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员工楼[14]
302在白日是色彩极尽绚丽的油画, 每一个生灵不论是动物还是植物,都自然而悠闲展示自己的美丽。
安溪所化成的阴影从302门缝中进入302绚烂的世界里。
安溪第一反应是香,是一种香到极致令人头脑发晕的香气, 安溪晕晕乎乎从阴影里伸出手, 香气轻飘飘落在安溪伸出的手上。
烟雾缭绕的香气中无数只白皙细嫩的手轻轻柔柔伸出来, 它们柔弱又美丽,搭在安溪伸出的那只手上。跟那些丰润可爱的手相比, 安溪的手要更加纤细,更加骨节分明,掌心有一些污染也无法剔除的茧,它不够美丽, 却足够有力。
安溪有力的手准确无误抓住其中一只手,她抓到的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抓了一团棉。
“太热情了太热情了,谢谢谢谢谢谢各位热烈的欢迎。”人还没有从阴影里出现, 声音先一步响彻整个空间。缭绕香气中伸出美丽的手迟疑了瞬间,另外一只有力的手从阴影中探出主动抓住另外一团棉。
“太好了朋友,谢谢拉我, 说实在的, 这里面对视野太不友好了。天呐天呐, 劳驾给我一块地方。”
阴影从安溪身上褪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香气顺着鼻腔直接进入身体中,像无形的手撕开血肉强行融入其中。
安溪的目光从挡住视野的粉色烟雾中扫过, 看着无数只美丽的手,露出灿烂的笑容, 热情道:“各位!晚上好!”
她使劲挥了挥双手抓住的两只手,同时带动抓着她手臂的手一起挥动。
那些手从烟雾中伸出, 随着晃动露出丰满红润的手臂,每一只手都像油画里那样美丽润泽,每一只手都像棉像云轻柔又温暖。
安溪不用那些手抓,她从抓到人家的手之后,就一直握着没放。意外的是,没有一只手上有污染传送过来,似乎只有粉色浓郁香气是带污染的。
安溪温和道:“朋友,我是上面下来暗访的,你们可以叫我管理员。”她毫无心理负担用了学校里最像公司职位的称呼,模仿镇长爷爷又虚假又慈祥又客气又亲近又疏远的上位者姿态,亲切道:“我已经去过了301,在301那里了解到了他们的诉求,现在到你们了。”
“孩子。”她道,“有什么需要可以畅所欲言,有什么委屈也可以尽数告诉我,上面不会委屈任何一个优秀的员工。”
粉色雾气愈发浓郁,一只只手从雾气里伸出轻柔落在安溪身上,如一团团云棉轻轻抱住她。
安溪笑容不变,后背的蛇纹污染迅速触发,蟒蛇纹路从后衣领里爬到后颈,后背一只只手就如棉花糖遇到水一样融化消失了。
“啊。”安溪毫无歉意抱歉道,“我不知道你们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欢迎我,要不再来一次?我尽量控制住污染?”
她说话间握着的双手冰霜顺着相接触的肌肤迅速往外蔓延,安溪夸张大惊:“这是怎么了?这是什么呀?天呐天呐,朋友,这也是你们欢迎的一环吗?”
那些手有一些停顿。
安溪扑捉到这些停顿后,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冰霜污染瞬间侵蚀能够接触到的所有手与粉色烟雾香气。
安溪笑容不变:“天呐,这真可怕。不过不用担心,作为上面下来的管理员,我会尽快探查出真相。”
她甩开手上的冰霜,没有再管那些被冻得严严实实的手。烟雾与手在透明的冰层中,就是栩栩如生的雕塑——只不过栩栩如生是写实,雕塑才是比喻。
安溪绕开雕塑,在她释放冰霜污染的时候,身体里的污染就像被揭开嘴笼的恶犬撕咬软绵绵的粉色香气污染。
安溪抬起手闻了闻自己的手,感觉肌肤下有一股被浸泡过的香气,她张嘴想咬一口试试,耳边又响起好几道严厉禁止随口乱吃的声音,讪讪闭上了嘴巴。
安溪磨了磨牙齿,其实她现在的嘴巴是情感面具污染,吃起来污染会比之前更方便无害,一些入口就能容纳的污染,甚至能够直接就容纳过去了。
但她之前嘴巴是没有污染的,据村里人说她在婴儿期学会用嘴巴探索世界之后,这个习惯就一直没改过来。中间有一段时期长大了知道恶心了,不用嘴巴去探索了,紧接着就发现一些污染入口能容纳,坏习惯又续上了。
过去家里人阻止是因为她嘴巴跟内脏没有污染,吃到什么承受不了的污染会陷入危险。
但沐辛然她们不是这样,哪怕没有污染的东西,只要是陌生的、不干净的、看起来不健康的……反正就是看起来不是能吃的,就不准入口。
她们在各个方面都不像这个世界的人,她们的世界一定很美好又富足吧。
但安溪想不出那样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或许有机会可以问问沐辛然她们,然后她可以将好的地方记下来,加进她创建美好山村的伟大计划里。
……
越往里走,香气越清淡。
不再浓郁之后,没有令人晕眩的感觉,是一种很舒适的、能让人想起心里最美好记忆里味道的香气。
所以安溪理所当然的想到了安息山。
她想学校那些学生,在学校里也不知道学了多少年,迟迟不能毕业,不如今年等她毕业之后通通偷走。
学校再招新生,然后毕业直接到安息山入职,再过几年安息山有孩子了,还可以回学校上去……这何尝不是一种自给自足呢?
安溪抬起眼睑,眼前场景清脆,树木茂盛杂草横生,蜿蜒绵亘的山路融入向上的山中——简单来说就是跟安息山一个样。
安溪站在复制版安息山的山脚下,那些关于未来的东西从脑海里飘去了,她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山窝,忽地开口道:“不够认真啊,怎么能只搬表面呢?”
她指挥:“动物呢?污染呢?还有就是那种,那种,”她比比划划,用一种很玄妙的语气道:“那种神的气息你们懂吧?就是神啊,那种伟大的,清新的,存在于每一个树叶每一个草片每一个花瓣每一个人……当然除了我,我身上没有。总而言之,你这不行呀,任何一个见过安息山的人都不会认错的。”
安溪差不多知道302的污染流程了,难怪301的一号让晚上不要进来,这样的软绵的污染,换个人来很容易中招。
她是以阴影的形式进来的,但是进来第一时间就被发现了,浓郁的香气融入体内,温柔的手轻柔抚摸拥抱,污染第一步寄生体内,紧接着香气勾起内心最美好记忆里的味道,味道变成现实——一步一步褪去人的外壳,露出最柔软的内心,一层层扒开坚硬有力的东西,只剩下柔弱无害的软肉。
她现在知道白天见到的那些动物,为什么如此美丽绚烂却又毫无灵魂的感觉了。
灵魂的美丽在于不同,每一个灵魂都有自己独特的生命力,哪怕再柔弱的灵魂也有坚强有力的地方。
他们的污染去除了这些坚强有力的地方,后续的污染流程没猜错的话,就是去除灵魂不同处的环节了。
安溪主动踏上去。
……
这里其实就是安溪的误解,那些手臂并非如外表一般柔弱无力只有美丽,它们如同一条条毒蛇,柔软的身躯缠绕之后才会露出最锋利尖锐的毒牙。
但这些毒牙对安溪来说毫无作用,蛇纹污染的防护就让它们反噬到消散,剩余一部分又被冻结。
因此造成安溪的误解。
安溪并不知道自己的误解,她觉得自己的分析毫无问题,尤其是在她踏入复制版本的安息山上后,她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误解就永远存在了。
安溪见到了山神洞。
是的,安息山上的伟大山神,气息无处不在的山神,每年都有祭祀的山神,没有属于自己的山神庙,只有一个山神洞。
安溪非常熟悉这个山神洞,她偶尔不想上学就会偷溜到山神洞里睡觉,只要她在山神洞里,村里人就会知道她的位置,但不会来找她。
山神无处不在,这是安溪被教导的话,也是安溪后来自己发现的真相。
真相。
安溪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面部表情一瞬间失去了控制,情感面具因情绪波动迅速浮现。
安溪察觉到污染波动,克制住心神,彻底压制住情感面具的污染。
情感面具的污染被彻底压制住,安溪的脸上自然就没有了污染具象化,简单来说,她下半张脸的原本属于嘴巴的位置皮肤光滑,空空如也。
她安静的不像安溪。
安溪沉默踏进山神洞。
山神洞就是一个最普通的石头洞,里面有一块一米二长的巨大石板,那是安溪小学的时候千挑万选搬进来的床。
除了床之外,还有一个石锅几块充当底座的石块,一堆干草。
这都是安溪的全部家当。
山洞最里面还有一个石头打造的平滑石板,这个石板上有许许多多的碗,有些碗是石头做得,有些是木头做得,还有些是草藤花编织而成的,有些碗婴儿拳头大,有些成年人拳头大,还有些脸盘大。
碗里有些是黄沙,有些是清水,唯一相同的是,黄沙里插着花,清水上飘着花。
这是安溪从小到大在祭祀时给山神准备的礼物,从下面的石头打造的石板开始,到碗、到黄沙、到清水、到花……每一个都是她亲自制作寻找的。
没有任何第二个人插手。
轻轻淡淡的属于安溪记忆里安息山的香气飘飘然落在安溪鼻尖,落在她耳边,风一般轻柔的声音温暖而舒适的对她私语。
声音在说一些温和的事情,比如神爱她如她爱神;比如她可以留在神的庇佑中,从此不再受任何伤害,不再有任何污染……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话里话外都是在神身边,受神庇佑,无需坚强,更不用会给自己带来痛苦的污染。
安溪在这些轻柔的声音中走到石板面前,就近拿起手边的木碗,看着拿开碗后,露出光滑的空空如也的石板,神情是难以遮掩的失望。
嘴巴从面上缓缓浮现出来,声音随着响起道:“怎么每次都能完美错过最重要的东西呢!”她痛心疾首道。
石板上被她刻满了字,不仅仅是石板上,山洞但凡安溪能触碰到的地方,全部都被她刻满了字。
她坚信,这是在跟神对话。
而安溪对话内容的密度,众所皆知。她一度请求再给山神挖她十个八个百个洞,一个不够对话的。
受到了强烈反对。
安溪握紧拳头猛地用力,石板四分五裂,石板上的碗翻了一地。冰层瞬息之间爬满整个山洞。
“你搞错了一件事。”安溪微笑道:“我的神只负责祝福我,而我则负责庇佑祂。”
第081章 员工楼[15]
为什么山之外的污染总是这样呢?
将人高高架起, 抬到高高的台子上,然后为你穿上华服带上华冠,华服绑住你的血肉之躯, 华冠束住你的灵魂, 令你如傀儡生不生死不死。
或用最甜蜜的味道, 最柔暖的双手,最温和的声音抚平你的恐惧与悲伤, 褪下你最坚硬的武器,再牵着你到最舒适无害的床铺上,从此灵魂不复存在、躯壳圈于牢笼。
安溪踏出山神洞,望着眼前生机勃勃的树木, 污染是从她的记忆出发,让她一步步褪去一些能够反抗的东西,她大概能猜到后面的污染流程。
但安溪不想按照它的流程往后走了。
她在山里喜欢在污染开始之前找到源头, 但是离开山,因为稀奇、因为想见识一下山外的污染、因为集体活动、因为学校任务、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她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简单粗暴解决污染。
现在, 安溪不准备看到最后了。
安溪站在山神洞外, 红色花纹爬上眉骨, 半张面具若隐若现,随着面具浮现,蓝色蛇鳞悄然落在她的眼睑之下,一只眼睛、两只眼睛、许许多多只来自于不同人的眼睛在她面上缓缓睁开……她的污染在不断往外溢出, 以至于无法压制在体内。
忽然。
安溪面目上属于自己的嘴巴一张一合,属于情感面具中无数同学的嘴巴一张一合, 无数声音重重叠叠,汇聚在一起, 她说——
“破坏!”
