似的,一定要楚言入睡了他才进门。
而且还不回主卧,只在侧卧待着,太阳没升起就又出去了。
发信息给他,也只换回来一句:【没什么好说的,做好决定再联系我。】
楚言想和他谈谈,却连个机会都捞不着。
最后,她只能和姜曼吐槽:“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次她俩还是约在了咖啡厅。
姜曼听完楚言的叙述,下巴都砸到了桌上:“什么意思?你要发财了的意思!”
她显得十分激动:“姐妹,这泼天的富贵你给我接好咯!”
楚言却垂下了长睫,喃喃道:“我不想签。”
姜曼愣住了:“为什么不签?他这是把半个身家都给你了啊!你俩要分开了,你直接刮去他一半的财产,他这不疼死?甭管你是求财还是求安全感,这都答道目的了呀!”
楚言道:“这不是重点。”
姜曼有种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无助感,问:“那什么是重点?”
楚言头埋得很深,声音也不高:“他威胁我,说如果不答应就要把念念从我身边夺走。”
姜曼无语到笑了一下,道:“那就更要结婚了不是?协议里说了,如果结婚后再离婚,他不会和你争夺念念的抚养权。”
“可是,”楚言稍稍偏过一点脑袋,像是在置气一般,“他凶我。”
姜曼:“……”
楚言又补充:“还不理我。”
姜曼:“……”
落地窗外,一阵寒风吹过,适时地卷起了几片残余的落叶,在人行道旁做着最后的蹦跶,努力地寻求着存在感,可无论如何挣扎,秋天早已过去,冬天的步伐不可阻挡。
良久,姜曼中肯地评价道:“小言啊,这世上可能只有周慎辞愿意陪你作了。”
楚言眨眨眼:“我很作吗?”
姜曼:“你不作,我作。”
楚言急了:“曼曼,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当年是他不愿给承诺,我们才分开的,而且孩子是我生下的,凭什么要给他……”
姜曼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问:“你觉得,他是真的想要带走念念吗?”
楚言怔了半秒:“不是吗?”
姜曼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若是想带走念念,为什么不直接行动,非要巴巴地上赶着把自己的身家奉上?”
楚言答不上来了。
姜曼又说:“念念确实是你生下的,过去也是周慎辞不对,可你也说了那是过去,人不能总是回头看,不是吗?”
楚言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姜曼,半晌才开口问道:“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姜曼转了转眼珠,两手一拍:“今晚不是你们公司年会嘛?你就来个美人计呀!”——
晚上六点,楚言准时到达会场。
虽说是年会,但这更像是一场晚宴。
君杉邀请了众多业内外的知名企业家和学术大佬一同参与,算是开放式的晚宴。
许多名媛少爷听说了,也费尽心思托关系找人,混了个入场名额,以至于会场“群英荟萃”“星光璀璨”的。
楚言听取了姜曼的建议,精心打扮了一番。
一袭黑色挂脖露背高叉礼裙,脚踩细带银高跟,走路的时候,白皙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配上银光闪闪的全钻流苏耳坠,随着动作的幅度轻微晃动,灵动又端庄。
她将乌发高高盘起,纤细的脖颈线条流畅,和光滑圆润的肩头连在一起,弧度优雅至极。同系的钻石项链搭在她的锁骨之上,仿若流淌过幽静山谷的潺潺清泉,让人移不开眼,一时分辨不出究竟是首饰衬得人贵气还是美人抬举了这身昂贵的装扮。
由于太过惊艳,楚言一进入会场就吸引了众多目光。
郑桦见到她,手中的酒都差点儿没拿稳,忍不住赞叹:“我的妈,你是恢复了仙子的真身吗?”
这是楚言第一次如此高调的出现在公共场合,不禁有点儿羞涩,双颊微红,侧过身去,小声对郑桦说:“哪有那么夸张。”
郑桦笑了,打趣道:“你放眼看看整个会场,有谁敢站你身边?”
