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第 31 章
手机在口袋里震着, 孟泽迟迟不接。
直到楼下的绿裙子消失在转角,他拿起手机。
孟父:“孟泽,你到哪里去了?”
孟泽:“刚刚才从卫生间出来。”
孟父:“过来吧, 快开饭了。”
孟泽回去的时候,包厢里正热闹着。
孟父的朋友一家人都过来了,寒暄话少不了, 一见到孟父就拍马屁,说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个笑话能从年前笑到年尾了。
朋友握住孟父的手:“老孟啊,我的朋友之中就属你最讲义气,这一次的恩情, 我没齿难忘。”
“好说, 好说,是你有本事, 短短时间就把问题解决了。”孟父领着朋友坐下。
朋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以示恭敬, 他双手把烟递过去。
孟父接过。
朋友按一下打火机, 倾身替孟父点烟:“运气好,之前囤的货, 一下子出去了。”
孟父吸一口烟,半眯起眼睛:“哎,你这是什么牌子的?味道很浓啊。”
朋友翻转烟盒:“怎么样?这也是别人送的。”
孟父不喜这般浓郁的烟味,但碍于朋友面子,他说:“近来嘴巴比较淡, 这烟呢, 用来刺激味蕾倒是很不错。”
孟泽现在最烦的就是吃饭, 因为食不知味。
他看着孟父面前缭绕的白烟,将手机竖着搁到桌上, 转一圈,再转一圈。
他给王辉发去短信。
*
孟泽又去了王辉的家里。
王辉神秘兮兮,拿出一张VCD。
封面有几个披着红纱的女人,红唇微张,眼神迷离,和昨天的很是相似,港台片流行这一风格,柔光滤镜的莹白若隐若现,足够让少年们痴迷。
王辉说:“新出的。”
孟泽问:“你看过了?”
“没,等你。”王辉说,“是兄弟就要一起爽,啊!”后面这一声用力而急促。
茶几上放了一堆照片,有人,有景。
孟泽一眼看见的是李明澜,他的手指像是自己在动,捡起那张照片,想丢回去又止住了,他问:“你拿这些照片做什么?”
“哦,我在整理这阵子的街拍。”王辉说,“我发现李明澜这张随意拍的最好看,后悔没给她多抓几个镜头。”
孟泽的眼睛在李明澜的脸上停留:“她就是静态骗骗人,动来动去的时候,不知道多烦。”
王辉微讶:“很少见你这么直接批评一个女孩子。”
“我深恶痛绝。”孟泽这样说。
王辉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烟盒,重重地放在茶几上:“这个我爸说味道很好,你没试过吧?”
孟泽:“你学会抽烟了?”
“尝过几口,确实很不错,有点上脑吧,刚抽的时候喉咙不大舒服,现在就没事了,俗语有云,万事开头难。”
王父在外做生意,常有应酬,王辉满十八,王父觉得儿子已经长大了,抽烟喝酒的应酬伎俩,该学的还得学。
王辉抽出一根烟,递过去,殷勤地说:“试一试?”
孟泽接了过来:“打火机。”
王辉拿过打火机,给孟泽点了烟:“怎么样?”
香烟的味道没有王辉讲得那么好,孟泽第一次抽烟,味道很呛,烟圈呼出去之后,又被鼻子吸了回来。
烟雾缭绕的一刻,李明澜照片里的笑脸变得模糊。
“你第一次抽啊?”王辉看着吞云吐雾的孟泽。
“嗯。”孟泽点头。
王辉猛地吸一下烟,竟然被呛到了:“靠,你动作比我还娴熟。”
孟泽夹下烟:“没见过猪跑,起码也吃过猪肉。”香烟有几分上头,可并不持久。
王辉掏了烟,把烟盒丢回茶几上,翘起了二郎腿,说:“学好十年,学坏一天,孟泽,你学什么都快,是不是也有弊端?不用一天,几秒钟你全上手了。”
“我抽烟也不影响我考年级第一。”孟泽鼻上还有烟气,“今天不止是学抽烟的吧?”
“还有,来了来了。”王辉按下了VCD播放键。
这片和上回的没有太大区别,悠远音乐,模糊的柔光,以及一样的女演员。
男演员是谁,孟泽不认识,他靠着沙发眯了眼,见到女演员解内扣的时候,不经意想起李明澜。
他不再留意电视画面,看着茶几上的照片。
静止的李明澜才漂亮,而不是天天勾着妖精的笑容,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那个。
过了一会儿,王辉“啊啊啊”地冲进了厕所。
孟泽从记忆里回神,拿起李明澜的照片,再吸一口烟。
香烟的味道和刚才不一样了。
*
李明澜和余明熙逛了一天。
将要到晚上了,余明熙问:“明澜,要不我们再一起吃个晚餐。”
“不了,熙姐,我得回家去,我出来一天,我爸妈心里肯定不大乐意。”李明澜笑,“我要早点回去哄哄他们。”
“好,我送你回去。”
二人搭乘电梯下去。
商场的电梯总是人山人海,里面的人还没出去,外面的人挤着要进去。
李明澜觉得有什么东西朝着她甩过来,她眼疾手快,猛然拍过去,她的手撞到一只凉飕飕的大掌。
她抬头见到对方时,立即顿悟,对方是想趁着混乱占她便宜。
余明熙反应极快,一脚踩在男人的皮鞋。
男人发出野猪一样的粗嗓。
余明熙又把鞋盒砸过去:“色狼!”
对方吃疼,捂着头跑得飞快。
余明熙转头问:“明澜,你怎么样?”
“我没事。”李明澜用包包挡在前面,把自己护得紧紧的。
余明熙开车送了李明澜回去,再三追问:“是不是真的没吃亏?”
李明澜笑:“他碰到我的手,我使劲打了他。”
余明熙这才放下心来。
李明澜都没将这段插曲当回事。
她过了一个快乐的周末。
哪怕班主任真的叫了家长过去,她也不担心了,她的家长肯定站在她这边。
李明澜自己都想不到的,孟泽只是给她送了一个雪媚娘。
普普通通,与她去便利店买的一模一样,而且,因为她舍不得吃,险些过了保质期,味道逊色。
然而,她豁然开朗。
当年她有着急,老师盛怒时,同学们讥笑时,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替她回避众人讽刺的目光。
她的爸爸、妈妈、哥哥再爱她,也没有办法时时刻刻在教室里为她挡风遮雨。
李明澜实在是名声太坏,她几乎以为自己又要孤立无援。
可是有孟泽啊。
*
李旭彬上周五来吃饭的时候,落下了一个文件。
星期一,他一大早过来,见到妹妹背起书包,说:“明澜,我顺路送你过去。”
“哥,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兄妹俩一起下楼,李明澜将书包丢到后座,坐到副驾驶位,“哥,去年暑假的那个美术大师,他现在有开周末班吗?”
李旭彬摇头:“他只开暑期班。”
“哦。”李明澜有点懊恼去年暑假没有认真听课。
李旭彬问:“是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
“校考复试也要准备了,我想如果有老师,估计进展能快一些。”
“我去联系一下,我和他有点交情,实在不行就请他给你上私课?”
“好啊。”她要逼自己回到当年游刃有余的状态。
李旭彬在路口停车:“明澜,你从这边走过去吧,前面太堵了,我赶着去上班。”
“好,美术的事就拜托啦。”李明澜下车,从后座拿起书包,再关上车门,笑嘻嘻地冲着车里挥手。
李明澜一转头,见到红灯口的那个人。
他微微仰着头,像是在数红绿灯的读秒。
她迫不及待地奔向前去:“孟泽,早上好呀。”
他稍稍侧了侧脑袋,不和她说什么,只觉得烦。
更烦的是,又响起了一把大嗓门,是胡翰然:“李明澜,今天天气真好啊。”
“是啊,再过这样子就要穿夏装了。”她和胡翰然聊起天气。
天气是好的,孟泽的眼睛是阴沉的。
李明澜不是坏得张扬的人,她藏着,但又能从她的言行举止中感觉得到她的自由,她不被束缚,她也不畏世俗。
她笑着像一个太阳,但是能烤得人发慌。
不只是胡翰然,各科的课代表,哪一个不是对她趋之若鹜,班长和副班长也在林菀面前替她说好话。
李明澜的确很有手段。
玩具盒?不知道是谁把谁当成玩具盒。
绿灯亮了。
李明澜和胡翰然嘻嘻哈哈的笑声响在耳边。
孟泽向前走,甩掉了这两人。
但是到了校门口,李明澜的声音又到了他的跟前:“孟泽,你吃了早餐没有?我等会儿去买小笼包,要不要给你带一笼?”
孟泽终于停下来,低下眼:“李明澜,别跟着我。”
以前他也警告,和纸老虎无异,但这时他的眼珠子黑漆漆的,有警告,但是也有挑衅。
挑衅?这不是她李明澜才干的事吗?
她还是跟着他:“孟泽,你给我辅导功课吧。”
孟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李明澜。”
“孟泽,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心里又苦了?”
“总而言之。”周围喧哗,他不得不挨近她的耳边,“别跟着我,否则,后果自负。”
后面四个字有加重的音调,他呼出的气扫过她的耳旁。
她猛然抬头。
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
孟泽在周末没干一点正经事。
课代表过来收试卷,孟泽没有东西可交,只说自己去和班主任做交代。
早读课下课,他主动去了教师办公室。
李明澜作弊的事,班主任没空追究了。
CD机一事,经过排查,至今没有线索,班主任现在一个头两个大,见孟泽进来,她直觉没好事。
当初得知有这一个学生转学到七班,班主任不知道多高兴,虽然升学率不一定算到她的头上,但是老师对尖子生总是偏爱的。
然而,孟泽身上的不稳定因素太多。
尤其是他坦白,周末家里有事,顾不上学习,各科试卷空白一片。
班主任的眼皮直跳:“孟泽,你最近有点懈怠,你上课时的状态……有点分心啊。”
孟泽:“我会调整自己,不让老师担心。”
“加油吧,孟泽。”班主任鼓励说,“三模考的时候,期待你有好的表现。”
孟泽向外走,正好郭老师进来,他点头:“郭老师。”
郭老师抬了抬眼镜,和另一个班上的数学老师说:“对了,我们一模考和二模考的时候有一个类型题没出啊,这不行啊。”
孟泽一路想着郭老师的话,到了七班的教室门口,听到李明澜喊着:“胡翰然,你信不信我?”
胡翰然求饶似的:“信!我哪里敢不信我的姑奶奶。”
孟泽心下讥嘲。
那为什么李明澜被质疑的时候,姓胡的不站出来?这些男同学无非贪她长得漂亮,哪是真的相信她?
也就李明澜这个蠢货才和他们打成一片。
*
周末过去,王辉至今心潮澎湃,中午,他站到七班门外,直冲着孟泽挥手。
孟泽出去。
“一起吃饭?”王辉有一种二人同谋之后的窃喜,正要回味周末的事,却在楼梯口撞见了李宜嘉。
“真是不巧,今天我的同桌有事不跟我一起吃午饭,不知道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吃。”李宜嘉说话间,看了看孟泽。
“当然可以了。”王辉满口答应。
有李宜嘉在场,不能说起周末时的话题,王辉一本正经:“李宜嘉,你想考什么大学啊?”
李宜嘉:“我的愿望和父母的不一样,到时候要权衡一下,找一个双方的平衡点。”
王辉:“是啊,两代人多沟通。”
李宜嘉:“孟泽,你呢?”
王辉有点被冷落,转头看孟泽。
孟泽:“北方。”
王辉:“你这一趟转学有点多余,也就半年时间吧,不,算一算,不到半年,反正你将来大学也要去北方,怎么就不在北方呆着呢?”
李宜嘉却说:“没有多余啊,孟泽转学到岩巍挺好的,要不然我在这里眼界狭窄,是他让我见到这么强劲的对手。”
“我和孟泽初中的时候常常在一块玩,后来他走了,我怪不习惯的,现在回来这半年了,我和他呀。”王辉拍了拍孟泽的肩膀,“旧情复燃。”
三个人坐在一张桌上。
李宜嘉和王辉有说有笑。
孟泽不怎么说话,今天的午饭没味道,他特地点了一个炸鸡腿,上次见李明澜吃的津津有味,他以为是天下美食,结果也就一般,咬上去,连脆香都没有,只觉得嚼蜡。
他吃了几口白饭:“我有事先走了。”
王辉抬起头:“什么事啊?”
孟泽没说话,拍了拍王辉的肩。
他一走,李宜嘉也不怎么说话,但王辉想想,也不对呀,刚才也就只有他和李宜嘉说话,怎么这会儿就冷场了?
王辉无奈地说:“孟泽的脾气比较古怪。”
李宜嘉微笑:“他有他的底气。”
孟泽对香烟没有上瘾,但在小树林一个人静静待着,闲着没事,就点了支烟。
尼古丁制造的愉悦不像王辉说得那样令人着迷,对孟泽而言,差了些东西。
抽了半根烟,安静的午后还是被打破了。
“终于被我逮到了吧。”响起的是李明澜的贼笑。
孟泽衔着烟,转过头去。
她双手叉腰:“我要是举报给校长,你就算年级第一名也要写检讨了。”她鲜眉亮眼,多得意的样子。
孟泽拿下了烟:“你又跟着我。”他明明警告过她。
李明澜扮了个鬼脸:“我就知道,你中午偷偷出来干坏事,没想到,你还敢一个人来这座鬼林子。”她见今天孟泽怪怪的,偷偷跟过来,原来他在抽烟。
“鬼林子?”
“这里曾死过一个女生,后来就闹鬼了。”李明澜笑嘻嘻,“怕不怕?”
“你究竟想怎样?”孟泽抖了抖烟灰。
“我不是说过了吗?捉你的小把柄。”她笑出了小酒窝,“要挟你给我当辅导。”
孟泽冷冷地说:“我不教蠢货。”
她笑容更大:“说了是要挟,当然前提是你不情愿。”
他沉着眼。
李明澜挑眉:“不答应啊?不答应我就去告状了!孟大学霸偷偷抽烟,大新闻啊。”说完她转身向外走。
孟泽不信她真的去告状,但他咽不下这口气,一见到她就怒火攻心,他大步追过去。
听到他的脚步声,她暗笑,正要迈腿跑,不料被脚下的树枝绊了一下,她来不及平衡,趔趄地摔了一跤。
她扑倒在草地,好一会儿没动。
孟泽见嚣张的女孩没了气焰,走上前:“还要去打小报告吗?”
“还去。”她两手撑地时,右手手腕扭到了,一时间使不上力,只得半趴在草地。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从背后制住她,半跪着想去擒她的双手。
她怕他碰到她的伤,立刻缩起,转过身去。
这时,他的手掌擦到一个极为柔软的东西,他动作定住了。
“孟泽。”她被他半压在草地,上半身抬到极限了。
孟泽左手还有半支烟,他吸了一口,看着她侧过来的脸,他再吸一口烟。
烟雾里,他的眼睛黑不见光。
李明澜:“好了,先让我起来,我告诉你,我最讨厌打小报告的人。”
孟泽自顾自抽烟,一手忽然爬上了山丘,他先是轻轻罩着,这么大,之后狠劲上来了,揪得用力,不是棉垫撑起来的,这座山丘是自然风貌,他嘴上抽烟,手下爬山。
原来香烟是要这样搭配才刺激。
孟泽看着她:“李明澜,少来招惹我,否则下次就不客气了。”
如果闯进来的是乖巧女生,见到他的动作,听到他的威胁,肯定要吓破了胆。
但,李明澜出了名的叛逆性子,初初那一刻,她稍稍吃惊他的真面目,他尽兴了松开她,她爬了起来,抬腿向他下面踢去。
孟泽敏捷地闪开。
李明澜转身跑了。
少女穿出了树林,他的世界恢复了安静。
*
一个下午,李明澜的心都怦怦直跳,不只是左心口,就连右边都跟着发烫发热。
孟泽变坏了?他突然变坏了?她以为他只是浏览十八禁杂志,她哪知道,他居然敢……
她应该去告发他,让老师狠狠记他一过。
真是过分。
李明澜心不在焉,上完今天的课,她背起书包,一次都没有回头,直接跑回家去。
她扯下一张纸,用铅笔在上面画一个圆脑袋。
将自己堆积的情绪,描在上面,生气的,愤怒的,震惊的……不对,她不惊讶。
她很早就捉住了孟泽的小尾巴。
不一会儿,圆脑袋里排着好几个表情,她画上一个大叉。
周末逛街时,她见着那个流氓就厌恶。
可当孟泽低下头,她觉得被他抓住?*? 的那里充着一股气,时刻要爆炸了……
她自己抓自己。
用点力。
没感觉。
再抓一抓。
“哎哟。”她把自己抓疼了。
第032章 第 32 章
夜晚, 李明澜躲在被窝里,撑起被子望自己的胸前。
她一日三餐营养充足,身子发育得比同龄女孩的更早。
学校订制校服时, 她报大了一个码数,衣服宽松,身材不会很突兀。
该有的, 藏也藏不住。
她的衣服五颜六色,不薄不透,不给谁占便宜。
上回,是她故意穿起白衣服去刺激孟泽。
他当时一本正经。
既然撩不动他, 她渐渐就把这事给忘了。
她想撕开孟泽的伪装, 她也不料,人一旦把面具揭下来, 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她不知道如何是好,第一时间想到余明熙, 但下一秒, 她自己否定自己。
要是余明熙知道,肯定怒发冲冠, 要去讨一番公道。
算账这种事,她李明澜就能干,犯不着麻烦别人。
那么,她无法对任何人开口。
说什么呢?说她被孟泽占了便宜,没有当场提刀杀人, 反而躲在被窝里胡思乱想, 这不是李明澜会干的事。
她突然下床去拿手机。
相册里有几张她在网吧拍下的杂志内页, 低像素挡不住比基尼美女们的波涛汹涌。
孟泽是不是将她幻想成了女模特们?