……
爆炸是从山上一个山洞开始的,纯粹的污染能量如愤怒的海水排山倒海一般轰炸这座葱葱郁郁仿佛拥有无限生机的“安息山”。
轰炸声足足响了半个小时,声音平息时,那座虚假的山没有一块石一片叶保有完整的样子,化成的粉尘堆积在一起像个小小的山坡。
安溪站在山坡上,简直就像刚从血水里捞出来,整个人血淋淋的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身体颜色,粘稠的血液糊在脸上看不见五官。
十分钟后,面上干了的血块上裂开两道细小的缝隙,暖棕在缝隙中闪烁,缝隙越裂越大,直到圆溜溜的暖棕完全露出。
然后,安溪轻巧地眨了下眼睛,看着被轰炸出原本房间,墙壁与大门在强烈的能量冲击不复存在,偏偏承重墙完好无损。
安溪张开了嘴巴呼出一口气,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
“早就想炸山了。”
紧接着她感受到许许多多污染从远处影影灼灼冒出来,安溪坐下来缓慢喘息着,拿出湿纸巾擦脸,一边擦脸一边嘟囔:
“好久没用这招了,效果不太理想哇。”
从“破坏”这个名字就能看出来,想出这招的时候年龄不是很大。那会儿安溪是小学三年级,拥有的污染不多,而污染嘛多如疾病、寄生虫是一种侵蚀性的东西而非破坏性的。
安溪每天惹事挨打,越挨越惹、越惹越挨,挨打次数多了对对手了解多了,躲避就很轻松,但是反击很难。
安溪琢磨很久污染,她一开始只是想琢磨透彻污染之后,熟练运用进行反击。在这个过程中,她有一天吃饭补充能量的时候,忽然好奇一件事——
她吃得肉条来自于污染猪,加工制作后的肉条里的污染是纯粹的能量补充,但在加工之前,污染并不是这样的能量,它是有不同特性的存在,甚至有不同偏好。
为什么经过加工后,污染能成为纯粹的能量呢?
是只有污染猪的污染这样吗?
不可能的,都是生命,谁比谁高贵?
于是,安溪轻而易举被勾走了注意力,不再惹事打架,专心研究污染。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没有宿主的污染会渐渐消散,有宿主的污染,哪怕来自同一源头也会渐渐生长成不同的模样。
这就是安溪第一次意识到她容纳的污染,在她体内会适应她的身体发生变化的开始。
之后她就发现无论是什么污染,在经过加工之后都是相同的能量,只不过越是强大的污染,侵蚀性越强的污染,加工的过程越是艰难,还有被污染的威胁。
加工步骤也很简单,以污染猪举例:杀死污染猪,在污染消散时将其锁定在血肉中,然后腌制。
腌制肉类是属于《美食制作》课程里的内容。
安溪学会腌制之后,用自己做实验,如何在宿主活着的情况下,释放出纯粹污染能量,第一个炸得就是她自己,第二个炸得就是思思。
年幼的时候她还带着人炸过学校炸过山,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惩罚,就是一共炸了多少坑她就一个人补多少坑,补了个几年,安溪就再也不用这招了。
这次没控制住使用,也没有使用好,糊了一身血,好在控制力还在,爆炸范围控制到位,承重墙也保住了。
安溪收拾身上半干不干的血液,实则暗自警惕敌人过来,但奇怪的是等到安溪清理完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血渍时,都没有人过来。
她甚至没有感受到有其他陌生污染气息进入三楼,很快安溪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问题。
等级严格的情况下,楼层与楼层之前必然是完全隔离的,或许老板会有渠道知道其他楼层的情况,但现在看来,这个或许不存在。
否则从第一声爆炸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几十分钟的时间,老板就是睡着了,也能爬起来穿上衣服赶过来了。
没来,就代表老板远远没有安溪所认为的对建筑有绝对的掌控。
“真糟糕啊。”安溪跳下去,甩了甩脑后黏糊糊的发尾,声音恢复清亮,“这岂不是让人为所欲为吗?”
“我今晚本来只是想随便逛逛的。”
安溪蹭了蹭鼻子从空气中寻找整个三楼污染最浓郁的地方。
……
301是半人半兽,302是笼中生灵,303是污染外具化的人群,304是黑暗中肤色如雕塑般的人群。
302爆炸之后,其他三个房间几乎都打开了房间,除了301没有污染之外,303跟304都有污染如雨后蘑菇一般冒出来。
而现在303冒出的污染气息依旧,304房间的污染却消失不见了。
安溪不能保证说304房间里没有潜行的污染,但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304房间里一定不都是潜行污染——所以304里的污染是怎么做到全部消失的?
安溪站在303门口思索304,但她没有思考太久,按照规则的一般规矩,既然有“在304外看到304的动物立刻离开”这么一条规则,她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会在304外看到304的居民。
她不着急,今夜还很长。
*303房间,安溪白天进入的时候,情况不太好,她或许被迷惑或许被扭曲了认知,反正是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受到了影响,错过了与沐辛然的约定。 现在安溪再次站在303房间门口,在已经知道这个房间有问题,且楼层与楼层之间隔音效果非常好的情况下,第一选择是老老实实打开房间门走进去吗?是变成阴影悄无声息从门缝中进入吗?
当然不是!
安溪礼貌敲了两下门,高声道:“晚上好朋友们!你们的朋友——来自于楼上的朋友我,前来拜访,如有冒犯但请忍耐,谢谢谢谢!”
她一连说了两声谢谢,往后退后两步,伸直手臂,露出擦拭干净的右手以及右手手腕。一个眨眼的工夫,就见露出原本健康肤色的皮肤上忽地出现大片大片的红,又一个眨眼的工夫,那些红色悬浮在安溪手臂之上,每一滴红色里都蕴藏着纯粹的污染能量。
这就是安溪最后实验出来的办法,首先制造一个死亡的容纳污染的宿主,然后引爆宿主。
所以安溪第一个炸的就是自己,第二个炸的就是邻居思思,实际上除了第二次之外安溪十次实验有九点九次炸得都是自己。
谁让血来自于她自己呢?
稍微引爆得快一点就会炸到自己。
血液被牵引着离开肌肤表面,像练习过千百遍那样,熟练地顺着指尖方向附着在门墙之上,然后:
“轰——”
安溪在爆破声中清理手臂上浪费掉的血液,等到门墙在巨大的爆破中破出一个等人高的洞时,抬脚跨了进去。
毫不夸张的说,安溪踏入303的瞬间,就收到了来自303全体注视的目光。
“大家晚上好!”安溪抬起手冲着众人挥手,“我来是通知大家一个好消息!”
她视线飞快扫过整个房间,确定房间跟白天相比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之后,才继续说道:“从此刻开始,员工楼就改天换地了!你们头上不再有一层一层的领导,你们身上不再有一根又一根铁链。我宣布动物城所有的居民从此刻开始,都只属于他自己!”
几乎在安溪说完的瞬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也就是还有变化的房间里,所有的笼子无声无息的消失,一道身影朝着安溪的位置极速奔来,在即将碰触到安溪之时,安溪抬脚对上。
噼里啪啦两声后,安溪安然无恙站在原处收回右脚,对面被炸得七七八八。从血肉模糊中依稀能看出污染在下肢的样子,安溪看了眼气息还在人还没死,收回视线。
原本因为笼子消失蠢蠢欲动的污染们,瞬间收敛控制到极好的程度。
“抱歉,我还没有说完。”安溪热情洋溢挥动着双手道:“由于情况紧急时间紧迫,所以大家必须此刻做出决定——”
“你们选择谁做自己的朋友。”
第082章 员工楼[16]
303房间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安溪笑脸盈盈看着众人,体贴询问:“需要我给大家时间思考吗?”
人群趴在消失的笼子里,就好像笼子依旧存在一样。
安溪毫不在意房间里诡异的氛围, 她点燃火把高高举起, 将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说道:“请放心,就算大家没有选择我做朋友, 作为朋友的我,也不会放火焚烧三楼的,只是暂时要委屈各位安静几天,等到我取得最终的胜利之后, 各位就可以随意了。”
“你举着武器谈自由,不觉得可笑吗?”
一道身影从最后的角落缓缓站起,那是一个几乎看不出人的形态的身影, 人体的轮廓仿若树的枝干,上面长满了斑斓五彩的“珊瑚”,说话时也看不到五官的位置, 不知还有没有五官。
“不觉得啊。”安溪奇怪道:“为什么会觉得可笑?”
“虚伪。”有声音说。
安溪闻言就笑了起来:“我如果说朋友们你们自由了, 然后任由你们行动, 看到有人冲到楼上就直接杀死,这才是虚伪。”
“我现在明明白白将所有的东西都告诉大家,这样还认为是虚伪可笑的话。”安溪委婉道:“大家就有些见识浅薄,比如说就没有见识过真正的虚伪。不过没有关系, 大家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感受,有机会有想法也可以出去外面, 见识更广阔的世界,人生的酸甜苦辣都能见识到, 都能尝到。”
安溪举着火把道:“那时候你们就会知道,明面上的火把是安全的,暗处的火把会悄无声音的将人焚烧殆尽……说起来你们变成现在这样,难道全部都是因为正面的攻击失败吗?”
“说话很容易的,声带动一动,舌头动一动,什么甜言蜜语都可以吐露出来。”安溪道:“事实摆在眼前,自由归到身上,那时候才是真的。”
“行了,我不需要你们做选择了。”安溪道:“你们就待在这里吧,等到几天之后就知道结果了。明天会有人继续来给你们送饭的。”
安溪也是在珊瑚人开口的时候才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这些人大部分可能都是在动物城里长大的。他们从生到死都是被圈养在这个畸形的城市里,他们的世界是狭小的,他们能够接触到的东西也是非常有限的,而在这部分有限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上位者展示给他们看的。
所以在他们视野很小的时候,给他们选择,是一件非常欠缺妥当的事情。这不是选择,是一种压力一种负担,是会加剧他们失控的东西。
安溪意识到这点之后,决定采取更加强硬的态度,快刀斩乱麻将事情解决。
因为她由这件事意识到:推翻这栋楼,打倒老板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但是推翻这些被囚禁被污染的人群心里的动物城才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除非她准备将整个城市里的人全部清理干净,否则她就必须要面对,要解决这个问题。
不然被杀死的只是一个老板,被推倒的只是一个建筑,只是之后还会有无数个老板出现,还会有无数个员工楼拔地而起。
安溪熄灭火把离开,没有人攻击,也没有人出声,这在安溪意料之内的。
员工楼里的房间不需要上锁,是因为动物城已经给他们的灵魂牢牢锁住了。
就在安溪即将踏出去的时候,她似有所察停下脚步低下头,一个身影从后爬到她视野当中——是那个攻击安溪却被安溪打回去的人。
“你想打回来?”安溪设身处地思考了一下,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她道:“你现在很难战胜我,当然啦,以后也很难,毕竟我很强。”
被炸得血肉模糊的人,艰难伸出两条能看到黑红的肉挂在白骨上的胳膊,颤颤巍巍支撑在地面上,倒下一次之后,又再次重复相同的动作。
安溪蹲下身,询问:“能说话吗?”
“这个房间里人没有声带。”
珊瑚人从后面说道。
安溪抬头看向珊瑚人。
珊瑚人似乎知道安溪的疑惑,主动开口解释道:“三楼四个房间,分别对应四个种类:能说人言的兽;最美好纯洁的兽;痛苦无声的兽;强大的兽。”
“具有一定思维能力又足够无害,人言也是一种可爱;美好纯洁不需要思想;痛苦之色可供欣赏,但声音吵闹不堪所以不需要声音;而强大,强大是武器,武器不需要声音。”
安溪在珊瑚人形容的时候,就能够将所形容的房间跟她所看到的各个房间景象相匹配。
301半人半兽,302完全兽的形态,303污染外具化,304黑暗中沉默的攻击者。
“我能说话是因为,我本来应该是301房间的兽。”珊瑚人道:“用来搭配301里的一条半人半鱼。”
一号人鱼。
“但人鱼不喜欢我,所以我被送到了302,我的污染被强行外具化,有没有声音都无所谓了,因为我这种情况距离失控只有一步距离,所以不需要费心在去除声音。”
安溪敏锐的从珊瑚人所说得的内容上察觉到他的态度,她直接道:“你做出了选择是吗?”
