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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61


    把快递寄出去, 蒋南乔回去病房。


    程叔远远瞧见他,迎面走过来,招呼道:“去吃点东西?”


    他应一声, 跟着程叔就近找了家餐厅。


    母亲刚完成抢救, 人在icu, 有二十四小时临床照顾,他们帮不上忙。


    有关母亲的情况, 航班的一路上,程叔已经跟他讲的很清楚,当年突生变故, 母亲逃脱回家后, 得知父母没扛住思念, 苦寻她多年不见,在她离开后的第三年相继撒手人寰。


    母亲无法接受,一度崩溃,好在那个时候遇到了归国探亲的程叔,他早年对母亲有情,得知消息后找到母亲不离不弃陪伴照顾。


    等母亲精神稍微好转后, 母亲拜托他帮忙找到她的孩子,他花了很多功夫, 但在那个并不发达的年代, 苦寻多月无果, 他也没法做到一直放下生意不管, 后面就带母亲出了国。


    但程叔说:“你母亲从来没有一天放弃过寻找你们。”


    再后来, 母亲确诊特发性肺动脉高压, 常年住院治疗,这病致死率很高, 至今无解,普遍存活率只有三到五年。


    “但因为你们,她硬是撑了十年,再渺茫的治疗手段,她都尝试,好在今天,终于找到了你。”


    蒋南乔听着,心情几度沉浮,他早已接受母亲抛弃他们的事实,可当有一天,知晓完全相反、更为沉重的真相,一时间,他内心彷徨了。


    程叔看着蒋南乔怔神的模样,在心里无声叹口气,他理解他,也心疼他,得知他被人收养,后来的成长路上,没吃多少苦,也替他感到开心。


    但想到兄妹俩的另一个,他说:“找到视频应该不难吧,你母亲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我不想她带着遗憾离开。”


    蒋南乔艰难扯唇,说:“应该不难,等我拿到视频,第一时间转发给您。”


    可他们都没料到的是,母亲的情况会在接下来两天急转直下,第二日傍晚,母亲短暂清醒,和医护表达想要见见蒋南乔。


    这是他时隔二十二年,第一次见到清醒的母亲,隔着防护服,两个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不约而同泪如雨下。


    他瘫倒在病床边,用尽力气喊她妈妈。像小时候的每一次一样。


    病床上的女人瘦弱枯槁,常年的病痛折磨让她失了人样,她努力抬手,想要抚摸蒋南乔的脸庞。


    蒋南乔握住她的手,借力让她抬起来。


    那天,母亲和他讲了三句话。


    第一句,她说:“妈妈对不起你们。”


    他摇头,想说没有对不起,早在踏上赴美航班的那一刻,他就释怀了,母亲又何尝不是受苦之人。


    但他只是摇头,什么都没说出口,因为冥冥之中感受到母亲大限将至,不想耽误她接下来的话。


    第二句,她说:“一定要找到妹妹。”


    蒋南乔郑重点头。


    见母亲只是目光笔直看他,他说:“我没有一天放弃过找到妹妹,您再坚持一下,也许就是明天了。”


    她苦涩一笑,已经努力坚持了十年,太累了,她很想看看这一双儿女如今长成了哪般模样,但她知道,看不到了,终究还是要带着遗憾离开了。


    最后一句,她说:“谢谢你们,也帮我谢谢你程叔。”


    他不想帮忙转告,程叔这些年的付出担得起母亲的当面感谢,也想问问母亲谢谢他们是何缘故。


    但他什么都来不及说,病床边的机器接连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他看着医护人员冲过来实施抢救,也看着心电监护上的图像显示在短短几秒变成直线,所有监测数据依次归零,他什么忙都帮不上。


    第二次,和母亲分开。


    时限永久-


    四月中旬的一个早上,Joyce开车来上班,在距离公司几百米的一处小路口,看见了一道熟悉身影。


    那身影从一辆英伦绿的阿斯顿马丁上下来,打量一圈后,头也没回地匆匆朝前走。


    她看着,唇边不自觉勾起笑。


    荷荔近来的所有不寻常,好像忽然就都有了解释。


    怪不得某个人周末越来越难约。


    除了午餐,工作日也不再来找她闲聊。合着有人公费恋爱还想瞒天过海。


    亏她自诩JD八卦小能手,没曾想有一天会在自己好朋友身上翻了车。


    等视线里不见了那炫酷车影。


    她加速来到荷荔身边,降下车窗,佯作惊喜地和她打招呼:“怎么在这儿?”


    荷荔干笑两声,努力在心中措辞。


    这可是她精挑细选的下车小路,偏僻、少有人经过。


    一连多天,都没碰上什么人。


    此刻乍然看见Joyce的脸。


    惊吓感十足。


    好一时,她缓过神来,强撑着淡定说:“来买咖啡。”


    这家小路上有家私房咖啡很不错,还是Joyce曾经推荐给她的店。


    Joyce意味深长笑着,说:“你忘了我们之前都是下午来买,他家上午不营业。”


    “啊,这样吗。”荷荔眼睫眨动一下,莫名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Joyce的眼神古灵精怪的,总让她觉得她是在故意逗她。


    Joyce瞧着这一幕,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们荔,超可爱的。


    难怪能拿下不近人情的大boss。


    既然她暂时不想让她知道恋情相关,那她就配合一下吧。


    何况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荷荔讲。


    Joyce收了笑,正色道:“上来,Calvin有消息了。”


    荷荔脑袋里那点窘迫因为Joyce的这句话,瞬间被赶跑,她走去副驾位置,拉开车门坐上去。


    接下来到公司的短暂路程里,Joyce跟荷荔汇报了她掌握的Calvin的相关消息。


    发现被昔日同事摆了一道,她心里是真的气,想她纵横社交场这么多年,少有识人不清的时候,Calvin是第一个把她彻底戏耍的人。


    “一开始不是听说他因为家里老人过世回老家了,我托人在广都找了好久,根本没有一点他的消息,他家里老人也都好好的,这孙子真够缺德的。”


    “后面扩大范围才发现,他人去了北京,等这周末,咱俩去堵他,不把他送进去,我名字倒着写。”


    其实联系不上Calvin本人也能起诉他,他用假章的手段太拙劣,只是荷荔和学姐她们商议后,还是决定当面和他聊聊,了解他的真实目的,后续才能更好的应对此事。


    荷荔点头:“好,我们周末过去。”-


    时间转眼来到周五。


    那天下班和陆清远一起回家,路上她说:“我周末想和Joyce出去玩两天。”


    “去哪儿。”陆清远问。


    其实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一趟行程根本不是要去玩,临近五一,前几天他问她要不要趁假期出去玩几天,被她拒绝的很干脆,说最近没什么玩的心思。


    他知道,她还被那件事困扰。


    既然她不想他帮忙,他就托人把消息递给Joyce。


    荷荔笑一笑,说:“北京。”


    他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表现着一副体贴男友的做派,应道:“玩的开心。”


    荷荔听言短暂愣怔几秒,她以为陆清远会继续问她怎么忽然要去北京玩。


    她连应对的说辞都编好了,但眼下完全没用上。


    她觉得当前状况有点不太对,又有点拿不准到底是哪里不对。


    须臾,回过神来,她说:“好。”


    转瞬,想到什么,又说:“等下半年,你有机会休假的话,我请年假,我们可以错开公共假期,也去哪里玩一下。”


    他们在一起,很少谈论未来相关。


    这是第一次,荷荔主动提出规划。


    心里那点不被信任的怅然,好像冲散了一些。


    陆清远压下去旁的思绪,侧脸看她,


    “随时。”他说。


    荷荔听言不由笑出声,勾住他手指调侃道:“哎呀,当老板就是好,哪像我,请年假还要挑时间的。”


    陆清远情绪被她感染,垂眸看向身侧人,怕她后面再有什么负担,他稍稍克制下唇边笑意,盯着她的眼睛说:“别高兴太早,周末放你出去玩,该补的,我帮你记着。”


    上个周末的记忆浮出脑海,荷荔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因为这句话,顷刻间烟消云散。


    果然啊!男人本性,纵使陆清远,也逃不掉-


    隔天周六,她和Joyce乘高铁去北京。


    四个小时的专线,比飞机来得还方便些。


    上车找座位的时候,看到一列车厢里整齐划一的Thinkpad电脑包,俩人不由相视一笑。


    找到她们的位置坐下,Joyce小声和她感慨:“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南奴北调牛马专列,周末也这么盛大的吗。”


    荷荔笑:“你这种不用出差的岗位,是不懂他们的苦的。”


    话音未落,就听到坐在他们前面的那位乘客开始打工作电话,大小姐Joyce听得连连摇头,再度感慨:“真可怕。”


    荷荔抿唇笑,这场景,她作为资深打工人,早见怪不怪。


    四个小时的车程就在此起彼伏的电话声中度过。


    下车,Joyce所托之人来接她们,并告诉她们有关Calvin的最新消息:“他今天和朋友一起去见一个投资人,就在前门的一家餐厅,我送你们过去?”


    她俩本就是为这事来,此时赶过去,堵人加用餐,也算一举两得,Joyce应声说好。


    她所托之人很靠谱,路上粗略讲了Calvin近段时间的活动轨迹,经常接触的人。


    据他讲述,Calvin接触最多的一位是一家游戏公司的负责人,这公司以抄袭起家,凭借几款仿制游戏前些年赚到了些钱。


    但随着近年来大部分玩家对品质的追求和版权意识的崛起,该公司经营状况陷入低迷。


    如此,荷荔便理解了,惯犯是这样的。


    走上抄袭的路,轻而易举获利后,便不肯离开这条捷径了。


    四十分钟后,抵达目的地。


    Joyce谢过他,带荷荔进餐厅寻人。


    她们知晓Calvin约人的包房,订了他们隔壁那个。


    俩人的教养,让她们做不出强闯进去当面和Calvin对峙,所以她们选择守株待兔。


    这家餐厅环境很好,三楼包房可以俯瞰闹市中的百年胡同区,菜品味道也是上等,但俩人心中记挂着别的事,谁也没心情细致品尝美味。


    不知过去多久,半开的门缝隐隐传来隔壁的送客声。


    俩人放下筷子,动作迅捷站起身预备去堵人。


    快到门口,荷荔顺着打开一定程度的门缝看清Calvin会见的那位投资人的一瞬,她忽然呼吸急促喘不上气,明明再有两步就出去包房,但脚步却重到怎么也挪不动。


    她站在那儿,视线死死盯着那道背影。


    害死姐姐的人渣,她没想过,有生之年,竟然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再度见到他。


    chapter 62


    那天下午回到住处, 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荷荔躺在床上,脑袋里很多画面不受控的反复交织在一起。


    当时在餐厅她因为毫无准备地看见何右青, 出现很严重的躯体化反应, 站在那儿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只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看他被人簇拥着离开。


    其实到门口的那一瞬间, 她只看见了何右青的侧脸,他体型较之当年,也有变化, 但那个人渣, 即使化成灰, 她也能认得出来,害死姐姐的罪魁祸首,她恨之入骨的人。


    姐姐出事后,他的名字在她们家成了禁忌,和他也再没了联系,这么多年, 只听过一次有关他的消息。


    大学有年放假回家时,意外听邻居提起何右青, 说他事业更上一层楼, 得益于娶了个很厉害的老婆云云。


    有个阿姨闻言惊讶道:“荷家大姑娘不是被他逼死的吧, 听你们的意思他这不是入赘吗, 那一般人忍不了他在外面还有孩子吧。”


    另一人认同道:“你别说, 还真有这个可能, 桃桃那孩子从小就优秀,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自杀的人。”


    她听着, 手开始发抖,放在行李箱上的小包因为没抓稳掉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响,几个八卦的阿姨听声朝她看过来,匆匆止了话题,起身关心她有事没。


    她们隐约知道点荷家小女儿因为家里的变故生了病,休学将近一年,背地讨论她姐姐,怕触发她伤心事,连忙过去她跟前和她陪不是:


    “荔荔,我们都是瞎说的,你别放心里,这不是最近听说你那个人渣姐夫带着媳妇回来给他父母买了大别墅吗,城郊的那个八大家,他出手就是两套,阔绰的勒。”


    荷荔听着,心脏起伏。


    无风不起浪,对那个人渣,她只会把他往最坏的方向想。


    片刻后,她情绪恢复如常,行李都没来得及回家放下,转身出去小区,打车到妈妈店里,质问她当年姐姐的死有没有隐情。


    妈妈严正警告她别听院里的阿姨们瞎八卦,她们一天天的没个正事,围在一起碎嘴,狗经过都难逃身败名裂。


    为那几句不知真假的八卦,她和妈妈有过很多次争吵,可妈妈的说辞从没变过,姐姐是因为产后抑郁和小侄子意外离世的双重打击自己没撑下去。


    再之后,她又去找曼曼姐求证过几次,给她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曼曼姐让她不要总是沉溺于过往,朝前看,过好自己的人生,也是姐姐临走对她的祈愿。


    她信任曼曼姐,终于相信那是几位阿姨闲扯的八卦。


    自那之后,她没再听过何右青的任何消息。


    可偏偏,就是今天,她再一次见到这人渣。


    她心脏疼痛到快要裂开,连正事都耽误了。


    那会儿没留意到她情况的Joyce独自一人出去拦住了Calvin。


    她质问他为什么要窃取、抄袭别人的产品,Calvin不屑笑着,反问她抄袭了什么、证据呢。


    Joyce尽管震惊于Calvin的无耻,但她不知具体细节,侧脸寻找荷荔,想要她反驳Calvin的话,这才发现她脸色苍白地还在包房里站着。


    察觉到情况不对,Joyce顾不上别的,急步跑回去关切问她怎么了。


    她看见Calvin同行之人朝她们瞥过来一眼,问自家表弟:“不是说都处理好了吗?”


    “放心吧表哥,”Calvin毫不在意说道:“我当时和她们都是当面沟通,没有任何留痕证据,抄袭,口说无凭的。”


    荷荔听着,再也没忍住,吐了出来。


    离开前,她听见Calvin嚣张说道:“做产品,各凭本事。”


    Joyce喊服务生帮忙打急救想要送她去医院。


    荷荔拉住Joyce,想说话,但发不出声,她缓慢摇了两下头,眼神示意扶她去一旁的沙发坐下。


    好一时,她缓过神来,艰难和Joyce说:“能不能帮我拿一下包里的药。”


    Joyce帮她倒了水拿了药,她把分装药盒里的十几片药片倒在手心一口吞掉,朝Joyce扯下唇:“我没事了。”


    全程Joyce无言陪在她身边,她觉得自己或许该就当前情况给Joyce一个解释。


    只是刚开口,Joyce打断了她:“吃药很正常的,不用告诉我更具体的。”


    她感念Joyce的善意,又说:“看Calvin的态度,也没什么好谈的了,等回去,我和学姐她们商量一下,直接走诉讼。”


    Joyce:“我认识很厉害的知产律师,打官司就是时间久一点,我不信他可以做到天衣无缝,让我们抓不到一点把柄。”


    再之后,她们回酒店休息。


    荷荔坐在房间,反复回想整件事情,学姐告知她的相关内容、Calvin的态度。


    他一定是留了什么后手,面对她们才能如此嚣张。


    会是什么。


    她绞尽脑汁的想。


    下午又和温学姐通了个电话,她问学姐:“当时Calvin和你们签的那两份文件,有去做公证吗?”