说完,她似乎觉得有些不对,纠正道:“也不是,我看只有周总能够格站你身边了。”
楚言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旋即她伸手拿了杯香槟,遮掩自己片刻的凝滞,然后不动声色地问道:“周总也来了吗?”
郑桦:“当然啦,他是老大,怎么会不来。”
说着,她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朝东北角的方向努了努嘴:“喏,在那儿呢。”
楚言顺着方向看过去。
人群中,周慎辞英挺的五官和优越的头身比十分扎眼,加上个子又高,气质冷峻,似乎天生就和常人有壁,即使被众多花容月貌、位高权重之人包围,也是喧嚣之中独立于烟火人间之外的存在。
许是感受到了视线,周慎辞轻掀眼帘,不经意地向楚言瞥了一眼。
楚言一滞,可还没来得及移开视线,周慎辞的目光却先一步略过了她。
那眼神冷漠得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他只是在扫视会场的时候顺带看到了她,和看那些水果香槟一样。
楚言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牢记今天自己的目的是和周慎辞说上话,便重整旗鼓,端着酒杯就欲上前。
可还没迈步,就看到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男子将自己身边的一个女人推到了周慎辞面前。
那女人看起来年龄不大,可身材却又十分成熟,香槟色的亮片抹胸晚礼服的衬托下曲线更加妖娆,一头栗色大波浪垂至腰际,温婉可人。
楚言离得太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可她却看到周慎辞笑了一下。
弧度很浅,但她看得分明。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周慎辞对其他女人流露出这样温和的表情。
正当她发愣之时,孟子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哟,那不是苏苏吗!”
楚言和郑桦齐齐回头:“谁是苏苏?”
“就和周总说话的那个啊。”孟子安道,“她叫何苏,是京城三大名媛之一,A姐旗下的一员大将,你俩居然不知道?”
楚言听得云里雾里:“A姐又是谁?”
孟子安解释道:“A姐就是京圈有名的妈咪呀!她手下培养了很多学员,都嫁给大佬了,何苏也是其中之一,之前是跟着黄公子的,后来不知为什么分了,但口碑还是不错的。”
他边说边咂嘴,“你们看,那个引荐她给周总的老板是临达集团的老总,何苏连这种资源都弄得到,可见手腕非同一般!”
郑桦轻蔑地哼了一声:“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要靠关系才见得到我们周总?”
孟子安“嗐”了一声:“能见周总就很了不起了,多少人都卡在这一步呢!”
听到这儿,楚言无端地想起了前几天姜曼给她发来的聊天记录,那个群里的妹妹们也是这样说的。
哪怕看一眼也好。
楚言很不是滋味。
嫉妒的藤蔓逐渐从心中生长至指尖,捏着高脚杯的指节都微微发白。
“失陪一下。”她忽然开口。
另一边,临达集团的老板还在和周慎辞推荐何苏:“周总,小何是我朋友的侄女,你别看她年纪小,学识很渊博的,京剧、下棋、高尔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可谓是能文能武,现在还是多家企业的老板,非常励志。我想借今天的机会让你们认识一下,以后多多交流啊!”
何苏笑容恬静,眼光带电,含情脉脉地看向周慎辞,举杯道:“周总,初次见面,以后苏苏还请您多指教了——”
第49章 圆
就在何苏要举杯的时候, 楚言清丽的声音响起:“您好。”
众人转头齐齐将目光汇聚于她。
楚言第一次干这种破坏气氛的事儿,不免有些紧张,笑容显得有些不自然。
她看向中年男人, 道:“您是临达集团的卞总吧?”
卞总见有美女搭讪,自然是很欣喜地应道:“啊,是的, 请问您是?”
楚言完了弯唇,道:“我是君杉的首席工程师楚言,也是周总的……”
她故意顿了一下, 目光流转之间宛若蜻蜓经停于湖面, 轻轻地在周慎辞深邃的瞳眸内点开圈圈涟漪。
“是周总的下属。”
卞总惊叹于她的美貌, 一下被吸引了注意力:“周总,您公司里还有这种人才啊!”