李明澜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
生气, 不想他了。
*
不是只有一个人夜不能寐。
被子凌乱成团,被堆在一角。
春夜,孟泽靠在床头,曲膝而坐。
他的房间没什么装饰,当时搬家时,父亲说什么也要把往年的奖项弄回来,连小学时候的奖状都不放过,说要陈列在书柜。
最终都被孟泽扫进了抽屉里。
书柜里摆着几本外公翻阅的美术书籍,其他的多是各科目的习题。
乏善可陈的人生。
孟泽在下午打了一通电话到旧货店,询问那一期的杂志。
老板说:“没有了啊,太旧了,我也没去收过时的期刊,其实我这还有更曼妙的啊。”
“谢谢老板。”
世上最廉价的就是后悔。
只是如果有早知,孟泽不会为了对父亲的可笑内疚而丢弃杂志。
孟泽去摸烟盒,一眼见到床头的全家福。
那时家里只剩外公这一个大家长,他坐在正中,笑眯眯的,半秃的头比谁都抢镜。
全家福的背景,是外公最喜欢的“家和万事兴”。
孟泽摸到烟盒,却又放开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要是被外公知道他今天干的事,不把他的腿打断才怪。
干也干了,宣泄出一阵肆意,直到碰了她,才生出早就要教训她的想法。
孟泽的手指点了点烟盒,拿起烟盒,出去阳台。
没有灯,黑暗里只有孟泽嘴上的一朵火花在跳。
暖不到人心,烧起的是一股邪火。
他第一次碰到少女的身体,他知道自己当时的狠劲,不是不想温柔,只是见到她睁着圆圆的眼睛瞪他,小树林的寂静天地,只剩一个凶戾的他,一个柔软的她。
孟泽嗤一声。
控制不住的。
*
李明澜还是我行我素,不过,这之后,她回头观察孟泽,不像从前勾着惑人的笑,而是怀有探究。
她似乎没有在意他的狼爪。
孟泽甚至觉得,比起他的失眠,她睡得挺好的,脸颊白里透红。
他看她的眼神依旧冷淡。
一如既往热情的,是他的同桌,冯天朗。
冯天朗的脑子转弯之后,也和周璞玉分析过,李明澜不可能是小偷。
他对李明澜有歉意。
自从他家楼下开了一间蛋糕店,他殷勤得很,时不时就给她捎上小甜点。
蛋挞蛋糕罗宋包,芝士吐司小酥芙。
过了几天,冯天朗问:“李明澜,你最喜欢吃的甜点是什么?”
李明澜回答:“雪媚娘。”
冯天朗的脸有点僵,因为他家楼下的蛋糕店没有雪媚娘。
孟泽看着同桌,可别第二天又不知道上哪弄一盒雪媚娘过来吧。
冯天朗没有,但是他说,他家那条街有一家饮茶的酒楼,招牌茶点就是雪媚娘。
这招比外带雪媚娘到学校要新鲜,因为,这样的话,还能坐在一起吃个饭。
冯天朗说完,对上孟泽的视线,又觉得自己不能冷落同桌:“孟泽,要不我们一起去尝一尝雪媚娘吧。”
“没兴趣。”孟泽现在靠烟味来刺激味觉。
“没想到啊,李明澜居然喜欢雪媚娘。”冯天朗说,“不过,李明澜笑起来,甜甜得就像雪媚娘。”
孟泽假装没听见。
*
不知怎么养成的习惯,李明澜每一回要起来,都得伸展手臂,故意扯一扯左右两边的袖子,之后,慢慢将凳子向后移,抵住后面的桌腿,这才站起。
孙境在七班教室外面冲她抬下巴。
她磨磨唧唧的,人起来了,不急着走,敞开拉链,扬起校服,再拐个弯出来。
孙境看见,她的校服衣摆打到坐在她后边的人。
那个男生,姓孟是吧?
孟同学低眼不抬头,好像不介意被她这么抽一下,也可能是被打习惯了。
李明澜出来教室:“孙老大,我等你很久了。”既然孙境点头帮忙,他肯定会去打听的,一天天过去,李明澜没有去追问。
“你就不怕我对你说一声,无能为力。”
“在岩巍中学,如果孙老大的无能为力为,我只能认命。”
孙境笑了:“李明澜,平时见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怎么到处树敌呢?”
李明澜反问:“孙老大和我是朋友吗?”
“我这个人没朋友,但是你和我出任务,传出了流言,也算是我欠了你的人情。”他近了一步,像是要讲悄悄话。
她却向后退。
孙境斜飞起一边眉毛,压低声音:“我既然欠了你的人情,当然要还你,我已经找到向老师举报你作弊的人。”
李明澜抬起眼。
孙境:“她不小心见到,你和那个孟什么的,在卫生间门口鬼鬼祟祟,她以为你俩作弊。”
“不小心见到?”可是当时,走廊上只有她和孟泽。
“不凑巧,我也欠了她一个人情,我只能向你透露这些。”孙境说,“之后,她怎么秘密去向老师举报,她会再怎么秘密去向老师认错。”
李明澜点头:“有孙老大的保证,我就放心。”
“你不问这个人是谁吗?”
“问了也白问,你又不会说。”
“我以为你是厌恶别人去打小报告,没想到,你居然不是作弊得来的成绩。”连孙境都吃惊。
是吧,只有孟泽相信她没有作弊,她又问:“孙老大,我们班丢东西的事有眉目了吗?”
孙境摇头:“等校方调查吧。”
李明澜的腰抵着栏杆,见到孟泽从座位上起来,她对他捉摸不透,但又想寻出些缘由。
孟泽似乎目不斜视,却在一秒里和她的目光撞上。
她借着栏杆发力,顺势一顶,因为太过用力,险些撞上孙境。
孙境只能扶住她的手腕。
她扫过孟泽,却见他向着卫生间而去。
所以,孟泽根本就不是在意她。
混蛋!
李明澜回来座位,暗暗瞪了孟泽一眼。
孟泽低着头,当然不知道。
冯天朗比较注意李明澜,察觉到,她今天下午没有回头,大概是心情不太好。
而令李明澜生气的大概率是身边这人。
冯天朗问:“孟泽,你有没有觉得,李明澜对你有些什么?”
孟泽反问:“什么?”
冯天朗若有所思:“我觉得,她看你的眼神,和看我的不一样。”
孟泽给出解释:“李明澜最擅长的,不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付不同的人,她自有一套不同的系统。”
冯天朗:“你还挺了解她的。”
孟泽:“人蠢,心事都写在脸上。”
冯天朗瞪大双眼,扯了一下孟泽的衣袖,压低声音说:“人各有所长,李明澜的英语不是念得很流利嘛,你不要太伤她的心。”他看了看李明澜,也不知道她听见没有。
总之,她没有回头。
孟泽甩了甩手。
冯天朗这才松开他。
孟泽转头向窗外。
李明澜的护花使者尤其多。
不止在七班,就连王辉,自从上次他拍过李明澜的照片,他似乎着了魔,跟孟泽说:“李明澜细腰长腿,如何刁钻的角度拍起来都大有魅力。”
“美色不过是青春饭。”孟泽劝好友一句。
孟泽在李明澜含苞欲放的年纪爬了山,他在梦里回望那一座山丘,和棉花完全不一样,软,但很充实。
之后很久,李明澜没有再过来小树林,除了第一次,其他的终究是梦而已。
*
李明澜也不是没去,她在林外徘徊。
也不知道林子里有什么宝藏,孟泽天天跑那里。
她踢着脚下的石头,算算时间,要走了,她从树干里探出身,却见刁坤在前方岔路走过。
怎么回事?这些同学都喜欢在中午到处闲逛?
李明澜要回教室,到了岔路口,无意间回头,却见刁坤进了体育馆。
奇怪,翻新工程还没完工,他去那里做什么?
忍不住好奇,或者说,李明澜觉得有莫名的直觉驱使她跟过去。
体育馆工程进行到后期,常常锁门,今天却是开了门。
她从门口探头。
馆里好像已经停工,这时没有开灯,昏昏黑黑,她看不大清。
“李明澜。”
她吓一跳,定睛一看。
刁坤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问:“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站在里面,双手插在口袋。
她忽然眼尖,见到他的口袋里勾勒出一个圆圆的东西……她连忙站起来:“我才想问,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正在翻新,当心天花板上掉一块什么垃圾,把你砸成脑震荡。”
“那你跑来做什么?”刁坤的口气有点沉。
李明澜学着他一样,把双手揣进口袋里:“随便逛逛。”她转身就要走。
“李明澜。”刁坤喊着她。
她却没有停,反而走得更快了。
刁坤追上去,一把掰过她的肩膀。
“你干什么啊?”李明澜白他一眼。
刁坤的左手紧紧按着里面的东西,逼问:“李明澜,你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看到啊,哦,我看见你进去里面,又出来了。”
“你肯定看到了。”连刁坤自己都觉得左边的口袋有点明显,“你要去和老师告状?李明澜,别以为有孙境当你的靠山,我就怕你。”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装傻。”刁坤要去揪她的手。
“你别乱来,我要喊人了。”
刁坤要把她拉回体育馆。
李明澜张嘴就喊:“来人——”
刁坤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低声说:“李明澜,有话好说。”
她一脚踢向他去,拉开嗓子喊:“孟泽——”孟泽在小树林里,不知道能不能听见?
刁坤人高马大。
李明澜挣不开他的力量,被他拖进了体育馆里。
施工材料被收拾得七七八八,关门的声音有回响。
刁坤:“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李明澜:“切,一个问题来来回回地问。”
刁坤这个时候手终于从左手的手袋里出来了,里面的东西失去了他手里的支撑,重重地向下坠成一个圆形。
这是CD机的形状。
他盯着她:“李明澜,我知道你看见了。”
“我说我没看见,你信不信呢?”她想要去贴门。
刁坤拦住:“别打哑谜了,李明澜,你如果敢说出去,我不会放过你。”同班同学在这时狰狞得陌生。
李明澜又要扯开嗓子:“孟泽——”
“砰”的一声,门被踹开。
李明澜紧紧挨着门,只觉得,外面卷起一阵风,打到她的身上。
孟泽立于门边,冷冷地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李明澜一把推开刁坤,立即躲到孟泽的背后:“他欺负人。”
孟泽的拳头紧了紧:“刁坤。”
刁坤举起双手:“我没有打她,我是在跟她沟通。”
“沟通什么?”孟泽一眼就将刁坤口袋里的东西收入眼中。
原来小偷在这里。
“孟泽,李明澜,息事宁人,好不好?”刁坤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背呢?
上体育课的那天,田滨组织打篮球赛。
刁坤的隐形眼镜掉了一只,如果他说他回教室里拿眼镜,田滨会觉得他拖延时间,不让他上场,刁坤撒了一个谎,说要上厕所,实际上跑回教室。
全班就只剩李明澜没有去上课,她却不知道去哪里去了。
刁坤拿了眼镜,看见前面林菀的书包拉链露出的耳机线,不知怎么的,就在那一念之间,拿走了CD机。
他想好了,把事情推给李明澜。
林菀和他是前后桌的关系,有交情,他怂恿几句,林菀肯定也以为是李明澜干的。
李明澜出了作弊的事,本来就在风口浪尖,是一个很不错的替罪羊。
刁坤不敢把东西留在教室,担心老师要检查全班同学的柜子和书包。
他想着先把东西转移出去,等放学了再去拿。
他先是要去实验楼的体育室,不料,有高二学生在,他只得折返,经过体育馆的时候,他见大门开着,里边又没人,他溜进去,把东西藏在舞台室。
当然,他回去时晚了,没有参加篮球赛,但无人怀疑他。
放学后,他过去体育馆,发现大门居然被锁了,他惴惴不安,生怕施工人员发现藏的东西。
这几天,他经常在这附近散步,终于,今天门开了,他拿了东西,却遇上李明澜。
刁坤又说:“息事宁人,好不好?”
孟泽:“你要拿出诚意。”
刁坤点头:“东西我会还回去,这事就当没发生。”
孟泽:“没发生吗?那闹得沸沸扬扬的是什么?”
刁坤:“等我把东西还回去,林菀就没有丢东西,她就不会再计较了。”
李明澜还是躲在孟泽的背后:“我还有名誉损失呢。”
刁坤:“李明澜,我赔偿你,赔偿你的名誉损失。”
李明澜:“我考虑一下。”
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刁坤有点着急:“我告诉你们,不是只有孙境才和社会上的人有来往,我要教训你们,方法多的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装傻。”
孟泽侧了侧头:“好大的口气。”
“孟泽,你也是。”刁坤指着孟泽的鼻子,“不要逞一时之快,我被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你最好想想,学校现在能保护你,等你高考结束,学校保不了你。”
孟泽拨开刁坤的手指:“你这态度没什么诚意啊。”
“息事宁人,我有诚意。”刁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孟泽和李明澜出了体育馆,两人走得慢,反倒是刁坤跑得快。
刁坤面露狰狞时,李明澜还在想,如果孟泽不出现,她就永远都不理他了。
他还是来了。
孟泽的校服衣摆上粘了一片小小树叶。
李明澜见着,伸手想去拿叶子,但是,他一动,她的手一歪,扯住了他的衣摆。
孟泽被拉了一下,回头看她一眼。
她松开手指,见他要往小树林走,她又跟着。
孟泽头也不回,说:“别跟着我。”
她不理,比他走得更快,到了他的前面:“刁坤的这件事,我们该怎么办?”
两人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孟泽问:“他的社会关系是不是很复杂?”
“我只是听说,刁坤的哥哥,以前在学校里打架,退学了,其他不清楚,我和刁坤不太熟。”李明澜想了想,“但是,也许能问一问冯天朗。”
两人自然而然地到了小树林子。
李明澜说:“就算我们不去告诉老师,但永远不对家人说吗?不对朋友说吗?刁坤要怎么相信我们真的守口如瓶?他肯定不信,对他来说,我们始终是个威胁。”
她的这些道理,孟泽自己也能想得到。
她就站在小树林里,两人上一次的场景过于猛烈,以至于,孟泽没怎么听她说话。
美景,美人,他没有相机,只能用眼睛记录。
他丢掉的那一本旧杂志,找不回来了,旧货店不再进货。
没有杂志,但他自己是个摄影师,他能自己拍。
李明澜比杂志上的白衬衫模特更漂亮,但是吵。
他可能要堵住她的嘴巴,之后,她会用那双大眼睛瞪着他,哪怕没有笑眼,她的眼睛也和太阳一样闪亮。
李明澜又说:“如果我们假装不知道这事,刁坤等于逃脱了,等高考结束,我们没了学校的保护,说不定他还是要报复我们,总而言之,刁坤的话未必可信,孟泽,我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孟泽见到她嫣红的唇色。
堵住了,太可惜。
他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从烟丝飘出,他夹着烟的手晃两下,烟雾摇曳起来,模糊眼前的人和树。
难怪外公说,学好十年,学坏三天。
要是在以前,他都不会任由自己的野心,如筋斗云一般,翻出十万八千里远。
俗称,歪念。
第033章 第 33 章
烟烧到尽头, 烟雾消散,只余点点的火丝。
李明澜等着孟泽的回答。
他没什么反应。
她抬头。
他居然一直在玩烟,不是抽烟, 他用手指夹着烟,来回不停晃。
这座小树林仿佛有魔法,孟泽站在树下, 冷淡被绿影摇匀了,显出一阵玩性。
她唤她:“孟泽。”
他的手指夹住烟头,折了一折:“这事你别管,如果刁坤再来威胁你, 让他直接跟我谈。”
“你想怎样?”孟泽比她聪明, 办法肯定比她的多。
“总之,你别管。”
李明澜鼓起腮:“和我说说你有什么办法嘛。”
孟泽想戳扁她的小松鼠模样, 但是,他没有动, 别开眼睛, 扫清刚才的贪嗔痴,冷冷地说:“回去上课了。”
*
孟泽衣服上的那一片小树叶仍然摇摇欲坠。
李明澜忍不住伸手去拿, 她终于捏起这片树叶,但她又把他的校服拉了一下。
这一幕,正好被楼上的林菀见到。
直到二人到了教室门前,林菀扭着身子,语带讽刺:“不会等到三模考的时候, 李明澜又能爆出惊人的成绩吧?”