    温学姐短促啊一下,问她怎么问这个。


    她说:“所以是没公证对吗?”


    学姐那边传来犹豫的气音。


    没回答,但她也知道答案了。


    难怪Calvin丝毫不惧。


    沟通过程没有留痕,想告他抄袭,收集证据是个难题,公司规定,没有经过公证的文件是不具有法律效力的。


    现在想要追责,只能以公司的名义起诉他伪造公章、损害公司名誉。


    可她只是小小员工一枚,远不具备以公司名义起诉Calvin的资格,她当时还告诉学姐投资意向书有法律效力,可以依法提出履行。


    ……


    荷荔长呼一口气,强行闭上眼睛,想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下去。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定有办法的。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让她的脑袋有点生锈,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天就会迎来转机。


    可她给自己再多的心理暗示,还是没办法入睡。


    陆清远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过来的。


    对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她想起来,今天除去到站跟他报了个平安,余下时间思绪被其他事填满,完全忘记了联系他。


    她滑动屏幕接通。


    听到电波传送来的若有若无的呼吸声的那一刻。


    荷荔情绪忽然就有点绷不住了。


    喉咙哽了一下,她赶在陆清远开口前喊他的名字,为了掩饰那几分哽意,声音低低的,像猫爪一样,挠在陆清远心尖上,她说:“我好想你。”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陆清远其实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一呼一吸他都很熟悉,也知道她今天进展不顺,一直有关注她那边的情况,得知她在餐厅的突发情况,他便订了最近的一班航班飞过来,看到她神色如常回酒店的照片,他短暂松一口气。


    有些事情,她暂时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尊重她的选择,等到晚上,电话确认她一切都好,她不会知道他来过。


    可事实远比他料想的更糟糕。


    他佯作不知情地笑着问她:“玩得不开心?”


    “嗯,”荷荔移开听筒,吸了下鼻子,拿回到耳侧,又说:“好累好累。”


    出来玩累很正常,她是因为一堆事积攒在一起心累,这个回答也算应题。


    可话音落下,也会想,要是陆清远在就好了,她此刻好需要一个拥抱,她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下去了。


    善良是人之本性,可总有人没有底线。


    她也知道人生并非坦途,谁都会遇到糟心事。


    靠别人永远不如靠自己,但她的确不是万能的,她也会有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


    她抬手捂住唇,努力不发出哽咽的声音、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掉下来。


    下一秒,听见电话那头的人说:“开门。”


    像被强大电流击中,荷荔不可置信坐直身体,看向房间门口。


    随即,她听见扣扣两声,与此同时,“是我”两个字从听筒和门口一起传进她的耳朵。


    拖鞋都顾不上穿,她丢掉手机,大步跑过去门口,手握在门把上时,她清楚看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不同于今天中午的躯体化,这一次的抖,是激动,是兴奋,心脏好像被人拿着鼓槌在敲打,速度之快、力道之大,让她觉得下一秒就要蹦出来。


    就这样颤抖着打开门,撞进陆清远沼泽般深邃的眼眸中,在她眼泪落下的那一刻,陆清远把她揽进怀里,嗓音温柔道:“我的心告诉我你需要一个拥抱,所以我来了。”


    泪水像断了闸的水龙头,流的更凶了。


    很快打湿他胸前的衣裳,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让她相信,这一切并非虚幻,是真实发生的。


    她不知道要怎么描述这一刻内心的动容。


    不久前,她在心里想,要是陆清远在就好了,此刻的她需要这样一个拥抱给她加点能量。


    念头生出不到一分钟,他就出现了。


    如同神明天降,点亮她灰败了一整天的心情。


    她在陆清远怀里微微仰脸看他,暖黄灯光照耀下,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颤动的眼睫下,一颗连一颗的向下滚落,声音都随之颤抖:“你是阿拉丁神灯吗?”


    好像只要她许下和他有关的愿望,就一定会被满足。


    陆清远眼神灼灼望着她,同时抬起指腹帮她擦眼泪,“不是阿拉丁,但你的所有愿望,都有我竭尽全力帮你实现。”


    神灯只给世人三个愿望,且有限定条件。


    可他的爱人,让他成为觉醒爱欲的光明神,他愿做她永远的守护者,为她驱散所有黑暗,千万遍,也甘愿。


    话音落下的很长一段时间,荷荔都讲不出话。


    她知道自己性格割裂、有缺陷。


    成长路上的坎坷变故,让她丧失了心动能力。


    是他的坚定和始终如一的偏爱,打开枷锁,让她体会爱与被爱。


    在此之前,她呆在自以为是的安全区,永远只把好的一面展示给他。


    可陆清远毫无保留的爱意让她明白,真正建立羁绊的爱人,不该是这样的。


    好与不好,都可以被看见。


    坦诚,是相爱的必备条件。


    她想要试着做到这一点,侧脸重新贴在他胸口上,她说:“其实我这趟来北京,不是来玩,我识人不清,被人骗了,还连累学姐她们的游戏被抄袭,事情因我而起,我想解决,又发现自己能力有限,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陆清远听着,唇边勾出无奈笑意,上一次知晓问题存在,他告诉她,回头看,他一直都在,合着根本没当回事。


    感受着怀中的温软,他下颌轻抬,点一下她的额头,笑得肆意:“你男朋友是活的。”


    chapter 63


    这话成功让荷荔破涕为笑。


    “你男朋友是活的。”


    哪有人这么讲自己的。


    笑声之余, 胸腔里又止不住的泛起酸。


    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填满了她。


    眼前人黑眸深邃柔亮,透着一股坚定的温和,像是能为她冲锋陷阵, 万死不辞。


    同这样的视线相接在一起, 荷荔好不容易停下的泪水又有了卷土重来之势, 陆清远见状眉眼柔和下来,托住她的脸颊轻声哄道:


    “你自强独立, 万事想要靠自己,这很好,我也不是要你舍弃你长久以来坚持的立身之本, 可偶尔, 也可以让我这个男朋友有一些用武之地。”


    荷荔眼睫颤动, 感动着,慌乱着,听到他继续说道:


    “有时也会想,如果我们换一种相识的方式,或是认识的更早一些,你会不会就能对我多一些信任, 多一些依赖。”


    房间光线柔和,湿度和温度都很适宜, 可荷荔听着陆清远的话, 却隐隐有种目眩神迷之感, 她失去了思考和判断能力, 陷在这样深情的眼眸和语调里, 她整个人都被带着走。


    像深陷沼泽, 想不出任何自救的方式,死亡的气息一次又一次蔓延过心脏和大脑之际。


    他带着希望出现, 让她历经慌乱,得以逃生。


    过程里,她必须给他百分百的信任,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照做他教导的每一个步骤。


    咽下一口虚无,荷荔再无顾忌的,道出内心深处所想:“可有些时候,我就是怕你会觉得我是个麻烦。”


    讲出最后两个字,仿佛花光她所有力气。


    那是她至今都不理解的伪命题。


    陆清远的怀抱紧了紧,将吻落在她的眼睛上,像安抚,又有心疼:“对我这么没信心?”


    “不是,”她看着他,想,他怎么这么好,好到不真实。


    不是没信心,只是她不一样。


    他的爱赤诚且有力量。


    她们的感情不对等。


    她觉得自己配不上陆清远的好。


    他所认识的她,是她刻意展示的百分之五十,甚至不到,那也是她人生全部的明亮面。


    静静看他几秒,荷荔扯出一个灿烂又刻意的笑,做决定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她拉着陆清远来到桌边,他倾心相待,那么至少,她也该把自己并不明亮的那一面展示给他。


    手包的拉链开着,斜躺在桌面上,她取出来包里的分装药盒打开给他看,里面是品类繁多的药片,吃了一些,下了一半的量,可也还有一二十片静静躺在里面,合上盖子,她说:


    “我曾经因为走不出来姐姐离开的痛苦,有过很难捱的一段时间,那期间患上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后来努力克服了,可并不算痊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复发,这病很麻烦,狂躁期我可能冲动易怒,抑郁期我可能极端厌世。”


    第一次将自己的伤疤完整的剖析给另一人看,好像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荷荔抿下唇,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所以我说,自己可能会是麻烦。”


    犹记得是在高三下半学期,班里一同学无意间在她抽屉里发现了大量药盒,一番搜索查询后了解到是精神疾病类药物。


    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反正最后的结果是,班里十几位同学的家长联名举报到学校,要求她退学。


    她们不愿意自己家的孩子和这样存在隐患的学生在一个班里学习,况且还是最关键的高三下学期。


    尽管那时她在长达一年的休学期间已经走了出来,状态维持的很好,可她努力自救换来这样令人心寒的结果,险些让她再一次丧失生的希望。


    她们班主任是个很好的老师,在她生病期间给过她很多鼓励,她告诉那些家长,她成绩优异、为人热心,列举她高中阶段为班级、为自己获得的所有荣誉,可最后也挡不住闹事家长的联合行为。


    不想老师为难,不想耽误同学,不想背上莫须有的罪名,她最后还是办了离校。


    直到高考前,她没有再去过学校,两位朋友每周会给她送来学校发的试卷、重难点笔记,班主任李老师觉得愧对她,会把整理好的试卷答案发给她。


    她自己做题、自己复习。


    一个人在家里度过了高三下半学期。


    自那之后,她很害怕别人知晓她的病症,每天都伪装着正常人的模样,精力旺盛就去户外消耗自己,精力不振就自己独处捱过去,她太害怕,有一天会再被人打成另类。


    陆清远默默听她讲完,没有片刻迟疑地正视着她的眼睛说:“可我看到的,是没有伞也靠自己走出风雨的你。”


    他不知道她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把自己定义为麻烦。


    “一个内心强大,看过世间虚假,依然热爱生活,她闪闪发光,既优秀又漂亮,靠自己打败高考路上百分之九十五的人,我要是觉得这样一个人会是麻烦,那也太没眼光了点。”


    话里没提她,可句句都是她。


    看着陆清远的眼睛,她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可也会想,她真的同话里讲的一样吗。


    荷荔垂下眼眸,轻声说:“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陆清远眉梢微挑,大有胆敢质疑我眼光之意。


    但看着眼前人低垂的眉眼,他什么都没有说,此刻再多的言语,也盖不过她曾经受到的伤害,如果可以,他真想穿越到过去给她个拥抱,告诉她你很棒很了不起。


    有很多话想和过去的她讲。


    谢谢你勇敢自救,让我有机会在未来遇到你。


    谢谢你的坚强向上,你成为了很棒的自己。


    你只是生了一场病,走出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不必太过苛责自己。


    太多太多没机会讲出口的话,在下一秒让他临时起意做了个决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荷荔感受到手掌毫无预兆被人握住,随即,一枚精巧的钻戒套进她中指,听见他说:“准备了很久,一直在想,该在什么样的时间用上它,我想今天是个不错的时机,给我点时间,让我用一生去回答。”


    关于她是不是麻烦这个命题。


    璀璨光芒在眼前闪耀,有那么几秒钟,荷荔简直要失语了。


    她想起从前他说的“等你走出来,我们就结婚。”


    在此之前她都觉得是句玩笑话。


    可原来他真的有随身携带戒指的。


    荷荔上半身微微挺起来,郑重其事问道:“我值得吗。”


    陆清远笑着回望她,抚摸着她的发丝,严正道:“感情里不讲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我非你不可。”


    即使他的爱人偶尔拧巴、奇怪、敏感,她有点小脾气,会陷入自己的情绪怪圈,在所有人看来,都不算一朵好养的花。


    可他就是愿意做她的专属花匠,为她买最合适的花瓶,只浇灌她:“我们荔荔很棒很优秀,不要妄自菲薄,不自信。”


    荷荔被他的举动、他的话,搞的又哭又笑,是感动,也有惊恐,她踟蹰着,泪落道:“所以这算求婚吗,一点都不浪漫,我吃亏了。”


    陆清远帮她擦眼泪,也跟着笑,不知道是不是别的女孩子也像她一样,比小朋友的眼泪还多,高兴哭,不高兴也哭,他说:“不算求婚,是回礼。”


    终于等到她坦诚相告她的所有过去。


    那他会送上对等的聘礼。


    给她带来痛苦的根源,他没打算放过他。


    荷荔目不转睛看着陆清远,读懂他话里的深意,眼睫眨动几下,她说:“何右青和你没关系的,你帮我解决学姐她们的事情,已经帮了我大忙了。”


    陆清远唇角掀了掀,懒散笑着点她额头:“你的事,桩桩件件都跟我有关系,记住了吗。”


    荷荔被迫仰起脑袋盯着陆清远看,他的眼睛,他的睫毛,他的嘴唇,他的头发。


    每一处细枝末节都展现在她眼前。


    爱这个虚无缥缈的字眼,第一次在她心里具像化了。


    她对爱的定义是:


    她爱他的所有。


    他的外貌。


    他的霸道。


    他的亲吻。


    他的拥抱。


    所有的他,都是她的。


    有时语言没办法表达所有的情感,比如此刻,她不知道如何要把这爱意传达,所以她选择用行动来回答他。


    勾上陆清远的后颈,荷荔主动去寻他的唇。


    过火的吻,从她开始,又很快被他掌控。


    外面的夜很深了,可房间里的夜,却刚开始。


    荒唐的夜、撩人心弦的夜、缱绻潮湿的夜、柔情似水、吞噬一切的夜。


    在此,正式拉开序幕-


    是到了第二天。


    荷荔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那会儿临近正午,她醒来第一件事,拿手机看了眼,入目即是Joyce发来的消息,说是苏家大哥来出差,强行把她带走了,后面不能再陪她,让她一个人回去注意安全。


    Joyce是那种平时俩人出去玩都要把她送回家,看着她进小区的靠谱存在,根本不可能做出把她一个人丢下这种事,放下手机,她意识到什么,捏住陆清远的耳垂质问道:“从实招来,你什么时候把Joyce收买的。”


    理所当然的,她把他的及时出现归功给Joyce,没有Joyce的通风报信,陆清远怎么会出现的如此及时。


    他揉揉她的发顶,笑道:“你的朋友,我可收买不来。”


    荷荔才不信这话:“那你怎么会刚刚好的出现。”


    “昨晚不是跟你说了,我的心告诉我的。”


    说着,他牵住她的手放在胸口,像是想要用心跳给他的话作证。


    荷荔不想让他得逞,用劲儿躲开,同时笑着点评:“好老土哦。”


    转瞬又想到,昨天突发状况的具体缘由、何右青的身份,善解人意的Joyce一点没问,并不知晓,陆清远好像还真不是收买了Joyce。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见她真的好奇,索性也不是什么不可说的话题,他回答道:


    “你接到学姐电话那天,第一次情绪不对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什么,后面没费多少心思,了解到事情全貌,这期间,默默关注,想帮忙,又怕惹你厌烦多此一举,所以一直静观其变。”


    荷荔还在挣扎,想逃离他的怀抱,逃不出,她鼓着腮帮气呼呼:“我哪有你讲的这么没良心,下次要帮忙,主动一点。”


    陆清远鼻息轻笑,能讲出这样的话,是在爱里没有负担的表现,正中他心怀。


    捏一捏她的脸颊,他应声称好。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又躺了会儿,荷荔想到什么,问他:“除了这件事,你还有没有做过什么别的,和我有关的事情瞒着我。”


    再来一回这样的感动,她真要在这段感情里失去自我了,必须趁今天盘问清楚。


    陆清远收了笑,没做迟疑地回答道:“还有一件。”


    荷荔眨眨眼,摆出聆听姿态。


    下一秒,听见他说:“这事要说,和你间接有关。”


    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荷荔竖着耳朵认真听后续。


    陆清远:“蒋南乔回国前,曾托我一件事情,来寻他的人说是在小区门口见到了疑似他妹妹的年轻女孩,我后面去帮他找视频、调监控,也托人做了些调查,一切可能,都指向同一人。”


    回想到过去节点的某件事,荷荔歪着脑袋叹一口气:“我真的只有一个姐姐。”


    她只是生过病,没失忆。


    从小到大的记忆她都有。


    荷女士就是因为只生了两个女孩子才被奶奶嫌弃。


    陆清远的神色很认真,见她又想歪,出其不意说:“是你的朋友,林秋音。”


    荷荔瞬间被惊的唇瓣翕动,整个人都不淡定了,也觉得不可思议。


    好一时,她喃喃道:“可秋秋走丢的是弟弟呀。”


    “我托人去了她长大的那家福利院,询问有关她的相关消息,福利院的林院长说她小时候被送去福利院的时候只有四岁,当时人已经不知道烧了几天,后面清醒,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只喊着要找弟弟。”


    这一点荷荔知道,她听林秋音讲过寻亲有关的所有事情。


    她记忆的开端,就是被送到福利院,因为连续的发烧,在此以前的记忆全部丢失,她现在的名字是院长妈妈帮她取的,也庆幸过,忘记了所有,至少记得弟弟。


    荷荔努力消化陆清远的话,片刻后,迟疑道:“你是说她因为生病,记忆错位?”