珊瑚人沉默片刻,道:“你的确没有虚伪的能力。”
安溪立刻笑容满面:“谢谢夸奖,我就是这么优秀啦。”
珊瑚人:“……我不是夸你……”
不对,这不是他想说的,这人污染有问题吧,能蛊惑人心吗?
“我是在取信于你,为我之后要做的翻译。”珊瑚人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多解释一点,这是一种诡异的毫无根据的直觉,而他向来直觉很准,于是他道:“我们之前的对话不算愉快,所以我需要展示自己的真诚,以免你怀疑我之后翻译的内容。”
安溪琢磨了下:“所以这不还是做出了选择吗?你想要取信于我,这本身不就是一个偏向吗?”
“我懂了。”安溪道,“你是觉得刚刚你说我虚伪,我会生气,所以现在想要跟我做朋友,你不好意思,是吧?”
“不用的!我一点也没生气,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不用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安溪大大方方道。
珊瑚人:“……”
怎么会理解成这样?离谱中又有点粗糙的正确,但正确中又确实非常的离谱。
不对,理解问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重点的偏差。
他的重点难道不是翻译吗?
“我是想说,他的意思是,他要跟着你做。”珊瑚人指着地上已经努力到站立起来的血肉模糊人,干脆利落道。
安溪顺着珊瑚人的话,看向眼前逐渐站起来的人,眼看对方要摔倒,连忙扶了一把,嘴巴也没闲着:“原来你想说这个,这有什么好怀疑真假的?我有眼睛可以看到呀。”
“不过还是要多谢你为我提供的信息,为我们推翻员工楼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线索。”安溪一码归一码道,“朋友,还有其他信息可以告诉我吗?”
说完她又看向手中的另一个朋友:“朋友,你等我给你紧急治疗一下,你现在这个病情,不能支撑你完成伟大计划。”
安溪说话间将人放倒在地,从挎包里翻出蓝宝石饮料,又翻出一张手帕,沾湿手帕从左手还是擦拭。
他的伤口是因为爆炸引起的,另外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人都有同样的问题——强行污染外外具化,所以没有比蓝宝石更对症的治疗了。
果然,用浸泡过蓝宝石的手帕擦拭过皮肤之后,不断对伤口造成伤害的污染被稀释,伤口自然停止持续性的伤害。
“你这是什么东西?”珊瑚人没有回答安溪的问题,但他能够感受到从安溪手中液体里向外扩散的污染令人畏惧,就好像它一出现,污染就会开始退缩。
他几乎在察觉到自身污染畏惧的瞬间,就隐约意识到生机就在眼前。
珊瑚人往安溪的位置快速走了两步。
他浑身都是五彩斑斓的珊瑚,因此移动起来的时候,动作是非常艰难且困难的,但他的精神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亢奋,这种亢奋促使着他快速往安溪位置移动。
“这是什么?” 他问了第二遍。
“一种花的果子,我称呼它蓝宝石。”安溪一边加紧手上涂抹的动作,一边回答道:“它的污染特性是能够稀释其他污染。我是不是天才?能稀释污染,就能够稀释外部攻击的污染,也能稀释自身体内无法控制的污染。”
她说到这里忽然沉默了,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珊瑚人。
这个房间的问题是什么来着?
污染被强制外具化后无法自控?从而导致痛苦,导致失控跟他们的距离比正常人要更近。
安溪刚要开口说什么,珊瑚人却进一步拉近了距离,他说:“朋友,助力你推翻老板,成为新的老板,有没有员工福利?”
安溪当时就觉得,这人一定不是动物城土生土长的人,但她面上立刻挂起笑容,热情洋溢道:“当然!朋友!”
“免费医疗是员工福利里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老大,301的人鱼藏有五楼的门卡,304的人是员工楼巡查员,一楼跟二楼的八个房间,是三楼预备成员。”珊瑚人快速而又忠诚道:“员工楼一共有八层,其中第八层住着老板跟老板最亲密的动物朋友、植物朋友。”
“除了能上八楼的人之外,没有人见过老板的样子。”珊瑚人道:“老大,您说的没错,我就是想跟您交朋友,但是又不好意思。”
安溪当即搬出一桶清水,扔进去一颗蓝宝石,非常真诚地对珊瑚人说道:“实不相瞒,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会是我信赖的好朋友。现在这个解救其他朋友的重任,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到交给谁。”
各怀心思的两个临时朋友,心照不宣露出微笑。当然,只有安溪个人能露出笑容,珊瑚人没有五官,他用真诚的语言表示微笑:“荣幸之至!”
第083章 员工楼[17]
珊瑚人的身份一定有异常, 他要么来自于动物城外,要么曾去过顶楼却又狼狈的活着下来了。
相比较前者,后者隐藏问题更多, 狼狈代表活下来的手段对于员工楼来说并不光明正大, 更直白一点:他站在员工楼的对立面。抛开所有繁杂的东西, 单看这一个可能就会引发三个可能:
一个是通过举报她或者处理她得到与员工楼和好的结果;第二个是利用她永久解决自己的敌人;最后一个可能就是冷眼旁观,也可以说是看情况摇摆, 哪边胜算更大更符合自己的利益,就倒向哪边。
安溪微笑中记下这点,说道:“蓝宝石是一种很强大的污染,没有稀释的蓝宝石, 它的污染可以将一个人的污染完全稀释殆尽。”
安溪说到这里补充道:“如果是失控污染,失去污染的失控污染,会渐渐失去活性。”
脑袋同学是第一例, 情感面具是第二例,前者是因为被焚烧掉污染源头而失去活性,后者是因为蓝宝石稀释掉所有污染而失去活性。
“真是好东西啊。”珊瑚人没有五官, 但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加丰富活泼, 单从声音就能够听出来他的情绪, 对蓝宝石异常爱慕的情绪,“没有失控的人使用完整的蓝宝石只会没有污染吗?”
安溪闻言摇了摇头:“它是污染不是良药,良药是治病污染只会侵蚀,倘若你的污染胜过它只会被稀释, 倘若你的污染弱于他。”安溪重新开始擦拭,用讲解知识点的语气说道:“它是植物果实, 而植物为宿主的一类污染,有一个共性, 汲取被污染者的血肉营养扎根发芽。”
“最重要的是,就算它能够将污染清空而不影响被污染者的身体,在这个世界没有污染,死亡也就是眨眼闭眼的工夫。”
人可以不吃不喝,难道还能不呼吸吗?
安溪之前给微微说可以用蓝宝石稀释掉所有失控的污染,一个是因为微微已经走向失控,另一个就是微微身体里的污染很奇怪,似乎不止一个,但这只是安溪的猜测。
安溪一直在思考完善治疗计划,现在她已经做好最坏准备时要如何治疗了。
假设最终也无法确定微微体内是否存在其他污染,那么就在进行治疗时,让微微容纳其他污染。容纳在蓝宝石侵蚀之后,能够确保被蓝宝石稀释的污染一定是走向失控的污染。
这是一件与死亡为舞的治疗方案,不说蓝宝石稀释的危险,单说容纳污染本身就九死一失控。
所以她会全程陪在陪在微微身边,确保她彻底失控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清理失控后的她。
安溪沉默下来。
珊瑚人在安溪说完之后,情绪同样肉眼可见的低沉,过了会儿他问:“其他的污染难道不是吗?”
存在于野兽身体的污染,存在于人身体里的污染,存在于物体里的污染难道都是在侵蚀他物以达到壮大自己的最终结果吗?
安溪闻言有些惊喜看向珊瑚人,热情凑过去询问:“同学,你悟性好棒啊。我上一次在课堂外听到这种细腻的阅读理解还是在我几个新朋友身上。”也就是沐辛然他们,那些天,安溪跟着他们过着遇到一点东西就要进行细细的刨根究底的分析的生活。安溪本以为那是学神的思维模式,现在才知道那是生存技能。
“同学,有没有考虑过上学哇?”已经将启航高中视为自己未来最大的人才供应商的安溪,开始积极招收新生,“我知道一所学校,学生乐于助人活泼可爱,老师因材施教关爱学生,环境空旷自由,食堂味美价廉,宿舍干净卫生又安全。”
“最重要的时学费全免,医务室全天候命。”安溪顿了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同学,咱们两已经是朋友了,所以朋友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医务室治疗免费。”
珊瑚人没有五官,但是能够感受到他人从一开始的不知所云到后来的麻木,最后安溪说到治疗免费的时候,珊瑚人只剩下无语。
“你是招生处的?”珊瑚人。
“嘿呀!”安溪一拍大腿,毫不心虚应下这个从未见过的单位里的身份,“我就说你这孩子聪明吧!怎么样来不来?来了学校,我就是你老师,老师嘛怎么照顾学生都是应该的。”
安溪挤眉弄眼道。
珊瑚人将手伸进稀释完成的蓝宝石清水里,感受着污染在身体中撕咬的疼痛,哼笑一声,懒洋洋道:“等你赢了再说吧,老大。”
安溪这瞬间简直就像看到虞老师,有种独特的相似气质。
……
这里留给珊瑚人,安溪熟练地开始补墙,她今晚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看着这群人,也不能留他们随意走动,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锁上门。
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就是将人赶到304去。
301里有人,302受到毁灭性的破坏,303有个等人高的大洞,304既没有人,也完好无损。
但珊瑚人刚刚的信息里说到304是巡查员。
巧了不是,安溪刚刚清理掉一个巡查员,还将巡查员跟大嘴巴的污染融合得到了新能力。
珊瑚人也并不知道304巡查员的具体情况,没有办法去确认巡查员是一次出一个,还是一次出一群,又或者是一次一群变成一个出;也没有办法确认巡查员的污染是各不相同,还是在他们成为巡查员的时候,身上所使用污染是同一个污染。
304的住户情况太不确定,304也就跟着无法保证状态,所以还是得补墙。
这活安溪已经做熟练了,别说等人高的墙壁,就是毁了大半的教学楼,轰出破洞的山洞,安溪都会。
别问,问就是自小欠收拾。
安溪熟练快速补完墙,顺手从挎包里掏出一扇门,将门反过来装上,里朝外,外朝里。
她警告道:“这是一扇被污染的门,用错误的钥匙打开门会永远迷失在未知地方。”
这话一点也不造假,这确实是一班那扇因为没有钥匙被卸下来的门。
它也的确有钥匙污染,但问题就在于,从安溪之前数到建校也没有出现过因为门被污染,就把门卸了的。更没出现过把门用空间污染装出校外使用的。
所以这个污染在校外有没有作用谁也不知道。
安溪恐吓道:“到时候再从门里出来的,就不一定是谁了。”
“难道我们不会拆门吗?”
珊瑚人问。
本来不应该直接说出这句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安溪丰富又欠欠的表情,就忍不住开口。
安溪仿佛就等着这句话,她给了珊瑚人一个“不愧是老师的好学生”的眼神,抬起下巴,说道:“门上有我的污染,碰到我会为你们默哀的,破墙出去。”她呵呵一声,“除非你们能保证我回来之后看不出任何问题,否则就祈祷自己一定不会被我抓住吧。”
安溪缓慢扫视人群,慢条斯理道:“303有20人,每一个我都牢牢记住了。”
珊瑚人原本还为自己成了搭话的气恼,听到后面之后又钻进死胡同,非要找出漏洞离开房间。
安溪不管那些,她拿出钥匙打开门离开房间。
原本的钥匙找不到了,新钥匙是找宿管重新配置的,那会儿她跟宿管说:整个学校除了一班之外都有门,一班同学心里肯定很难过。
转头拿到钥匙之后,就将放在虞扶风办公室的卸下来的一班门装走了。
安溪没觉得心虚,要不是没找到污染源头,也没摸到容纳的边,她高低得啃啃尝尝钥匙污染的味道。
这污染太厉害了,如果她能学会,何必装着门出门,她自己就是门的制造者!