“借你吉言, 我也盼着有惊人的成绩。”李明澜要回教室, 又折回来,神秘兮兮地说, “对了,林菀,你可能也有个惊人的消息。”
林菀皱眉:“什么?”
李明澜却不说了。
“你个小偷。”林菀要追过去,突然被孟泽挡了一下,她对上他的眼睛,背脊一阵发凉。
一个大活人,天天摆出一张死人脸,想吓唬谁呀。
可林菀不敢再去追李明澜。
孟泽的步子有点慢,转头见到刁坤朝这边望过来。
林菀刚刚说得出“小偷”二字,说明刁坤还没有把CD机还回去。
孟泽的右手摩挲几下,摸到自己的笔茧,他又出去教室。
郭老师已经到了教室门口:“孟泽,你要去哪里?已经上课了。”
孟泽说:“我有事情要向班主任汇报。”
郭老师摇头叹气,真是管不着了。
刁坤一直注意着孟泽的动向,见到孟泽突然离开,刁坤的屁股坐不住了,在凳子上左摇右晃。
李明澜也在观察刁坤,刁坤想的也许和她想的一样,孟泽到底在搞什么鬼。
孟泽再回来,明目张胆。
甚至,李明澜觉得,孟泽刻意地在教室门口停顿片刻,朝着刁坤投去莫测高深的眼神。
她心下有些猜疑,等到孟泽坐下来,她给他传纸条:「你是不是先下手为强了?」
孟泽回了她龙飞凤舞的三个字:「你别管。」
李明澜托起腮,在这有听没有懂的数学课上,她想着刁坤说的“报复”,又在想到孟泽说的“别管”。
郭老师在黑板上写公式,嘴上念着:“因为……所以……”
李明澜不禁想,她的“因为所以”是怎样的?因为刁坤可能报复,所以孟泽让她别管?可如果不管,就此放刁坤一马,她心有不甘。
李明澜想来想去,又回到了先前的问题,孟泽是不是真的去了老师的办公室?
无需再做猜测,一到下课,班主任立即将刁坤叫出去,班主任的表情说的上是又惊又怒。
刁坤明显慌了,灰溜溜地跟着班主任走。
李明澜正要回头问孟泽。
孟泽却起身离开。
“冯天朗。”李明澜在冯天朗也要离开座位的时候,及时叫住他。
“在。”冯天朗哪有不应的道理?立即坐回来,他早就纳闷,李明澜人美嘴甜,不知怎么惹到孟泽的。
李明澜:“你知不知道刁坤哥哥的事?”
冯天朗:“知道啊,他哥哥以前也是岩巍中学的学生,纠结了几个男同学,欺负另一个男同学,把人打伤住院了,之后,刁坤哥哥被开除了。”
“他哥哥一直在霸凌同学吗?”
“听说是的。”虽然刁坤不在教室,冯天朗还是压低声音,“时间挺久的了,以前没被发现,那一次对方的伤势很严重,住院住了很久,学校瞒不过去,处理了刁坤哥哥,一开始,刁坤因为这个事被同学们指指点点,但他哥哥这么狠辣,不知道当弟弟的性格上有没有什么差池,渐渐的,大家不敢说。”
李明澜的身子向着冯天朗斜过去:“刁坤有没有表现出和他哥哥一样的狠辣?”
“这……我倒没发现。”冯天朗又觉得奇怪,“你问这些做什么?”
“八卦。”
两人刚刚说完,班主任又进来,把林菀也叫出去了。
李明澜若有所思,只要事情抖落出去,刁坤肯定会怀疑到她和孟泽的头上,孟泽这样大摇大摆,岂不是更加招来刁坤的怨恨。
李明澜忍不住出去走廊,不见孟泽,她只能回教室里等。
她很懊恼,她不了解刁坤哥哥的事情,就和孟泽胡乱分析一通。
万一,刁坤真的睚眦必报……
当孟泽再回来上课,李明澜已经写下了长长的纸条,介绍刁坤哥哥的事迹。
孟泽还是回三个字:「你别管。」
到了将要放学时,班主任匆匆过来,后边跟着刁坤和林菀。
班主任心平气和,让两位同学各自坐下。
林菀抱着CD机,坐下来了,背挺得笔直。
刁坤也很僵硬。
班主任站上讲台:“同学们,林菀的CD机已经找到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近来班上出了些事,有的同学因此分心,接下来大家一定要集中精力备战高考,时间不等人,日子一天一天逼近了。”
对班主任来说,事情已经告一段落。
CD机物归原主,刁坤认了错,当场写下检讨书。
班主任宣布放学。
*
教室里响起韩晓燕的声音,询问林菀究竟怎么回事。
问到关键的问题,同学们纷纷望向林菀。
林菀只是说,东西找到了,至于是在哪里找到的?她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刁坤收拾书包,假装若无其事,和曹运盛说:“放学回家了。”
李明澜只觉得,一块巨石滚下来,却是沉入湖中,悄无声息。
真是不可思议,她冲着孟泽眨眨眼睛:“孟泽,事情是不是真的解决了?”
“嗯。”孟泽收拾书包的速度比刁坤更快,说完就走了。
他去了卫生间,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他站在洗手台,突然听见脚步声,像是钉鞋刮在地板发出的刺耳响。
更刺耳的,还有说话人的声音:“孟泽。”
刁坤提着书包的肩带,慢慢走过来:“我知道是你,肯定是你,迫不及待去向老师邀功?你们这些高材生啊,心眼太小。”
孟泽低着眼睛,手指先是松开,接着慢慢收拢,将要握成拳头了,又再放开。
刁坤没有注意到孟泽手上的动作,他紧紧盯着孟泽的脸,早就瞧这张小白脸不顺眼,没想到还是八字犯冲。
外面又有同学的笑声传进来。
刁坤舔了舔唇:“孟泽,我记着你了。”他甩起书包,向外走去。
事情至此,一切都在孟泽的预料之中。
观察平时班主任的行事作风就知道,她秉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
当李明澜被怀疑作弊,班主任私下里说几句,就算了。
林菀的CD机不见了,事情闹得比较大,但老师也只是内部调查。
如今真相大白,恐怕班主任觉得,既然刁坤愿意归还CD机,这事就算了结,她是很愿意为林菀和刁坤的和解牵线搭桥的。
这个结局也还行,至少,刁坤由始至终没有提起李明澜。
孟泽关上水龙头。
李明澜那个傻子,她哪里玩得了先下手为强。
*
李明澜直到晚上,才将这事盘算一遍。
她在纸上画了几个小人头,依时间顺序,将事情经过一一串联。
她猛然发现,孟泽这一个局外人,居然成了当事人。
她在体育馆门前遇见刁坤之前,这事和孟泽毫无关联。
到了结局,刁坤的箭头也向着孟泽去了。
这么一想,孟泽有点多管闲事。
李明澜如果胆大,她几乎以为孟泽是故意抢在她的前面拉仇恨。
她放下笔,仰靠着椅背,纸上的几个小人头在她的脑海里晃着晃着,最后,只剩下孟泽。
不止今天这一件事,在此以前,还有些孟泽冷脸下的蛛丝马迹……
“明澜。”门外,李母喊着,“时间有点晚了,你还没有洗澡呢。”
“妈,我就来了。”李明澜捧着换洗的衣服,进去浴室。
脱掉上衣,她见到镜中只穿着内衣的自己,随意摆几个姿势。
是不是有比基尼的风情?
她捏了捏自己的丰/满,之后,她的手掌盖到上面,感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
她窥见了孟泽这一座深渊。
那天在小树林,他叼着烟,半伏在她的上方,他面无表情,上扬的眼尾犹如潜伏的蟒蛇,露出凶残的攻击力。
李明澜戳了戳自己的脸颊,水嫩嫩的。
她侧过头,学着杂志里的白衬衫模特,半垂着眼睛,再翘一翘上唇,颤巍巍地眨一眨眼,长睫毛扇几下。
她斜斜瞥着镜中的自己。
不愧是模特的姿势,真勾人。
不知孟泽上当不上当。
*
在高压的学习环境里,王辉的心思活络得不像话。
他铁了心想要当摄影师,什么摄影比赛、杂志投稿,他都去凑热闹。
这天,他正和孟泽说起,自己要用俊男美女当噱头,玩一把大的。
刚说完,他在楼梯口遇见李明澜,以前不是没见过,但,她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眼波流转,居然有些超龄的风情。
这不就是一个天降的大美人吗?王辉惊艳万分,连忙上前去,自我介绍说:“我是孟泽的朋友,五班的。”
王辉走得快,比孟泽下了几个台阶。
孟泽高高在上,看着王辉过去套近乎的嘴脸,不想承认这是自己的朋友。
李明澜抬起头,先是看一看孟泽,再转向王辉:“你好,我是孟泽的同班同学,李明澜。”
“你好,你好。”王辉说,“我和孟泽是摄影同好,这个周末想拍摄一场运动专题是要去,杂志评奖的,我组织了一场羽毛球赛,邀请俊男美女过来当模特,不知道李明澜同学乐意不乐意?”
“俊男美女啊。”李明澜指了指孟泽,“这位帅哥去不去啊?”
王辉回头看老同学:“如果不是他要拿相机的话,他也可以上镜。”
孟泽才不。
李明澜扬起笑:“他去,我就去啊。”
王辉大笑着拍了掌:“就这么说定了。”
孟泽的脸逆着光,李明澜看不见他的表情,无妨,她笑了一笑。
如果孟泽觉得,李明澜只是李明澜,她就原谅他。
孟泽要是把她当成杂志女模特的替代品,她永远都不理他。
第034章 第 34 章
羽毛球赛啊。
李明澜第一时间回忆自己的衣柜, 樱花粉的,晴天蓝的,葡萄紫的, 缤纷的色彩中没有纯洁的素白。
到周末还有些时间,她得去备一套奶白的运动服。
为什么是奶白?因为前方是奶茶店,门前挂起一块小黑板, 上画着热气腾腾的奶茶杯,白/粉笔涂了四个大字:最新到货,底下罗列的新品就有李明澜追更的小人书。
不知道最新一期里,酷似孟泽的男角色有没有戏份?
李明澜点上一杯奶茶, 拿起小人书, 坐到边上。
她终于等到这一个男角色的出场,她高高举起书, 将这两页翻来覆去地看。
突然,隔间里面传来一句:“天呐, 你那天说的人是孟泽?”是韩晓燕。
奶茶店太窄, 角落虽然说是隔间,却是半开敞的, 既然同学们讨论的是孟泽,李明澜当然竖起耳朵。
“是啊。”这一道细细的声音,是班上的彭莹。
韩晓燕叽叽喳喳的,道人是非也不知道压低声音:“你别看孟泽冷冰冰的,其实我知道有好几个女同学心仪他, 彭莹, 你天生害羞, 怎么抢得过那些人呢?而且孟泽前面坐的可是李明澜啊。”
“李明澜那么漂亮,我觉得也许孟泽……”彭莹迟疑着。
“孟泽不是肤浅的人吧——”话音中断, 非常突兀,也许韩晓燕觉得自己不该替孟?*? 泽辩护,又说,“你别看班上的男同学对李明澜特别友好,其实是碍于面子,她有孙境当靠山,谁敢不给她好脸色。”
彭莹:“孙境和她……是不是分手了?”
“分分合合的事,外人哪里说得准。”韩晓燕说,“彭莹,不管怎么说,孟泽是个香饽饽,你这么害羞可不行啊。”
“你不要这么大声。”彭莹说,“先不说李明澜的事,我们是高三的学生,孟泽又是光荣榜上的人,我的那些话……我不敢告诉他。”
“正因为孟泽是光荣榜上的人,你想一想,我们和他,以后肯定不在一所大学,你能把握的时机,就是高考前的时间。”
“三号桌,丝袜奶茶。”老板的一声喊声,像是给隔间关上了门,之后韩晓燕和彭莹的声音低下去,李明澜再也听不着。
彭莹,在七班几乎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女同学,她和林菀、韩晓燕是三人组,但是彭莹说话性格内向,一直都是林菀和韩晓燕的听众。
李明澜觉得自己要对彭莹刮目相看。
不是谁都敢将少女心事坦白给同学,尤其是说给压不住嗓门的韩晓燕听。
孟泽到哪里都是焦点,哪怕他的脾气又臭又硬,可拦不住女生的喜欢。
李明澜望着漫画中的酷脸,她自己不就是心心念念这一个男角色吗?
高考后,孟泽应该会去北方吧?他是从北方转学过来的,她报的校考都在南方,不要说二人在一个大学,他和她甚至不会在一座城市。
李明澜合上了小人书。
要是两人高考结束就各奔东西,怪舍不得的。
*
李父有应酬,李母要加班,李明澜趁着今晚去买了一套白色运动服,之后她在路口打包一份煲仔饭。
一个人在家,她放肆到不行。
她打开电视,吃饭吃的慢吞吞,一门心思都在电视剧情上。
她嘴上叼着一根青菜,按下遥控器换到香港台,正好响起经典的《倩女幽魂》主题曲。
女主角身着白衣,从镜头前飘过,眼睛仿佛亮着一汪池水。
这般的梦幻风情,不要说男生,就连李明澜这一个女生都着迷得不行。
杂志上女模特的姿势太过刻意,有点搔首弄姿的意味。
聂小倩就不一样了,绝艳却不媚俗,风情万种,却也楚楚可怜,招人爱,招人怜。
李明澜吞下那一根青菜,左右摆了摆头,学着电影里聂小倩的神态,放柔眼神,轻启红唇,低低地喊一声:“公子。”
不解瘾,李明澜解下发绳,撩了撩披散的长发。
黑亮的发丝掀起波浪,之后归于柔顺。
她去搬来电风扇。
天气有凉意,她不敢吹大风,开了最小的一档,她将脸凑到电风扇前,高高仰起头。
也就是李旭彬习惯了十八年来不按牌理出牌的妹妹,当开门见到一个女人对着电风扇左右甩头,他镇定自若:“请问,你在做什么?”
李明澜一转头,被风扇吹起的头发凌乱地扑到她的脸上,她轻轻拨开额头的头发,露出晶亮的双眸:“哥,你觉不觉得我这样很漂亮?”
“今天的作业做完没有?谁允许你在这个时间看电视的。”
李明澜吐吐舌头,立即关上电风扇:“哥,我还没有吃完饭。”
“你不赶紧吃饭,在那里扮什么鬼?”李旭彬探一探外卖盒,“饭菜都凉了,你就顾着玩。”说着,他端起外卖盒进厨房。
李明澜跟过去:“哥,你怎么过来了?今天又不是周末。”
“爸有先见之明,给我打电话说他俩不在家,你肯定要捣乱。”李旭彬将外卖盒的饭倒入瓷碗,转头见到厨房外的妹妹,她的长发凌乱披散,几缕粘在毛衣,几缕缠上她的脖子,他训斥,“乱七八糟。”
李明澜梳了梳头发:“哥,你们男的是不是喜欢聂小倩啊?”
“我不喜欢聂小倩。”李旭彬开了炉子,准备蒸饭,说,“我喜欢你阿嫂。”
李明澜笑了:“阿嫂真幸福。”
*
李明澜开始注意班上的女生,有谁、有谁、有谁对孟泽有兴趣。
以前,她总是回头,不曾留意前方。
现在才知,除了彭莹,还有女生会有意无意的经过,哪怕,她们不需要从后门而来。
李明澜知道自己太钝了。
可是,孟泽喜欢杂志女模特那般汹涌的身材吧?