楚言很讨厌那种油腻而赤.裸的视线,但是她更不想周慎辞和那个苏苏碰杯,硬生生地插进了他们的对话里,并举起酒杯,对卞总说:“卞总,过奖了,这杯酒……”
谁知,话没说完,下一秒, 她指尖一空。
楚言微愣, 一抬眸便对上了周慎辞意味不明的眼神。
他无比流畅地从她手里拿过酒杯, 不紧不慢道:“楚工真是贴心, 看我两手空空, 还特地递杯酒来,这眼力见儿也太好了。”
说罢, 拿着那支香槟,碰了一下卞总的酒杯。
“多谢卞总捧场。”
接着,仰首将酒一饮而尽。
卞总俨然有些懵圈,但怎么说也是商场老油条了,反应还算迅速,立刻也干了。
然后他赔着笑脸道,“这周总手底下调教出来的人是不一样啊。”
周慎辞懒懒地瞥了楚言一眼,道:“调教谈不上,我这个下属,特别擅长向上管理。”
楚言:“……”
这时,何苏娇滴滴地唤了一声:“楚小姐,您好。”
她说话虽像是在口腔里装了个环绕音响,但举止却很大方,是即使你看得出来是装的,但依旧愿意为此买单的那种。
楚言内心不爽,但还是笑着应道:“您好。”
何苏自我介绍道:“我叫何苏,是Melody的品牌主理人,您可以叫我苏苏。”
她说着,又将视线转移到周慎辞身上,“真羡慕楚小姐能和周总共事,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吧。”
楚言不得不佩服这女人是有一套,和别人说话也能连带着周慎辞一并夸了。
可她偏偏不想说这些溜须拍马的话,尤其是她和周慎辞还在冷战呢。
然而就在她思索着如何回复的时候,卞总抢先一步,顺着何苏的话说了下去。
“哎哟,现在大家都认识啦。”
卞总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我来拉个群,都是年轻人,以后多出来聚一聚。”
周慎辞却发话了:“让她们女孩子聊吧,我先失陪了。”
语毕,转身就走,全然不顾楚言等人。
何苏有些尴尬,但很快便收起这些情绪,对楚言说:“楚小姐,我们加个……”
“不好意思,”楚言礼貌地打断了她,“我还有点事,回聊。”
她穿着高跟鞋,跑起来不方便,但还是尽量加快了脚步。
可周慎辞丝毫没有停下来理会她的意思,又去和别人寒暄。
楚言心一横,打定了主意今晚要和他说上话,于是周慎辞去哪儿,她就在哪里晃悠,像个小尾巴似的。
但结果就是,她被他“溜”了全场,连半个四目交汇的机会都没逮到。
楚言气得牙根痒痒,干脆去卫生间冲了把脸,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可脸被沾湿了,才想起今天自己化了精致的妆,只好关掉水龙头,又去找纸巾湿敷。
她站在洗手台前,瞥了眼镜中的自己。
华服加身,首饰也价值连城,可为什么,看起来却还是这样狼狈?
忽然,通过镜子的反光,她看到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回眸一看,那正是周慎辞。
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何苏!
二人一前一后进入了休息间。
楚言顿时火冒三丈。
这算什么?
前两天还要和我结婚,现在就勾搭上妹妹了!
一不做二不休,她要将这对狗男女捉奸在床!
楚言提起裙子,气势汹汹地就赶了过去。
但到了门口,她却停了下来。
她可不是傻瓜,这样冒冒失失就冲进去。
她将耳朵贴在门上,想确认里面有没有什么动静,同时拿出了手机,将相机调到了摄影模式。
不过,她却听不到房间里的声音。
是隔音太好了吗?
楚言拧眉,又靠近了几分。
这时,一道低沉的嗓音悠悠传来:“你在干什么?”
楚言吓了一跳,差点儿叫了出来。
回头一看,周慎辞正颇具玩味地盯着自己。
楚言看看门又看看他,愣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周慎辞漫不经意地反问:“我应该在哪?”