安溪离开303之后没有去301找人鱼摸上五楼的门卡,一个是因为人鱼目前的状态无法沟通,301范围又大,想要自己在301里找到被藏着的门卡是一件很费时间的事情;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她准备今天晚上一口气把3个楼层打通,到时候楼上来一下处理一个。
所以上5楼的事情就没有那么紧急,等到白天的时候再去借门卡也不迟。
安溪心想,大家都是朋友了,找朋友借个门卡应该不困难吧。
二楼的四个房间里,安溪对201印象最深刻,因为201有一个养小狗的饲养员。
三楼房间里的人群白天跟夜晚有很明显的不同,二楼会跟三楼一样吗?
安溪低头看了看被血液浸泡后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衣服,整了整衣领,昂首挺胸礼貌敲了敲门:“您好,查寝。”
适当的礼貌之后,不礼貌的推门而入就显得没有那么不礼貌。
安溪推开201门,没有受到白天同款的攻击,她有些遗憾的松开手。
201里一片漆黑,推开的门将走廊的灯光引进来,引进来的光又被不速之客挡了大半。
安溪抹黑找到门后的灯开关,等到房间亮起来之后,转头对上几十对发光的眼睛。
安溪非常熟悉这种眼神,饿到发疯之前看到食物的眼神,看似很亮,其实就是很亮,脑子里全是“吃吃吃”。
跟白天比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安溪举起手高声道:“同志们!朋友们!想要吃饱喝足吗?想要再也不饿肚子吗?想要解开该死的锁链吗?支持我,从今晚开始,从此刻开始,我将带领大家走向吃饱穿暖,没有锁链的自由人生!”
第084章 员工楼[18]
安溪在201当饲养员, 她抓到那只能放火的猴子,强硬又慈爱道:“耳听为虚嘴吃为食,现在我就向大家展示一下我的诚意。”
安溪将生肉生菜依次倒入水槽, 她在前面倒让放火猴在后面加热加熟。放火猴一开始不乐意, 但是养狗的猿吼了一声, 它就不情不愿照做。
安溪目光在猿、小狗、放火猴来回转悠,眼珠子跟玻璃球一样骨碌碌转, 任意来一个人都能看出来她心怀不轨。
“欸!”安溪忽然开口拉踩道:“它还是个孩子,怎么这么严苛哇。它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你好好跟它说,它一定都懂得。”
安溪说完, 温和对着放火猴道:“是这样的朋友,这些肉跟菜呢,都喜欢打人, 一些脆弱的朋友不仅吃不到东西,还会被欺负。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你,非常非常厉害的你, 来帮助大家。”
放火猴只有安溪小臂大, 毛发是仿佛闪着金属般光泽的颜色, 就是养得不太好,原本应该看起来蓬松柔软又润泽的毛发,现在暗淡又干枯。它的尾巴非常长,是体长两倍还多, 尾巴尖有一个毛茸茸的婴儿拳头大小的毛球,那是它放火的地方。
放火猴听到安溪的话, 毛茸茸的手指挠了下脖颈,尾巴竖起像软鞭晃动了下, 对准水槽里的肉,火焰从毛球里喷射而出,肉发出叽哇一声,熟肉香气随着热气升腾。
“哇!这火焰!这准头!这控制度!太厉害了!”安溪立刻鼓掌,“第一块肉,就应该让我们最厉害的功臣来吃!”
放火猴双脚抓住水槽边沿,昂首挺胸非常神气地抬起下巴,悠闲自在晃动长长细细的尾巴,驾轻就熟卷起熟肉指甲撕开,非常斯文又很骄傲。
安溪非常上道,再次兴奋鼓掌,欢呼道:“天呐天呐!指甲好锋利!爪子抓力好强劲!太有能力了,太强大了,太棒了!!”
语言是非常具有煽动性的,放火猴肉眼可见的爱上了工作。
安溪非常忙碌,她首先放生食,然后像个加油的机器不要钱地夸赞放火猴的工作水平,最后在一一慰问进食的动物朋友。
有时候放火猴觉得安溪太磨蹭,还会用尾巴勾着安溪的胳膊示意她放食物。
猿远远看着,隐约有种属于自己的室友们如沙土般从自己指缝中逝去的感觉。
201有六十只动物,之前进来的时候,感觉动物很多,将房间塞得满满当当,但是现在安溪一路慰问到最后,还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安溪站在房间最里侧,她这几天太沉默了,都没有好好说话,每天都忍着做一个成熟的组长,现在才释放出一点,感觉快乐多了。
安溪喂完饭转头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猴子,终于打开自己燕国的地图,露出锋利的匕首,“厉害的火污染,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她现在有一个动物朋友也没有什么不好呀!虽然她现在住宿舍,学校宿舍里不让带活物进入,但只是学生的寝室里不能带,又没说宿舍楼不能进啊。
她可以寄养在宿管值班室,实在不行还可以寄养在医务室呀。
相信虞老师不会拒绝的。
安溪诱惑道:“我们去其他房间帮助可怜的朋友们,就像帮助这里的朋友们。”
放火猴歪着脑袋,黑溜溜的眼睛转动着,一会儿看看安溪,一会儿又看看下面的水槽。
安溪保持伸手的动作,没有催促也没有动弹,大概半分钟左右的时间,放火猴尾巴勾在安溪手腕上,紧接着一个轻飘飘的身影贴上来,四肢缠绕在安溪手臂上,只能挡住二分之一。
“太有责任感了!真是又强大又乐于助人哇!”
安溪说话的时候,嘴角得意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她脑子里已经开始思考给放火猴取一个什么名字比较好,不对,这里所有的动物在成为动物之前可能是人类朋友。
这样的话,它或者他或者她之前就有名字,安溪侧头垂眸温柔询问:“我要叫你什么呢?”
放火猴自然不会说话,四肢扒在安溪手臂上,忽地空出一只手挠了挠下巴,尾巴在后面晃了两下,看起来就像个真正的小猴子。
安溪问:“你是姐妹还是兄弟?”
放火猴呲了呲牙。
“姐妹?”
放火猴收起牙齿,又乖巧可爱起来了。
“妹妹,我给你取一个好名字吧!”安溪道,“可以先做一个代号,你如果不喜欢的话就告诉我,我再重新想。”
安溪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其他动物静静看着一人一猴,也不是没有蠢蠢欲动想要取代放火猴的动物。但是不等安溪看到那些动作的动作,放火猴就已经呲牙咧嘴威胁地晃起尾巴了。
这么明显的动作,安溪当然不会毫无察觉,但她在交友方面向来有天赋,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任由放火猴得意洋洋挂在她手臂上呲牙咧嘴威胁其他动物。
“安猴怎么样?不好不好太直白了。”
安溪不等放火猴发表意见,自己就先反驳了,她不着痕迹看了眼猿,警惕对方会不会突然一声令下,让动物们将她团团包围住,然后强令让她放下放火猴。
安溪一瞬间给自己安排好剧本,想了好几句应对台词,从狂酷炫又拽,到坚强不屈,怎么都有一番长篇大论。
但是等她名字从“安厉害”“安棒”到“安邦”“安第一”,走到门口了,猿也没有阻止。
反倒是放火猴尾巴勾着安溪,脑袋往猿那边看,安溪也跟着看,一人一猴都探头探脑的。
安溪小声道:“我走啦?”
她进来的时候是很理直气壮的,发表演讲的时候也是很义正言辞的,到现在就有点小心翼翼了。
倒也没有什么心虚之类的想法,就是“偷”人家孩子的能不气短吗?怕人家家长拦着,又怕人家家长不拦着。
放火猴作为被“偷”的孩子,葡萄般圆溜溜的眼睛没有什么复杂的情绪,只看着猿抓耳挠腮。
猿毛茸茸的脸上露出人性化的无奈,它脚边的小狗扒着一根骨头咬,感受到什么歪着头看猿。
猿将手按在小狗头上,冲着安溪一人一猴摆了摆手。
安溪立刻喜笑颜开,顿了顿说道:“今晚扫荡完一到三楼,明早正常送饭,中午之前四楼会清理干净,下午去五楼。”
她表情一如既往轻松,脸上隐约褪去了刚入启航时的青涩模样,身体出现了细微的肉眼不可察的变化,只是一笑那点初露端倪的成熟模样尽数消失了。
“明天见,各位朋友!”安溪侧头看着放火猴,“安邦,给大家说再见!”
安邦还不太适应新名字,两三秒后才冲着猿呲牙咧嘴一番。
安溪见状疑惑:“这是你们说再见的方式?”她跟着学呲牙咧嘴一番,“再见!”
猿被两张呲牙咧嘴的嘴脸冲击到了,一直到人离开关上门都没有缓和过来。
有声音从身后传出来:“她说得话嚼嚼嚼可信吗?”
“不是可不可信嚼嚼嚼是太嚼嚼嚼真香啊,不是,是太夸张了,昨天才进来,晚上就端了老窝。”又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一楼就算了,二楼那两个房间难道是吃素的?三楼,三楼都是疯子。”
“有没有可能,就是一种可能,就是因为那两个房间不是吃素的,是吃荤的,所以才有可能被嚼嚼嚼诱惑。”
猿听着满屋子咀嚼声,毛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安溪发放的食物实在是多,刚发的时候这群人胡吃海喝吞了一批,大概是吃饱了,这会儿开始享受了,满屋子咀嚼声。
猿眼不见心不烦坐下闭上眼,至于那两间的植物,他嗤笑一声,吃同袍血肉长大的畸形种,若是那人跟他们为伍,立场就分明了。
“放火猴呢?”有人忽然道,“没人在乎她吗?她原来是谁来着?我想想,欸,记忆被侵蚀太厉害,真是想不起来了。”
“我记得,三四岁一个小姑娘。”
“才三四岁?”
“我跟她一批的,生来就有火污染,被父母特意养在家里,跟我们一起来得时候,才知道城里还有这么个人。进来没两天就开始动物化,这都三四年了吧?我记不清了。”
房间陷入沉寂,猿闭着眼睛忽然开口:“她不喜欢,能自己跑回来。”
“怎么跑?那个人这么会灌迷魂汤,你看看,要不是安邦太凶,早就有彻底动物化的人往上冲着摇尾巴了。”
“干嘛叫她安邦。”
“安邦多好听啊,比放火猴好听吧?我现在是只兔子,不知道那个人会给我取什么名字。”兔子说话间抓着手里的肉往嘴巴里塞,吃得嘴巴上的毛发全是光亮的油,“该死的臭狗屎,天天不是给草就是给尸。体,迟早把你腌成一盘菜。”
“汪!该死的兔子,狗没惹你!”
兔子呲牙咧嘴,凶狠道:“对不起!”
紧接着恶狠狠道:“该死的失控垃圾。”
转头若无其事问:“头,安邦真的能跑掉吧?”
猿应了一声。
兔子:“哦。”
过了会儿,“真的可以吧?”
猿斩金截铁:“能!”
兔子:“哦哦,我没有怀疑头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
过了会儿,兔子嘴巴动了动,“头……”
猿道:“她跟人学了其他能力,能跑掉。”
……
“我会变成影子,我先进入探探路,安邦,你在外面接应我怎么样?”安溪站在203房间门口跟安邦商量,“当然啦,现在有你在,我们也可以大胆一点,直接轰进去!”
安邦明显心动了,她尾巴飞快晃动着,张嘴发出声音:“轰!”
“轰它!”