春光灿烂的天,与夏天的衔接就在短短时间。
一到炎热的夏季,高考结束,她和孟泽的关系就是句号了。
李明澜望着日光的圆,歪起头,转动角度时,她见到弯下来的树枝接上太阳的圆,像是一个句号变成一个逗号。
她要和孟泽画逗号。
这样想着,她向后瞥,她记着诀窍,要柔,要美,凝聚起神,掀起眼皮,不料,正巧撞上孟泽的目光。
他冷冷淡淡,低下头。
这几天的李明澜跟中邪似的,弯月笑眼成了圆月。
朦朦胧胧,焦距模糊,像是在望他,又像在望空气。
见鬼了。
*
王辉为了这一次的杂志评奖,豁出去了,他租了一辆大巴车,约在岩巍中学大门的路口候车。
王辉跟车,之后捎上了孟泽。
比起王辉的兴奋劲,孟泽有点懒散。
王辉撞了撞孟泽的肩:“打起精神来,一会儿来的全是美女。”
孟泽近来的睡眠不大好,夜半时常醒来,他问:“不是俊男美女吗?”
“你是俊男,我请的其他都是美女。”王辉凑上前,“花了巨款。”
“专业模特?”
“有两个是。”王辉比了个“二”,“我怕有些人不上镜,还是请专业的放心些。”
“嗯。”
树下站着的一群女人,也许就是王辉所说的美女。
孟泽的眼睛自动忽略她们,转向路灯边的那一个。
她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先捶捶左边的肩,再拍拍右边的腰,一大早,她的劲头还比不上公园晨练的老年人。
什么运动专题?好吃懒做就有她的份。
王辉站起来:“来了来了,我下去招呼这些美女姐姐们,孟泽,要不要一起来?”
孟泽摇头。
王辉恨铁不成钢:“我说你,知道什么叫摄影师?追求美啊。”
“我是你师父。”
“得得得,你自己最美。”王辉下车了。
他迎着那群女人,一一鞠躬,一口一个“姐姐”,嘴甜得不行。
学校里的女同学,王辉只邀请了李明澜一个人,他有想,美女们个个身材高挑,妆容精致,他担心李明澜会自卑,然而他一下车——
原来,素面朝天的李明澜才是天生的美人胚子,眉似弯弓,眼若秋水,一身素色却十足抢镜。
“李明澜同学。”
“Hi,早上好呀。”李明澜提了提背包,“王辉。”
“谢谢你赏脸,没有打扰你学习的时间吧?”这真是客套话,王辉早知她的成绩马马虎虎。
她笑:“劳逸结合嘛。”
王辉:“李明澜,上车吧,到了羽毛球场,你不用刻意摆姿势,自然随意就行了。”
李明澜听王辉说的是俊男美女,但是站在这里的一群全是女生,她好奇地问:“车上有没有美男子呀?”
“有。”王辉肯定地点头,“我们孟泽,美男子。”
见李明澜轻轻掀动眉毛,王辉说:“除了他,还有的,还有的。”王辉没说的是,他请过来的帅哥可比不上孟泽的美貌。
王辉礼让。
李明澜先上车了。
前排坐着争奇斗艳的美女们。
李明澜的目光向里望过去。
孟泽在最后一排。
他的旁边有空位,平日里他这么受欢迎,这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坐到他的边上,他就是性格怪,喜欢独处。
偏偏李明澜不如他愿,一下子坐到他的身边:“Hi。”她和他打招呼。
孟泽转眼向窗外。
天气渐渐热起来,萌芽的绿,长得成熟了,树叶越发繁茂,大巴的一半都被笼罩在绿荫里。
李明澜靠向他,问:“外面有什么?”
“黄金。”很敷衍的一个答案。
她翘了翘腿:“很冷淡啊,我可是被邀请过来的。”
“不是我邀请的。”
不知道王辉说了什么笑话,逗得前边的美女们合不拢嘴,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大巴上。
除了结冰的孟泽。
笑声中,李明澜轻声靠近孟泽的耳边:“我可是知道你的小秘密。”
孟泽的目光转了转,第一眼望见她吹弹可破的肌肤。
粉嫩脸上还有婴儿肥,嘴巴稍稍一嘟起,鼓起一个圆包子。
“你呀……想学坏。”李明澜伸出五爪,放到他的跟前。
他又移眸,她的手指莹白如玉,指甲剪得圆润。
接着她把手附在他曾经抓握的地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坏透了。”
她虽然这么说,但是没有指责他的侵犯。
孟泽想到孙境,想到那一天和她亲密的西装男人,班长,副班长,胡翰然,甚至,向她表白被拒的郑克超。
李明澜的性格里,不,她的长相里也没有“安分”两个字。
这么一想,孟泽更加不愿见到她的这一张脸。
*
因为有李明澜在,孟泽很懒,他不想拍摄,也不想打球,坐到了羽毛球场外。
知道自己要入镜头的女生们,个个花枝招展。
李明澜是穿的最素的一个,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运动服,带一顶浅粉色的太阳帽,她扎起长长的马尾辫,走起路来,一晃一晃。
从李明澜平时的吃穿用度,孟泽判断她的家境应该不错,是有足够嚣张的资本。
李明澜的羽毛球打得比较烂,虽然长相逼人,但王辉考虑到这是要送正经杂志社的照片,不好把镜头专注在美女的脸上,于是去拍其他人。
没几下,李明澜就累了,她没有过来休息区,而是靠在另一边的树下。
她躲在树影里,她压低了帽檐,帽檐遮住她的眼睛,谁也不知道她的视线焦距在何方。
孟泽在明,她在暗。
她面向羽毛球场,像是在观赛,她特别注意时间,先是抬起表,点点头,时不时再看看时间,她最后一次看手表,离开了树下。
素白的运动服被太阳光一照,亮白新鲜,她抬起帽檐了。
孟泽见到她比阳光明媚的笑脸,知道她过来一定是为了纠缠他。
他看着场内的一个蓝衣女生,她穿着紧身的运动衣,裹着两个大大的圆球。
“孟泽。”李明澜到了他的身边。
他还是看着蓝衣女生,除了圆球,还有纷飞的短裙,煞是养眼。
李明澜俯下/身,凑到他的耳边,说:“我又发现了你一个秘密。”
这时孟泽才抬眼看她,她的鼻尖浸了几粒小汗珠,眼睛因为帽檐的影子而变得更深邃,其中的眼神很是狡诈。
她把声音压得更低:“你刚刚有在偷看我吧?”
他反问:“李明澜,你哪里来的自信?”
“当然是你给我的,我发现你经常偷看我。”她指指手表,说,“刚才五分钟内,你偷看了我二十四次。”
她的巴掌翻过来又翻过去,表示一双手都数不完呢。
孟泽向后靠了靠,反着拇指指向场上的蓝衣少女:“我在看她,你的方向错了。”
蓝衣女生毫不掩饰自己傲人的身材,玲珑曲线下,还有一双白皙的大长腿。
李明澜看着自己的一身长衣长裤:“上次是谁抓着我不放?”
孟泽:“比较起来,你这也和平板一样了,而且,她腿上肌肉非常健美,头身比例均匀,简直是为镜头而生。”
王辉正在抓拍观众席的动向,他把相机镜头朝这边转过来。
孟泽坐在休息椅,抬头看着李明澜。
她稍稍低腰,俯视他。
风吹过,少年和少女的头发飞扬起来。
王辉眼前一亮,赶紧拍下这一个瞬间,幸好他拍得快,因为下一秒李明澜就走了。
他已经上手了,知道真实大小。
混蛋孟泽,睁眼说瞎话。
她不打球了,搬了一张凳子,自己坐在场外,时而仰望蓝天,时而眺望远山,她再也不朝孟泽望过去。
回程的车上,李明澜第一个上车,坐到刚才孟泽的座位。
王辉隐约觉得李明澜好像闹了一点脾气,他是组织者,还是得把人哄高兴才行,于是,他和她坐到了一起。
孟泽只能坐到李明澜的前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在场上对蓝衣美女望了几眼,她过来这边:“这里有人吗?”
他不回答。
王辉说:“没有,你坐吧。”
蓝衣女生坐下:“今天好热啊。”
“是啊。”王辉到处献殷勤,“来来来,这一上午出了不少汗,你们都口渴了吧,我买了饮料,冰糖雪梨,能解渴,还滋润。”
蓝衣女生笑靥如花:“王辉,谢谢你,下一次有比赛还要叫我呀。”
“一定一定。”王辉转向身边,“李明澜同学,你也渴了吧?来,我特地挑了一瓶不那么冰的。”
“谢谢。”
“不客气,这都是举手之劳。”王辉笑哈哈的。
“Hi。”蓝衣女生偎向孟泽。
孟泽贴紧玻璃。
蓝衣女生问:“你也是岩巍中学的吗?”
“嗯。”孟泽冷淡。
蓝衣女生:“我是一中的,其实我们的学校相隔不是很远啊,有空可以出来玩。”
孟泽:“要高考,没时间。”
蓝衣女生:“高考以后吧,我今年读高二,九月升高三,王辉说,你还是高材生,能不能给我辅导一下呀?”
后边的人也说起高考。
“你要报考美术啊,说起来这也是艺术,我们也算半个同行的。”王辉吹牛也不打草稿,人还没出学校,就说起“同行”了。
李明澜:“你呢?”
王辉:“我想去报摄影,说实话呀,上一次我得了个三等奖,信心倍增。”
李明澜很感兴趣的样子:“你是自学的吗?”
“差不多吧。”偶尔接受孟泽的指导。
“你以后肯定大有前途,你连自学都能得奖。”李明澜都鼓掌了,“王辉,你真的好棒啊。”
王辉哈哈大笑,挠挠头:“李明澜同学,你这么称赞我,我怪不好意思的。”
他也会不好意思?真正自学的孟泽一声不吭,他后悔今天出来,哪里都这么吵。
蓝衣女生也是叽叽喳喳:“你叫什么名字呀?王辉说你和他是老同学,而且你的摄影技术也很棒。”
孟泽闭上眼,靠着座椅,像是睡着了,他不搭理蓝衣女生,只想着今天忘了带个耳塞过来。
王辉将一众美女们送回到路口,挥着手告别:“谢谢各位啦,周末愉快。”
他和大巴司机说了目的地,坐回座位:“今天真是累得慌,以后我不当摄影师,也许能当个中介,这组织能力不是盖的吧。”
孟泽由始至终都没睁开眼睛。
王辉拍过去:“你真的睡着了?”
孟泽掀起眼皮:“世界清静了。”
“你怎么回事?这些可都是美女啊,尤其李明澜。”
“你在她面前像个狗腿子。”
“情不自禁。”王辉说,“对着美女的笑脸,我魂都找不着北,你别说,平时我和李明澜都保持距离的,今天发现,近看着人更美。”
但是孟泽天天坐在人家后面,无动于衷。
“兄弟,你也到了青春期了,真的就没点儿反应?”初中时候,孟泽从不正眼看女生,那时候可以说是年纪小,现在已经高三了,过了十八岁都是成年人,对着李明澜这样的大美人,孟泽还能摆出冰山脸,王辉是真的忧心,“你该不会修炼了什么断情绝爱的神功吧?”
“扯。”孟泽终于坐正了,“我是没兴致,不是没能力。”
“哦,早上醒来,要不要换裤子呀?”车上的乘客只剩他们两个,司机又离得远,王辉说话肆无忌惮了。
“关你屁事。”
“你要能换,我还信你。”王辉说,“不然我真担心,照你这心静如水的样,下半辈子是出家的命。”
孟泽还巴不得自己心静如水。
车子停在红灯口,他从窗外看过去,还能见到刚才下车的李明澜。
她长发及腰,随风摇曳。
上午,羽毛球场上袭来一阵山风。
风势猛烈,李明澜突然扯下发绳,迎着风,撩了撩头发,像是在享受大自然。
突然间,她回眸。
发丝被风卷起,拂过她的脸。
她的眼神像是春水里游动的鱼,灵动夺目。
她一眨眼。
鱼钻进水里,她又回头不望他了。
第035章 第 35 章
星期一, 李明澜早早到学校,见着哪个同学,她都热情打招呼。
她放下书包, 来到走廊,向着楼下张望。
直到见到孟泽,她整一整衣裳。
走在前边的是副班长, 本来垂着头,看见李明澜的笑脸,副班长立即端正姿态。
她热情着:“副班长,早上好呀。”
“李明澜, 早上好呀。”
李明澜的目光从孟泽的脸上扫过, 定在副班长的身上,她一边和副班长说起周末她去打羽毛球, 一边跟着副班长进教室,还到了副班长的座位前。
不知道班长说了什么笑话, 三人一起笑哈哈。
她再回来, 敛起笑脸,长辫子甩得用力, 打在孟泽的书上。
孟泽将书移下来。
却见李明澜扭来扭去。
他竖起一本硬皮笔记本,挡住那和钟摆一样摇晃的长长马尾辫。
*
早读课上,李明澜将复杂的英语单词填在单词卡。
她常年看美剧,口语难不倒她,以前遇到不认识的单词, 她叽里呱啦乱读一通, 也能蒙混过关, 不过,高考场上, 能高一分是一分,她开始背诵英语单词了。
她刚刚把各个英语卡片排在书桌上,杨老师却过来:“李明澜,出来一下。”
既然孙境说“那个人”会秘密得向老师认错,那么,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杨老师还来找她说什么?
“杨老师。”李明澜的小情绪还没有消散,双手插在口袋里,右手肘搁在栏杆上,一脚踩着栏杆底下的踏板,吊儿郎当的。
“李明澜,有个同学来作证,你在二模考的英语考场上没有作弊,这位同学详细地和老师说明了情况。”杨老师说,“是老师错怪你了,李明澜,加油,我很期待你在三模考的表现,要争取更大的进步。”
李明澜的眼睛先是睁了睁,之后低垂。
学校是一个小社会,老师有至高的权威。
李明澜以为,老师心知肚明,也就不了了之了。
说实话,差生对作弊没有太多的道德枷锁,况且,李明澜和周璞玉说过作弊一事,同学们一致认为,李明澜作弊是人之常情。
是李明澜自己咽不下那一口气。
到了这时,她放松下来,站直了:“杨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
李明澜很想冲着唯一相信她的孟泽说:“我不是窦娥了。”
她告诉周璞玉:“杨老师相信我没有作弊的。”
周璞玉竖起大拇指:“李明澜,你凭实力考了这么高分,你真的很厉害。”
李明澜轻轻瞥了后面一眼,孟泽应该听见了周璞玉的话吧。
哼,她还是不和他说话。
*
早读课结束,李明澜完成了单词的背诵,她刚刚收集卡片,却见彭莹抱着一本A4大小的模拟题册,朝着这边走过来。
彭莹经过倒数第二排的座位。
李明澜的身子向后贴过去,她以为彭莹是过来询问孟泽的。
彭莹问的人,却是冯天朗。
冯天朗做梦也没有想到,彭莹会过来问他数学题,这可难倒他了,他很尴尬。
她是带着答案解析过来的,他连这答案都看不明白。
他抓了抓头发:“哎呀,你说的这个我也不知道。”
李明澜侧头看了看彭莹。
彭莹的目光有意无意向着孟泽投过去。
冯天朗一拍大掌:“对了,孟泽你会不会做这道题?书本上给出的答案是不是错的?”
在七班,能和孟泽说上话的男同学只有冯天朗。
孟泽对同桌还算友善,转头看过来,只看了几秒:“答案没错。”
冯天朗和彭莹面面相觑。
彭莹的耳尖开始泛红,细声细气地说:“孟泽同学,我不明白这个答案。”
冯天朗连连点头:“是啊,我也不懂。”
孟泽用铅笔在第一行公式和第二行公式之间,写了另一个公式。
冯天朗和彭莹豁然开朗。
“孟泽同学,谢谢你,要不……我中午请你吃饭。”彭莹怕孟泽听不见,提高了音量,没想到,这个时候教室忽然安静,她自己听着像是很大声。
没有了冯天朗当中间人,孟泽十分冷淡:“举手之劳,不用道谢。”
彭莹低头,跑回座位去了。
李明澜抬起手,平放在书桌,又再放下去。
她在心中计量一番。
到了第一堂课的课后,孟泽出去了,李明澜跟着出去。
他去了卫生间,他回来的时候是要经过六班教室的。
李明澜站在六班的门口,学着孙境,冲着他抬下巴。
算她运气好,今天孙境过来上课了,他踱着缓慢的步子出来:“怎么了?”