    “可她们俩……”


    她说不下去了,也不敢往下想,这玩笑未免开得有点太大了。


    半晌,她又问:“蒋南乔知道了吗?”


    “我给过他一些暗示,但他妈妈的离开,可能让他搁置了此事,先去处理母亲后事了。”


    那段视频他拿到手的第二天就转发给了他,同时着手调查林秋音的相关信息。


    林院长给他的,加之他从别的渠道掌握的,他都一并做了整理,俩人认亲时如有需要,他都会奉上。


    只是世事难料,蒋南乔因为母亲的去世,和程叔忙于他母亲的安葬,视频里的标注,他的暗示。


    蒋南乔暂且都没注意到。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荷荔不认同陆清远对这事的处理方式,心里面生出一点点埋怨。


    陆清远并不在意,他说:“最早只是猜测,没把握的事情,不好乱讲。”


    她又问:“蒋南乔现在忙完了吗。”


    陆清远嗯一声。


    “那他现在人在哪。”上次见面,不是说要回美。


    “榆市。”


    “那里是他母亲的家乡?”


    迎着荷荔震惊的眼睛,陆清远缓缓点了下头。


    荷荔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和林秋音就相识于榆市一中,她也是在榆市的福利院长大。


    兜兜转转……竟然还有这样的巧合。


    谈话到这里。


    两个人的电话同时响铃。


    她们拿起来查看。


    他的来电显示是蒋南乔。


    她的来电显示是林秋音。


    chapter 64


    电话铃响的突兀又默契。


    俩人的谈话没有再继续下去。


    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她们各自坐起来,面对相反的方向接电话。


    荷荔甫一接听,便听到林秋音不加掩饰的惊喜声音:“荔荔, 我收到了那家基因检测网站的邮件, 说它们的基因库里有和我匹配的亲缘关系, 询问我是否想要和她们建立联系,我可能要找到弟弟了。”


    邮件是昨晚发来的, 但今天上午去医院复查,起晚了会儿,早起并没来得及查看邮箱。


    结束后回家坐在沙发上刷手机, 随手打开邮箱, 得知这样的惊天好消息, 林秋音的好心情如同烧开的沸水,下一秒就要从胸腔里溢出来,颤抖着回复完邮件,便迫不及待拨通了好友的电话,第一时间找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若是没有电话前和陆清远的简短交谈,荷荔此刻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也许会高兴的弹跳起立, 可她提前知晓了一些不太美好的消息,面对林秋音的兴奋, 她感受到的, 却是无边无际的悲伤和担忧。


    遇见蒋南乔之前, 林秋音从未对哪个男生有过特别的感情, 一心扑在自己的寻亲大业上。


    和蒋南乔相识短短两个月, 打破了她长久以来的情感坚守。


    他对她来说是很特别的存在。


    搬家那天, 她看到林秋音把蒋南乔送她的那两盒巧克力的包装盒都还保存着,平铺的两个纸盒, 装在一个塑封袋里。


    蒋南乔离开那晚,俩人躺在一张床上夜聊,她问林秋音以后怎么打算的。


    她说:“没什么打算,他给了我他的所有联系方式,但我不打算再联系他了,我知道他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也一样,对我们来说,到这里就可以了。”


    “相识就是缘分,错过也不遗憾。”


    蒋南乔带给她的所有回忆,她会放在心里珍藏一生。


    但她们不会有故事了。


    话很豁达,但她知道好友内心并没有真的放下,否则也不会在人走后一个人在玄关沙发上坐了整整一下午。


    老天对她,未免太残忍了些。


    电话那头,林秋音迟迟没有听到荷荔的声音,疑惑问道:“你怎么了,这会儿不方便讲电话吗?”


    她知晓好友现在在北京出差,方才电话里也听到了另一男声。


    荷荔咽下一口虚无,努力扯出笑,说:“不是,恭喜我们秋。”


    见她声音如常,林秋音没把方才的不寻常放心上,又接着说道:“这网站的用户大多都是国外的,也不知道我弟弟是在哪里生活,除了中文,我只学过英语,水平还一般,你说我和弟弟不会存在沟通障碍吧。”


    荷荔听着,想象着林秋音的雀跃,和事情的后续走向,莫名的,眼睛就有点湿润了,想告诉她,又不忍心。


    坚守了十多年的寻亲事业好不容易有了转机,她不舍得斩断她的好心情。


    没来得及掩饰的哽咽通过电波传过去,被林秋音捕捉到,她轻轻笑起来:“你是哭了吗?怎么回事呀,我都没哭呢。”


    荷荔仰起脸长呼一口气,赶走这股哽意,回想到身后刚刚听到的、陆清远讲电话的内容,她垂下眼眸,折中道:“秋秋,蒋南乔回国了,明天到临城,他想和你见一面。”


    意料之中,电话那头的林秋音静默了几秒,蒋南乔并非联系不到她,想见面还要通过人转达,直觉告诉她这事有蹊跷。


    片刻后,想不出,她问荷荔:“为什么要和我见面。”


    被提问的人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到最后也没把残酷的真相讲出口,私心里,她希望陆清远告诉她的都是假的。


    两个人见了面,做了进一步检测后,发现一切都是乌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何其多,林秋音目前也还没拿到检测网站给的具体信息,说不定根本不是呢。


    在百分百确认前,她不想破坏林秋音的好心情,浅声笑了下,她说:“明天见面就知道了,我陪你一起去,好吗。”


    至此,林秋音回味好友今天所有的不寻常,心里有根弦跳了下,让她隐隐生出些不好的预感,但这预感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闪而过,她什么也没捕捉到。


    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搅了搅,挥退这奇怪感觉,她笑着说好。


    接着又问她这趟出差是否顺利,荷荔一一回答,再之后,两个人互相道别,挂断电话。


    陆清远的电话早已结束。


    接通,他统共对话了两句,她都听到了。


    蒋南乔问他:“能帮忙约到她吗。”


    他回答:“可以。”


    “什么时间。”


    “明天。”


    “好,谢谢。”


    陆清远没应,俩人结束通话。


    挂断电话的荷荔握着手机呆坐在那儿好久,还有点没缓过神来,她忍不住的回想她所知道的林秋音和蒋南乔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林秋音寻亲这一路的艰辛。


    事到如今,终于有了好消息,可这对她来说,真的是好消息吗。


    最后,是陆清远抽走了她掌心里的手机,把她揽进怀里。


    荷荔闭眼,靠在他肩上,为命运的捉弄和不公,她在心里无声质问:“为什么偏偏都让林秋音碰上。”


    可这问题,没有人会给她回答-


    次日天晴,蓝天万里无云。


    但好天气带来的,并不是好心情。


    自昨天那通电话后,林秋音便有点心不在焉,傍晚,她又接到了福利院林妈妈的电话。


    道是近来有两拨人前去福利院询问有关她的信息,问她最近是不是有好消息,要找到弟弟了。


    她说对,她购买了国外一家基因检测网站的检测包,网站的大数据帮她匹配到了在库的亲缘关系。


    这个渠道林妈妈也是第一次听说,询问了几句相关消息,并表示可以介绍给其他孩子,最后恭喜她苦尽甘来。


    她谢过林妈妈,关心了几句她近来身体如何。


    俩人不常联系,可都挂念对方,这通电话打了十多分钟。


    整个通话过程,林秋音都表现着一副如常模样,可挂断电话,她却愣在了那里。


    她还没有收到寻亲网站的回复,也没有和匹配亲缘关系的弟弟建立联系。


    是谁去福利院询问她的相关消息?


    联想到荷荔打给她的电话,隐隐的,她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测。


    明明该开心的,寻亲有了好消息,这是她期盼了十几年的事情。


    可实际上并不,她有的只是可怕的猜想,无止境的慌乱和焦灼。


    当天荷荔人是后半夜回来的。


    她迎出去,本想就这件事问问她,但看着她满脸的疲惫,最后她也没问出口,只叫她快去休息,总归第二天就会有答案。


    其实她只是太害怕听到那个回答。


    晚一些,至少今晚还可以睡个好觉。


    虽然并没有。


    当天出发时陆清远来接她们。


    荷荔还没有正式把俩人的关系告诉她,但今天怎么看也不是个好时机,林秋音的状态也很奇怪。


    她决定还是改天找时间再正式和朋友们介绍。


    一路上都很安静,谁都没有开启话题。


    车子行驶在马路上,三个人心思各异。


    到见面的地方,荷荔挽着林秋音走在前面,陆清远跟在后面。


    蒋南乔预定的包厢在餐厅最里面的位置。长长一条走廊,穿行间,时不时就能听到一阵欢笑声。


    三人周身的气息和那欢笑声形成鲜明对比,让带路的服务生都不免心生疑惑,她们餐厅有口皆碑,这三位怎么看都不像是来享受美味的。


    到包厢门口,服务生推开门,正准备预祝三位用餐愉快的时候,就瞧见屋里提前来的两个人腾的一下同时站了起来。


    年龄稍长的那位盯着其中一人,抑制不住激动地落泪道:“真像啊,阿韵,就是你妈妈,临走前最牵挂的就是你的消息。”


    他拍一拍身侧人的肩:“好孩子,这是哥哥,还记得吗。”


    饶是见惯各种抓马场面的服务生,也忍不住在心里惊呼,这什么狗血认亲现场,但碍于优秀的职业素养,她咽下去到嘴边的话,默默帮几人关上门,转身离开。


    房间里,哥哥这个词,如同晴天霹雳,啪啦一下在林秋音脑子里炸开。


    若说那位叔叔的前半句话让她还有疑惑,可到这里,她有的只有惊愕和惶恐。


    他说蒋南乔是她哥哥。


    心脏剧烈跳动,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林秋音恍惚着侧脸去寻荷荔,嘴巴张了几次,脸上每一寸皮肤都不受控的在颤抖,半晌,她断断续续说道:“他是…在跟我…说话吗。”


    荷荔抿着唇回望她。


    这问题根本无需她回答,从林秋音出现的那一刻起,蒋南乔和程叔的视线便紧锁在她脸上没有离开过。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寂静空间里,再度响起的,是蒋南乔的声音。


    “你两岁那年,妈妈第一次带我们逃跑,半路被人追上,和人扭打的时候,不小心把你摔在地上,我只来得及扶住你的脑袋,你的后肩和我的手臂一起磕在一块儿石头上,连在一起,很长一道疤。”


    “妈妈走之后,我第一次做饭,你站在旁边看,因为不熟练,没拿稳勺子,盛汤的时候不小心洒在了你右边小腿上……”


    林秋音听着,整个人如同被冰封一般动弹不得。


    想逃离,又无处可躲。


    这两处伤疤,一直以来都存在,但她不记得是怎么来的。


    脑袋里嗡嗡作响。


    倒带似的反复重放程叔和蒋南乔的话。


    结合在一起,是她最不愿接受的事实。


    “别说了,”脱力般滑倒在地上,林秋音捂住耳朵:“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chapter 65


    林秋音离开后, 一场单方面的冷战自荷荔开启。


    起初,诸多巧合凑在一起,谁也没想到那场认亲会是一个巨大的乌龙事件。


    当时, 她们把空间留给蒋南乔和林秋音, 两个人不知聊了些什么, 反正最后的结果是林秋音情绪崩溃,无法接受。


    她不信自己会记忆错乱至此, 提出要立即进行亲缘鉴定,确认两人到底是否是兄妹关系。


    全城搜索后,她们去到了一家三小时出结果的检测机构, 两个人当即进行鉴定, 并于当天傍晚拿到结果。


    鉴定报告显示, 她和蒋南乔并非兄妹。


    这结果令所有人震惊。


    毕竟有太多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


    林秋音和蒋南乔各自对着鉴定报告看了很久,最后,在程叔开口之际,她打断说道:“我想回家了。”


    这事各有立场和期盼,论不上谁对谁错。


    当晚的林秋音消沉的可怕。


    荷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一整晚胆战心惊的陪在她身边。


    第二天是工作日。


    她原本打算请假一天在家陪陪前一天过于崩溃的好友,但林秋音一夜过后, 恢复如常,至少表面上, 她没看出一点破绽, 催促她去上班。


    她觉得这种时候好友是需要一些私人空间的, 况且她手头上的确也有紧急工作需要推进, 最后抱了下好友, 出门上班去了。


    去到公司, 想到林秋音昨天受到的精神冲击,她不知道该怎么和陆清远相处, 但陆清远把她的坐立难安看在眼里。


    到办公室没一个小时,强行给她放假让她回家。


    “蒋南乔和程叔都很抱歉,但林秋音拒绝和他们见面,回家陪陪她吧。”


    她觉得这根本就不是道歉能解决的事情,心里面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最后她什么都没说,交接完手头上的工作,速速赶了回去。


    满心愧疚的她,还是晚了一步。


    她到家的时候,等待她的只有林秋音的离别信。


    她在信里写:


    「荔荔,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不用担心我,我收到了网站的回复邮件,这趟离开,是去处理一些私事,顺便放松心情,归期不定,但等我回来,一定是满血复活全新的我。


    最最重要的嘱咐:不要苛责蒋南乔和陆总,不是他们的错。」


    匆匆读了一遍,她连忙打电话给林秋音,可为时已晚。


    她们几个朋友奔波了一天,最后也没能联系上人,林秋音彻底的离开了,在短短一个小时内,辞去了工作,注销了手机号码,带着她的行李,去向不详。


    荷荔在当天傍晚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时平静的崩溃了。


    她怎么可能做到不去怪蒋南乔和陆清远!