两道声音很快被火焰轰鸣声覆盖。
第085章 员工楼[19]
安溪在第一次进入203跟204时, 就警示过沐辛然,宁愿去污染攻击横飞的202,也不要进入看似宁静又和平的203与204。
现在, 安溪带着安邦轰开了203的门。
有安邦在, 轰炸比安溪自己动手要更轻松, 纯粹污染能源的爆炸需要溢出血肉,杀死血肉里的活性, 催发死亡血肉中开始消散融入空气里的污染,最后不断压缩污染直到达到浓度过高无法承受产生爆炸。
这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一套流程,也很容易自伤,也就是安溪自幼练习的多, 才能够熟练瞬发。
现在有安邦在,安溪就开始琢磨一些不那么费劲的轰炸手段,她污染玩得多, 看到得多,得到得多,点子就多。
安息山上有一种植物, 如竹一般高大挺拔, 叶子上长满了芝麻大小的黑色种子, 密密麻麻的。
这种植物,安溪称之为爆炸籽,因为它污染很小,但是非常不耐高温, 遇到高温?炸!遇到火焰?炸!遇到热水?炸!
只要温度达到40度,立刻炸。
炸完之后残余落在地上, 立刻扎根入土,第二年春天一到春芽破土而出, 两三天就长到成人高。
这些都是课本上没有的东西,然而安溪自小好奇心旺盛,她经常一趴几天就为了观察这些植物。要不是不爱写字画画没人看懂,高低出三本新书《安息山植物观察日记》《安息山动物观察日记》《安息山人类观察日记》。
……
爆炸籽不会引起火灾,因为旁边还有别的植物,而能一直生长在爆炸籽旁边的植物要不就是污染比爆炸籽强,要不就是克制它的。
但是爆炸声不可避免。
因此一到春天安溪就得上山处理这些种子,免得夏天炸鸣声不断,她不觉得吵闹,她觉得有趣,但村里还有别人呢。
没错,她挎包里也有。
是春天处理之后留下的一部分,她每年都会留下一部分用冰冻着留到夏天玩,不然也不会年年处理年年有新。
今年夏天暑假没来得及玩,开学又换了学校,因此爆炸籽还在。
她扔出去被冰块封住的爆炸籽,不需要她说,安邦的火焰紧随其后,火焰顷刻间融化冰层,轰鸣掩盖了两安姓女孩的欢呼声。
爆炸籽消声落地很快,毕竟爆炸是手段扎根才是目的,爆炸声消失之后,烟雾都没有留下,只有安邦的火焰勤勤恳恳在破了个洞的门上努力工作。
一起爆炸之后,安邦跟安溪的关系更进一步,现在安邦已经爬上安溪头上欢呼,尾巴就勾着安溪的脖颈。
安溪毫不在意,她看起来比安邦还要兴奋,抬脚跨过正在燃烧门板,没碰到一点火星的进入203里。
夜晚的201跟白天的201没有什么区别,但夜晚的203跟白天的203却是天差地别。
平和宁静的氛围尽数消散,树木枝叶仿佛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粘稠的腥臭粘液,空气里弥漫着浓郁到实质化的血气。
死去的血肉在腐烂,活着的血肉也在腐烂。
几乎在安溪踏进来的瞬间,攻击随之而至,袭击而来的浓郁污染味道中蕴藏着许许多多混杂的污染。
不是容纳于体内,被自身消化吸收的污染,是食用未加工的血肉后,被污染侵蚀没有恢复的混杂污染。
这样构成的污染很混沌很浑浊很致命。
安邦在感受到攻击的瞬间,条件反射般就往安溪身后躲。安溪抬手接住袭击而来污染,冰霜冻结住攻过来的污染时候,冲安邦叫道:“安邦!安邦!冲冲冲!烧烧烧!”
安邦尾巴勾在安溪脖颈上,双手抓着安溪一小溜小头发辫,从安溪脑袋后探头探脑的。等看到攻来的污染里没有一个能突破安溪的冰霜污染,安邦立刻冲上安溪头顶上,尾巴高高翘起,火焰一团团飞射而出,放火猴实至名归。
安溪挡住攻击,安邦随便放火随便烧,安邦的污染自然比不过这个房间许多植物的污染,但植物们根本打不到安邦。
安邦肆无忌惮发射火焰,兴奋到呲哇乱叫,每次感觉污染释放过多,火焰弱下来,下面就会悄悄递上来一根肉条。
安邦吃了肉条,污染能量飞速回升,她立刻叫嚷着突突突冲击第二波。
在火焰一重一重无法轻易熄灭后,植物们放弃攻击,藤蔓与枝条相互缠绕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网上燃烧着扑灭一层又烧一层的火焰。
安溪走进火焰看着范围往里面扔知识,大概撕了半本知识,确保能彻底清理整个房间所有污染之后。她拉着意犹未尽仍在蹦跳的安邦快速离开203,免得沾染上知识的火焰会顺着将她们一起烧干净。
安邦只会一些类似于语气词的发音,她挂在安溪身上,用手去扒拉安溪的挎包,却差点被挎包吞进去。
安溪眼疾手快把安邦提溜出来,对她说道:“你想看书?”她掏出本过去的课本递给安邦,对安邦道:“课本的污染是很独特的污染,用课本点燃的火焰能够自主焚烧所接触的所有污染。”
安邦抓着书籍用鼻子闻了闻,又放在嘴里咬了咬,安溪慈祥看着安邦,总觉得这一幕非常眼熟。
……
安溪带着安邦如法炮制清空了204,现在就剩下污染动物很多,且各个都很暴躁的202了。
这个房间不好解决。
203跟204无论之前是不是人,也不管到底有没有彻底失控,里面已经被混杂的腐烂污染浸泡入根了。长久以来以同类为食的腐烂污染,加剧理智的散失,理智的散失无法遏制侵蚀自身的污染……形成一个恶性循环,直到彻底失控。
这就是同类为什么不能在食谱上的根本原因,道德、情感、人性……这些当然存在,但最根本的还是危及自身。
安溪根本就没准备谈,她进入203与204评定两个房间的情况之后,就只有一个计划:彻底清理。
202却不能这样,里面气味纷杂,但并没有食用同类后产生的污秽污染气息。
既然这样,就不能太不礼貌,安溪询问安邦里面有没有欺负过她的,得到没有的答案之后,按住跃跃欲试想要轰开门的安邦。
“那我们得礼貌一点,这样才能有助于我们跟想要结交的人交上朋友。”安溪如此说道。
她礼貌敲了两下门,然后停下动作,等了大概两三秒钟的时间,就听到里面砰一声,有东西撞击到门板上的声音。
“听见了吗?”安溪道,“里面同意了,并且热情回应了我们,所以我们也要回报以热情,这就是有来有往。”
安邦觉得有哪里不对,这砰砰砰的声音似乎不像是热情回应,这根本就是攻击吧?
但她只是一只小猴子,她甚至营养不良不会说话,所以她只能听着安溪叭叭叭,没有办法回一句。
安溪找回小时候扮家家的快乐,她做一号妈妈的时候,就是这么教导扮演孩子的动植物为人处事的大道理的。
浅浅满足了扮演欲。望之后,安溪打开房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点燃知识的火焰,在知识的光辉中,所有暴躁的只要有污染的生命,都会服服帖帖,变得温柔起来。
安邦原本在安溪头顶上,但这个位置距离火焰很近,她总觉得火焰好像是活得,里面有一双或者许多双眼睛盯着她,寻找时机想要将她吞噬殆尽。
安邦不着痕迹悄悄滑到安溪背后,像个毛绒背包一样挂在安溪身后,小声呲哇叫了声。
“当然啦。”安溪听懂了安邦的意思,肯定道:“这就是有来有往的热情回报!”
安溪举着火把在202绕了一圈,大概摸清楚这里“动物”的情况。201的食物只有素食,里面“动物”虽然营养不良,但好歹还是有足够支撑正常活动的能量。
202的“动物”已经不能说是饥饿了,他们大概率是长期处在饥饿之中,按理说这种状态会导致生命体越来越虚弱无力,直到死亡。但202“动物”们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外表骨廋如柴,各个都是皮包骨,但精神与污染却异常兴奋。
安溪不知道按照这种情况持续下去,未来是污染失控来得更快,还是理智失控来得更快。
这种情况下,哪怕是最致命的威胁也不能威胁很久,很快他们就能够突破对火焰的畏惧,冲刺上来。
……
【201】
“声音消失了。”兔子竖着的耳朵贴在门上,扭头看向猿,焦虑不安的情绪闷在胸口,“最后我听到去202了。”
“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有声音问。
兔子三瓣嘴动了动,说道:“202的情况很不好的。”
“203跟204的爆炸到底怎么回事?时间隔得那么近,难道里面有什么设备爆了?”
“怎么可能?什么设备早不爆炸晚不爆炸,就在那个人过去的时候爆炸?而且这么巧安邦的污染是放火!”
“咱们是不是被骗了,她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哄走安邦?”
“我觉得不是,安邦的污染又不是什么厉害的火,就是普通的火,根本打不过那两个房间的污染。它还没放出来就能被熄灭了,肯定跟安邦没关系。”
兔子忍不住道:“头……”
猿闭着眼睛,那些声音渐渐停了下来,但房间里焦虑不安的氛围没有停下,忽地他睁开眼睛道:“我去帮忙,其他人留下。”
兔子抓着耳朵从上撸到下,不安道:“头,我跟你一起。”
猿什么也没说,将小狗交给能说人话的大狗,提着兔子将她甩到身后,兔子骂骂咧咧跳跃落地之后,猿已经离开了。
猿知道201的人的担心什么,他跟他们一样担心,所以为了他们共同的担心,他必须亲自且独自过来。
猿做好了面对两方任何一方落败的结果,但结果还是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失控了。
202里安溪绑上最后一只皮包骨狮子,强制扒开狮子的嘴巴往里面塞肉,边塞肉边大声道:“你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吃了我的东西,喝了我的水,从此之后都要乖乖听话!不然……”
安溪威胁的话还没说出口,安邦滋溜一下从安溪后背滑下来。
安溪不明所以看过去,就看到安邦双手捂住脖子发出嗬嗬的令人牙酸的声音,然后轰然倒地,在倒地之后双手无助往空中抓了两下才彻底摔落在地上,紧接着头一歪眼睛一闭,好像猴没了。
安溪眨了下眼,猛地高呼:“看到了吗!这就是下场!”
门里安邦得意睁开眼睛,门外猿想闭上眼睛
第086章 员工楼[20]
201的人接手了202投喂工作, 安溪领着安邦去清理一楼。
一楼清理速度更快,先是101跟102,安溪都不需要做什么, 安邦呲哇乱叫冲进去, 掰开一只只嘴巴, 尾巴卷着熟肉塞进去,行为行如流水。
安溪一看这套动作, 就知道这一路安邦没少在心里琢磨,她非常上道鼓掌夸奖:“好!太好了!安邦做得好!非常聪明!非常优秀!举一反三!”
安邦更得意了,动作都加快不少。
安溪看她玩得高兴,搬出来一箱生肉, 她这边扔,那边安邦接住就开始放火烧熟、掰嘴投喂一条龙。
安溪跟在后面轻松,她抓着吃饱的动物絮絮叨叨问:“你好朋友, 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喝水吗?要不要再吃点呀?我们都不是什么坏人,我们就是来做好事的?”
说了几分钟,逼得麻木微死的动物吐口水。
安溪躲开口水, 欣慰道:“挺好, 很有活力。”
安溪跟着安邦一路聊到尾, 回去的时候,不少本来微死的动作偷偷摸摸想踹安溪。
安溪每次都精准躲开,安邦一开始还得意高兴,渐渐看着安溪几乎被每一个动物踹, 毛茸茸小猴脸上露出人性化的迷茫。
安溪左右横跳,硬是在一百多只动物的仇恨里没挨到一下。她刚站稳, 看到安邦的脸色哈哈得意道:“这算什么!想当年我还初中的时候,跟一个学校的学生玩躲猫猫, 你知道吗?我在全校学生的污染下,硬是躲到最后!”