“孙老大办事很干净。”
孙境笑了:“这个人和我比较熟,我才能替你说话,要换成别人,我没那么大本事。”
“谢了。”
这时,孟泽从卫生间出来了。
李明澜故意向着孙境挨近。
孙境就要后退一步,却见柳灵韵从六班教室出来,他不动声色。
李明澜的手沿着他校服的肩线,顺势摸了上去。
孙境挑眉,看着她有点狡黠的笑:“看来你的感谢不简单。”
她从他的肩上捻起那一片绿叶:“瞧,这一片叶子,绿油油的。”
孙境望向走廊尽头的树干:“树长得太快,学校很快又要开始砍树了。”
二人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
孟泽经过。
李明澜转动着手里的绿叶,歪斜靠向栏杆,她的注意力随着孟泽而去,没听清孙境又说了什么。
算了算时间,孟泽已经进七班教室,她将绿叶递给孙境:“孙老大,送你的,谢谢你替我澄清冤屈。”
孙境的脸有点黑,哪有人送绿叶的?
可是李明澜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她回到教室,站在窗前,举起双手,尽情舒展身子,发出长长的一声叹:“天气真凉快啊。”
可不是吗,天气预报说将要来台风。
今天的风势,和周末的山风一样,勾着空气,卷起漩涡。
李明澜推开窗户,耳旁的发丝凌乱飞舞。
窗户开得大了,就连孟泽的头发都左摇右摆。
狂乱之中,孟泽看见一片叶子从树上旋着飞下来,像是李明澜刚才把玩的那一片。
孟泽不知道,她的那一片绿叶的“绿”,是暗示孙境呢,或是其他什么人?
孟泽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可惜是在教室,不然的话他真想来一支烟。
*
过了两天,就是台风天,暴雨如注。
中午,同学们留在教室里,埋怨这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就在午饭时间倾盆大雨。
李明澜出去教室好一会儿,也没走。
孟泽出去走廊,正好见到她拿了一把伞。
她转过头见到他,和周璞玉说了什么话。
周璞玉惊讶地看着孟泽,跟着笑了。
“李明澜。”这个时候,副班长出来,殷勤地问,“要不要我去给你打饭?”
李明澜灿烂一笑:“谢了,我自己出去吃。”
“这么大雨,饭堂门口的路肯定会淹了一部分,你自己小心啊。”听得出,副班长真心关心她。
李明澜连连道谢:“知道了,谢谢你啊。”
副班长挠头,脸红一下:“不客气。”
外面的雨水像是结成的蜘蛛网,孟泽双手插兜,看着食堂的方向。
李明澜和周璞玉一起下楼了,她撑一把大伞,走出了蜘蛛网外,她穿了件黑色上衣,对比一个白色T恤的女同学沾上水之后的清透,李明澜特别保守了。
孟泽也知道,就是打了一场羽毛球赛之后,她就开始穿深色系。
眼见这场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王辉过来问:“孟泽,去不去吃饭?”
孟泽回头:“你给我打一个饭回来吧,雨太大了,我不想走。”
“……”王辉说:“你不想走,我也不想走啊。”
孟泽再看一眼李明澜离去的方向。
彭莹正要跟着韩晓燕出去,听见孟泽的话,同时接收到韩晓燕的眼色,彭莹鼓起勇气,过来问:“孟泽,要不要我去给你打一个饭?”
孟泽点头:“和上次一样,我给你讲题。”
彭莹又惊又喜:“好啊,我去给你打个饭,你想吃什么?”
“辣的吧。”这么一个被蜘蛛网笼罩的雨天,孟泽想呛一呛谁。
“好的,好的,我给你买有辣椒的菜。”彭莹拎着伞,追上韩晓燕和林菀。
三人不知说什么,传出几声笑。
王辉拍了拍额头,说:“我太惨了,我居然找不到一个愿意为我打饭的人。”反倒是他,突然想到,李宜嘉是不是也需要一个跑腿的?他赶紧回五班去了。
彭莹回来得很快。
既然她当了一次跑腿,孟泽就陪她一起,在她的课桌吃饭,顺便讲解她圈起来的难题。
讲题到一半,连韩晓燕和林菀都围上来了。
韩晓燕说:“这题我也不懂。”
“是啊。”林菀拿着一张试卷,“还有这一道题。”
孟泽的舌头被辣得滚烫,也只能强忍着,毕竟是他自己答应讲题的。
他抬起头。
她看了他一眼,唇上勾了勾笑,之后就没有再看他。
这一刻起,辣椒的味道变淡了。
*
放学了,孟泽到五班的教室门外,等着王辉。
王辉向李宜嘉献完殷勤,背起书包出来。
王辉早就和孟泽约好这天要去照相馆,风雨无阻。
照相馆老板见到二人,递过来一个厚厚的信封:“王辉,你这批照片不简单啊。”
王辉:“人靓景美,技术都沦为陪衬了。”
“上次你拍的那个女孩,这次更漂亮。”老板竟然还记得,王辉上次拍的李明澜。
雨水淅淅沥沥,王辉说他请客,拉着孟泽去了快餐店。
王辉对照片中的美女赞不绝口。
孟泽意兴阑珊。
王辉:“真别说,如果不是你不肯上镜,我真想拍下你这副全世界欠你八百万的样子去参赛。”
“你不是要去比美大赛吗?”孟泽咬下一根薯条,辣椒也没办法调整他的味觉,他的舌头又淡了。
“你美呀。”王辉说完,自己捂捂嘴巴,“知道你不爱听美这个词,但是,你和李明澜的那一张合照特别有味道。”
王辉倒出信封里的照片,这一次的拍摄量大,他本以为要在其中找上好半天的。
不过,孟泽和李明澜太过出色,两人从众多照片里露出眉目,王辉一眼发现,他将照片推到孟泽的面前:“你看是不是?”
孟泽坐着,李明澜站着。
两个人靠得近,他面上的表情死气沉沉,她却是生机勃勃,她的一颦一笑,都将自己的心事写在脸上。
灿烂的天,明媚的人。
“当然,主要还是人物出色,你们俩很有镜头感,不去当明星太可惜了。”王辉把照片递过去,“你要不要收着?”
孟泽没有接:“你是摄影师,你的作品你自己留着吧。”
孟泽咬着薯条,望着玻璃淌下的雨水。
照片仿佛印在他的眼睛里,哪怕王辉收起照片,哪怕窗外白茫茫一片,他也能勾勒照片中的笑。
晚上回到家,孟泽做完一份高考数学真题试卷,他只想着公式,仿佛忘记了李明澜。
然而,梦里的李明澜穿着紧身衣和超短裙,打了一场超级烂的羽毛球,喊:“好累呀,好累呀。”
她回头笑:“孟泽,过来给我捶捶背。”
孟泽唯一一次见到李明澜穿裙子,是那天在商场。
裙子垂至她的小腿肚,裙摆如海浪,她是舞在海面上的妖。
一旦李明澜穿上超短裙,该是有一双笔直的美腿。
没见过,他只能想象。
孟泽在半夜醒来,雨势渐收,但还有淅淅沥沥的声响。
他不压抑自己,急促的喘息被放大。
身子像是经历了一场运动,冒着汗,被子倒是将人压得喘不过气了。
他抬腿,踢着被子,坐起来,背靠着透凉的墙壁。
心烦意乱。
王辉多虑了,青春期的成长,该有的,孟泽一样不少。
孟泽第一时间去摸烟盒。
黑暗中,他险些撞倒相框。
他将烟盒放在相框的后面,抽烟的时候也只去阳台,仿佛这样就不被外公发现。
但是,外公不知道的事情岂止这一件,他的乘龙快婿,他的宝贝女儿,全将他蒙在鼓里。
孟泽觉得自己是继承了父母的骨血,才染上了抽烟的恶习。
他打开阳台门。
他只穿一件薄薄的T恤,浑身滚烫着。
风推着雨水,劈头盖脸砸过来。
将他冻了一下,却也没有降温。
孟泽按下打火机,点了烟,衔上了,嗅到烟味,就一口接着一口。
抽得急,猩红的烟丝迅速直向上窜。
不一会,就烧了半支烟。
想起李明澜的时候,孟泽想抽烟。
抽烟的时候,孟泽又想起李明澜。
尼古丁和李明澜似乎是一样的。
刺激着,但有害健康。
不过,孟?*? 泽现在也不能称之为好学生。
第036章 第 36 章
天还没亮, 孟泽醒了。
晚上抽烟,半夜抽烟,黎明时分他也站在阳台抽烟, 这台风天也不怎么凉快。
反正睡不着,孟泽早早到学校。
前边,田滨和郑克超勾肩搭背。
校门口嘈杂, 孟泽没听见两人说什么,到了教学楼下,他跟着他俩上楼。
旁若无人似的,田滨说:“孟泽和彭莹……”
郑克超却说:“彭莹对孟泽……”
到了楼梯平台, 两个人转身, 发现当事人就在后面,立即闭嘴。
课间, 彭莹又抱着习题册过来。
冯天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很有自知之明, 还没看题目, 他就摇头:“彭莹,我的数学一般般, 坐你前边的副班长是数学课代表,为什么舍近求远啊?”
冯天朗是真傻还是装傻?李明澜托起下巴,转头向着窗外,她的食指不停地在脸上点着。
彭莹今天有了底气,嗓子比较高:“可是上次那么难解的题目, 我也是过来问你, 才得到答案。”
“那个又不是我解出来的, 我有一个靠谱的同桌。”冯天朗的一根筋终于转过来了,“彭莹, 要不你直接问孟泽吧。”
冯天朗站起来,让出座位给彭莹,自己走到孟泽和窗户之间的小过道:“彭莹问的题目很有代表性,我正好听一听。”
彭莹低着眼睛,看了看孟泽。
孟泽却是抬眼望前方。
李明澜没有动静。
孟泽冷着调子:“什么题目?”
彭莹立即将习题册放过去,她不敢坐在冯天朗的凳子,还是站着:“林菀,韩晓燕,也不懂这道题。”
冯天朗点头:“这道题我也不知道。”
李明澜这时向后靠了靠,背抵住孟泽的书桌。
孟泽的书桌晃一下。
她站起来,动作大。
他的书桌又被她晃一下。
“冯天朗,让一让。”李明澜笑了笑。
“是。”冯天朗立即让道。
李明澜的手指在孟泽的桌边点了两下,像是不经意的。
“就是第二行到第三行之间,这两个公式的转换,我们不明白。”彭莹强调“我们”,不仅仅是她个人的提问。
孟泽没说话,用笔在草稿纸上罗列了解题过程。
冯天朗激动万分:“我就知道,孟泽,你是数学之神。”
孟泽按着自己的书桌,他刚才想让数学渣渣也听一听这道题的解析,谁知道数学渣渣大摇大摆走了。
活该她考十二分。
同学间传起了孟泽和彭莹的绯闻,大家不敢当着孟泽的面说,私下里窃窃私语。
彭莹出来澄清:“不是的,不是的。”
孟泽没有理会。
李明澜周旋于狂蜂浪蝶之中,他却孤身只影,他觉得自己只在这一次扳回一局。
*
放学了,李明澜在路口见到哥哥的车,她跑上前去。
李旭彬从后视镜见到她,摇下车窗:“上来吧,我回爸妈家。”
李明澜上了车:“哥,你最近回家很频繁啊,阿嫂呢?”
“她和同事吃饭。”李旭彬启动车子,“上一次你让我联系美术大师,很不凑巧,他出国了,这些天我也比较着急,你有练习绘画吧?”
李明澜点头:“当然。”
李旭彬常常预见,他将来的坟墓刻字也许是:被亲妹气死。
但毕竟是亲妹,妹妹要高考,等于是李家在接受考验,李旭彬知道,父亲给妹妹铺好了后路,一家人舍不得她吃苦。
李旭彬探出手,摸了摸妹妹的头:“明澜,尽力而为就行。”
吃完了饭,李明澜回房练习绘画。
哥哥说着急。
眼见校考复试的日子逼近,她自己也着急。
她今天没有直接提笔,她闭着眼睛,仰靠在椅背,要不今天就不练习线条,画点什么吧。
目之所及,从书柜的大熊玩偶画起。
去年暑假至今,李明澜是凭着所谓李家艺术基因在支撑,她的统考、校考初试都是险险过关,如无意外,校考复试也是马马虎虎的。
她定定望着大熊两个黑漆漆的眼珠子,再顺着大熊圆嘟嘟的脸,望着它的牛仔背带裤的长带子,肚子鼓成一个椭圆,立着两个胖胖的壮腿。
小时候的李明澜,眼睛就是一个构图镜头,她研究绘画对象,去拆解结构,去丈量比例,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
后来,冷音撕烂她的画,丢到她的脚下。
安静教室里,她孤零零一人。她的眼睛忽然迷茫了。
尤其当哥哥说起她小时候得过奖,她心理的抵触更加强烈。
而这时,她先是用手掌盖住自己的眼睛,之后慢慢放松手指,从指缝里去窥探世界。
她的眼睛又能看见了。
之前冥思苦想要从哪里下笔,这一刻,大熊像是自己化成几何体,在她眼前一个接一个拼接成块。
孟泽,不完全是混蛋,但他说,她比不上羽毛球场上的蓝衣女生。
蓝衣女生那么热络,估计是被孟泽的那张俊脸欺骗了,不了解他的烂脾气。
然而,烂脾气的人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力排众议,扫清了她曾经的憋屈。
李明澜绽放大大的笑,趴在桌上,笑了一会,她抬头,用笔戳着纸。
戳戳戳,她要戳穿混蛋的面具。
*
田滨和郑克超,七班出名的八卦精,什么流言都得在他们的嘴上走一遭。
中午,李明澜和周璞玉在食堂角落吃饭。
两个八卦精坐在斜前方。
“平时彭莹在班上安安静静,话不多说,没想到啊。”田滨啧啧出声。
郑克超撕着干面包,一块一块往嘴里送:“其实,孟泽如果不是在成绩突出,他在班上也没有存在感,孤僻的两人互相取暖呗。”
周璞玉不解,没见孟泽和彭莹有来往啊,班上和孟泽交流最多的是李明澜,偏偏这两的关系最恶劣。
李明澜咬一口炸鸡翅。
她也和孟泽一起吃过饭,光明正大,在食堂,坐在正中央,可惜当时是晚上,除了食堂的大叔大妈见证,没有同学在场。
李明澜“咔嚓咔嚓”咬着酥脆的面皮:“周璞玉。”
“嗯。”周璞玉的注意力从田滨和郑克超那边收回来。
李明澜吃完炸鸡翅,拍了拍手:“我们班的某些同学在紧迫的考试中长出一对长耳朵,生出一条长舌头。”
周璞玉:“他们闲不住,起了风,他们立即见到雨,听到雷,掀起浪。”
“你有没有听过关于我的闲话?”碍于孙境的面子,没几个人会舞到李明澜的面前,她和孙境的故事,是孙境故意放出去的,等到他要收,他自然会收。
周璞玉咬了咬筷子。
李明澜的流言蜚语中,有一个特别火热的话题,就是她与众多男生的关系。
学校里喜欢李明澜的男生,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有的人憋在心里,有的人则明目张胆。
传言最广的是李明澜和孙境。
今年,转学过来一个冷面帅哥,他和李明澜有过几回的同学互助,于是,孟泽上了李明澜的备胎榜。
周璞玉不禁拿孙境和孟泽来做比较。
孙境的气质太痞。
孟泽比较单纯,是个学生模样。
将孙境比作匪徒,孟泽应该是个状元,李明澜当状元夫人比当压寨夫人更风光。
咬筷子的瞬间,周璞玉的思绪百转千回。
“周璞玉。”李明澜还在等着答案。
周璞玉说:“我有听人编排你和孟泽的事。”
“怎么说的?”李明澜这个当事人也不生气,还很感兴趣。
“孟泽败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胡说八道,我一年四季都穿裤子。”李明澜问,“他和我的绯闻,跟他和彭莹的绯闻比,哪个热度更大?”
“肯定是你,风口浪尖的人物。”
李明澜托起下巴,指尖在自己的脸颊点了点。
她和孟泽,天作之合。
她当下做了一个也许在很久以前就做好的决定。
吃完饭,李明澜说自己要去散步消食,太阳高悬,她脱下校服外套,让周璞玉带回教室去。
要往小树林走,李明澜忆起上次孟泽对她做的事,她折回便利店,买了一片口香糖。
比一比她和孟泽谁更像流氓。
*
天晴了,孟泽的午后时光回归,久违的林间空气,同时来了一个久违的人。
李明澜又是嚼着口香糖,吹着大泡泡,歪头怪笑的样子,十足像一个流氓:“孟大学霸,你不是要把坏事给做尽吧,连女朋友都给交上了?”