“你……”楚言语塞。
与此同时,休息室的门打开了,何苏从里面出来,和楚言撞了个正着。
她表情略带惊讶,问:“楚小姐,你也要补妆吗?”
楚言不知道自己此刻具体是什么表情,但肯定很滑稽。
她没有过多的思考,一把拉住周慎辞,强行拐跑了他。
第一次拐人没有经验,楚言不知道要把人往哪里带,只是潜意识里明白肯定要去人少的地方。
她环顾四周,看准了黑咕隆咚的消防楼梯。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把门一拽,拉着周慎辞钻进了楼道。
随着门砰的一声关上,楚言学着电影里霸总的样子,两手撑在墙壁上,恶狠狠地问道:“周慎辞,你几个意思!”
虽然她学得入木三分,但无奈周慎辞个子太高,楚言的双臂只能挡在他手肘两侧,远远看过去,不像是“刑讯逼问”,倒有点儿“环保腰间”的意思。
光线太暗,看不清周慎辞的表情,但他的声线明显带着戏谑:“我的意思已经在协议里表达得很清楚了。”
提到协议,楚言更气了。
“你都要跟我签协议了,为什么还要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
周慎辞轻笑出声:“说说看。”
这下倒是把楚言问住了。
她仔细想想,周慎辞好像和何苏也没什么过分的举动。
只好鸡蛋里面挑骨头:“你刚才和她去休息室!”
周慎辞:“指路而已。”
楚言还是不服气:“那、那你要和她交换联系方式!”
周慎辞:“是你和她,不是我。”
楚言像只急眼的小猫:“我和她有什么好聊的!”
“哦?”周慎辞语气肆然,“还学会看不起人了?”
楚言柳眉倒竖,道:“你对她笑!”
周慎辞冷哼一声:“那又怎么了?我们俩是什么样的关系?为什么我不能对别的女人笑?”
毫无防备地质问仿佛一把钳子,用力地钳住了楚言的心脏。
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变冷,可不甘又像是引燃的线头,豁出去的决心就是那微弱的火星,势必将自己的情绪最后再燃烧一次。
她什么都顾不上了,一把揪住周慎辞的衣襟,一字一顿道:“这样的关系!”
说罢,对着他的唇就咬了上去——
她的吻有些生涩,毫无章法,像是刚学会捕猎的小兽,笨拙地模仿者大人的样子。
起初周慎辞还能克制,像是个禁欲的骑士,任由疯狂的公主啃咬。
可当楚言伸出小舌、企图顶开他牙冠的刹那,周慎辞狭长的冷眸忽然就暗了下来。
他没给楚言任何反应的时间,反钩住她的舌头,直接卷入了口腔之内。
“唔……”
楚言一惊,忍不住发出了难以启齿的声音。
但周慎辞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的吻愈加激烈,反扣住楚言乱挥的小手,一个转身,将人压在了墙上。
“咚”
又是撞击的声音,但楚言的后脑勺和墙壁之间永远隔着周慎辞宽厚的手掌。
每次都是这样。
当初的学研会上,还有会议室的桌下。
楚言渐渐脱力,跟着周慎辞的节奏,沉溺于这个吻之中。
气息交错,给无人的静谧楼道增添了几笔绯色。
不知过了多久,周慎辞主动松开了她的唇,沙哑的嗓音像是滚过了砂砾:“别惹我。”
楚言恨透了他这副威胁的嘴脸,她扑过去,对着他的脖子就是一口。
“我偏惹。”
贴上他身躯的瞬间,楚言猛地一颤。
那一刻,她怂了。
她向后撤了半步,道:“就惹到此为止。”
周慎辞却一把箍住了她的手腕:“我还没说停止。”
黑暗中他们看不清彼此的模样,可却能清晰地感受到炙热的视线。
楚言的心脏狂跳,她几乎是不由自主地问出了一个荒唐的问题:“在这?”
周慎辞稍顿,似是理智回笼:“算了。”
或许是想要胜过周慎辞一头的欲望占据了上风,楚言不过脑子地挑衅了一句:“你怕了。”
话音没落地,她膝弯忽然一紧,紧接着天旋地转,竟是整个人被扛到了肩上。
“干嘛!”