反正不说这战绩是输了整整三年初中,最后毕业前才取得的成果。
安息山无论是村里、镇里、学校还是什么其他地方,只要安溪在某个活动,某个考试取得胜利,那么这个活动就再也不会重复出现。
从幼儿园玩到初中的躲猫猫游戏,按理说在初三毕业这年,就应该彻底离开安溪的游戏活动范围里。
不过嘛,其他游戏还好说,躲藏这个游戏,不是说离开就能离开的,安溪爱跑爱躲,后来躲在山里整个村的人都没找到她。
现在这点没有污染只有动作,当然碰不到她。
安溪得意洋洋道:“这都要经过严格的训练,才能达到我这样的水平呀!”
安邦立刻抓着安溪的手,指着自己叫唤两声。
“行行行,教你教你。”
安溪道。
她看着怒气冲冲的101居民们,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现在就是个机会呀,咱们还有102呢。”
安邦歪着头看到安溪切切笑,面部肌肉动了动,嘴巴尝试咧开,跟着安溪发出同样的切切笑声。
离开101前往102,安邦无需教导,模仿能力非常强,跳到一只熊肩膀上,掰着耳朵哇哇叫。
熊懒洋洋躺着,任由猴子怎么跳都纹丝不动。
安邦无计可施,可怜巴巴看向安溪,安溪就挤眉弄眼,小声道:“烧他尾巴。”
话刚说完,安邦就被一爪子按在地上了,熊睁开眼看着安溪。
安溪看了眼,发现安邦一点事没有,还呲牙咧嘴叫唤,喜笑颜开道:“晚上好朋友!来送夜宵了!”
安溪发誓,她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但是刚说完熊低头看向爪子下的安邦,又抬头看向安溪。
安邦原本张牙舞爪的,在熊一套眼神中,渐渐停下动作,机敏地转动眼球,看向安溪。
安溪本来没有那个意思,但是现在有了,她坏心眼道:“怎么样?喜欢吗?”
安邦瞳孔地震了,冲着安溪呲了两下牙,又冲着熊张嘴,但很快就闭上了嘴,因为这会儿安邦总算意识到眼前这头熊,一座猴山来了都填不饱他。
她冲着熊露出扭曲的讨好的猴笑。
安溪看着猴尾巴,发现尾巴污染没动,不是伺机而动是一动不动,对安邦的性格就有了进一步了解。
她刚要上前把安邦救下来,就见熊抬起爪子,懒洋洋闭上眼睛。
熊爪一抬起,安邦蹭一下窜出去老远,距离安溪也老远,警惕看着安溪。
安溪连忙道:“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开玩笑,我跟你道歉!”
安邦往后退,没有回答。
安溪见她真的吓到了,有些懊恼,将大城市幼崽跟山上幼崽彻底区分开了,双手合十道:“真的真的,对不起呀。我保证再没有第二回了。”
她拿出生肉:“这才是他们的夜宵呢。”
安邦看到生肉鼻子蹭了蹭,被吓懵的智商回来了。理智一回来,报复心也回来了,指着熊摇头。
安溪见状当即取出一箱生肉,道:“都是你的。”
这是最后一箱生肉了,主要安溪也没想到她过来后有这么多张嘴巴等着吃饭,还是社会经验欠缺,没有准备妥当,下次一定纠正。
安邦凑过来站在箱子上,尾巴蹭了蹭安溪。
安溪先道谢安邦的宽宏大量,抱住安邦,轻抚它的后背,道:“安邦,无论是谁不是一直、永远、每时每刻都能够站在你这边的,你必须自己强大。”
安溪的声音并不算大,但房间里没有其他声音响起,就只剩她一个人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她轻抚安邦脊背,注视着房间里房间里麻木的“动物们”。
“熊的体型很大,但他污染不如你,你被按住之后,可以烧他,烧他的眼睛,烧他的嘴巴。”
熊掀了掀眼皮,目光定在安溪身上。
安溪感受到了目光注视,回头讨好笑了笑:“朋友,只是说说,说说。”
熊合上了眼睛。
安邦蠢蠢欲动,她的尾巴甩动飞快,但手却扒着安溪不撒手,示意安溪要冲上去。
安溪领着安邦投喂,安邦没忘记训练,但她这次聪明了,专找体型小的动物朋友交流。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听到了安溪的话,安邦没能如愿以偿拉到仇恨值。安溪后半截见安邦恢复过来,就放任安邦自己去玩,她抓着熊聊天。
从安邦一路投喂,安溪确定了整个102比101还在死气沉沉一点,其中102里只有熊的情绪起伏最大。
在安溪的喋喋不休中,不少趴在附近的动物悄悄往后退去,熊周围空出一圈真空地带。
终于在安溪说到羡慕熊的体型如此健硕之后,熊忍不住睁开眼睛张大嘴巴,示意自己是个哑巴。
“需要治疗吗?”安溪下意识问:“免费的治疗。”
熊沉默看着安溪,好似在端详如何一口。咬掉安溪的脑袋瓜,这对于一头熊来说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张开嘴咬下去就行了。
熊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咦?你嗓子眼里有一个石头。”
被咬住头的安溪的声音闷闷的,从合上一半的熊口里传出来的时候,原本听到动静惊恐安邦表情僵硬在脸上。
熊口里不是什么好呆的地方,首先就是狭小黑暗且臭,然后就是危险,她能感受到熊牙在咬住她的脖颈。但与此同时安溪后脖颈的蛇纹污染就被触发,锋利的牙齿在碰触到肌肤的瞬间,口腔里响起骨骼碎裂的声音——牙齿尽数崩裂。
安溪将脑袋从熊口里伸出来,拿出湿纸巾擦了擦脸上的粘液,非常专业道:“可以治,怎么样,病人要不要治疗?”说完,看向地上碎裂的牙齿残留,补充道:“补牙我也行,但是不保证效果。”
熊没了半圈的牙齿,情绪也没有高涨到哪里,半垂耸着眼睛,重新趴回去。
但安溪并不是什么善良的、体贴的女孩子,她大多数时间其实欠欠的。
比如此刻,安溪见状没有体贴不去打扰熊的平稳情绪,而是再次上前,强行掰开嘴巴,道:“不要讳疾忌医嘛,治疗很容易的。而且你放心,我是专业的,一点也不痛……嗯,肯定比不上牙痛。”
仔细看安溪的动作就会发现,安邦掰嘴的动作跟安溪一模一样。考虑到这里动物营养不良的状态,安邦掰嘴在模仿谁,就显而易见了。
安邦这时候凑过来围着熊脑袋转悠一圈,看安溪在做什么,然后凑上前跟着安溪掰熊嘴。
熊一掀开眼睛,安邦立刻呲牙,一边呲牙一边往安溪身边凑。
安溪戴着口罩跟手套,正在专心致志伸手往熊嘴里掏,距离不太够,叫安邦道:“掰大点,我进去治疗。”
安邦双手加大力度,彻底掰开熊的嘴巴,同时安邦的眼睛骨碌碌转动,长尾巴一甩一甩的,像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角度……放火。
安溪没有管安邦的小心思,她夸奖安邦做得好,将头跟一条胳膊一起塞进熊口里。这头熊的污染源头安溪可以肯定是嘴巴,他的嘴巴完全掰开能大到容纳两个安溪的脑袋,从熊的体型上看,是不符合体型特征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在熊张大嘴巴的时候,安溪在某个瞬间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污染气息——
《分辨》课朱老师的污染气息。
而朱老师的污染源头正好就是嘴巴,是巧合吗?
如果只是嘴巴污染,安溪是相信有这种巧合存在的。毕竟人一共也就这么点东西,有相同器官污染是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污染气息相似,安溪是绝不相信是巧合,什么情况下污染气息会相似?
一个是污染同源,一个是宿主同生。
前者就是安溪有微微的黑发污染,可以以此伪装成微微的污染气息;后者就是汪桃跟汪石,双生子因为本人气息相近,生出污染后也会有相似的气息。
那么问题来了——
到底是朱老师的污染跟熊的污染是同源?还是说朱老师跟这头情绪稳定的熊是兄弟?
第087章 员工楼[21]
安溪将堵住嗓子的石头掏出来才发现不是个石头, 石头在地上滚了两圈,吓得凑过来看热闹的安邦连忙往后撤。
安溪将腐蚀烂的手套连着粘黏的血肉一起从手上撕下去。一边撕一边探头研究地上的石头,一边说:“奇怪呀奇怪, 说它只腐蚀血肉, 我手套也被腐蚀了, 说它无差别攻击吧,在地上又没动静。”
安邦看着安溪手上烂得血肉模糊一块, 呲牙咧嘴仿佛疼得是她自己。
安溪习以为常熟练用清水冲干净,涂上虞老师药膏,就算是处理好了伤口。
她给熊灌进去半瓶,从双口老师要来得班主任同款低配版蓝宝石饮料。剩下半瓶安溪也没有浪费, 给自己灌进去了。
处理完病人跟医生也就是她自己之后,安溪蹲下去研究这块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石头。
石头有婴儿拳头大,外表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那种石头, 污染气息跟没有一样。就这么普通的样子,难以置信有这么厉害的腐蚀性。
安溪想着伸出手,被熊爪按下, 紧接着安邦也过来扒着安溪的手。
安溪感受着一边是沉重的拒绝, 一边是吵闹的拒绝。她感到非常奇怪, 为什么她关系近一点的朋友,不论是什么形态身份,总会在这种事情上达成一致。
沐辛然在楼上睡着,这边还能再遇到两个, 其中有一个还是个幼崽!
“我没想吃。”
安溪下意识道。
说完她就感受到两道比熊爪还要沉重的目光。安溪也不是过去那个刚下山的小姑娘了,她对山下人的心理也多少有了解, 当下就知道自己回答错误。
“我是说,我没想碰。”
她熟练换上一张无辜天真又真诚的表情, 诚恳道:“我就是想要试试它,看看它会不会咬我。”
情绪稳定的熊脸上,扯出一个很易察觉的无语。
安邦看着安溪的眼神渐渐从敬畏疑惑变成此刻的看小孩子不懂事。
安邦指着安溪的手上敷着药膏的地方,又指了指石头,然后捂住自己的手,一阵痛苦哀叫后倒地歪脖子闭眼。
然后猛地跳起来,指着安溪叽叽哇哇。
非常好懂,安溪想不理解都难,她再三发誓自己真的不碰,才获得自由。
熊爪刚一离开,安溪就看到石头嗖一下从地上飞起来往安邦脸上冲,安溪眼疾手快伸手挡住。
安邦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安溪握着冻了一层冰的石头,得意洋洋道:“我就说了,我没想碰。”
安邦指着石头哇哇叫,熊也睁着眼睛看石头。
“它的污染应该就是堵嗓子的。”安溪猜测,“它刚刚是想要去安邦嘴里。”
石头飞过去的时候,安邦正张着嘴大叫呢。
安邦立刻捂住嘴巴,紧接着想到什么,跳到安溪肩膀上,捂住安溪的嘴巴。
安溪不受影响继续道:“所以它的腐蚀条件应当是:将它从嗓子眼掏出来的所有东西?”
安溪说着毫无预兆手指猛地一用力,石头连着冰层一起碎成渣,安溪对安邦道:“放火。”
最后一点渣也烧干净了。
安溪并不在意这块石头的来历、特性、烧掉之后又会有什么后果,要不是好奇这玩意污染是什么,取出来之后就会烧掉。
她问熊要不要新牙。
她是不会补牙,但是她可以把牙拔掉换成别的东西按上去啊,反正只要不影响咀嚼功能不就好了?
安溪一时间想了很多种新牙齿材质。
熊不知道是思维迟钝还是在想什么,半晌才摇摇头。
安溪也没有勉强,只是说道:“有需要就叫我,不用客气,反正我也是要报酬的。”
熊鼻腔里喷出热气。
安溪看着熊,有心询问他认不认一位姓朱的,在启航高中做老师的人。
于是安溪直接开口询问了。
因为熊不能说人话,安溪问完之后非常细心的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熊脸看,一团热气从熊的鼻腔里喷出来,随后熊就闭上了眼睛。
安溪:“朋友,这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哇,认识的话,咱们还能盘一盘关系呢!”