孟泽提醒她:“你忘了我上回的警告。”
她笑起来:“又想来抓我啊,说实话,我就见过有人被一个丑兮兮的男人抓了,我想,就你的长相啊,我挺满意的,也不吃亏吧。”
“李明澜。”孟泽冷冷地说,“你真令人厌恶。”
“不是令人,是令你吧?”李明澜很有自知之明。
是,令他,上天格外偏爱她,林子里阴森森的,偏偏她站的那一片有阳光穿进来,照在她嚣张跋扈的脸上,她穿着一件宽大的黑T恤,底下是裤子,就这打扮,看着确实有些平板。
孟泽走上前。
李明澜的黑T恤下摆有一个大大的口袋,她两只手放在其中,一脸挑衅。
他走近了。
她也没在怕的,说:“你天天装好学生,装得有够累的吧,还不如和我一样自由自在。”她嚼着口香糖,话模糊了几个字。
孟泽停在她的面前:“吐掉。”
“嗯?”
“口香糖,吐掉。”
“干嘛?”
“吐掉再和我说话。”
“要给我当辅导了吗?我可盼着成绩可以进步啊。”她说完,把口香糖吐到了树丛中,才一转身,就被孟泽捏起了下巴。
“不是辅导,只是履行上次的警告。”说完,孟泽低头咬住了她,盖住了她将要出口的话。
她嘴上是口香糖的味道,草莓的,当然比食堂打的饭好吃,他另一手揽住了她的腰。
吻久了,稍稍分开,他又再狠狠地吻上去,他的理论知识足够丰富,到了这时无师自通。
暗绿的树林里,一束明媚的阳光落在相吻的少年少女周围,这是大自然给他们的舞台。
孟泽没有在李明澜的脸上见到惊慌,他离开时,又重重地咬了咬她的下唇。
她半抬眼,睫毛和扇子一样,展开她眼睛的浮光。
其实,李明澜的长相是俏丽的,只是偶尔打量他的时候,藏了些韵味,这给了孟泽错觉,他以为,她是风情万种的。
李明澜的美丽停止在她开口说话以前,她一说话,孟泽就冷了脸。
她问:“孟泽,我们这是交往了吗?”
两人相距十公分,孟泽闻得到她口香糖的味道,草莓味,很甜,这样浓情蜜意的时候,他却说:“刚才只是警告,你要是再敢闯入这里,我会对你更不客气。”
李明澜的脸颊像是挂了两个水蜜桃,比着小桃子更鲜艳的是她的双唇,红润润的:“可是,我想让你给我当男朋友。”
“那就想想好了。”孟泽站直,收回了手。
李明澜踮起脚尖,倾身向他:“我忽然发现,你比我想象中的恶劣啊。”
孟泽:“我从来没有在你面前当一个好人。”
她挑挑眉:“你就不怕,我向老师家长告状,说你猥亵我?”
“你不会。”
“这么笃定啊,孟泽,哪来的自信?”她把他的话还回给他。
孟泽伸出手,做了一个亲昵的动作,他把她一边的头发别到耳后,之后,手指停在她的耳垂,他低声说:“凭你刚才被我吻得意乱情迷。”
李明澜看着他:“这应该是你的初吻吧?”
他神色一顿,手指离开了她的耳垂。
她说:“磕到我牙齿了。”
他一手扣住她的半边脑袋,沉着嗓子:“李明澜,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的食指在他的脸颊戳了一下:“好吧,我喜欢帅哥。”
孙境是帅哥。
那天在她身边的西装男人,长相也很不错。
孟泽想起她拽着那人的衣角,心烦着,甚至,他今天亲了李明澜,但从她的表现,他觉得是他的初吻被夺走了。
但又很神奇,也有一种自己契合到了另一个半圆的荒谬感。
第037章 第 37 章
磕到的牙齿, 从离开孟泽的唇之后就开始发软,像是尝到了什么高浓度的酸甜,从牙尖到牙根, 再蔓延到周围的牙齿。
但她不动,反而像很镇定似的。
李明澜坐在教室里,听到的是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从被孟泽吻住,震撼如鼓的声音就没有停止过。
老师的讲解,李明澜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放学了, 她走在校道, 故意贴着路边的树影。
枝繁叶茂的大树,到盛夏时又要被修剪一轮。
小树林里的树叶更浓密, 层层叠叠,孟泽才能躲在阴影里干坏事。
回到家, 李明澜放下书包, 倒在床上,她将脸趴进枕头里, 将自己闷着,直到喘不过气了,才抬起头来。
她伸手去摸床头柜的小镜子,将镜子对准自己的脸。
头发有点乱,她用手梳了梳。
镜中的女孩还有稚嫩, 两颊布满苹果红, 眼若星辰, 唇角上翘,看着就是一个抢夺孟泽初吻的采花贼模样。
他和她, 谁是花?
李明澜又从床上爬起来,拿出喜欢的小人书,翻到酷似孟泽的男角色初次登场的那一页。
他穿了件白衬衫,下摆松了两个纽扣,露着纤细的腰,以及若隐若现的腹部肌肉。
她今天忘了抱抱孟泽,摸摸他有没有腹肌。
*
一切像是意外,又像是蓄谋。
孟泽丢下书包,摸出烟盒。
一个下午,他心不在焉,就是盼着尼古丁上头的时候。
烟味没有冲散他舌尖的记忆。
李明澜是草莓味的,她镇定得过分,还挑剔他的吻技。
真烦。
孟泽咬一口烟,烟嘴上留下一个清晰的牙印,当初就该狠狠地咬破她。
一支烟抽完了,下边却支起一个帐篷。
孟泽用力将烟按熄在阳台栏板上,向外轻轻吐气,呼吸好几轮,听见手机传来的一声响。
是王辉发来的短信:「明天见。」
周末,王辉升级了自己的VCD播放机。
邀请孟泽过来的时候,王辉还准备好了烟。
王辉拉了窗帘,调暗了灯光。
两个少年一边抽烟,一边看片沙发各分一边,茶几上放了两个烟灰缸。
王辉自认自己处于新鲜期,有时抽烟抽得比较多。
但是,孟泽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这也太夸张了。
王辉问:“孟泽,你是不是上瘾了?”
孟泽呼着烟圈,回答说:“不是。”他对香烟没有上瘾,他享受的是和香烟搭配的某些东西,他懒懒地靠着沙发,从烟雾里看影片中的女人。
空气中烟雾缭绕,像是和影片里的妖气重叠了。
王辉拉开窗帘,打开阳台的门通风。
外边阳光猛然照进来,孟泽眯起眼睛:“你每回买的碟片都是这个女的,下次能不能换另一个新鲜的?”
王辉回头说:“香港的嘛,来来去去就那几个,要么是单独演的,要么是她们一群人演的,小少年,不要只重欲,多留意一下故事情节嘛。”
“我要看故事情节,就不上你这里了。”再说了,这有什么故事情节,无非是互相看对眼了,直奔主题。
王辉:“你想看什么样的?以后我买碟的时候给你挑一挑。”
孟泽把烟圈吐向了天花板,想了想才说:“长得清纯,又有风情,胸不大又不小,合适我的手,还有,这女的脸跟胸是整的,不自然。”
王辉猛地一拽窗帘:“你这么挑剔,怎么不自己去拍呢?还合适你的手?合着你想隔空掏桃啊?”
孟泽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要是他拍的话,有一个人选,但是个讨厌的人。
王辉过来说:“对了,我改天去搞几个日本的过来,听说她们的拍得比香港的直白。”
孟泽瞥过去一眼:“直白到什么程度?”
王辉比了个手枪的手势:“真枪实弹。”
孟泽坐直了些:“有马赛克吗?”
“没有。”王辉再看一眼影片里披着红纱的女人,“妈的,现在觉得这种借位拍摄的索然无味了。”
孟泽抽一口烟:“是啊。”
*
已经进入了初夏,孟泽还是穿着蓝白的冬装校服,里面套一件黑色T恤,他敞着拉链。
李明澜穿上短袖了,她的校服比较大,走起路来,衣摆和裙摆似的飘来飘去。
蓝色的松紧绳束起她纤细的腰,她的裤子码数也大,松松垮垮。
孟泽抬起眼。
李明澜望过来,弯起意味深长的笑,唇色更嫣红。
他冷脸,到了座位。
她的背靠在他的桌沿,几缕黑亮的发丝蹭到他的桌上。
上周,孟泽抓过这一把长发,柔顺得宛如流水从指尖划过。
王辉说影片索然无味。
可不是么,孟泽爬过高山,品过草莓,对那些朦胧的男女都提不起劲。
李明澜左手支起额头,右手在纸上画着什么。
班上的男生一个个换上夏装,有的同学还嫌不够,将短短袖子反到肩头,露出一整个手臂。
她细细数一数,男生中居然只有孟泽穿外套。
他可真怕冷。
李明澜偶尔回头。
孟泽低头看书,似乎不将她放在眼里。
她观察的他手指,修长有力,手背有隐隐青筋,骨节分明,顺着向上,他的手腕藏在袖子里了。
许是她盯得有点久,他缩回了手。
*
离高考越来越近,同学们之间有了“最后”这一个说法。
先来到的,是“最后”一堂体育课。
体育老师披着一件深蓝运动外套,一手叉腰,一只脚斜斜撇开,姿势特别潇洒,但他的语气有点惆怅:“还有一个多月,你们就要毕业了。”
体育老师脱下外套:“以前我就说,我一定要跟六班打一场篮球赛,但是,我跟他们班总是撞不到一起上课,今天很巧啊,他们调课了,大家也知道,我跟他们班的体育老师早就结下梁子,再不打一场,以后就没有课了,怎么样?大家要不要跟六班比一比?”
田滨摩拳擦掌,第一个响应:“要。”
郑克超也跟在后面大喊:“要!”
体育老师扬起外套披到肩上,走起路来,两只袖子左右摇晃:“走,给六班发挑战书。”
体育老师说的,自己和六班的体育老师仿佛有仇,其实这两个人是大学同学,不知道关系多要好,聊起天来,没完没了。
孟泽对体育课没太大的兴趣,尤其田滨是体育委员,以前上课的时候,孟泽都站在篮球场外,漠然旁观。
今天七班挑战的是六班。
而六班那边站着的学生里,有孙境。
孟泽记得孙境在便利店时与女人的暧昧,但是之后呢?孙境也没有和李明澜断绝关系。
田滨拍着手掌,吆喝组队。
孟泽说:“这次我要上场。”
冯天朗很奇怪:“孟泽,你这是第一次要加入我们的比赛,唯一的一次。”
田滨听见孟泽的话,抬了抬头,故意用俯视的角度看着孟泽:“我们队伍已经满员了。”
但是,见到孙境走过来,田滨转念一想,孟泽和孙境这不就是一场好戏吗?
田滨又说:“既然是孟泽主动要上场,怎么着我们也得让他在最后的高中时光留下点纪念,才算没有遗憾嘛。”
冯天朗附和:“是啊。”
田滨笑起来:“冯天朗,你做替补,让孟泽上。”
冯天朗主动退下:“孟泽,你加油。”
*
孙境双臂交叉,身姿挺拔,虽然他换上了球衣,但他不擅长篮球,他的名声更多是在,逞凶斗狠里得来的。
孙境没有上场,只是当一个替补。
马闵哲在边上热身,跳跃两下:“孙哥,看我将七班打个落花流水。”
“随你。”孙境摆摆手。
柳灵韵拿着一瓶矿泉水,递给马闵哲,悄悄地说:“那个孟什么就是替李明澜撑腰的,我早就看他不顺眼。”
马闵哲知道柳灵韵是想要在球场上报仇,但是他提醒她:“场外两个体育老师看着,不要动小心思。”
柳灵韵满脸不高兴。
马闵哲咳一下,低声说:“我看机会吧……”
柳灵韵点点头,退到场外去。
看孟泽不顺眼的,岂止是柳灵韵。
七班要上场的刁坤,阴森森的眼睛直盯着孟泽,但他也忌惮体育老师,毕竟是在学校,动不了手脚。
“柳灵韵。”李明澜不知何时,贴到柳灵韵的背后。
柳灵韵只觉得浑身发凉,她向前一蹦:“你干嘛?是要吓死人呢?”
“是不是你?”李明澜怀疑看着柳灵韵。
“什么?”柳灵韵莫名其妙。
“造谣我作弊的人,是不是你?”
柳灵韵瞪大双眼,辫子似乎更向上冲了:“李明澜,你不要赖得就赖,你作不作弊关我什么事?我才不多管闲事。”
“哦?”李明澜还以为,能让孙境欠人情的是柳灵韵呢。
柳灵韵:“你才是造谣。”
李明澜踱着步子,回到七班这边。
体育老师吹响了口哨:“比赛开始!”
李明澜的眼睛在对面扫了一圈,除了柳灵韵,她想不出其他嫌疑人。
冯天朗却发出爆喊:“以前上体育课,孟泽不表现,我以为他是一个书呆子呢。”
李明澜抬眼望过去。
孟泽运球流畅又迅速,将球扣进篮框,他从空中落地,敏捷上前跑。
这又是李明澜从未见过的孟泽,她冲着他的背影吹起一声口哨。
她庆幸自己的绘画天赋回来了,她捕捉得到孟泽的轨迹,凶猛似豹,又轻巧如雨燕。
突然,马闵哲以一股强悍气势向着孟泽冲过去,两人在篮下撞到一起。
马闵哲的动作太过明显,连冯天朗都看出来了:“犯规啊!”
两个体育老师顾着谈笑风生,却没有吹哨子。
孟泽面无表情,球又到了他的手中,他逮着马闵哲的防守缝隙,一跃而起,凌空投篮。
“好!”场外爆出喝彩。
就连孙境都轻轻的拍了两下手。
李明澜似乎又听见胸腔里“咚、咚、咚”的鼓声,比周围的掌声更震撼。
见孟泽一眼,她似乎自己也更热烈一分。
她为孟泽鼓掌,比当时在誓师大会的那一天,拍得更用力。
大太阳照下来,场上的几个男生,汗水淋漓。
胡翰然扯扯领口,又掀起衣摆,用球衣朝自己扇风,他坦然地向众人展示结实的腹肌。
韩晓燕吃惊:“看不出来呀,胡翰然这么有男人味?”
李明澜的眼睛追着孟泽而去。
他脱了校服外套,里面穿了件长袖的黑T恤,他脸上有汗,却不像其他男生撸袖子,掀下摆。
他只是抹抹脸。
李明澜望一眼胡翰然的腹肌,再看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孟泽,她嘀咕:“别是有小肚腩吧?”
接下来,她的注意力都不在比赛上,而是盯着孟泽的衣摆。
他跳跃,衣摆飘起,什么也没露,衣摆又落下来,遮住他的腰。
*
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七班胜利。
冯天朗张开双臂,像是要去拥抱孟泽,下一秒,他被孟泽的漠然浇了一盆冷水。
冯天朗收回双臂,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孟泽,赢了!”
“嗯。”孟泽没有胜利者的喜悦。
他哪里知道孙境只是个替补,早知就不打这一场比赛,浪费时间。
他到树荫下乘凉。
李明澜慢吞吞过去,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他口渴着,接过来,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
李明澜见边上没人,低声问:“孟泽,你是不是有小肚腩?”
“噗!”他还没吞下的那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幸好她闪得快,她说:“胡翰然有腹肌。”
“所以?”孟泽沉下脸。
“你要是有小肚腩,我一定狠狠嘲笑你。”
姓胡的不好好打比赛,只顾着炫耀腹肌?而且,她盯着姓胡的腹肌?孟泽冷冷的:“肤浅。”
第038章 第 38 章
不知道是谁肤浅。
孟泽在羽毛球场上看着蓝衣女生的眼神, 直勾勾的。
不过,在回程的大巴上,他全程侧头睡觉, 冷落蓝衣女生。
李明澜勉强原谅他了:“刚才韩晓燕说,胡翰然的腹肌很有男人味。”
孟泽用拇指抹去嘴角的水珠,咕噜噜灌一口水, 压着胸腔里向上冒的气:“他是打比赛还是走台步?”
“那时候,我们班的分数遥遥领先,胡翰然露一露腰,也算是赏心悦目啊。”
“分数是谁抢回来的?他卖弄风骚的时候, 被六班截了多少次的球, 腹肌顶什么用?”