周慎辞简洁明了:“干你。”
楚言被他的荤话弄得耳根一热,抗议道:“你这是无赖!”
周慎辞选择保持沉默,压住她扑腾的小腿,走下楼梯,径直向停车场去。
停车场空无一人,皮鞋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回荡在走道里。
楚言毫无说服力地挣扎:“放我下来!”
周慎辞倒也照做。
他拉开迈巴赫后座的车门,“哐当”一声,毫不留情地将楚言扔了进去。
接着,他单膝抵在车座,将西装脱下,自上而下地望着楚言:“再给你一次机会。”
楚言用手肘半支起身:“什么?”
周慎辞冷声问道:“三日之期已到,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楚言抿着嘴不说话。
她觉得好没面子,告白的是周慎辞,要结婚的也是周慎辞,怎么现在弄得自己像是在倒贴一样?
周慎辞加重了语气:“刚才啃我啃得那么起劲,现在不说话了?”
楚言被逼急了,道:“你和我是□□关系!”
周慎辞剑眉一挑,从车里摸出一个反光的小方块:“□□关系是吧?那老子就不客气了。”
说着,“嘶啦”一声,叼在嘴里撕开了它。
见他居然不反驳,楚言反倒是鼻尖一酸,那股轴劲儿更加拧巴。
就三天时间,能让她做什么决定?既不肯好好谈话,又用念念威胁她,真是卑鄙无耻!
也就他那副皮囊还能看看,那可不是只剩下□□关系了吗!
她犟着嘴道:“你不客气,我也不客气,要做就做,做完我想让谁当念念的爸爸,就让谁当!”
周慎辞一顿。
旋即他冷笑一声,直接将安全套扔在了一旁。
他单手扯开了领带,露出了突起的喉结。
“再生一个,我看谁敢当ta爸。”
第50章 圆
一念成魔。
教养、矜持、尊重、风度, 人类所有美好的品质都在此刻化为灰烬。
留下的只有燃烧的愤怒和偏执的欲.念。
过度的急切让人无心去研究晚礼服的构造,本是精心设计的开叉反倒成了便利。
周慎辞两条长腿分开,跨于楚言之上, 牢牢地禁锢住她。
楚言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本能地挣扎,翻了个面, 就要往前跑。
周慎辞怎么可能让她跑了,大掌一张,死死地扣住了她的后脖颈。
接着, 他俯身而下, 修长的指节掐着楚言的下巴, 逼迫着她仰头看向自己。
随着呼吸,楚言胸膛的起伏越发急促而明显,像是被抓住的猎物,被迫着面对已经无法逃脱的命运。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周慎辞眼中却没有一丝怜惜,漆黑的瞳孔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沉沉的低音回响在她的耳畔:“楚言,是你逼我的。”
楚言的眼尾泛着红晕,像是淋了雨的小兔子,但不变的是那副倔强的神情。
她忽然伸手,一把压住周慎辞的后脑, 往下一带, 同时扬起颈项, 将自己的唇覆于周慎辞的薄唇之上, 不甘示弱地咬了下去, 血腥味立刻就在他俩的口中蔓延开来。
即使是一闪而过,楚言依旧捕捉到了那声若有似无的惊讶的微哼。
可她还没来得及得意, 只听周慎辞冷声低笑,带着一股狠厉劲儿,旋即更加用力地回吻住了她温软的双唇。
唇齿相撞,舌尖缠绕,没有一点儿浪漫的色彩,只有原始的撕咬和博弈。
理智是零落在地上的衣物和袖扣,是垂落于肩的秀发,是剧烈晃动的耳坠,一闪一闪,在昏暗的车中像是孤独的星辰。
神志殆尽,防堤崩溃,长驱直入的巨怪肆虐于温热湿润的沼泽,在所及之处留下滚烫的印记,任何的负隅顽抗都是杯水车薪,反而像是催化剂,让烈火愈烧愈急。
吐息之间,楚言宛如溺水的人儿,几近哀求。
“慢、慢点……”
回应她的却是火辣辣的清脆。
“抬高。”
粗鄙的言语是那样羞耻,和不留情面的撞击一同激起阵阵热潮,将最后的尊严浇灭。