    但最后,她只是拒绝了陆清远送她回家,并说:“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荷荔相信林秋音总不至于去做傻事。


    她离开了,可日子总还是要过。


    有关Calvin的诉讼,有条不紊的推进中。


    周三下午,在温学姐的配合下向律师提交完诉讼资料。


    当晚,温学姐三人做东,说什么也要请荷荔吃饭。


    她欣然赴约,并主动带上了陆清远。


    这事最大的功臣。


    其实温学姐她们也正有此意,只是毕竟少有交集,身份的不对等,让她们不好贸然开口。


    此次风波令工作室元气大伤。


    她们三个合伙人一度泄气到想要解散工作室。


    诉讼资料提交过程,她们和律师交流,询问她们当前的情况,Calvin会得到怎么样的法律判决。


    律师告诉她们,以她们的情况来看,抄袭诉讼,维权过程会很困难,目前国内知识产权保护的确还存在漏洞。


    当然并不是建议她们就此放过对方公司的抄袭行为,而是要做好维权周期长、难度大的准备。


    先以使用假公章、损害公司名誉起诉Calvin,判决下来的可能会快一点。


    心情down至低谷的那天下午,她们第一次接到陆清远的来电。


    告知她们后续公司会有相关负责人继续跟进她们的项目,但至于最后能不能投,还要看尽调期间的综合评估。


    温学姐她们都不理解,当然也会疑惑,这是不是因为有荷荔在才得到的特殊优待,又或者说,心理安慰,走个过场,没有结果。


    毕竟对方公司可是做出过多款畅销游戏的成熟大厂。


    那时陆清远是怎么跟她们说的?


    “绝大多数初创团队很难在技术、渠道、迭代速度上构建完美壁垒,在数十倍的资本投入面前,上述所有几乎都会被侵蚀。”


    男人声线沉稳平和,却给人一种游刃有余的桀骜和淡然:“但也有壁垒是不会被资本侵蚀的。”


    “你们对产品的热爱。”


    当大厂准备抄创业产品时,通常会组上团队,定好投入费用和kpi,在一定时间内没有达到收入指标,整个项目就有可能会被砍掉。


    因为做产品的团队,大家只是拿着工资做事,而初创团队做下去的动力,更多的来自热爱,即使烂在这个行业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做出成就,也照样被热情驱使,把这件事做下去。


    挂断电话,三个人胸腔震荡、难以止息。


    是啊,读书时她们因为热爱走到一起,毕业组建工作室,身边同学朋友渐渐进入稳定明晰的人生新阶段,只有她们还在为不可知的明天奋斗坚守。


    那天下午,是她们走上创业路以来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投资人之于创业者的鼓励力量。


    温学姐事后给荷荔打电话,把这件事讲给她听,心里的别扭让她没法当面同他说声谢谢。


    所以最后,在温学姐的邀约饭局上,她主动叫上了他。


    也是同一天,陆清远接到恩师的电话,那是他大学期间参与的一次跨国投资。


    彼时,国内一机构合伙人经各方牵线联系到他的老师,老师是材料专家,在碳材料领域工程化经验丰富,那是国内的一座三线小城,煤炭资源型城市,有众多低端碳材料加工厂,但都亏损严重,转型迫切。


    老师给他们做方案,为城市转型提供可行性计划,在老师的深度赋能后,机构与城市组建基金,把已有的低端碳材料工厂改为软毡硬毡企业,有一定技术储备的,改造为等静压石墨或复合材料企业,具备规模化的厂,改为石墨极产线。


    技术团队由他带领赋能导入。


    以上所有改造后的产能,都是光伏生产环节的重要耗材,后面几年让城市进入良好运行轨道。


    这件事彻底改变、也坚定了他的职业选择。


    离开那座城市前,工厂给他们这些支援的技术团队搞欢送会,若不是老师发来的材料,详尽记录了上次转型投资的全过程,希望他能参与该城市的进一步转型投资,他完全不记得,原来早在那么多年前,他就已经和荷荔见过面。


    那场欢送会上,荷荔作为学生代表给他献花。


    小小一个人,原本也没在意,只是在靠近时,她笑眼弯弯地说:“大哥哥,谢谢你,本来我妈妈都要失业了,我们学校也要倒闭了,多亏了你们,妈妈领到了工厂的赔偿金,现在她去省会城市做生意了,等她赚了钱,会把我也接过去,你是做投资的对吗,很厉害,等我长大了好好学习,我也要加入你们。”


    原来命运的指引,早在那么多年前,便有迹可循。


    ……


    那场饭局中止于荷荔的一通来电。


    当时几人推杯换盏间,荷荔接到个陌生来电,开始不知道是谁,只说出去接个电话,可陆清远瞧见她在喂了一声后猛地顿在那里,他意识到什么。


    和三人说明情况后跟在荷荔身后离开。


    这是时隔三天之后,她第一次收到林秋音的消息。


    听到好友声音的那一刻起,荷荔就有点绷不住了,眼泪不受控地往下落。


    电话那头的林秋音笑声温和安慰她:“我很好,哭什么。”


    “秋秋,你在哪里。”她哽着声问道。


    电话那头静默几秒,笑着说:“在你心里。”


    荷荔又一下子破涕为笑。


    这种时候还能和她开玩笑,至少说明,她这趟疗愈之行恢复的还不错。


    片刻后,电话那头继续说道:“两个好消息想要分享给你,我真的找到弟弟了,他被人收养,从小没吃过多少苦,大学还出去留学,看过很广阔的世界。”


    “再就是,回想这些年,我好像总让自己过得很辛苦,所以打算给自己放个长假,目前我手里的存款能让我撑一段时间,我把工作辞掉了,打算陪我弟弟呆一段时间,归期不定,但会定期给你报平安的。”


    荷荔关心的是:“这个号码,后面还能联系到你吗?”


    又是几秒沉默。


    她说:“估计不能,我可能会先去弟弟读书的城市呆一段时间,到时会换新号码。”


    “但别担心,只要你不换号码,每隔一段时间,我会主动联系你的。”


    “我不会换号码。”


    林秋音嗯一声:“我知道。”


    这话后,她们各自陷入沉默,其实互相都有很多话想说。


    但荷荔怕触及林秋音的伤心事,她也不知道要怎么问出口。


    林秋音亦然。


    那事对蒋南乔的冲击比她只多不少。


    她切切实实收到了好消息,可他,又一次希望落空。


    很想问问他的近况,最后的最后,也没有问出口,她说:“我离开后,你没有和陆总吵架吧?”


    荷荔下意识摇头,转念想到林秋音看不到,又说:“没有。”


    理智上,她明白整件事情陆清远并没做错什么。


    他得到的所有信息都指向那一种可能,令他做出错误的判断,怨不到他。


    但情感上又确实没做到,只是不想让好友为她担心,所以撒了个谎。


    她佯作生气说道:“这位朋友,我没这么不讲理吧。”


    “当然没有,”林秋音笑起来,“不过就算你有,陆总对你大概也会无限包容。”


    有关俩人恋爱的事情,离开前,荷荔都没正式介绍,她很好奇:“什么时候知道我在恋爱的?”


    林秋音:“仔细回想,可以追溯到我住院的时候。”


    当时只要两个人在同一空间,陆清远的眼神没有一分钟不粘在荷荔身上,只是那时荷荔心结未解,她也被别的事牵挂。


    再往后,看到她在这段感情里占尽上风,她就称职地扮演着装聋作哑的角色。


    电话的最后,她意有所指道:“能任性是一种幸福,我最好的朋友,希望你永远幸福。”


    荷荔仰脸,赶跑眼中热意,回说:“我们都要幸福。”


    一开始,电话那头没有回复。


    但两个人的呼吸在电波间无声流淌,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对峙。


    最后的最后,林秋音笑着应:“会的。”


    再之后,她们互相道别,挂断电话。


    统共三分多钟的通话,却是让荷荔悬了三天的心彻底回落。


    不远处,陆清远看她挂断电话后面无表情地站在那一动不动,以为电话的最后被告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他大步上前,还不等他说什么。


    荷荔伸开双臂轻轻抱住他。


    回想自己这几天的单方面情绪发泄,可他呢,包容着她的所有任性,即使她闹脾气,也把学姐她们的事情尽善尽美的处理好。


    她见过很多履历光鲜有才华有能力的人,很多自私冷漠、权衡利弊,永远带有一种不可名状的优越感。


    很少有人像他这样,明亮又不刺眼,自信也懂得收敛。


    他对学姐他们说的话,也许在他看来微不足道、举手之劳。


    但她作为旁观者,看见了学姐她们从他身上获得的鼓励和力量有多大。


    创业不易,很多艰辛,能得到这样的鼓励,对她们来说是莫大的肯定。


    这条路再难,她们也都会坚持下去。


    她不敢说这些温柔全部来自于她。


    但至少其中一部分,是因为爱让人柔软。


    “陆清远。”


    被点名的人淡应一声。


    “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没帮你庆祝,先前确实是有一点埋怨在。”


    寿星本人用下巴轻轻摩挲她的发顶,生日之类的,他不在意,没把他判定为这场乌龙的罪魁祸首已是幸运,“不重要,她,怎么样。”


    荷荔在怀抱中仰起脸,认真看他:“秋秋很好。”


    紧接着,她纠正他的话:“很重要,我不要你单方面的付出,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一直以来,我好像都很理所应当的享受你的好,这不对,可以给我个弥补的机会吗?”


    陆清远目光沉沉,低低的声线,却不难听出满足之意:“不需要弥补,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其实在挂电话的短暂时间里,荷荔思考了很多种方案,关于如何在余下的一天里帮他庆祝生日,但眼下她什么都还没做呢,眼中的疑惑转了转,是她努力思考的痕迹。


    陆清远暗沉的目光投向怀中人,喉咙滚了一下,他说:“我的两个心愿,在你身边,你在身边,都实现了。”


    他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揭过一连三天的不愉快。


    荷荔心尖颤动,每一处缝隙都被这话填满,怎么会有人的心愿都和她有关。


    “陆清远,刚刚电话里,秋秋跟我说,能任性是一种幸福,你润物细无声,让我根本没办法把你推出去,你完了,余生可能都要和不太完美的我迎接一季又一季春秋了。”


    晚风温柔,心跳声在耳畔跃动。


    委婉别扭的告白,她希望他能懂。


    陆清远俯身,摸着她的脸庞,拭去她眼下的泪痕,温柔地亲了下,“不是不完美,是独一无二。”


    他的爱人,纵使认为自己有百般不足,但在他心里就是独一无二、是他有限人生里最不可多得的礼物。


    缘分让他们相遇,命运让他们相爱,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正文完结——


    chapter 66


    过了五一, 公司迎来了一个政府大项目,由陆清远亲自带队, 二十五个人的项目组,前往劾市出差。


    出发那天是周一,三天小长假,她们带上许希然和木女士,还有其他几位朋友,一起去山里过了个假期, 回程把木女士俩人送回家,陆清远就回了荷荔那里。


    早晨在家里简单吃过,俩人一起出发去机场。


    这是荷荔调岗以来的第一次出差行程,前半程, 她其实还挺期待, 偶尔换个工作环境,多少能有点新鲜感,也算给疲惫的打工生活增添乐趣。


    这个假期过得也不错,她们在山里订了两套相邻的农家小院,避开城市喧嚣, 拥有了三天清闲的山林生活。


    现在回想,还有点意犹未尽。


    路途到一半,倏地意识到另一些问题,好心情又慢慢散去。


    唇边的笑没了, 转而抿成一条直线, 时不时偷瞟一眼专注开车的陆清远, 时不时撑着脑袋懊恼地望向窗外。


    她在纠结如何开口同陆清远说希望工作时间继续保持之前的状态。


    产生这个想法主要是因为两个原因。


    一个是此次行程的目的地是她老家, 小时候生活了六七年的地方,挺久没回去, 有点近乡情怯,还莫名的有点使命感。


    再就是,忧心成为八卦中心,面对朋友,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公开恋爱关系,因为她知道朋友们对她只会有祝福。


    可同事们就不一样了,她身为陆清远的专属秘书,调岗不到半年,和老板谈起了恋爱,难免叫人怀疑她的专业度,肯定也会有多嘴的同事,茶余饭后拿她当八卦谈资。


    是以她真心觉得,职场环境下,最好还是保持原状,麻烦的点在于,她知道陆清远肯定不愿意。


    就这样纠结了整整后半程。


    进去机场停车场,退无可退,荷荔终于展开实质性行动——


    当时陆清远停好车子,解开安全带预备下去的时候,她伸手动作迅即地握住他的手,制止他的进一步动作,而后眨巴一下眼睛:“等下,那个,我有话想说。”


    一路上她的那点纠结,陆清远全看在眼里,不是看不穿她内心的想法,故意晾着没理罢了。


    做了那么久的地下男友,好不容易正式上位,他没兴趣再跟她继续玩什么隐瞒的把戏。


    心里的想法很坚定,可当真的对上那双莹亮双眸,静默片刻,在心里叹口气,他稍稍偏开脸,这才不情不愿妥协道:“有话就说。”


    望着他立挺的侧脸轮廓,荷荔忍不住翘了翘唇角,再开口,憋着笑说道:“我是要跟我全世界最最最好的男朋友讲话喔。”


    陆清远费了好大力,忍住笑,鼻音里出一声,算是给她回应。


    他的这点反应,荷荔自然是看在眼里,知晓这招有用,她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我们出差期间,还保持之前的状态可以吗,毕竟这次对接的是政府项目,我是出于专业度的考量。”


    私下里,她很喜欢俩人正常情侣的相处模式,但掺上工作,顾虑就变多了。


    她的所有担忧,陆清远也不是不懂。


    他对感情一向坦诚,喜欢就承认,恋爱了也不遮遮掩掩,但奈何他的女朋友总有那么多的世俗考量。


    上位来之不易,他拒绝继续玩隐瞒把戏,怕对上她的眼睛会心软,他故意绷着表情,保持不动的姿态,语调淡淡说道:“不行。”


    他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听到拒绝的回答,不算意外。


    但她的交谈对象可是陆清远,荷荔没在怕的。


    她倾身过去,扶住他的脸,转过来,手动让俩人面对面,在他的眼中清晰看到自己后,她一板一眼道:


    “你是谁,我在跟我全世界最最最好的男朋友讲话,他对我超好的,根本不会拒绝我的要求,刚刚一定不是我男朋友讲的话,是不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体了,快点离开,把他还回来。”


    说着,上下左右四下凑近打量起来。


    过程里,两个人几乎脸贴着脸,她动作间的呼吸热气尽数喷洒在他脸上,搞得他心里痒痒的,偏面上不能表现出来。


    好一时,陆清远平复好心情,一只手扣住她的脑袋,不再让她乱动,另只手屈指弹她额头一下:“隐恋上瘾了是吧。”


    那当然也不是。


    荷荔顺势伸开双臂,抱在陆清远身上,仰脸,眼眸潋滟望向他:“当然不是呀,我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男朋友。”


    瞧见他面上的愉悦神色,她跟着一笑,继续说:“但是不可否认,现在公开,我肯定是被八卦最多的那一个,出差途中,又被同事八卦,又被合作方八卦,别再搞得人家觉得我们很不专业是不是,我不是想继续隐瞒,就是不想在这个项目上公开,等结束再公开行吗。”


    陆清远居高临下看她,那视线,大有有他坐镇谁敢质疑八卦之意。


    她清楚陆清远的能力,在他面前,当然不会有人敢说什么,可背地里,嘴长在人家身上,他也管不到。


    难听的话很多很多,她不想做八卦的受害者。


    可看着他面上的坚持神色,没来由的,就有点泄气。


    她都这么努力了,不行算了。


    这么想着,荷荔瘪瘪嘴,低垂下眉眼,也懒得继续再往下说了,正预备松手下车之际,又猛的一下被人桎住。


    陆清远手臂横在她腰后,阻止她继续后退,盯着她气鼓鼓的小表情,无奈道:“我说不同意了吗。”


    荷荔低垂着眉眼,不开心明晃晃写在脸上:“刚不是你说的不行吗。”


    “那我不能改变主意?”