朱老师自从周五课上被抬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导致安溪无从得知朱老师的污染到底怎么回事。
说容纳成功吧?到现在都使不上来。
说容纳失败吧?确实成功了。
现在有一个类似污染的,安溪就想交个朋友,然后交流一下。当然啦,她也不是空伸手的哇,她也有很多污染经验的,就是不想要这种经验,食物交流她也颇有心得啊。
“我可以免费给你补牙。”安溪诱惑道,“你想要什么效果的都可以商量的嘛。”
比如安溪之前就想过要一口能自己说话的牙齿,这样又能吃又能说。
污染世界,什么都是有希望的嘛。
熊没有搭理安溪。
安溪超大声唉声叹气,叹完就道:“你还年轻不知道没有牙齿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她在这边装模作样叹气,安邦在她头顶搭戏,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捂着嘴巴,热闹非常。
熊闭着眼睛不为所动。
安溪只好暂时放弃探究熊跟朱老师是什么关系,这个伟大将注意力落在其他动物身上,她在想既然熊的嗓子里有石头,其他动物嗓子里有没有呢?
想到就验证。
安溪走进最近的狼,温柔道:“你好,治疗。”
在狼还没有反应过来,安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掰开狼嘴,压制住狼释放污染的爪子,最后在嗓子里看到了同样的石头。
她这次直接冻上石头,取出来之后甩到空中,安邦的火焰紧随其后。两人事先没有任何沟通,配合的却是极其默契,不到一个小时就处理了整个房间里动物嗓子里的石头。
在清理石头的过程中,安溪发现十几只失去生命体征的动物,他们的身体还温热着,体内本就稀薄的污染却开始消散。
安溪收敛了死去动物们的尸体,有脏污的清理了脏污,没有的也梳理了毛发。她不知道这些动物里有几个是人,有几个真正的动物,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都是受了苦难的生命。
安溪将头发松开重新绑好,脱下沾染血污的鞋袜,用清水洗干净脸与手脚,在脏污的校服外披上一件外袍。
那是一个非常宽大的外袍,黄土为底、奔腾的白色河流边是点点红花,乍一看很像是教导主任穿得那件长袍。细看就会发现有许多不同之处,比如安溪外袍的黄土底色上时不时有一点绿色,比如安溪外袍的白色河流是河水的颜色而非骨骼的颜色,又比如安溪外袍上生机勃勃的红花,是教导主任长袍上所没有的。
相似的款式,类似的配色与图案,教导主任的长袍是死亡,而安溪的外袍是生机。
这是安息山的祭服,也是送别死亡迎接新生的礼服。
安溪披着祭服,如一只不断展翅的鸟围绕着亡者飞舞,苍白诡异的曲调从她口中发出,不像人声倒像是飞鸟走兽的鸣啼。鸣啼时高时低,自由又昂扬,像兽奔回山林如鸟飞向天空似鱼游进深海……生灵回到归处。
安溪动作越来越快,黄土中的河流仿佛活了过来,河流围绕死者奔腾咆哮——
一声尖锐的高昂声中,长袍自安溪身上飞出落在亡者身上,安溪立在旁侧鞠了一躬,安邦的火焰自安溪身侧飞出落在河流之上。
火焰腾然升高,顷刻间便将外袍与尸体焚烧殆尽,火焰随之熄灭,一切归于沉寂。
其他动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旁边静静注视着一切,火焰燃烧的时间并不长,但烧进了每一个注视着火焰的生命的灵魂中。
……
安溪换上干净的鞋袜,装起来脏兮兮的鞋袜密封好,准备找个时间清洗。然后她拎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蔫了的安邦,一回头对上上百双眼睛。
安溪眨了眼睛,疑惑道:“怎么啦?”
今晚时间已经不多了,还有两个植物房间没去,安溪有一点急着赶进度。
“那是,什么?”生涩嘶哑难听的声音从动物群中响起。
“你会说话!所以你认不认识朱老师……”安溪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道自己没有回答问题,“好的对不起,你问我什么来着?哦哦对,那是送别舞,好看吗?是我从鸟身上学的。有一种鸟会在野兽即将死亡的时候在半空围绕飞舞,我以为是送别,后发现是等待进食。”
“也算是一种送别吧。”
反正祭祀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她准备的,解释权归她所有。
安溪道:“长袍上代表着我的家乡,在我家乡里河流会将亡灵送回到山神身边,等到春花烂漫、夏叶葱郁、秋果累累、冬雪绵绵……她或者他或者它就能够顺着河流重归人间。”
房间里陷入沉寂。
安溪感受到氛围的沉重,但是不明白为什么,她想了想问:“你担心他们不喜欢我家乡的河?不喜欢我家的神?”
她只能想到这一个原因,想想也是,她家的祭祀只能送她家的人。不过也没办法呀,安溪也不知道这些灵魂的来处,没遇到就算了,撞到了又有时间,送一程也是祝福嘛。
她想说这是一个仪式一个祝愿,但是她感觉他们,还活着的这些生命,似乎需要这个是真实的。
安溪安慰道:“没事的,不喜欢大不了就离开嘛,我家来去自如的。”
熊沉默看着安溪,他发现安溪似乎是认真的,她似乎只是因为看到了死者所以就做了祭祀。
是的,哪怕安溪没有明说但是他,他们,能够感受到这是一场祭祀。
熊在还不是熊的时候,听过祭祀的传说,简单来说就是通过一场仪式与神灵沟通。但他所了解的祭祀大多都是祈求,祈求从神灵身上得到些什么。
安溪的祭祀却不同,他们感受到了向上的自由,感受到了源源不断的生机,感受到了浓厚的情感与祝福。
“需要什么条件吗?”又一道声音响起,生涩僵硬的如同沙砾不断磨伤的声音,“我不怕被烧死,还是需要先死?我现在可以去吗?”
安溪心脏猛地一跳,惊悚地看向发声者,更令人惊悚的是,她看到太多太多不同的动物脸上出现的相同的人性化的情绪,那种神态分明在说:只要你说行,我现在就去死。
“不!”安溪当即道:“亡者有亡者的路,生者有生者的路。”
她对上那些想要走亡者路的生者,坚定肯定道:“我发誓,我家真不用死过去。”说完她哭丧着脸:“求求,不要死哇。我不想成为第一个跳完舞,把人跳到想死的反面教材。”
安溪说着眼泪都吓出来了。
第088章 员工楼[22]
安溪说不行之后, 那些动物趴了回去。
他们并没有在意安溪所说的生者路,仿佛只有亡者的路才是路,生者的路不是路。
动物们就这样在为亡者送别的时候短暂的活了一下, 问了问自己能不能走同样的路, 听到不能之后, 就重新微死回去。
安溪抹了抹吓出来的眼泪。
她从来都是情感丰富的,笑得容易, 哭得更容易,在山上隔三差五就要满山嗷嗷几回,有时候带眼泪,大多时候光嗷嗷没眼泪。
没别的, 纯快乐。
离家之后,安溪觉得自己稳重了,这么多天也就上次十分感动朋友情谊流了流眼泪, 这次是真懵了。
懵完之后,山下锻炼出来的智慧跟情商回到了身体里。
安溪不需要阅读理解就知道他们这样表现的原因,跟舞蹈好坏没有关系。只是这栋楼压他们太久了, 无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 都很难撬动这栋楼在他们身上精神上灵魂上的重量。
他们在仪式上看到了希望, 逃离这栋楼的希望。
说来荒谬,这份希望究根到底是因为他们从心里就认为只有死亡能够逃离,只有死亡能够解脱。
他们不是真的向往安溪的家,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死亡的勇气。
向死之心, 让他们短暂迸发出了生的力量。
天已经快亮了,安溪还有两个房间没去扫荡, 她缓缓看着每一张脸,将每一个动物特点, 五官神态记在心里。
“我给你们跳一个吧。”
安溪一边说一边按照之前的流程重走一遍,拆开头发重新绑上,脱下鞋袜,净脸净手净脚。
熊大概能猜到安溪想要做什么,无外乎就是祝福啊之类的,或者就是关于她说得生者路的东西。他想说不用麻烦,他们心里都清楚怎么回事,否则不会说完之后没有一个动物有反应。
但不等他开口,就听到安溪说道——
“这次是预备死亡欢送舞,等到你们自然死亡之后,会像刚刚的那些亡者一样被我家乡的河流带走。”
熊沉默了,什么舞?
他被污染了?怎么好像听不懂人话了?
“跟之前一样?不用先死?”
真有人问?!
熊眼皮直跳。
“当然啦!”安溪煞有其事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每一个下山的人都要做一场,不然死在山下岂不是没办法告诉河流去接人?”
胡扯的,祭祀的流程从她记事起就交给她了,什么舞蹈图腾流水宴……乱七八糟的一切一切都是安溪自己看书看到别神有,攀比心上来自己搞出来的。
还有些比如流水宴,就是纯私心。
但是那怎么啦,山神是她的神,祭祀工作是她负责的工作,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说有就有。
安溪理直气壮,甚至凭借多年临时增加祭祀流程的经验,将新活动流程给补全了。
“首先参加仪式的生者太多了,只靠祭服肯定是不行的,不过没关系这里有水槽,将水灌满了充当一个河流的效果。”安溪郑重其事道:“整个流程是这样的,第一步净体也就是简单整理一下遗容遗表,由于大家还没死,这个步骤就自己完成。”
“第二步引水,就是将水槽灌满,第三步引神,就是我跳舞然后呢跳完之后,安邦将火放在水槽里,等到火焰熄灭,我净化水源。”安溪给自己脚踝手腕上套上金灿灿的环扣,环扣上各有七八个小铃铛,奇怪的是无论安溪怎么动作这些铃铛没有一个响得,“然后就是最后一步了。”
安溪说道:“最后一步,饮下神灵降临后的水源,打上神灵的烙印,等到自然死亡的时候,曾喝过的水自然会将死者灵魂带回到神的身边。”
安溪把自己说服了,越想越是这么回事,甚至觉得之前在山上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这点。不过没关系,待会她也可以喝两口。
“这样就行了吗?”有人道:“是不是要准备什么祭品,我愿意当这个祭品。”
“你要记住,”安溪异常严肃道:“神无所不能,哪里需要找弱小的人要什么?如果要了,那就说明他不行,不行的神信他做什么?给自己找点苦头吃吗?”
“如果有人说神要什么什么,那就说明这个人有问题,是他想要不是神要,参考上一条,神不需要人的东西。”安溪道:“而且我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准备呀,这不是有水以供神灵降临,有舞蹈以供神灵欣赏吗?”
最后她斩金截铁道:“我侍奉神灵十多年,清理两个假神,没有人比我更懂神。”
熊都被她说服了。
主要如果不是真的懂,怎么会有这么一套一套的?
而且她之前跳得祭祀舞确实是让人感受到庄严肃穆、宁静自由。
只是观看,从身体里不断溢出的污染感觉都平和了许多,感觉或许会骗人,但污染是不会骗人的。
陆陆续续有动物爬起来清理自己,安溪凑到熊跟前,取出之前净化过的员工楼水源询问:“你看看,这个跟之前你们喝得水有没有区别。”
熊抬眼看了眼安溪倒是没有拒绝,他坐起来,俯身将水盆过来,像拿着一个碗一样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又往嘴巴里倒了两口。
过了会儿才说道:“污染不一样。”
安溪问:“怎么说?”