“凶什么凶?”李明澜掐掐自己的细腰,“反正我没有小肚腩, 希望你也没有。”
孟泽一口喝了大半瓶的水:“我有没有关你什么事?”
一般来说,不正面回答就是心虚, 她瞥瞥他的腰。
看上去不粗, 但是衣服能遮的东西太多了。
她以前觉得胡翰然是好吃懒做的人,要不是胡翰然掀起上衣, 她还不知道人家的肌肉结实着呢。
这时,不远处传来胡翰然的笑声:“哈哈哈哈,我天天练,从不懈怠。”
她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朝胡翰然望去一眼。
见她看着卖弄风骚的胡姓人士, 孟泽将矿泉水塞回她的手里:“无聊。”他向篮球场走去。
李明澜瞪着他的背影, 吃什么长大的?脾气这么臭。
“李明澜。”胡翰然冲着她招手。
她过去了:“刚才表现不错。”
胡翰然又是哈哈大笑, 见她拿着矿泉水,说:“我正口渴呢, 是不是给我送水来了?”
什么眼神?这是一瓶已经喝了大半的水,李明澜说:“你自己去开一瓶新的,这是我的。”
为了证明这一瓶水真是她自己的,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与孟泽的亲吻只留下草莓味的记忆,淡淡的矿泉水也没有他的气息,但是二人共饮一瓶水,岂不就是间接亲了亲?
她才喝了一口水。
孟泽又冷着脸过来。
她握紧矿泉水瓶子。
他站在她的前面,一声不吭,也没表情。
这人莫名其妙,李明澜当着他的面,又喝了一口水。
唇抵在他刚刚喝过的瓶口。
见他冷冷盯着自己,她故意用嘴含了一下矿泉水的瓶嘴。
红唇微微张合,生出万般风情来,孟泽侧一侧头,别开眼睛。
不远处,刁坤对上孟泽的眼睛,他刚才是在观察李明澜。
孟泽却突然出现,挡住了她。
刁坤斜起一边的嘴角,一个、两个,都和他八字犯冲。
*
最后一堂体育课之后,班主任宣布了三模考的时间:“这个学期的第三次模拟考,也是你们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摸底,希望大家当作是真正的高考,全力以赴。”
沉甸甸的声音紧迫地压向学生。
冯天朗叹气:“说起来,我一模考和二模考的成绩非常稳定。”稳定到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希望了。
周璞玉算了算自己两次的成绩分数,勉强有个进步,但是,进一尺艰难险阻,落千丈却轻而易举,她也长叹。
李明澜跟着说:“我也要加把劲,不然总分太惨烈,美院也不收我。”
三个唉声叹气的人边上,坐着孟泽。
冯天朗突然说:“孟泽,你在随堂测验和模拟考试都出过状况,这一次三模考,你可要调整心态呀。”
李明澜说:“不要乌鸦嘴,还一个月就高考了,说点吉利的,祝我们都考上理想的大学。”她和周璞玉击掌。
周璞玉大喊一声:“祝我们都考上理想的大学。”
李明澜明目张胆,指间夹着笔,敲敲孟泽的桌子:“孟泽,孟泽,你有没有起死回生的绝招?”
他回答:“去问胡翰然的腹肌。”
她用笔头在他的手背划了一道,叫他:“小肚腩。”
孟泽收回手。
*
中午,下课铃响了一会,王辉站在七班的教室外。
还没到周末,他按耐不住,老师宣布的三模考也压抑不住他的少年心。
王辉和孟泽勾肩搭背,正要聊起旺盛的少年心。
孟泽先开口问:“你送去杂志评奖的照片,结果如何?”
“这才几天,哪那么快。”
“你跟杂志记者熟不熟?”
“我是通过杂志社邮箱送稿。”王辉摇头,“我没和记者联系过。”
孟泽不再问了。
二人到楼下,王辉故意绕开人群:“哥们,这下我对不住你了,昨天我先偷偷看了一个。”
孟泽抬眼:“嗯,如何?”
“太劲爆了,对比之下,咱们以前的那些都是小儿科。”情绪激动时,王辉狠狠拍了一下孟泽的背。
孟泽面无表情:“小儿科?你的反应那么大。”
“我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嘛。”说起这个,王辉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和孟泽一起欣赏佳片好几次,急的都是他王辉,没见孟泽有掏裤子的动作,王辉低问,“你对小儿科一点反应也没有?”
孟泽:“还好。”有是有,程度不深。
“难怪你要挑三拣四,原来是口味重。”王辉说,“这个周末到我家去,让你尽情释放。”
正说着,他看到前面的李宜嘉。
她步子慢。
他和孟泽几步就要追上去。
话题转变很突兀,但王辉语气相当自然:“孟泽,你回北方学校高考,?*? 试卷和我们这边的不一样,是不是觉得有压力?”
李宜嘉听见王辉谈起高考,停下,回头。
孟泽看着刚才心猿意马的王辉,表情忽然严肃认真,孟泽也一本正经:“没有。”
王辉笑了两声:“高材生的心理素质就是强悍。”
“高考试卷不一样,但学习系统是相似的。”李宜嘉微笑,“我做过北方历年的高考真题,其实是大同小异。”
王辉对着李宜嘉,十次有八次都要竖起大拇指:“我最佩服你们了,做题就和吃饭一样简单,像是与生俱来的技能。”
“孟泽。”李宜嘉侧头,抬一抬眼镜,“三模考加油!我特别期待与你一决高下。”
孟泽点头,没什么应战的激情。
二模考之后,李宜嘉又是光荣榜第一名,同学吹捧她的同时,说孟泽在一模考夺得第一名是凭运气。
当李宜嘉得知,孟泽在英语考场上缺席了半个多小时,她的成就感一下子烟消云散。
她花了十分的精力,才追上他的一分。
他漫不经心。
考高分对他而言,也许真的是与生俱来的技能。
*
孟家三个人有想法,只剩一个月就高考了,熬一熬,过去再说吧。
表面的平静,不是漩涡起浪的时候。
孟泽今天回来得比较早,要拿钥匙开门,听见里面传来瓷器落地的声响。
紧接着,传来孟母的喊声:“是我要和你算账,不是你要和我算账,你要记着我们之间走到这一步,是因为你先做错了。”
孟父的声线比较低,穿不过门板。
之后,又有“乒乒乓乓”的响动,应该是谁又摔了一个玻璃杯。
孟泽吐出一口气,收起钥匙。
他不想放风了,索性到外面随便逛一逛。
咖啡也不用喝了,他嘴里发干。
他脱下校服的外套,塞到书包,去了便利店。
店员见到他的书包,却没问他是否成年。
孟泽买了一包烟,站在门前的吸烟区,狠狠按下打火机,点上烟,缓慢抽了一口。
他从玻璃门上看到自己娴熟的动作,他学东西就是快,学坏那就更快了,仿佛骨血里浸淫了劣性,一旦涌现,立即冲破他冷淡的外皮。
初夏的天,圆圆夕阳吊在高楼中间,溅出的红,如血一般蔓延至天上。
孟泽将烟灰抖落在泛绿的垃圾桶。
鲜艳的大红大绿都比不上烧尽的烟灰。
*
孟泽过了一个小时再回去。
家里干干净净的,地面已经被收拾过。
孟父不知去了哪里。
孟母问:“你爸有没有和你说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吗?”
孟泽:“不知道,他没说。”
孟母进去厨房:“我们两人一起吃晚饭吧。”
“妈,我在外边吃过了。”
“哦。”
母子无话。
孟家的黑、灰、白三色装修,如今像雾霾蒙在空中,落了一层灰。
孟泽关上房门,靠在阳台点烟。
楼上,婴儿突如其来的“哇哇哇”的啼哭划破了已然黯淡的天空。
孟泽按熄剩下的半支烟,出去房间。
孟母正坐在沙发上看着黄金档的电视剧,这可不是她平时的喜好。
孟泽无意探讨母亲心境的变化,直接说:“妈,自从楼上邻居生了孩子,我一直都睡不好,刚刚做作业的时候,又听见他家小孩哭个没完。”
“是啊。”孟母也听见了。
大胖小子不分白天黑夜,哭起来中气十足。
昨天,孟母遇到楼上邻居,委婉表示自己儿子要高考,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邻居除了道歉,别无他法,刚出生的婴儿懂什么,他想哭就哭,谁也控制不住。
“不如……去酒店?”孟母说完摇头,“不方便啊。”
“外公不是有个房子吗?那边比较安静,不如我到那里去住。”孟泽说,“妈,二模考我没有夺得第一名,接下来的三模考,我不想再让你和爸失望。”
孟母问:“你搬来搬去会不会太麻烦?”
“我东西不多,衣服、书籍、试卷,简简单单。”
孟家父母工作忙,儿子自己照顾自己是常有的事,如今是关键时候,考前状态尤为重要,孟母点头说:“这样吧,你外公那里很久没有人住了,我安排一下家政上去收拾一下。”
“谢谢妈。”
孟母愣了一下,家人之间是需要说感谢的吗?她忽然觉得儿子的转学是多此一举,因为他们也没有照顾到儿子。
儿子搬走也有好处,她和丈夫越闹越大,有点收不住,万一影响到儿子高考……
孟母:“你们学校又要模拟考了?”
孟泽:“是啊。”
孟母:“加油。”
“嗯。”孟泽由始至终都没有情绪的变化,平平静静。
*
王辉藏不住燥热的心,一到中午就要和孟泽诉说情怀。
孟泽冷冷淡淡。
王辉时不时怀疑:“你行不行啊?”
但是,想一想,是他把见到的销魂场面描述给孟泽听,他的语文嘛,要词汇没词汇,要氛围没氛围。
把活色生香的女人都讲得枯燥无味。
“是我的错。”王辉说,“孟泽,等你真正见到了,你自然知道其中滋味,我说再多,也比不过你亲眼目睹。”
“嗯。”走出食堂,孟泽一转眼,正好见到李明澜走在前方。
她穿着校服,是浅浅淡淡的蓝色。
的确,王辉说再多也比不过孟泽亲眼目睹,孟泽想着那天,李明澜含了一下瓶口,顿时浑身的血都往一处去。
李明澜,纯与欲,自由自在的。
到了岔路口,孟泽和王辉说:“我去散步。”
“行,去吧,才高三,你过得跟老年人生活一样。”王辉说完,往教学楼走了。
*
小树林是一道屏障,孟泽藏在其中,只有树窥见了他对世界的不耐烦。
“孟泽,孟泽。”精灵般的声音,响彻这一座孟泽领域。
上上次之后,上次之后,李明澜没有退却,她还是来了小树林。
孟泽几乎认定,她是故意的,直到她来了,他才知道,他也在等。
“李明澜。”孟泽说,“你应该知道,在这里,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大大方方:“我知道啊。”
有的时候,孟泽都嫉妒她的这份坦率。
她想什么,她就去做。
论起比坏,他都不及她。
他按住她的肩,将她抵在粗壮树干,扣住她的下巴:“当时怎么想的?你喝我喝过的水?”
李明澜睁着一双朦胧的美目。
他也不听她回答了,低头,用力吻住她嫣红的唇……
第039章 第 39 章
李明澜刚才在食堂吃了蒜香骨。
她预感到什么, 来小树林之前,给自己备了一片口香糖。
她记得上一次被磕到牙齿,不禁屏住呼吸。
孟泽今天用力, 用的是巧劲,将她的两片柔软的唇贴合到与他默契的形状。
彼此端正的五官,他眉峰犀利, 黑眸深邃。
李明澜在他的碾压下,软绵绵的。
密林遮日,遮住一切教条规则。
孟泽得以宣泄,手上的劲还可克制, 唇上嗅到她的芬芳, 就再也控制不住,舌尖抵住她的牙根, 再卷起她的舌尖。
直至她发出微弱呜咽,喘不过气了。
孟泽稍稍放过她, 却也是几乎贴着她的唇, 告诉她:“用鼻子呼吸。”
李明澜屏气过久,提起了肩, 听到他的话,她大口一张,猛然吸气。
二人鼻尖对着鼻尖,黑睫星眸。
她觉得自己像在和他抢氧气。
这一次,轮到他过分镇定了, 他垂眼, 轻轻用手指刮去她鼻尖上的一滴汗。
他的注意力向下, 见到她嫣红的唇被他涂上一抹亮色。
娇艳欲滴。
李明澜眨眨眼睛:“孟泽……”
她只能说出这么两个字,又被他封住唇。
意乱情迷之时, 李明澜忽然想起一件正事,她要去揽他的腰,将孟泽发狠在她唇上的力气,还给他的腰。
她还有理智,要是不小心掂到他软软的赘肉,有点尴尬,于是就隔着他的衣服去摸。
她拍拍他的这里,按按他的那里。
手心碰到阳刚的触感,她越发没有章法,手掌四处乱摸。
她自己不知道,胡乱之中,她的中指指腹从某处刮过去。
孟泽僵了一下,立即抓住她的手,他拉高她的手,并到她的头上。
她挣脱不得,说:“孟泽,你的小肚腩硬邦邦的。”
“不要轻易和男的说硬这个字。”他在她耳边低哑地说,“乱摸乱按,你是流氓吗?”
“你乱亲人,你才流氓。”贴得这么近,李明澜鼓起腮时,倒像是自己去蹭他的唇,立即把自己的两腮瘪下去。
孟泽嗤一声,不接受这无端的指控。
他只是亲人,没有“乱”。
*
“李宜嘉,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这条路?”
林子外,突然响起一道男声。
李明澜吃惊,还没说什么,又被孟泽吻住。
这小树林不是围墙,如果外面的人有心,向里张望,说不定就能发现里面的动静。
孟泽胆子也太大了,但是李明澜又挣不开,也不敢挣,生怕弄出声响,惊动来人。
“你不觉得这条路很宁静嘛,我遇到难解的题目时,到这里走一走,思路就开阔了。”李宜嘉声音含笑,“难道你偏爱喧闹的教室?”
男生:“不,这里有点荒,路面也没打扫干净,我怕弄脏了你的新鞋子。”
李宜嘉又笑:“鞋子就是用来穿的,又不当传家宝,脏了就洗。”
两人的声音由远至近。
李明澜听得断断续续,她和孟泽的喘气被放大,仿佛要从林间扑到林外去。
男生问:“对了,你的高考志愿,考虑得怎么样了?”
“不到填志愿的一刻,都下不了真正的决心。”李宜嘉问,“你呢?”
“我也还在斟酌……”男生停顿,又说,“你会留在本市吗?”
李宜嘉没有回答。
“我可能留在本市……”男生笑了下,“不过就算你报考其他城市的学校,我们以后也能联络,Email很方便,□□,短信等等。”
李宜嘉:“我自己的话……可能想去北方。”
男生:“你的成绩没问题的。”
李宜嘉:“我要加油才行,我在追赶一个人。”
男生很吃惊,话都磕绊了:“是……谁?”
李宜嘉:“七班的孟泽。”
*
“唔。”孟泽被咬了一下,只得放开李明澜。
李明澜探着头,想向外张望,又担心被发现,缩起肩,竖起耳朵去听。
“他……”男生干笑,“他二模考不是输给你了嘛,他比不上你。”
胡说,李明澜用唇语给孟泽正名,孟泽是因为考英语时肚子疼,不然秒杀你们。
李宜嘉:“我觉得他来岩巍中学可能是为了玩。”
男生:“玩?”
“他不是很在意第一名或者第二名。”李宜嘉笑了,“我觉得,我和他还是不大一样,但迟早,我会和他一样。”
什么一样不一样的?李明澜也没听明白,只听出,孟泽在玩。
她回头。
孟泽抚着嘴角,她刚才那一下不知轻重,他的舌头还疼着。
渐渐的,李宜嘉和男生走远。
李明澜猛然去抓孟泽的衣摆。
他眼疾手快,及时挡住:“你干什么?”
没得掀衣服,她去戳他的手,然后张开手指,硬是把自己的手指插进他的指缝,二人十指交叉:“五班的女同学说你在玩?”
孟泽:“难道我和你不是在玩吗?”
李明澜睇着他:“孟泽,你要当心,玩火自焚。”她缩回手,同时,夹了夹他的食指。
孟泽不疼,但是手里一空,想再去抓,她人已经溜了。
*
李明澜出去时,踩到一块石头。
她抬脚,低头看到一块半大不小的石头。
拦路算不上,但是也印着她的前掌。
她踢着石头,一直踢到岔路口。
孟泽,还是个混蛋。
回到教室,李明澜自己没觉得不对劲。
周璞玉惊讶:“你中午吃了什么?嘴怎么有点肿了?”
李明澜捂住嘴唇:“很明显吗?”