    荷荔听言半信半疑抬眸看他,只见他脸上写满了妥协二字,但更多的还是宠溺。


    坏情绪顷刻间一扫而空,唇边重新扬起笑,荷荔满足亲在陆清远唇边:“我就知道我男朋友最是善解人意、聪明伶俐,他超级帅气,还会做很多好吃的,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能遇到他,我真是太幸运了,我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如此不走心的彩虹屁,叫任何别的人讲出来,陆清远大概都会嗤之以鼻,偏讲的人是荷荔,经她声情并茂的演绎之后,可耻的,他发觉自己的心竟然不受控的荡漾了一下。


    压了压眼底的笑,他兀自沉声道:“没有下次。”


    荷荔点头如捣蒜-


    劾市是荷荔家乡省份最小的地级市,没有机场,她们的航班在三个小时后落地榆市,本省省会城市,她高中三年读书生活的地方。


    下来飞机,听到熟悉的乡音,荷荔只觉满满的亲切感。


    项目组同行的恰有一位也是榆市人,在高铁站等车的时候,兴致勃勃跟大家分享榆市旅行攻略,荷荔沉默听着,话题到一半,忽的有人问她:“我记得荷秘书也是榆市人对吧。”


    她负责对接项目组差旅,大概率是看到过她的身份证信息,其实她只是因为读书把户口迁到了榆市,真论起哪里人,她的回答是劾市。


    但面对同事的随口提问,她不走心的说是,没打算多言。


    另位榆市的同事很惊喜,忙不迭说道:“巧了不是,我同荷秘书大学同校,毕业进了一家公司,没想到还是老乡。”


    有位年长点的同事好奇:“现在大学没有同乡会了吗,我们那时候一入学,各地同乡会就会组织活动,基本一个地方过来的同学,互相都认识。”


    他说:“有吧,但现在基本都是加个群,线下活动,有兴趣的去参加,我也没怎么去过。”


    “说不定你去几次,就能早点认识荷秘书了呢。”


    俩人表现扎眼,一唱一和,时不时的把话题往荷荔身上引,偏她还一脸微笑的应答,陆清远在旁边听着,莫名就觉得烦,也后悔着了荷荔的道,答应她出差后再公开。


    不想让某人觉得自己出尔反尔,陆清远选择上演恶毒boss。


    高铁还要半个多小时过来,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几下,说:“几份行业相关文件,刚同步到群里,尽快阅读,晚上开会具体讨论。”


    荷荔跟随大家点开陆清远发在项目群的相关文件,将近一个G的文档资料,被他轻描淡写的讲成几份文件。


    她忍着笑,点开陆清远的聊天框,先是发过去一个戳一戳的表情包,余光里,男人姿态淡漠地瞥了眼,而后收起手机继续看电脑屏幕。


    荷荔觉得他强撑不在意的姿态挺好玩,但为了出差期间他能继续照做自己的想法,赶忙继续安抚:「我不傻,知道他们什么意思,毕竟是同事嘛,不好太冷场。」


    「我当然是只喜欢你啦~」


    「亲亲~」


    「抱抱~」


    「举高高~」


    「超爱嘿嘿嘿」


    陆清远看完,淡睨她一眼,傲娇地摁灭手机,依旧没回复,长夜漫漫,他不急于这一时-


    抵达劾市是傍晚五点。


    在路上奔波了一整天,到地方,项目方安排人来接她们。


    带头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自我介绍说是当地招商引资办公室的,“陆总,主任他们先去餐厅等你们了,大家奔波了一天,先去吃点东西?”


    大家清早在机场碰头,中饭用得匆忙,也确实路途劳累了一天,安排还算合理。


    他颔首回应后,先行上车,却不想下一秒,会听见这位小伙跟身后的荷荔说:“这边请。”


    他脚步顿在那里。


    单听这话,没什么问题,项目成员的资料提前发给过合作方,问题出在,二十多个人的项目组,除去和他打招呼外,这位小伙单单只同荷荔讲了话。


    他不着痕迹往后瞥过去一眼,只见被点名的人微微一笑回应后,快步跟在了他身后上车。


    到了餐厅,很商务的晚餐接待。


    大家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招商办的主任很善谈,处处引导着话题,回看过去,也展望未来,时不时的也举杯提前感谢大家对城市发展做出贡献。


    荷荔面对这种场合,一向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在她不是重要角色,话题也不会到她身上,偶尔一同举个杯过去,她继续做下拌咸鱼。


    坐的久了,当然也会无聊,尤其是席至尾声,大家吃的都差不多了,但合作方的主任忙着和陆清远就合作方向展开详谈,她们一众人,便也只能被迫在饭桌上等着。


    中间坐在荷荔左手边的一位同事去找卫生间,人刚离开,来接她们的那位小伙,挪了个位置过来她旁边。


    开口一声学姐。


    把荷荔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叶天宇见状赶忙小声解释道:“我们以前都是劾煤附小附中的,一个小区的,后面我考榆市一中,你还帮了我很多。”


    这么一说,荷荔慢慢想起一些久远的记忆。


    妈妈当年在褐煤集团做地面工,她被接回家后,和姐姐一路读的都是工厂的附小附中,姐姐成绩优异,初三毕业考去了全省最好的高中榆市一中读书。


    后面工厂面临倒闭,姐姐正在经历最关键的高三时期,她读小学,妈妈一合计,选择了拿赔偿下岗,带着这笔钱去省会城市做点小生意,加上陪伴姐姐最关键的一年。


    而她,则被交给了姥姥,姥姥原本在乡下生活,为了照顾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小区里住的基本都是陪读的家长或是学校的教职工。


    这位学弟同她一样,也是被交给老人带,她们住在同一小区,带她们的老人家年纪相仿很有话题,又上的一直是同一学校,虽说不同级,互相也认识,算是点头之交。


    联系方式甚至都是在她成功考入榆市一中之后班主任让她加的,希望她能给这位学弟分享一些学习经验或是学习资料。


    后面叶天宇也考去了榆市一中,几次联系她说要感谢她,但她觉得自己并没做什么,只是把用过的一些学习资料转发给他而已,完全不值当被人这么郑重的感谢。


    再之后,俩人在同一所学校,偶尔叶天宇会咨询她一些学习上的事情,她一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高二那年,姐姐出事,她休学,再之后,两个人就没有联系了。


    要不是叶天宇介绍的详细,她险些想不起来两人过去的交集。


    扯唇笑了下,她说:“是你啊。”


    叶天宇开心应道:“你想起来了。”


    荷荔嗯一声。


    他说:“当时在项目资料上看到你的名字我就觉得是你,你的姓也不多见,今天见面发现还真是,路上就想跟你打招呼来着,但发现你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荷荔干笑一声,说:“我的错,毕竟我们很多年没联系,你变化也挺大。”


    叶天宇:“那倒也是,咱俩有六七年没见了吧,学姐这些年是不是不常回来?”


    “是,”荷荔虚虚点下头:“姥姥过世后,这边没有亲人,在外面读书工作,就很少回来了。”


    叶天宇歉然一笑,又道:“那这次项目之余,学姐要有兴趣想去哪里看看的话,随时找我,家乡变化还是挺大的。”


    话题到这里,外出的那位同事回来位置,叶天宇抓紧时间拿出来手机,调出微信名片到荷荔面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后面方便沟通。”


    是老同学,又是合作方。


    加个联系方式完全无可厚非,荷荔欣然应允,拿出来手机添加上叶天宇的微信。


    通过后,他和被占了位置的同事道了声抱歉,回去自己的位置坐下。


    被占了位置的同事一脸好奇的左右各看一眼俩人,整个用餐过程,招商办的这位小伙正气凛然,很受他们主任的器重,这才出去几分钟的功夫,就勾搭她们荷秘书?


    有同样疑问的,不止是她。


    还有餐桌对面同样目睹俩人交谈全过程的陆清远。


    荷荔的性格他知晓,面对搭讪,不会有这么热络的态度,方才俩人的谈笑过程,很不寻常。


    ……


    又是半个小时后。


    饭局终于结束。


    依旧是叶天宇负责把她们送回酒店。


    酒店离用餐的地方有段距离,餐桌上喝了点酒,加之一天的路途奔波,上了车,荷荔便犯了瞌睡,脑袋歪在头枕上就睡了过去,陆清远有心想问,也没机会。


    抵达酒店,她被邻座的同事戳醒:“荷秘书,到地方了。”


    荷荔晃晃脑袋,长呼一口气。


    这一天总算是结束了。


    叶天宇带领大家进去酒店,帮她们办入住。


    大家拿上行李,领了房卡,各自回去房间休息。


    荷荔到房间,刚把行李箱打开,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忽而听见门铃响铃。


    她起身过去开门,一打开,看见是陆清远拉着行李箱站在那儿。


    吓得她立马拽着人进来,而后扶住门框探出去脑袋查看有没有什么人路过。


    确认没被人看到,荷荔赶忙关上门:“你答应我出差期间就是正常同事相处,不让别人看出来,现在来我房间住,会露馅儿的。”


    陆清远简直要被气笑了,真是不明白她一天天的到底在忧心什么,一句话把她堵回去:“白天可以听你的,晚上得听我的。”


    荷荔瞬间无话可说了,今天一整天,陆清远的确有够配合她了,她接过去他的行李箱,拉到她行李箱旁边放好,接着抱在他身上说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嘛,那你明早离开的时候注意点别被发现。”


    陆清远还是没理。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荷荔略一合计,就知道他在计较什么,紧接着就报备道:“晚上餐桌上的那个,叶天宇,是我以前的学弟,我小学初中都是在劾市读的,和他认识,但没多熟悉,高中后就没联系了,今晚他认出我,我也挺意外。”


    听了她的话,心里那点郁结是消了,但面上陆清远表现着毫不在意的样子,姿态端很足地说道:“你有自己的同学朋友、社交圈,这都很正常,以后不用跟我讲这些。”


    荷荔拖着长音哦一声,笑着打趣:“真不在意?”


    陆清远轻描淡写嗯一声。


    下一秒,门外传来扣扣两下,伴随叶天宇的说话声:“学姐,是我,你休息了吗?”


    两个人不约而同朝门口看过去一眼,荷荔在心中好奇叶天宇怎么会敲她门,刚在酒店大堂分别,她可是目送人离开的。


    嘴巴将才张开,未等她说什么,砰的一下,她被摁在门板上,特别狠的一个动作,她想说话,呼吸紧随其后又被他掠夺。


    外面因为这动静响起砰砰砰的敲门声。


    屋里的她们,继续接吻,狂热又凶狠。


    chapter 67


    这是荷荔第一次因为接吻产生几近窒息的感觉。


    太刺激了。


    敲门声在她后背不间断的叩击、响起。


    身前陆清远仍在压着她逼近。


    他一只手提着她的腰, 垫在门板上,另只手扶着她的下巴, 强迫她承受这个吻,任叶天宇再呼喊,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浪潮迭起,又褪去。


    好久好久。


    门外的人还没放弃。


    荷荔被亲得整个人发着软,呼吸都不平稳了,中间趁他给她换气的机会, 她急忙在他耳边低声说:“停一下,我让他走,不然一会儿再把别的人吸引过来。”


    她不排斥他的任何霸道行为,也喜欢和他做任何亲密的事。


    但这一层还住了其他几位同事, 眼下大家刚回房间不久, 都还没休息,叶天宇再喊下去,非把其他人都喊过来不行。


    到时被迫开门,万一被同事们看见陆清远在,那就不是她乐于见到的画面了。


    陆清远看着她泛红的眼, 潮湿的唇,心里愈发不冷静,他的荔枝,只能是他的, 被人觊觎, 让他很不开心。


    谁家联系不多的学弟会做这种没分寸的事情, 深夜一个人回马枪似的造访她房间, 分明就是其心可诛。


    他不想给她们见面说话的机会。


    也不想承认自己不正常的占有欲。


    所以他只当没听见怀中人的话,把她捞回来, 继续享用美味。


    荷荔被里外动静搞的整个人都很焦灼,不停的把陆清远往外推。


    怀里人总不配合,不利于美好的夜继续进行下去,好一时,他咬在他后颈上,低声道:“一分钟。”


    再不走,换他来赶。


    荷荔忍着皮肤上的酥麻,赶忙小声应:“好,那你别出声。”


    陆清远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没理会,荷荔只当他答应了,咽下一口虚无,努力平复好气息,她语调淡淡问门外人:“你怎么过来了?”


    外头的叶天宇终于听见说话声,急切道:“学姐,我去帮你买了点酸奶和葡萄,晚上我看你回来路上一直在睡觉,想着你是不是喝了酒身体不舒服,明天还有一整天的考察行程呢,吃点解酒的东西睡得更舒服。”


    荷荔闻言面色有点讶然,听上去叶天宇的确是好心,可晚上的饭桌上那么多人,他单单只来给她送东西,太过特别的关注,不是她想要的,她也没不舒服。


    敛了下神,她说:“我没醉,回来路上单纯是困才睡了会儿,今天很早就出发赶路了,谢谢你,东西就不用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门外,叶天宇听出话里显而易见的回绝意味,但他并没急着走,又继续说道:“学姐,你是不方便开门吗,我刚听见好像有什么东西倒在门上了,你没事吧。”


    不问还好,一问,荷荔凶巴巴嗔一眼罪魁祸首,大脑疯狂运转,努力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片刻后,她说:“我刚在卫生间洗漱,行李箱没放稳,倒在门上了。”


    叶天宇听言挠挠头,始终觉得哪里怪怪的,学姐的行李箱他见过,一个二十寸的小箱子,下车的时候他还帮忙拎出来给她,东西不多,怎么会发出来那么重的声音的。


    再就是,他好像听见了一些不可言说的声音,但学姐说是在洗漱,水流声隔着段距离传出来,好像也对得上。


    转瞬,又觉得这些也不是问题的重点,他言归正题道:“学姐,我没别的意思,你要不方便开门的话,我把东西放门口了,你稍后有空拿一下,我先回去了,明早九点来接你们,你用早餐,记得看着点时间。”


    总的来说叶天宇的行为也不让人反感,到底是出于好心,放着就放着吧,她正准备出声感谢,毫无预兆的,开口的前一秒,呼吸再次被夺走。


    陆清远咬着她的唇厮磨,让她根本讲不出一句话。


    门外叶天宇因为没有听到回答,站在那儿依旧没走,荷荔也不懂陆清远今晚到底是在发哪门子疯,她用力推他,想让他停下来,好叫她赶紧把人打发走,但力量悬殊,他不让着她,她根本推不开。


    背后,叶天宇又喊了起来:“学姐,你还在吗?”