玉.望胜过了痛楚,分不清是本体还是灵魂的深处,每次的抵死相依都是同频的共鸣。
天地颠倒,时间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暴烈到达顶峰,霍然一顿,痉挛四起。
忍耐的低吼之后,周慎辞的胸腔都在颤动。
他捞起已经软成一摊水的楚言,瞳紧紧地锁着她,无声的吻如雨点般落下。
楚言靠在他的颈窝,发抖的指尖轻轻推他。
“出去……”
周慎辞却犹如哄诱般地说道:“宝宝,还不够。”
他唇角的弧度满是恶意:“要堵好了才行。”
那晚楚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她中途昏过去了好几次,周慎辞却依旧不放过她,无度地索求直至她连哼鸣都无力发出,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楚言再有意识,她用力掀了掀眼皮,看到了窗外东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
后座满地狼藉,空气中夹杂着糯湿的荷尔蒙,浓烈到让人无法忽视。
这时,她突然发现,自己披着宽大的外套,身下也垫着崭新的毯子,隔绝了坐垫上冰凉的水渍。
车内充足的暖气哄得她昏昏欲睡,她想换个姿势却无法动弹,只能悄悄地蜷起了自己,独属于周慎辞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裹住,无可比拟的安全感让她放下了疲惫,伴着微弱的晨曦入睡——
等楚言彻底醒来,天已大亮。
她躺在柔软的被子里,身上没有黏腻的感觉,反倒十分清爽。
昨晚的荒唐在她脑中自动重演,像是在反复提醒她什么是不顾一切的疯狂。
楚言默默地捂住了脸,一头扎进枕头里,恨不得闷死自己。
可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接着,周慎辞的声音响起:“念念,你在做什么?”
念念:“叫妈咪起床。今天是周四,妈咪要送念念去幼儿园,还要上班哩!”
周慎辞哄她:“妈妈今天不去上班了。”
念念有点担心:“妈咪肿么了?”
周慎辞道:“妈妈累了,需要休息。”
念念:“哦~”
周慎辞又说:“念念乖,你先自己玩,等会儿叔叔送你去幼儿园,好不好?”
念念:“好~”
随着念念蹬蹬蹬的小碎步消失,卧室的门把手“嘎达”一声转动起来。
楚言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闭上了眼睛,扯住被子,蒙过了头顶,假装还在睡觉。
周慎辞走了进来,在床头放下了什么东西,然后悠然开口:“装睡也要盖好被子,脚露在外面会受凉。”
闻言,楚言默默地将暴露在空气中的脚丫缩回了被窝。
算了,不装了,她想。
她把被子翻下来,恨恨地盯着周慎辞。
他衣冠整齐,衬衫最上颗的纽扣也板正地系好,温莎结更是打得漂亮,笔直熨帖的深色西裤和昨晚松垮地荡在劲瘦腰间的那条似乎还是同款。
楚言的脸颊不禁热了。
周慎辞看着她,一如寻常般说道:“记得吃早饭。”
这时,楚言也看清了他放在床头的是什么。
热牛奶和三明治。
周慎辞漫不经心地理着袖口,道:“今晚我有应酬,回来会晚,不用等我。”
楚言咬牙怼道:“谁等你了!”
周慎辞也不反驳,轻描淡写道:“协议在书房桌上,已经公证过了,签完字记得自己拿一份走。”
楚言被他这副胜利者的模样再次激怒,嘴硬道:“签你个头!我马上就带着念念走!”
周慎辞稍稍一滞,旋即抬起眸子,凝望着她,薄唇微启,叹道:“楚言,我现在就是一只疯狗,别逼我用更极端的方法。”
楚言怔住。
不是因为骇人的威胁,而是她在那张高傲的脸上读出了近乎乞求的哀色。
周慎辞走了。
可楚言迟迟不能平静。
高高在上的是他,不可一世的是他,独断专行的还是他。
为什么他现在倒摆出一副受伤的模样?