“有点。”周璞玉拿出一面小镜子。
李明澜接过,自己照了照,是有点,嫣红鲜艳着,她说:“吃辣椒了。”
周璞玉没有怀疑,说:“辣椒很上火。”
孟泽回来时,李明澜偷偷瞥过去。
他没肿。
虽然他是进攻方,但力的作用不是相互的么?他怎么就受得住这么高频率的对抗。
孟泽看着她。
她立即正坐,把混蛋当灰尘。
她大声说:“我要全力备战三模考,千万不能被耽误学习。”
她那点可怜的成绩能被耽误到哪里去?他才是不能被耽误的那个。
他听见李明澜的诉苦:“高考为什么要考数学?世界太残酷了。”
孟泽用笔戳了戳她的背。
她搬起凳子向前移,头也不回。
连冯天朗都看出端倪了:“孟泽,你是不是又做错什么,惹她生气了?”
孟泽不吭声。
要说错事,他亲她,算一件,但她不生气。
他们是高三学生,身处考前备战关键时期,谁有空玩男女朋友的游戏,他拒绝,算不上错事,她却生气。
李明澜分明是无心向学。
副班长恰巧经过,听见她念叨数学,说:“李明澜,你如果有不明白的数学难题,尽管来问我,我一一解答。”
孟泽觉得好笑,一一解答,怕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说不完。
但他也管不着。
人家副班长乐意。
*
孟母的安排速度很快。
孟泽回到家,见到玄关柜上贴了一张纸。
上边有孟母的留言。
外公的房子已经打扫完毕。
孟母出差去了,没办法和儿子一起过去,祝他考试顺利。
孟泽随便拿了几件衣服,拿起钥匙,关门离开了孟家。
外公的房子位于老城区,这边都是旧房子,年代久远,墙漆早已褪去,满是斑驳。
这里没有管理员,大门上方挂着的蜘蛛网也无人打扫。
楼梯级因为当时施工的缘故,高低不一。
孟泽从小就喜欢两步并一步,跳跃着上下楼,他的活泼只在这一幢楼。
他上楼,开门,迎面正中的书法大字:「家和万事兴」,倒成了讽刺。
边上是孟家三口和外公的全家福,还有几张外公和孟泽的合照。
孟泽打小就不笑,照片里的小孟泽也绷着一张脸。
外公说,这天天摆臭脸的样子,和孟母有点像。
但,儿时不爱哭不爱笑的母亲,经过外公的言传身教,长成了圆滑的社会人。
外公懊恼怎么就扭不过孟泽的冷性子,只能感叹是孟父基因作祟。
孟泽将自己的衣服挂在衣柜。
他和外公一起时,才穿鲜明崭亮的色系,外公走了,他的白T恤就留在了这里。
孟泽蹲下去,打开一个大塑料箱。
他离开这里时,没带太多东西。
但是孟父过来,非得把孟泽历年的奖项拿到孟家去。
留给外公的,是孟泽做过的作业本,以及小学的全部课本。
外公舍不得卖掉,装满了四个大箱子。
孟泽偶然翻起一本笔记本,手上一顿,再翻几页。
外公有意向他传授美术精髓,他虽一窍不通,却非常仔细,记录下了重点知识。
他掂着笔记本,掂了好一会儿,最后,他把笔记本放进书包。
*
孟泽终于在熟悉的床睡了一个还算安稳的觉。
黎明时,他又醒来,到阳台,关上门,站在晨雾里抽了一支烟。
这一天就是三模考。
他在教室门口遇见李明澜。
她笑着和同学问好:“早上好啊。”
转头见到他,她进教室去了。
孟泽用笔戳她。
她没理。
他一直戳,逮着一个部位戳。
把她戳疼了,李明澜回头瞪他:“混蛋!”
孟泽给了她一张纸。
她问:“什么啊?求和信?”
他不说,直接递给她。
她接过来,自己拆开,却是眼睛瞪得更大。
孟泽冷冷淡淡,实在谈不上求和:“理解不了就不理解,死记硬背答题过程。”
李明澜半信半疑,自己琢磨这张纸去了。
上午,考完语文。
周璞玉问:“考得怎么样?”
李明澜:“和一模考二模考差不多,你呢?”
“我昨天正好见到一篇类似题目的作文,今天作文写得比较顺。”但是周璞玉也叹息,“可是到了高考,我未必有这样的运气。”
“相信佛祖。”
中午,李明澜拉着周璞玉去食堂,她步子极快,吃饭的速度也很快,像是迫不及待。
周璞玉奇怪:“你不是最怕数学吗?不愿意面对,今天怎么容光焕发了?”
李明澜:“我求了佛,等着佛祖关照呢。”
到了发放数学试卷的时候,她的脚向上提,再向下踩。
试卷到了她的手里,她第一时间翻开大题。
她震惊不已。
三模考的数学最后一题和孟泽早上给她的题目,是一个类型。
她照着孟泽的话,背下几条公式,稀里糊涂就算做完这道题了。
至于选择题,哪个选项长,她选哪个,遇到一样长的答案就乱填。
交卷的时候,她双手合十。
押题押对了?求佛不如求孟泽啊。
李明澜回头。
孟泽也看着她。
她算一算时间,昨天才不理他,今天他就来求和,他投降时间越来越短。
孟泽,狠话讲得多,好事也干不少。
果然是混蛋。
第040章 第 40 章
在李明澜以为数学这道题就是孟泽的求和信时, 他又用笔戳她。
不知他是怎么计算的,每一次都能戳到同一个部位。
李明澜真的怒了,她坐在凳子上, 转身时抬起腰,臀轻轻离开凳子,再重重坐下去, 整个人仿佛跳了一下:“你再戳,你再戳,我就戳死你!”
威胁不奏效,孟泽连眉毛都没动, 指了指桌上的一本笔记本。
“难道是……”她眼睛一亮, “明天的英语题?”
“想得美。”孟泽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幻想,“我教你的美术速成方法, 都是我外公留下的,他自有一套绘画技巧, 我懒得转述给你, 我记在本子上,你要是信得过我外公——”孟泽的话还没说完。
李明澜双手捧起笔记本, 虔诚地喊:“外公。”
“那是我的外公,不是你的,你如果真的要考美术,自己多练多画,别一天到晚求神拜佛, 搞封建迷信。”他看看她今天又扎了一条红色头饰, 几乎怀疑她是不是还穿上红内裤, 只为在考场图个吉利。
“孟泽,我宽宏大量, 之前的恩怨,我和你一笔勾销了。”李明澜停顿,“但是,我话说在前头,我要给你列一个分数表,你再惹我生气,我就给你扣分,哪天你加分到及格线,我才理你。”
她还是小松鼠,但有的时候,孟泽觉得她是聊斋里的艳妖,一颦一笑,勾魂摄魄。
他冷冰冰的:“幼稚。”
“马上扣你的分数。”
“笔记本还我。”
李明澜抱起笔记本,压在自己的胸口,回他三个字:“想得美。”
然而,她在心底偷偷给孟泽加分。
*
周末,冷空气来袭。
到了星期一,天下还飘着细雨,雨雾不紧不慢,落地无声。
校门笼罩在灰色的雾中,学生们撑起伞,站在边上的食摊前,伞和伞排起的队伍更长。
孟泽排到了书店门前。
破天荒的,今天书店门前站着岩巍中学的两大帅哥。
孙境没有伞,他里面穿着短袖校服,罩一件黑色卫衣,把卫衣的帽子当伞用。
他从雨中跳上门前台阶,喊:“老板娘,复印。”
他站在复印机旁,从卫衣口袋拿出一份折成小小方形的报纸。
“来了,来了。”孙境在岩巍中学里呆了三年,来书店只为买饮料,今天可真稀奇,老板娘接过报纸,发现竟然是英语周报,她调侃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也学英语了?”
孙境言不由衷:“为了高考。”
报纸上圈出来的却是一首情诗,老板娘拆穿他:“交女朋友了吧?满脸春风得意。”
孙境扯起笑:“老板娘有眼光。”
复印完毕,老板娘展开报纸,沿着原来的折线对折。
孟泽站在台阶下,看不清老板娘展开的报纸小字,但上面的圈,和当初李明澜画的一模一样。
孟泽记得,这条线叠在一个句子之上——
That looks on tempests and is never shaken.
李明澜果然是念给孙境听的。
*
孟泽的脸比天色更阴郁。
班里的胡翰然在早上不小心触及孟泽的目光,觉得自己被刀子狠狠割了一记,他打了个寒噤,躲开孟泽,转头见到笑盈盈的李明澜。
难为她了,对着孟泽这么一张脸,还能笑得出来。
三模考的各科成绩一一公布。
李明澜的英语成绩又有小小进步。
她打开窗户,张开双臂,拥抱外面的雨雾。
而且,她的数学成绩比之前高了三十分,虽然还是不及格,但这已经是前所未有的进步,哪怕天阴沉沉的,哪怕后边的人一副臭脸,李明澜心花怒放。
她过去胡翰然的旁边:“胡翰然同学,让我瞧一瞧,你三模考的成绩是不是像你的腹肌一样坚不可摧?”
本来嘛,胡翰然觉得他的成绩有点丢脸,但是转念一想,这是不是明贬暗褒?李明澜夸赞他的腹肌呢,他拍拍肚子:“硬得不得了。”
孟泽转头向窗外,李明澜似乎忘记了,二模考之后,风骚胡口口声声说她英语作弊。
李明澜:“三次模拟考,我一次比一次高分,胡翰然同学,你要加把劲啊。”
胡翰然站起来:“李明澜,你这得瑟的个性,只有我忍得了你。”
她哈哈地笑:“咱们这是倒数的交情啊。”
孟泽轻轻吐出一口气。
雨天,他没有去小树林。
中午的时候,他和王辉在食堂胡诌了一个小时才回来。
他有意避开李明澜,早早放学走了。
*
外公的房子已经停了电话线。
为了方便联络,孟母允许儿子将手机带过去。
孟泽的通讯录联系人寥寥无几,这半年,除了父母之外,他只和王辉打过电话。
这天,孟泽突然接到以前班主任的电话。
“刘老师。”他确实冷漠,转学到岩巍中学的这几个月,几乎没有想起高三上半学期的老师和同学。
刘老师:“孟泽,你在那边怎么样?”
孟泽:“还行。”
刘老师笑了:“别人要是回答这两个字,我心里很忐忑,但是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对了,你模拟考的分数如何?”
孟泽报上了三模考的成绩,至于之前的起伏,他只字不提。
“再接再厉。”刘老师说,“你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机票是否紧张,记得提前做准备。”
“我六月初回去。”
“等考场安排好了,我给你发信息,你回来,先去熟悉一下考场,走动走动,给自己放松心情。”刘老师鼓励说,“孟泽,加油!”
“谢谢刘老师。”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北方的电话来得有点早。
孟泽只能解释,他以前的高中竞争太激烈。
学生身处尖子班和普通班的高压机制,各班的老师也在比拼升学率。
刘老师是理科尖子班的班主任,自从去年文科尖子班大放异彩,刘老师的白发明显增多。
当孟父提出转学的时候,刘老师激动万分,坚决反对,然而,家长做了决定,老师也没有办法。
刘老师只能叮嘱孟泽,千万不能出岔子。
孟泽拆开崭新的一包烟,点燃,抽一口,再缓缓吐出。
香烟只是消遣。
色与欲,人类本能,算不上出岔子。
他就要离开南方,将来天高海阔,这座城市里的一切都只是路过。
*
之后,天放晴了。
王辉摸出规律了:“你是不是又要去散步?”
孟泽:“是啊。”
王辉就自己回去了。
孟泽去了小树林。
他回头见到李明澜也来了。
就算没有刘老师的一通电话,孟泽也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北方。
他去高考,去读大学,甚至,他都不愿回南方见父母。
孟家迁过来之前,孟父将北方的房子挂到中介去放盘。
孟母不肯卖,让中介撤了房源,她算准了儿子要报考北方的大学:“以后孟泽读大学了,也有个落脚之处。”
于是,孟家的房子暂时留着。
孟泽如今也想直接在北方定居。
他和李明澜,不过是高考前的消遣,他庆幸她的“玩具盒”一说,两人玩玩就算。
两人在某些方面非常有默契。
她把口香糖吐掉,他抱住她,给她惩罚。
二人难耐地分开时,又会迅速地贴回去,吻技的提升是毋庸置疑的。
孟泽已经可以娴熟地让她软在他的怀里,他知道她在享受,于是又爬上了那一座山丘。
李明澜和他唇贴着唇,喃喃问:“孟泽,你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我的男朋友?”
孟泽拧着山丘,问:“当你的男朋友有什么好处?”
“可以干坏事呀。”她晶亮亮望着他,笑得可坏。
美人在怀,他拒绝的话将要出口,忽然停顿,说:“李明澜,别拖我下水。”
“烟是你自己抽的,人也是你自己过来吻的。”李明澜抱起手,不让他碰了,“说不上是我拖你下水,你本来就坏。”
孟泽之前也觉得,自己骨子里是坏,但父母不是违法乱纪,只是道德观念淡薄,算得上坏吗?
孟泽对好坏黑白的界限比较模糊,他抽烟碍不了谁,他吻李明澜也是。
坏的人是她,不是她一而再、再而三跑到小树林,他哪能干坏事?是她一直想将他推进深渊。
孟泽拒绝当李明澜的男朋友。
*
下午,李明澜拿出一个小本本,写上“孟泽”两个大字,给他扣了一分。
她很仁慈,给孟泽打了个“六十五”的基础分。
拒绝一次扣一分。
孟泽接下来还有四次机会。
他还在树林享受安静,李明澜就去打扰。
李明澜有时以为,孟泽放不开她,她一走,他就凑上来,但她不走,他又不在意似的。
李明澜憋着的心事像一个将要爆炸的气球。
对着学校里的同学,她一个字都不能讲,她只能告诉余明熙。
她的话很直白:“熙姐,我上次和你说过一个天才嘛,我和他偷偷亲了。”
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余明熙不敢打扰李明澜,自从上次二人逛街回来,她没有再打扰李明澜。
她哪里知道,李明澜自己反倒不当回事。
余明熙惊讶:“你玩战前刺激?明澜,这个时候是你的紧要关头,关系着你的前程大事。”
李明澜:“熙姐,我月中会去参加校考复试,你放心吧,我现在的信心可比前两次强百倍,我愁的,是我的高考分数能不能达到美院的录取分数线,我高考的数学科目,说不定还要指望着这位天才呢。”
“他有这么大的利用价值,也还行。”余明熙说,“但我给你提个醒,你说他是天才,那么他肯定奔着前程去,你如果觉得他有趣,自己尝尝小甜头也行,千万别玩大了,否则高考结束,他拍拍屁股走人,你什么也没剩下。”
李明澜贴着手机,低声地说:“熙姐,你不是说,花季雨季就要肆意放纵,随心而行嘛。”
“有时候,我是想追回自己的高中,但是,明澜,我就是想想而已,我始终不如你胆大,尤其是高考前,我走的每一步,都会深思熟虑。”哪怕余明熙真的回到过去,她也觉得自己改不掉性格,她的遗憾是必然的。
和余明熙聊完电话,李明澜坐在桌边,用笔在画纸上画了一撇墨水。
孟泽像墨。
孙境是一滩浑水,没有人会在意泥浆里的墨渍。
但白纸上醒目的墨渍,是静谧的反叛。
*
李明澜对男女朋友似乎有执念,每次都要问:“孟泽,你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我的男朋友?”
问过几次了,孟泽想,给她一个女朋友的头衔,也没什么影响。
反正高考结束就分手。
他亲她一下:“当我的女朋友可以,前提是不许声张,你要是向外炫耀一个字,我绝不会放过你。”
李明澜攀着他的肩:“孟泽,你给我当家教吧,和三模考时一样,我也要做数学大题。”
孟泽不是押题,他只是凭郭老师的话去猜题,而且,辅导李明澜可不是短短十分钟,或者半小时一小时的事,这是长久的独处信号。
他说:“教不了,你这是智商问题。”
她瞪他一眼:“我要你这个男朋友干什么?”
“男朋友不是给你当家教用的。”孟泽点了点她的唇,“用处在别的地方。”
她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唇微微向下撇,之后翘起夸张的弧度,她哼笑一声:“上课了,我回去了。”
他还想继续吻。
她溜得飞快。
这一次,孟泽没有追过去。
他即将远离污浊的孟家,将来去了北方,他戒烟、戒色,他又是外公的好孩子。
他笃定自己的自控力。
他不是非李明澜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