    荷荔是真的被气到了,到底是想干嘛啊,她不管不顾伸手就往下探,须臾,精准握住,趁陆清远没防备,激灵那一下,她偏开脸快速说:“谢谢,你快回去吧,东西我稍等拿。”


    语气很急,生怕陆清远再搞什么。


    叶天宇听荷荔语速飞快,只当她不耐他晚上的打扰,眼中浮出几分落寞,道了声再见后,转身离开。


    脚步声响起,荷荔扯唇笑起来,乖乖改口认错:“我没准备拿,但得让人先走不是。”


    终于没了扰人的存在,陆清远也不想再跟她纠结这个叫人不开心的问题,既然是她先招惹的,那他就不客气了。


    这么想着,他猛地扛起人到肩头,往浴室走。


    很迅速的一个动作,荷荔被吓得不行,卧在他肩上,来回摇晃身体想下去,与此同时,一边拍打他一边说:“让我下来,你干嘛啊,我错了,不要在浴室。”


    陆清远把玻璃门关上,花洒水兜头淋下来,他面无表情说:“吃荔枝。”


    什么酸奶葡萄。


    都不如他的荔枝好吃-


    次日清早,在酒店用过早餐,一行人跟随叶天宇离开酒店开始了劾市考察行。


    是到第一家工厂参观的时候,她们见到现任厂长,荷荔才知道,原来公司能接到这个项目,是因为多年前陆清远曾深度参与过劾市的转型投资。


    当时她们一行人跟随招商办的车刚到工厂,厂长带领一众人已经在厂区门口等着,见到陆清远,他脸上笑得全是褶子,伸手欢迎:“陆总,好久不见。”


    语气很熟稔,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身边同事左右相觑,都有好奇。


    李厂长是这几年才升上去的,招商办主任也不免困惑:“老李和陆总这是认识?”


    李厂长笑道:“我技术骨干的荣誉称号,多亏了陆总的不吝指教。”


    招商办主任知晓陆清远曾参与过劾市的转型投资,这次之所以联系到JD,也是他的上一任升职前给他介绍的资源。


    但他在位不久,有关上次投资转型更具体的细节,他并不知晓,眼神在俩人身上转了一圈,他说:“看不出来,陆总还是搞技术出身,真是年轻有为,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话音落下,在场的众人皆是捧场的笑。


    陆清远一向是不喜欢听这些场面话浪费时间的,他收回手,朝李厂长点头致意:“开始吧。”


    今天的考察任务很重,早开始早结束。


    接下来,李厂长带领众人参观该厂的生产线,厂区主要产能是石墨负极,技术团队皆来源于多年前陆清远带队的赋能导入。


    曾经跟着陆清远学习的工人,如今还在工厂工作的,基本都是生产线上的重要领导,时隔多年再见面,都少不了几句寒暄问好。


    近年来国家大力扶持新能源汽车产业,他们工厂的产能是锂电池的重要组成部分,借着政策的腾飞,工厂一跃成为劾市的税收大厂,厂子效益好,工人们的工资有保障,生活也都越来越好,大家打心底敬重帮助他们转型改变的陆清远。


    也会想,这次考察,陆总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新的惊喜,正所谓居安思危,他们都希望工厂能越来越好。


    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把厂区转了个遍,回去办公室,李厂长道出自己的担忧:“目前效益是还很不错,但近几年新能源革新也快,液态锂电池到底是还存在很多缺陷,我是担心,随着行业的发展,电车行业会彻底弃用锂电池。”


    有关技术方面的更新迭代,陆清远做过很详尽的了解,他给李厂长送上安心剂:“固态电池是电车趋势,但短时间内实现量产还有难度,目前厂子的订单量怎么样?”


    李厂长说:“现有订单已经排到后年了。”


    招商办的主任也是同样的担忧:“新能源行业瞬息万变,陆总您看,后面老李要怎么做。”


    陆清远眼神给到荷荔,她定了定神,从文件包里取出提前准备好的相关文件,分发到招商办的几位和工厂的几位领导手里。


    各自拿到文件,陆清远说:“电火花加工产业,不知道各位有没有了解过,目前工厂的生产线,要是想往固态电池上转变,设备基本全要换,投入太大,不如完成现有订单之后,转而生产电火花电极用石墨,这一市场具有较高技术壁垒,目前国内外对此需求都很大。”


    电火花加工是现代制造业大厂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也是在公司各位同事前期做了很多调研之后,才发现的这一小众市场。


    在座的各位听言都很兴奋,有不用大批量更换设备就能生产的产品,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惊天好消息。


    片刻后,他们翻看完资料,李厂长一锤定音:“陆总,我是相当认可您的眼光的,既然你觉得应该这样布局,那我当然是没二话,要怎么做,您直说就是了。”


    招商办主任也在一旁附和:“劾市能有今天,陆总功不可没,当初找到你老师,是他给了城市第一次新生,这次我们就仰仗你了。”


    初步意向达成,大家当即开始深度合作会议。


    由JD投资部的另位同事向招商办的几位和工厂的几位更具体的介绍电火花行业相关。


    会议结束,快到中饭时间。


    李厂长做东,请她们吃饭。


    鉴于下午还有别的考察行程,这餐饭吃得简单。


    席间没喝酒,只聊些大众话题。


    JD的各位大多都是第一次来劾市,李厂长热情,道是等他们结束工作行程,一定要给他机会,让他带大家在这里好好玩玩:


    “各位应该都是第一次来劾市,来之前可能也没听过我们这里,古时我们这里可是封神故事的朝歌城,还是有一些历史底蕴景点的。”


    大家提前谢过李厂长,饭局的最后,李厂长以茶代酒,祝她们接下来一切顺利。


    吃完饭,来不及休息,一行人又坐车前往今天的第二站。


    也是这个过程,荷荔终于不用再应付工作场景,有时间专注自己的事情。


    她拿出手机打开刚刚那家工厂的网站,翻看发布的工厂变革信息。


    这是妈妈多年前工作的工厂,今天上午的考察过程,李厂长不厌其烦的讲多年前陆清远对工厂的帮助,让她想起了一些久远到快要忘记的记忆。


    尤记得多年前的有段时间,妈妈面临失业,是一家投资公司拯救了工厂,带着厂子转型,有了他们的资金和技术支持,妈妈才顺利拿到了下岗赔偿金,而她,也在那次事件中第一次了解到投资。


    她记得当年她被选中在欢送会上给一位大哥哥献花,她不自量力说以后要和他一样做投资,大哥哥还鼓励她,上午想起这事后,看着陆清远的背影,她就生出了个很奇怪的念头,也许云城行,并不是她们的第一次遇见……


    翻了整整十多分钟,荷荔终于找到当年欢送会的相关信息,她一颗心颤抖着点开,继续往下浏览,片刻后,一张很有年代感的照片出现在她面前。


    照片上,稚嫩的她和年轻的他一起进入她的视线。


    荷荔像被什么击中似的,目光定在那里。


    猜疑得到验证,依旧不敢相信,原来早在那么多年前,缘分就让她们遇见。


    chapter 68


    荷荔每每回忆童年, 记忆的底色都是灰扑扑的。


    爸妈离婚后,她被判给了爸爸, 领完离婚证的第二天,爸爸就把她丢给了乡下的奶奶,奶奶不喜欢她,打骂是常有的事。


    后来妈妈经济状况好了点,在姐姐的坚持下,她被妈妈接了回去。


    从绿意盎然的乡下到灰蒙蒙的劾市, 很长一段时间,她其实都有点不适应。


    这城市有对她千好万好的姐姐不错。


    可她住惯了乡下,天是蓝的,草是绿的, 水是清的, 但这里,什么都是脏灰色的。


    妈妈在煤厂工作,她们就住在矿上的职工家属院,这城市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灰尘太多了。


    矿区的灰尘同其他地方的灰尘不一样,乡下的灰尘就只是灰尘, 沾到衣服上,轻轻拍几下,便随风而去。


    矿区周围的灰尘,除了尘土, 里面更多的是黑色的煤灰, 不小心蹭到身上, 就会变成怎么搓也搓不掉的黑色花斑。


    每天清晨的上学路, 姐姐会带着她穿过一条笔直的水泥路。


    并不宽阔的马路上,总会偶遇数不清的拉着煤炭的半挂车, 脚下的路面上到处都是被无数超载的运煤车轧出的坑坑洼洼,稍不注意,就会崴脚甚至摔倒。


    半挂车对小小的她来说像是巨人一样的存在,远远听见发动机的低沉吼声,姐姐就会拉着她靠边靠边再靠边。


    无用的躲藏,她们日复一日,乐此不疲。


    而后随着车轮移动,浩浩荡荡的煤灰便会飘散在她们周边,落到身上,钻进鼻孔里,再顺着呼吸,最终落在肺泡里,把她身体里少有的水分全部吸干才肯罢休。


    一周十几趟的上下学,都像渡劫。


    她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了她的小学和初中阶段。


    读书的时候,老师总喜欢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大家的梦想千奇百怪。


    有人想做老师、有人想做科学家、有人想做歌手、有人想当警察。


    可她没有梦想。


    对未来也没有期待。


    她只想跟在姐姐身后向前走。


    姐姐成绩优异,考去省会读最好的学校,那她也会好好学习,努力考过去。


    姐姐向往去大城市工作生活,那她也不要一直待在劾市。


    第一次对一个职业产生特别的认知,就是小学六年级那年。


    劾市作为一个煤炭资源型城市,有储量,但经过多年开采,余下的品质并不高。


    大多煤矿亏损严重、城市污染也重。


    政府要关停煤矿,谋求城市转型。


    家属院里住的基本都是矿上工人,知道厂子要倒闭,每天不绝于耳的,是各式各样的怨声叹气。


    底层百姓大多没什么特殊技能,工厂倒闭,劾市也没那么多的岗位提供给他们,下岗,意味着家庭的分离,老人孩子留在这里,年轻力壮的都要背井离乡去打工。


    这样哀愁的氛围在家属院里整整笼罩了大半年。


    再后来,大家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有一家投资机构会帮厂子转型、她们带来资金和技术,更给许许多多的家庭带来生活的希望。


    妈妈不再愁眉苦脸,厂子有了钱,会让大家自己选是跟着厂子继续走,还是拿赔偿谋求新的生路。


    那段时间,周遭终于不再是灰扑扑的,大家打心底的兴奋于可以维持现状。


    其实那个时候太具体的东西她也不懂,只是这件事是她有限人生里经历的最波折的一件事情。


    跨越的时间很长,所以她记忆很深刻。


    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


    工厂给帮助他们带来改变的投资机构搞欢送会,规模很盛大。


    放以往,她大概率是对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没兴趣的,可那次,她主动争取想要参加,因为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这么厉害。


    她如愿被选中,在感谢环节,和其他同学一起,上台给机构来支援的各位献花。


    巧的是,她送花的对象就是那次支援活动中的陆清远,她听大人们介绍,说他还只是个在校大学生。


    就读于美国的顶尖大学,师从享誉业界的材料专家,他的老师是这次投资转型的幕后功臣。


    遥远的记忆里。


    她记得那个大哥哥长得很帅气。


    是她从没见过的凌厉长相。


    长头发,五官立体。


    优越到和他周围的人像是不在一个图层。


    她打小就是个颜控,视线对上的第一眼,就挪不开了。


    献完花,她们在台上,听领导的致谢。


    内容有点长,她和大哥哥在台上的角落位置。


    时不时的,她偷偷看他。


    大哥哥捕捉到她打量的视线,并没说什么。


    对他有很多好奇,所以她鼓足勇气和他讲话。


    第一句,好像问的是。


    “大哥哥,你是什么人。”


    其实她想问他是不是中国人。


    在他的认知里,中国人好像不长这样,但他和在电视里看到过的美国人长得好像也不一样。


    陆清远像是被她的话取悦到似的,漫不经心笑起来,回答她的问题。


    他说是中国人,少数民族,所以和你认知里的中国人不太一样。


    “我们国家是多民族国家,学过的吧。”


    她不好意思的笑,说:“五十六个民族,我知道。”


    但她周围都是汉族人,不清楚别的民族会和她们这么不同。


    大哥哥弯唇回应她。


    见他态度很好,她的胆子渐渐就大了起来。


    领导致谢还没结束。


    她又问了他几个问题。


    每一个,大哥哥都耐心给她回答。


    最后下台的时候,她知道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了,和他的交谈很愉快,她挥手同他道别,并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很真诚的致谢,一大段,她讲的飞快:“大哥哥,谢谢你,本来我妈妈都要失业了,我们学校也要倒闭了,多亏了你们,妈妈领到了工厂的赔偿金,现在她去省会城市做生意了,等她赚了钱,会把我也接过去,你是做投资的对吗,很厉害,等我长大好好学习,我也要加入你们。”


    其实那时陆清远初入大学,也有迷茫。


    关于职业的选择,关于未来的方向。


    他还不算做投资的,但那个瞬间,他确信未来会是,于是他笑着给她鼓励:“好,期待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会在工作场合上再遇见。”


    她兴奋应好,不停挥手和大哥哥道别。


    再后来,她的人生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高三一整年,是自己在家里度过的,尽了全力,赶着尾巴考上了临城最好的一所985,但被调剂到了超冷门的专业秘书学。


    大学四年过得不好不坏。


    毕业那年,身边同学大多选择了考公、进媒体、高校。


    站在择业的岔路口,她毅然决然选择了从事本专业工作,应聘JD Captial秘书办,从旁协助投资工作。


    有一些时候,她其实都忘了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但回头再看,答案在许多年前便已生根发芽。


    人生的奇妙瞬间。


    不过如是-


    考察的最后一天,她们去到了市郊的一处化工园。


    这处化工园可以承接特殊气体使用和危险排放的生产环节。


    但因为当地企业没有对该化工园的使用能力,其实已经荒废了很久。


    这是劾市几届招商办主任心头的大病,现任主任由衷希望能把这里利用起来。


    好在陆清远不负他望,最后一站的考察,给了他一个圆满的好消息。


    陆清远给他介绍了一家硅碳负极企业,经随队专家考察,该化工园现有设备完全可以承担硅烷裂解,该裂解实验形成的纳米硅沉积在碳骨架上可以制作碳硅负极,而碳硅负极是业内最看好的固态电池的负极材料。


    招商办的主任志满意得道:“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落地企业的各项利好优惠政策,陆总不必担心,我亲自来跟,争取早日实现咱们的互惠共赢。”


    就这样,劾市考察行圆满告一段落。


    当天下午,好不容易的休憩时间。


    陆清远给大家放了个假。


    正式工作结束了,但接下来一两天,还要应付一些人情往来。


    这趟出差并不轻松,密集的考察行程,一天走访两个企业,不间断的实地作业和复盘会议让每个人身心俱疲,除荷荔陆清远以外,其他人都选择了在酒店休息。


    出去逛逛是荷荔的提议。


    陆清远自然是没二话。


    路上,看着劾市开发区的蓝天白云。


    她的好心情止不住的荡漾再荡漾。


    这几天的荷荔有点不寻常。


    盯他的眼神总会带着一种浓烈的感情色彩。


    有崇拜、很炽热。


    开始几次,他也会诧异。


    当晚回忆到什么,又明白过来,他喜欢、也享受这样的注视。


    就这样来到荷荔定好的目的地。


    她多年前就读的劾煤附小,学校还在,但换了个名字,劾市第一小学,学校里的建筑大多也翻新重建。


    这些荷荔都知道,但她还是想故地重游,和他一起再走过她们当年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下车的时候,看着金灿灿的劾市第一小学几个大字。


    荷荔晃一晃俩人牵着的手,仰脸说道:“带你穿越时间,认识一下小时候的我。”


    陆清远笑着表示期待。


    荷荔也笑,他对她,总是无限包容。


    再幼稚的行为都会认真回应。


    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学校门口,陆清远来了个电话,荷荔叫他到旁边接电话,她则过去敲开保安室的窗户,和里面的大爷沟通道:“我是这里以前的学生,一会儿能让我俩进去看看吗?”