楚言想不通。
她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才起来,还对着床头的三明治和牛奶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
洗漱过后,她就穿好衣服前往药房。
今天是工作日,药房里顾客并不多,店员百无聊赖地坐在收银台后面玩着手机。
楚言稀里哗啦买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非处方药作掩饰,毓婷作为这次购物的主角,却隐在篮子的最底下。
不过这无异于掩耳盗铃,收银员阿姨精准一抓,拿起的第一盒药就是毓婷。
她瞥了楚言一眼,问:“以前吃过吗?知道服用的注意事项吗?”
楚言说话有些磕巴:“第一次吃。”
收银员阿姨问:“有没有肝炎、肾炎、心脏病、高血压、恶性肿瘤?”
楚言:“没有。”
收银员道:“嗯,下面是些注意事项。现在服用只针对本次有效,72小时之内都可以,但一个生理周期内只能服用一次,最好空腹吃,服用后不要饮酒。若服药后出现任何不良反应,一定要及时就医。”
楚言听得很认真。
收银员阿姨又看了看她,道:“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换个对象吧,让你吃这玩意儿的男的没一个好人。”
楚言愣了一下,旋即尴尬地点了点头。
毕竟,这不是周慎辞要她吃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吃呢?
回家后,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将药片放在了桌上,就这么呆呆地看着。
咕噜噜,肚子叫了起来。
对哦,她还没吃早饭。
楚言神使鬼差地起身,去卧室里把已经凉掉的牛奶和三明治端了出来。
刚才收银员的嘱托在她耳边再次响起:“最好空腹服用。”
可是,她对自己说,我饿了。
咬下冰凉三明治的第一口,楚言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好了,我现在吃早饭了,为了确保效果,今天不能服用这个药了。
但很快她就被自己这种鸵鸟心理逗笑了。
她究竟是在骗谁呢?
兜兜转转,原来人的心思只能瞒得住自己——
整整一天,楚言都无精打采的。
把念念接回家后,也只陪她玩了一小会儿,便哄她睡觉了。
然后,她独自一人来到了书房,坐在了书桌旁。
翻开那份协议,她再次仔细地读了起来。
每个词句都十分严谨,没有任何疑似陷阱的嫌疑。
除了周慎辞的个人资产外,还附了一份有关专利产权和项目分红的协议书。
【楚言女士的个人研究所成立后,君杉研究所将以合作的形式共同继续。】
楚言深知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相当于周慎辞在表态,不论她楚言走到哪,都有他周慎辞做背书。
她眼底涌起一股热意。
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叛逆期的少女,周慎辞则是那个不管怎么耍狠也绝对护着自己的兄长。
“好烦。”
她喃喃道。
话音刚落,周慎辞低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大半夜不睡觉,在烦什么。”
楚言蓦然回首。
只见周慎辞正懒洋洋地靠在门框边上,手腕上搭着脱下的黑色外套。
“签了吗?”他信步踱过来。
楚言抿着嘴不回答。
周慎辞看了眼空荡荡的署名栏,顿了顿,又问:“为什么不吃药?”
楚言知道他看到自己放在桌上的药了。
她犟道:“再生一个,正好俩,咱们一人一个。”
周慎辞扶住椅背,让她转向自己,慢悠悠道:“你生几个都没用,我只要你。”
楚言以为他要做什么,警惕地将双手摆在胸前,画了个大叉叉:“不许动!还疼着呢!”
昨晚少说小十次,她人都要散架了。
周慎辞却没有动她的意思,反而直起身往外走。
楚言莫名其妙,喊住他:“你去哪儿!”
周慎辞头也不回:“侧卧。”
楚言红着脸追问:“干嘛不睡主卧?”
周慎辞冷笑:“没名没分的,我哪配睡你旁边?”
楚言:“……”
装什么大尾巴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