    大爷很尽责,今天是工作日,学生们都在里头上课,领导也有规定,不能放无关人员进学校。


    不远处的男人很亮眼,他回绝:“不行的姑娘。”


    荷荔努力争取:“我们不会打扰学生们上课的,很久没回来,就是想看看学校。”


    大爷皱眉不解:“一小学有啥好看的,就那么大点地方,在外头转一圈,哪都看见了。”


    学校外头一圈围栏,四四方方的布局,转一圈,的确是能一览无余。


    可她想去的是礼堂所在的位置,当年开欢送会的地方,荷荔继续争取,奈何大爷油盐不进,跟他一点讲不通。


    过了会儿,陆清远接完电话回来,荷荔有点心烦,止了话,在他手臂上轻轻蹭了下,陆清远顺势把人往后拉了点,隔着点距离,他低声和大爷讲了句话。


    隔几秒,荷荔听见大爷说:“那好,你们进去别太靠近教学楼,小孩们最是容易被别的东西吸引视线。”


    陆清远笑道:“放心,不给您添麻烦。”


    大爷接过去陆清远给的烟,操作遥控器给俩人开门。


    荷荔是真的好奇,就那么十几秒的功夫,她低头分神没听见动静,大爷怎么就放她们进去了。


    她问:“你和大爷讲了什么啊,为什么我怎么说他都不让进,你就可以。”


    陆清远捏一捏她的手心,笑而不语。


    荷荔反拽一下,表示不服。


    “没说什么。”他回答。


    荷荔不信,转瞬又踮脚吐槽他小气。


    陆清远只是笑。


    “不是要带我见见小时候的你,从哪儿开始。”


    荷荔反骨上来,故意说反话:“不想让你见了,回去吧。”


    说着,拽着人作势往回走。


    左前方赫然就是学校的大礼堂位置。


    陆清远一个用力,反客为主,拉着人拐过去。


    气派的圆顶建筑出现在俩人面前,他好整以暇说:“十年前第一次来劾市,我在这里遇见过一个小姑娘,古灵精怪,可可爱爱,问了我好多问题,十年后故地重游,我和大爷说,难得过来一趟,想看看我们缘分开始的地方。”


    荷荔整个人怔在那里,她以为这是独属于她的珍贵记忆。


    陆清远偏头看她,唇边溢出浅笑,继续说道:“今天来得匆忙,下次给他带喜糖。”


    荷荔听声回神,瞪大眼睛:“谁要嫁给你了!”


    陆清远握住她的手,垂首看了眼给她戴上过戒指的地方,再抬眼,语声缱绻道:“是我迫不及待想娶你。”


    chapter 69


    十年, 这座北方小城凭借多年前的转型投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几天的考察行程,她们几乎走过了这城市百分之八十的角落。


    路上不见了随处扬尘拉着煤跑的半挂车、深深浅浅的墨黑色车辙印, 取而代之的是家家户户的小汽车。


    天上不见了久久无法消散的煤厂浓烟,媒体上没有了年年悲痛的煤矿工人出事的报道。


    现代化进程让这座城市焕发新机,拔地而起的新开发区,一个又一个现代化工厂、企业落地这里。


    有人离开,但更多的人得以留下。


    看着眼前的蓝天白云,听着陆清远的缱绻声线, 荷荔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


    她目光含笑望着他,想法来得突然,快要离开了,但这座城对她们而言有不一样的意义, 有一些仪式在这里完成再好不过。


    “陆清远, 我们结婚吧。”


    话音落下的前几秒钟,万事游刃有余的陆清远都觉得不可置信。


    他怔怔回望她,视线一动不动。


    眼前的女孩笑眼盈盈,继续说道:“我说的结婚就是领证,劾市是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现在也即将是我们人生新阶段开始的地方了,不觉得特别有意义吗。”


    “婚礼什么的先放着吧,我的伴娘一定要有秋秋,”话到这里, 她叹口气:“除了结婚, 我也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样的理由让她回来了。”


    陆清远着急忙慌摸了下口袋, 身份证在, 初见的大礼堂对他而言已经没有吸引力了,牵上她的手, 他带着人脚步飞快往外走,“现在就去民政局。”


    等她松口不容易。


    错过今天,下次真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半个小时后。


    俩人来到劾市开发区的民政局。


    进去大厅,要上一段很长的台阶。


    她们牵着手往上走,不约而同的都有点紧张。


    面对重大决定,紧张对荷荔而言,很常见,但今天真的是她第一次在陆清远脸上看出紧张这种情绪。


    她笑着调侃道:“婚姻登记法的新规,倒是方便咱俩了,还要带上户口本的话,你还要过我妈妈的那关。”


    “阿姨那里,要打电话讲一下吗。”陆清远闻言脚步微顿,认真问她。


    “我和我妈妈关系一般,”荷荔低眸笑了下:“但如果领证的话,等工作行程结束后,可能还是要回家一趟。”


    即使是关系不亲厚的母女,荷女士也该有知情权。


    有关她们母女俩的事情,其实从北京回来后,陆清远去见过姜曼圻一面,询问何右青相关事宜,解决问题前,当然要先事无巨细的了解问题。


    但这些,他没打算让她知道。


    敛了敛神色,他点头说好。


    到了民政局里头,来到有工作人员在的取号机旁边。


    俩人姿态亲昵,笑容和煦,工作人员问她们:“两位是来领证的吧?”


    她们齐齐点头。


    工作人员指一指一旁的公告牌,说:“每天的结婚受理时间是到三点半,你俩也是挺会挑时候,再晚几分钟,就只能等明天了。”


    她们相视一笑。


    确实是巧。


    临时起意的领证,正好赶上今天的截止时间。


    接着就是填资料、照相,等两本盖了戳的结婚证真的交到她们手里的时候。


    荷荔看着,也觉得有点不敢相信了。


    她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和婚姻爱情无缘,最爱做梦的年纪里,都没想过有一天会和另一人共度余生。


    可今天,褪去少女天真的她,一时兴起的提议,很突然的想法。俩人说来就来,光速拿下了结婚证。


    陆清远瞧着她的呆愣模样,抽走她手里的结婚证,意味深长道:“盖章了,没机会后悔了。”


    荷荔视线跟随看向他,仰着脸笑了下:“不是后悔,就是觉得蛮神奇的。”


    她清楚和他结婚,不会有后悔的机会。


    此刻的陆清远,了解她的所有过去。


    更懂她话里的深层含义。


    他把两本结婚证摆好角度,重新放在荷荔手上,打开手机相机,就着民政局的背景板,咔嚓一下按下拍照键。


    “毕竟是命运指引我们相遇。”


    荷荔听着,眉眼弯弯的笑。


    好幼稚的行为,还拍照。


    真不像是成熟稳重的陆清远做出来的事情。


    可爱情不就是这样吗。


    幼稚的定义,和智商无关。


    因为喜欢,所以在爱人面前卸下保护色。


    她配合着他的行为。


    看他变换角度的拍照,发给木女士。


    也看着木女士秒速拨过来的视频电话。


    俩人慢悠悠朝外走,同时接通木女士的视频来电。


    屏幕那头的木韶兰是真的开心,儿子和中意的姑娘能修成正果,看见人,她先喊荷荔:“儿媳妇。”


    三个字,直接叫荷荔脸红透。


    有点难为情于称呼的转变。


    陆清远一脸的温柔笑意,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同时跟自家老妈说:“给您发照片的用意,知道的吧。”


    木女士笑容更甚,她这个儿子真的是,谈了段地下恋,眼下领了证,扬眉吐气了一回,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把人娶回家了。


    木女士说:“发了发了,家族群里现在都知道你领证了,你许叔嘴快,现在全村人怕不是都知道了,刚老何他们还发消息问我说你结婚在哪摆酒,说不管在哪,她们都要来。”


    家有喜事,木女士讲话全程都眉飞色舞的,儿子年纪不小了,村子里和他同龄的,如今孩子都上小学了,乡亲们知道他有情况,也都真心替他开心,打视频的短暂功夫里,一个挨一个的问她婚礼准备在哪儿。


    转瞬,想到什么,她又说:“不过,你自己来条朋友圈,不比我发家族群通知的范围更广?”


    陆清远倒是挺想这么干,奈何他答应了荷荔出差期间保持原状,要不哪还用这么迂回?


    瞧见自家儿子眼底一闪而过的那抹情绪,木女士就了然了。


    话锋一转,又同荷荔说道:“荔荔,出差什么时候结束。”


    荷荔说:“工作已经忙完了,但还要再在这里呆一两天,不过结束后我俩可能要回榆市一趟,见见我妈妈。”


    “应该的应该的,”木女士在脑子里盘算,见家长是大事,儿子当然能应付没错,但她不出面是不是也不太好。


    “正好明天就周五了,那我给然然请天假,带着一起去趟榆市吧,两家人正式见见。”


    木女士来有点出乎荷荔的预料,只是领证,其实不用这么正式的,但她也知道木韶兰的做法完全是出于对她的重视,她当然也不好驳了兰姐的好意。


    所以她说:“好,那我们榆市见。”


    镜头转向陆清远,母子俩又随口聊了两句,挂断电话。


    收起手机,她们牵着手继续下台阶。


    马上要正式的见家长了,说不上紧张或是什么的。


    只是莫名的,想到好多年前姐姐见家长的那次,妈妈也是给她请了假,带她去北京,她们一家人盛装出席,去的是一家很有档次的餐厅。


    餐桌上的食材很高级,好多都是第一次见,何右青父母看上去也都很好相处。


    并没有因为两家经济上的一些差距对她们有不礼貌的行为。她以为姐姐嫁得良人。


    是很后来,她才知道何右青父母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姐姐的产后抑郁,同何右青父母脱不了干系。


    瞧见她面上明显的低落神色,陆清远捻过她手心,温声说道:“等我们到榆市,一起去看看你姐姐吧。”


    荷荔扯唇,笑着应好。


    姐姐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她能有今天的幸福-


    接下来两天,应接不暇的饭局。


    合作方热情,要尽地主之谊。


    工作期间为了让大家保持更好的状态,陆清远推了所有的人情宴请,放话全部工作结束后,会留足时间给她们。


    隔天傍晚,最后一场。


    招商办主任和李厂长做东,知道她们这两天饭局多,他们干脆换了个形式。


    一行人约在当地一家知名商k,喝酒唱歌放松,算是给大家送行。


    jd出差团队整体很年轻,对这安排,大家都很满意,招商办的主任自然看得出来,其实这是叶天宇出的主意。


    他想,还得是年轻人更懂年轻人。


    前面几天的行程,他也看出来了手下这小子对陆清远的秘书想法不一般,多问了两句,就知道了原来俩人小时候就认识,另位曾经也是劾市人。


    他是真的觉得巧,今晚的局,也有意给俩人提供机会。


    先是进去包厢的时候,那位秘书日常紧跟她们陆总身后,他今天到门口就拦在俩人中间,“陆总,源达的负责人,这两天已经联系上了……”


    他用工作开启话题,陆清远很难拒绝,大多时候,他都是个彻彻底底的工作狂。


    就这样,叶天宇得以寻到机会跟在荷荔身边落座。


    自从那晚送东西被拒绝后,叶天宇能明显感觉出来荷荔的疏远,可他自认自己没做什么出格的行为。


    一切行动,也都基于俩人当年的情谊。


    他自认自己外貌也还行,工作也不错,又是知根知底的交情,有好感,当然不想错过,至少得明明白白给他机会表达出来。


    同事们多多少少也都看出了叶天宇的意思,叶天宇办事周到,人也细心,当然也乐于给他表现的机会。


    来得时候听招商办主任提到过来商k是他的主意,都知道他是想借今晚的场合展示优势。


    那边,招商办主任笑眯眯看一眼俩人,把话筒递到叶天宇手里:“大家今晚放开玩,不介意的话,让我们小叶先打个样?”


    众人当然没意见。


    荷荔默默坐在那里,心里觉得挺无语,面上又不好表现什么,往旁边挪了点,借着桌子的遮挡偷偷摸摸玩手机。


    刷朋友圈,恰好看到一位老同学发的婚宴邀请。


    她点进去,婚纱照拍的很漂亮,女生同记忆中的模样没什么变化,男生看上去,好像也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她顺手点了个赞,送上一句恭喜。


    下一秒就收到了女生私发的消息。


    许思楹:「#笑脸,记得你在临城工作,想着不值当你专门跑一趟,就没给你单独发,谢谢祝福,我如今回榆市工作生活,什么时候回来,欢迎叨扰。」


    荷荔笑一笑,敲字回复她:「说来也巧,明天正好要回去,还刚好能赶上你的婚礼。」


    对面的许思楹很惊喜:「那真的是巧,有空的话来见一面呀。」


    荷荔发过去一个OK的表情包。


    对面这位,也是在高中时给过她很多善意的同学,只是俩人只短暂同班过一个学年。


    后面联系慢慢少了,但她对她印象很好,大喜事,正好有时间,她很开心可以去见证她的幸福时刻。


    话题开启,俩人接着又聊了些别的话题,越聊越沉浸,包厢里叶天宇在唱什么她完全没听到。


    还是唱完的时候,冷不丁看见有一个话筒出现在她面前,她才回过神来。


    是叶天宇把话筒递到她面前,问她要不要唱,荷荔想也没想就拒绝,“不用了,谢谢。”


    她唱歌到底什么水平心里还是有数的,私底下祸害一下陆清远的耳朵就够了,工作场合,还是不出来丢人的好。


    叶天宇其实也就是借机找荷荔讲话,唱不唱对他而言都没什么所谓。


    荷荔拒绝,他就把话筒递给荷荔另一边的同事,“你们玩。”


    同事接过,笑着调侃,“那你们聊。”


    周边听到的几个人跟着笑。


    新一首歌开始,叶天宇到处找话题跟荷荔聊。


    “学姐,你这次出差结束以后还会回来吗?”


    “除非工作必要,都不会。”


    荷荔话说的很绝对,想让叶天宇放弃,记忆里的叶天宇挺聪明一孩子,现在看怎么感觉有点死心眼,她都明着暗着拒绝过多少次了,这孩子还是不死心。


    叶天宇是从荷荔同事那里打听来的,说她工作以来一直单身,这才觉得自己条件不差有机会。


    他继续找话题:“我奶奶还记得你,这两天跟她提起你,她还惦记着能见见你。”


    荷荔觉得叶天宇也是挺不会聊天,她和他奶奶仅仅是小时候见过面的交情,有什么好惦记的。


    但面上也不好太过,她只说:“明天我们就要返程了,这次应该是没机会了。”


    意料之中的拒绝,他全不在意地继续说道:“没关系,总有机会的。”


    荷荔觉得跟叶天宇聊天挺没劲儿,微信上老同学的消息因为他的打岔一直还没得空回,她抿抿唇,决定更直接一点。


    说来也巧,她开口的一瞬间,在唱歌的那位同事因为调太高唱不下去,叫人切歌,她没留心,正好赶在屋里安静的那几秒钟说道:“对了,一直没机会告诉你,我结婚了。”


    坐在点歌台的那位同事,因为这话,八卦心切的他默默调低了音量键。


    后一位要唱的同事也斜着眼睛打量,一点不急着开始唱。


    一时间,屋里所有的目光齐齐聚集过来,全是惊讶。


    叶天宇愣了好几秒,磕磕巴巴说:“什么时候的…事情,我问你…同事,她们跟我说…你单身。”


    荷荔听着,还真认真想了下,心想总不好说前天,显得她怪敷衍的,虽然事实的确是前天领的证。


    不如把俩人的恋爱时间告诉他好了。


    不那么打击他。


    心里面做好决定,正预备开口,陆清远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她身边,身旁同事不明所以,但还是很有眼力见儿的给大boss让了位置。


    陆清远颔首,顺势坐下,下一秒,动作亲昵地搭上荷荔的肩,眼神凌厉看向叶天宇,好整以暇道:“怎么,对我老婆有想法?”


    chapter 70


    从劾市到榆市, 要坐将近两个小时的高铁,荷荔的手机因为昨晚应酬场上陆清远的非常规出牌和后面那条朋友圈, 今天一路上简直跟机关枪似的震动个不停。


    昨晚应酬到一半,她为了让叶天宇彻底死心,道出了自己结婚的消息,又因为一些刚刚好的巧合,被全场瞩目,接着陆清远过来宣誓主权, 场面一度陷入死寂。


    叶天宇整个人都是懵的,愣怔在那里完全讲不出话。


    JD的同事亦然,陆总空降至今,他们只知陆总能力卓然, 光环大到没人关心他的个人八卦。


    荷秘书亦是, 能力在线,行事专业,几个项目的推进,全都无可挑剔。


    处处八卦的职场,没一个人发现俩人的端倪, 最近几天日日同行的出差行程,他们也只觉俩人配合默契,没人发现他俩有什么不对劲儿。


    可现在他们听到了什么???


    荷秘书说自己结婚了,陆总揽着荷秘书的肩, 强势宣示主权。


    “怎么, 对我老婆有想法。”


    天, 隐婚夫妻。


    有点疯狂。


    JD倒是没有明文规定不能办公室恋情。


    同事们之间跨部门的也听说有恋爱的, 但像陆总和荷秘书这样的真夫妻档,他们还都是第一次见。


    没人不爱吃瓜, 况且还是大boss的瓜,眼下又恰逢相当有看点的修罗场画面,坐在点歌台前的那位同事默默把音量键往下一拉再拉,方便全场继续听后续。


    招商办主任机关算尽也没想到自己会好心办坏事至此。


    本是为了给手下人创造机会,帮着解决一下小叶的个人问题,哪想到他看上的会是陆总的人,整个出差行程,一两个星期,他们同行在一起。


    饶是混官场的他,也没看出俩人的一点不对劲儿,平时就是正常的上下级相处,工作场合上,各自尽心尽力,可眼下工作结束,他却带头挖人墙脚。


    招商办主任恨不得回到初见时自戳双目,引资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市场瞬息万变,他理想中的合作当然是想长期可持续。


    现在要怎么办?


    还能有后续的合作吗?


    怎么做才能优雅又不失礼貌的把这茬揭过?


    招商办主任表示很头疼。


    最后还是李厂长率先出声打圆场,他笑呵呵说:“看来真是年龄大眼拙了,这么几天,完全没看出来,陆总什么时候结的婚,咱们的交情好歹说一声,给我个机会备点薄礼表表心意。”


    有了李厂长的珠玉在前,招商办主任随即跟腔道:“是呀,陆总和荷秘书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听小叶讲荷秘书还是劾市人,那现在陆总也算得上我们劾市女婿了,今后还指望陆总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态度之转变,简直令人咋舌。


    陆清远此刻站出来,倒也不是真想让场面更难堪或是怎么,漂亮的女生自古以来就容易被惦记,他只是不想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索性一劳永逸。


    大大方方接下祝福,他说:“证领得匆忙,婚礼还没办。”


    算是回答李厂长的话。


    而对招商办主任,虚虚举个杯,在商言商,也不落人面子。


    就这样,一场应酬局得以进行下去。


    有了陆清远在旁边,后面全程,再没了不怀好意的调侃或是搭话,不想唱,也没人劝她。


    但荷荔也不想成为全场的焦点,尽管坐在一起,还是低头默默的玩手机,继续和老同学聊天,随便刷点什么,尽量减少和陆清远的互动。


    因为她们公布结婚消息这个插曲,大多人也没了唱歌的心思,在场的JD同事们火速建了个荷荔陆清远不在的群聊八卦。


    群名都没改,大家迫不及待开始回忆俩人恋爱的蛛丝马迹。


    有人曾经同荷荔共事过,对她做事风格还算了解。


    他在群里说:「不知道你们了不了解荷秘书以前的为人,我当时听说荷秘书的人事调动信息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原来是爱情的力量让人改变。」


    另一人回应他:「荷秘书以前怎么样我不了解,就劾市出差期间,我是真的一点没看出来,俩人也太能藏了吧。」


    有人弱弱举手:「话说有天早上我倒是碰见陆总在荷秘书房间门口出现过,但陆总说是需要一份紧急文件,给荷秘书发消息没回,这才亲自来催,粗神经如我,竟然一点没多想!」


    有了这句启发,大家纷纷回忆起更多的细节。


    自然而然的,就有人想到了来时高铁站发生的那件事情。


    俩人被集体艾特,并调侃:「想好什么时候辞职了吗?」


    被艾特的两位动作同步发过来跪倒的表情包。


    招商办主任也看出大家都没了应酬的心思,两位当事人又都低调,丝毫不想表现,索性由他来开口结束应酬。


    大家都乐得自在。


    出来会所。


    各自离开,身边没了别人。


    包厢里陆清远没和她商量的公开关系,后面荷荔一直回避互动,他觉得她多少应该是有点不开心的。


    但事情已成定局,陆清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着手机当着她的面发了条朋友圈。


    「十年前,在这城市遇见。


    十年后,把她娶回家了。」


    配图两张,一张是多年前那场欢送会的送花照片,另一张是昨天在民政局拍的红本本照片。


    按下发送键,他举着屏幕到荷荔面前特地给她看了一眼,确认她看清楚了,他摁灭手机收起来,语气散漫又傲娇:“改变决定了,旁的事情都好说,这事没得商量。”


    荷荔看着这一系列举动,忽然就失笑,笑声后,她歪着脑袋说:“好,是到了该给名分的时候,那我是不是也要发个朋友圈,文案能照抄吗,我好像也想不出来什么更好的了。 ”


    陆清远前一刻还有点忐忑呢,她的想法总是异于常人,反正做都做了,要真生气就哄哄呗,眼下一点不生气,还能同他开玩笑,他表示很惊喜。


    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下,他说:“怎么都行,没不高兴就好。”


    听此,荷荔干脆抱上他的手臂,解锁手机打开朋友圈界面交到陆清远手里,“给你个机会,自己介绍自己吧。”


    荷荔不是那种爱发朋友圈的人,认识至今也就年前出去玩的那趟发了条,后面几个月都没更新。


    他把她手机锁屏,装进她口袋。


    之所以发那样一条,更多的还是怕她被人八卦,干脆借此机会解释一下俩人的奇妙缘分,以免她被人说什么。


    荷荔当然也懂陆清远的良苦用心,但也不想显得自己不重视这件事情,想了想,她自己操作,直接在朋友圈发出去两张照片。


    举到她面前给他看了眼,好像挺满意,收起来手机,她叹息一声:“昨天好像冲动了,我还没好好享受过甜甜的恋爱呢,就把自己给嫁了。”


    陆清远眉峰轻挑一下,捏她脸颊,没讲话,但眼神说明了一切,一直以来,别扭的那个人都是她。


    两个人的手机因为各自的朋友圈都疯狂震动。


    陆清远没理会,也动手帮她静音,放回包里。


    不远处的马路对面在这时路过一对年轻情侣,男生背着女生,一路笑闹,声音隔很远传过来,也叫人感同身受他们的开心。


    放从前,她大概率是会不屑一顾的。


    可今天,此情此景下,荷荔看着这画面,久违的觉得幸福,也会想,她在最美好的年纪,可没有过这样的回忆。


    陆清远像是有读心术似的,想法产生没几秒,她感受到猝不及防的腾空,叫她一颗心都悬起来。


    毕竟比她大那么几岁呢,她也没想折腾他,轻轻拍着陆清远的肩,她收着声叫喊:“放我下来吧。”


    怕伤他自尊,荷荔都没好意思说,不想他背,是因为忧心他闪着腰。


    但陆清远却是反手敲在她脑袋上一下:“想好再质疑。”


    荷荔被这话乐到,大多男生都无法忍受体力方面的质疑,于是她手搭在他肩膀上竖起大拇指到他面前,改口道:“不敢不敢,加油锻炼,希望十年后不想走路的时候还能随时被陆先生背起来。”


    当时陆清远没回话,可等回去房间,他用大半夜的时间告诉她,有关他今后的锻炼计划-


    时间回到返程榆市的高铁上。


    陆清远对着电脑在处理一些工作消息。


    荷荔则拿着手机继续和朋友们聊天。


    微信还在疯狂震动。


    阮欣宜从姜曼圻那里看到了陆清远的朋友圈截图,也是没想到俩人还能有这样的神奇际遇,追着她问第一张照片的详情。


    她简单几句话给她解惑。


    阮欣宜看完,不由感慨:「不聊了,我也要去扒拉一下我小时候的照片,看看有没有陆总这样的绩优股了。」


    Joyce则是给她带来了公司的八卦最新战况。


    「一开始,是有一些有关你的不太好的消息,但那些流言蜚语还没传开,陆总的公开朋友圈,直接把那些话都堵了回去,太有心了就是说。」


    「现在的方向全都是美美吃糖党!话说,你们是一开始就知道过去见过吗?看照片你当年年纪还很小啊。」


    荷荔几句话解释了当年的事情。


    最后总结陈词:「一开始并不知情,我是来这里出差才回忆起来的。」


    Joyce感慨:「真缘分天定!」


    荷荔浅笑嫣然,她也这么觉得。


    正要挑选合适的表情包回复。


    下一秒,又收到Joyce的新消息:「你进展飞速,但我好像更快,我要结婚了,婚假已经请好了,你还有伴娘余额吗?」


    荷荔:「苏家大哥?」


    试探性的问句,但这消息几乎是无缝发送,Joyce表示很震惊:「这都知道?」


    荷荔得意的笑,Joyce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多年暗恋无果,但有另一人一直守护在她身边,这很好,她很高兴朋友们都能收获自己的幸福。


    「交给我,所以我办婚礼的时候你能生个花童给我玩玩吗?」


    Joyce在屏幕那头心虚的拍胸口,要不是不小心中了招,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办婚礼。


    如今年纪轻轻肚子里面就有了新生命,想想也是挺可怕,罪魁祸首都是苏慎!


    方竹漪忙着自己的网店生意,俩人有段时间没联系了。


    因为荷荔的朋友圈,她百忙之中抽空给她发消息:「缺计生用品随时告诉我,量大管够!」


    荷荔也不同她客气,「感恩竹子的馈赠!」


    俩人插科打诨,越聊越欢乐。


    陆清远忙完手头上的紧急工作,侧脸看见她还笑嘻嘻地拿着手机敲来敲去,从上车开始到现在就没停下来,点一下她的额头,调侃:“手机那么好玩。”


    荷荔眼睛弯起来:“没办法,朋友多是这样的。”


    陆清远跟着弯了弯唇,又问她都聊了些什么。


    她讲了Joyce要结婚的事情,说自己要去做伴娘,这还是她第一次做伴娘呢,有点期待。


    “对了,你认识苏弋的大哥吗?”


    苏弋是公司另一部门老大,陆清远肯定认识,好像之前听他提过苏家大哥,还帮忙介绍给黎宴过。


    他回答:“认识,去北京那回,我俩同行。”


    荷荔眨眨眼,心中忽然有了一个猜疑,Joyce能这么快步入婚姻,大概率就是那趟行程俩人发生了什么,成年男女的意外,事情忽然变得有趣起来了。


    回去她要找Joyce吃瓜!


    还可以介绍方竹漪同Joyce认识,苏慎和庄思恒性格相似,她们一定很有话题。


    荷荔眼睛一转,陆清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这姑娘的心思太好猜,他屈指又敲了下她的额头:“你们之间,都这么百无禁忌的吗?”


    在他看来,这是Joyce俩人的私事,就算是朋友,也该有朋友间的分寸。


    荷荔心想,这有什么,我当时和朋友们还直播遇见你的事情呢,但面上只毫不在意回道:“但我们就是什么都聊啊。”


    转念她想到,认识陆清远以来,除了黎宴,好像没听过他有别的朋友了。


    她不禁提问:“话说,除了黎宴和蒋南乔,你还有别的常联系的朋友吗?”


    陆清远认真想了想,能称得上朋友的,还是有一些人的,不同阶段联系多的同学,工作上交集多三观合的一些人。


    但朋友对他来说,并不是必需品,君子之交淡如水,他的那些朋友,仅限于有需要的时候会联系。


    并不像她一样,随时能有聊不完的话题。


    包括黎宴,如果不是因为女友恰是她的朋友,他们也不会有现在这般频繁的联系。


    思绪到这里,他故意叹口气,假模假式道:“没了。”


    荷荔眉眼一弯,了然般点头,“我就说嘛,像你这种朋友不多的人一定不懂我。”


    “我人缘很好的。”说话间,荷荔得意笑起来。


    陆清远对此表示赞同:“看的出来。”


    以她的经历来看,还能在熟悉的人面前,有这样天真的一面,她的朋友们,都对她释放过很多善意。


    “那等我们婚礼,就只要秋秋一个伴娘好了,伴郎的话,要尊重秋秋的意见,如果他不想和蒋南乔同台,你就找黎宴吧,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他,但你也没别的朋友了。”


    她的思维总是这样跳脱,前一秒还在聊朋友这个话题,下一秒就能跳到婚礼。


    少见的,他打趣道:“这次不用再纠结考虑了?”


    “嗯,”荷荔侧脸靠在他手臂,惬意道:“反正也没别的可能,怎么都只会是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