她在这里感觉很奇怪一点就是,很难从员工楼的食物跟水源里感受到污染。
熊的嗓子还没有完全恢复,说话的时候就有些困难,他斟酌后解释道:“之前是污。秽污染,现在是水污染。”
安溪没明白什么污。秽污染,但她明白熊的意思,水里之前确实有污染,而经过净化之后,水里就只剩下她留下的水污染了。
这也应当,虽说[井]的水污染特性之一是净化,但污染就是污染。
“厉害呀。”安溪道:“这样净化污染,也能察觉到。”
要知道经过净化后的水源,宿管都没察觉到里面的污染。
“吃得多就会敏感。”
熊道。
安溪点头:“这倒是。”
“就像我之前受不了污染,后来吃多了伤害也就变低了。”
熊闻言看向安溪,这个反应是他没想到的,对话内容更加不是他能料到的。
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吃多了伤害就变低了?
谁把污染当饭吃?
那边已经收拾妥当,安溪最后确认水能不能喝,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忍不住问:“朋友,朱老师……”
熊没搭理安溪,慢悠悠梳理自己的毛发。
安溪哼了一声:“我回去自己问。”
她整了整衣服,安邦那边得到她的信号,找到水管,往水槽里放水。
安溪站在水槽前,一共有三条贯穿整个房间的水槽,不过房间面积并不大,水槽来回也没多少距离。
说来也很恶心,一楼房间居民最多,但是房间空间最小,高度上也很矮,三楼居民很少但空间却非常宽敞。
安溪吐出一口气,收敛那些到处乱飘的思绪,放空大脑。
她安静的时候,周围所有动物仿佛都受到了感染一个个站起来,安静伫立在水槽边,注视着安溪。
安溪取出第二件外袍穿在身上。
她一共有十二件外袍,自六岁开始每一年祭祀都有一件,由于自六年级也就是十二岁那年开始,她再也没有发育过,所以有七件外袍不同同款还同尺寸。
三条水槽都放满了水,安邦停水。
安溪抬起手铃铛声骤然响起,她赤着脚落在水槽边缘,展开双臂动了起来,如炫飞的白鹤在河流上飞旋舞动。
高昂的鸣啼与清脆的铃声相互应和。
安溪长袍上的河流随着她的动作奔腾起来,她脚下的“河流”沿着她的动作,渐渐流动起来。
不知谁先开始,围观者中响起第一道尖锐的、拼尽全力的、撕心裂肺的啼叫。
安溪动作不听,声音却在应和这声啼叫,铃声叮叮当当,仿若真有神灵降临催动铃铛回应。
第二声,第三声……越来越的声音响起,有的类人、有的是纯粹动物的叫声、还有的拼着破坏嗓也要发出人的嘶吼。
声音不停,安溪不断。
第一缕阳光照进二楼的房间,三楼的房间,更高楼层的时候,一楼依旧只有昏暗的灯光。
叫声渐渐平息,安溪回旋着最后一次旋转跳动。
她接下参与者的声音,以更加尖锐、激昂的声音,发出不成曲调的嘶吼。
这不像是人类与神沟通,更像是生命在燃烧生命——
进攻!
进攻!
进攻!
火焰在水流上轰然升腾,火光映照在每一个围观者身上,燃烧在每一个参与者瞳孔里,焚烧在每一个生命的灵魂中。
已经停止的嘶吼仿佛在火焰里尖叫:
进攻!
进攻!
进攻!
安溪平息着呼吸,身上污染不断浮现在身体上,她没有去安抚那些污染。她隐约感受到一种温暖的源源不断的东西从远方奔流而来,落在她灵魂里,抚平她身体里所有残留的伤痛;落在她身上的祭服上,白色河流升起雾蒙蒙的烟雨,降落到脚下水流中。
安溪感觉到那道自她容纳后,再也没有激发成功过的污染,似乎醒了过来。
她回归到原始位置,若有所察地仰起头。
所有的参与者都若有所察仰起头。
有风轻轻而来,拂过居民们梳理妥当的毛发或羽毛,落在水槽火焰上,火焰陡然升高至比人更高,却并不炽热,反而很温和。
火焰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直到触碰到天花板,触碰到墙壁。在所有目光注视下,火焰烧化了墙壁,有光从烧化的洞口中照射进来。
火焰渐渐回到水槽上,跳跃着舞动着渐渐熄灭。
安溪不知什么时候屏住呼吸,眨了下眼睛,右眼酸涩中留下一滴眼泪。
她在风起的时候,就强行想要使用右眼污染看个仔细,但风落在她的右眼上轻柔阻止了她。
安溪不听,她再次想要强行使用,那风就不轻柔了,非常暴躁得吹得眼睛都睁不开。
这个脾气,这个感觉,非常像妈妈、村长、镇长……家里人。
若是之前,安溪非得再反叛几次,但现在她没有再尝试第三回,乖乖站着当一个稳重的大祭司。
等到火焰熄灭时,安溪从水槽里舀了一叶水,她将水流放在鼻翼下嗅了嗅,倒进嘴巴里。
安息山那条溪流的味道。
安溪没有因此省下净化步骤,她一一净化三条水槽,抬起头时脸色白到仿佛死人,眉骨的红色花纹更加鲜活。
三条水槽的净化,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勉强,这个污染目前还是弱。
安溪双手捧起水,高声道:“请共饮安息水!”
……
完成祭祀最后一步,安溪脱下长袍收回去,穿上鞋袜,这个过程中那些原本微死的动物们躁动地看着她。
“刚刚是神吗?”
有人轻声问。
说话的是只豹子形象的人,她说完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疼不痒,非常顺畅就说出了人话,甚至能听出女声来。
“一定是神吧?”
安溪瘫在地上啃肉条,任由房间嘈杂也不吭声,谁来欲言又止都不动弹一下。
她一边啃着肉条,一边很沉重在思考。
她侍奉神灵数十年,这话是一点也不掺假的,她甚至还在山神的山神洞里有一张石床。
她祭祀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感受过神降临,大多数的降临都是突起的风,在枝叶上,在动物毛发中,最后落在安溪左顾右盼的眼睛上。
但仅限于此了。
这次跟过去都不同,安溪很确定不是别的什么污染冒充安息山的风。
真有山神?
不。
那个感觉更像是妈妈过来了。
但是妈妈过来为什么她没有感受到妈妈的气息呢?
还有她那个污染,为什么突然好像醒了过来?然后又不见了。
安溪坐起来实在想不明白。
她开始琢磨十月放假回家一趟问问,或者干脆中秋节就偷跑回去算了,反正十月本来也要放假的。
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差别。
安溪想到就要开始做,从坐着到站起来的工夫已经计划好要怎么开始行动了。
当然啦,行动之前要确保不会影响她拿钟表污染,这个她心心念念好久,一点也不能忘。
因为想着别的事情,站起身时熊跟她说得话,慢了半拍才进到耳朵里。
“当然是神。”安溪看着偷偷竖起耳朵的人们,正经道:“神已经记住大家了,等到各位寿终正寝,大家不要忘记整理遗容遗表,等待神的迎接。”
安溪还准备说什么,她耳朵忽地动了一下,眼睛亮了下,冲安邦道:“安邦!安邦!有朋友来找我们了!”
*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员工楼四楼活了过来,沐辛然是第一个醒来的,她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安溪的身影,没有在房间里看到安溪,她居然一点意外的感觉都没有。 沐辛然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唯一清醒的微微身上,她敏锐感觉到微微的不同。
“微微,昨晚你被攻击了?”
沐辛然问。
微微看向沐辛然点点头,随后她直接弄醒小小,又到隔壁去寻找到格革,人都齐了之后,简单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格革道:“同样昏迷了。”
小小奇怪道:“所以就选择了一个房间,但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是微微呢?”
她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沐辛然。
按理说,这种选择要么最弱要么最强,那就应该是沐辛然或者安溪,怎么也不应该是中不溜的微微吧?
沐辛然作为最弱的那个,对这个问题会更加敏感,她从意识到昨晚被攻击的人是微微之后,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跟污染有关。”沐辛然道,“无论是什么挑选条件,我都应该是最明显的目标,只有一个条件我不是那个目标,就是污染相关。”
选择弱小是她,选择特殊那一个,她是唯一一个非魇界人,只有一个是第一个排除她的,就是污染相关的。
白天的时候,沐辛然跟着安溪走过很多房间,那会儿不论是安溪还是沐辛然自己都察觉到这里污染的不对劲。
沐辛然过去是没有这种思考方向的,但是跟着安溪学习之后,就刻意往这个方向去思考。
所以在意识到自己不是目标,而微微是的时候,沐辛然立刻就想到了污染。
不需要沐辛然提醒所有人都知道微微的污染是不稳的,甚至可以说是濒临失控的。
大家默契将这个话题停在这个位置,小小道:“然然,你好厉害啊。跟我们一样一直到现在才醒过来,但是这么快就找到答案了。”
沐辛然道谢:“谢谢,只是一个猜想。”
她紧接着将话题扯开,说道:“一共三楼,一楼四个房间,也就是十二个房间。按理说安溪应该早就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回来。”
沐辛然道:“她有没有可能去楼上了?”
“不可能的。”
清理员20的声音从室内传出来,她清醒的时候就听到门口有声音,她知道这些人肯定不会发现不了她醒了,但是他们既没有出声也没有停下,就说明他们默认她可以听或者加入。
果然,在她鼓起勇气出声之后,沐辛然询问道:“怎么说?”
清理员20也没有往他们身边凑,就站在不远处说道:“那里,如果四楼往上的电梯开了,就会有标记。”
沐辛然他们顺着清理员20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是四楼电梯旁边。现在那个位置只是个墙壁,只有刷门卡的时候,电梯才会打开。
“就是四楼往下电梯旁边,如果有五楼或者更高楼层电梯下来。电梯位置上会有一个淡淡的轮廓。”
作为弱者,沐辛然敏锐察觉到问题,她看向清理员20,询问:“这是你们自己做得吗?”
格革几人闻言立刻看过去,沐辛然不为所动看向清理员20。其实她并不需要清理员20一个肯定回答,因为在她问出来之后,沐辛然就从清理员20的反应上看出来了真相。
“你怎么知道?”
清理员20忍不住道。
沐辛然道:“猜的。”
她当然不会说,这是玩家常用手段,因为弱小,所以他们总会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去确定魇界人的位置。
不过从电梯这一点看,这里的员工或许除了层层往下的压制与霸。凌之外,还有一些向上的东西,比如反抗,比如抗争……
沐辛然记下这点,面不改色揭开这个话题,继续道:“走吧,我们去楼下找安溪汇合。”
四个学生加上一个清理员20,一个五个人乘坐电梯往下,每到一个楼层就停下来。他们并不下电梯,微微借用长发污染去探查安溪的位置。
从四楼到三楼到二楼,安溪还没有找到,清理员20忍不住道:“不太对劲。”
沐辛然几人毕竟是昨天刚过来的,对于员工楼并不了解,所以他们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劲——走廊跟昨天一模一样的沉寂。
“现在已经七点多了,因为昨晚我们房间被抽中,所以今天清理工作是403的清理员做。”清理员20道,“但是从走廊情况看,没有被清理过。”
“有什么不同?能够看出来没有清理。”
沐辛然问得仔细。
“水汽,清理之后走廊会有水汽,一直到八点才会消失。”清理员20道,“八点半之后,就是进食时间,401跟402会依次来房间进行投喂。”
说话间几人到了一楼,刚到一楼,不用微微去探查,所有人包括沐辛然都感觉到了安溪的存在。
101的门都没关上呢。
几人先到101,还没有去查看安溪在不在101里,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开门声。紧接着就是急促脚步声,他们刚回头看到一个炮。弹一般的身影冲过来——
“早上好!然然!微微!小小!格革!20!”
安溪一边跑一边打完招呼,人还没到,兴奋的声音先传递过来,道:“快看快看!我的新朋友!安邦!”她压制不住嘴角,得意道:“安邦这个名字还是我取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好?”
安邦在安溪头顶上非常配合的跳动欢呼,呲哇乱叫。
“非常好的名字,安邦你好,我是沐辛然,很高兴认识你。”沐辛然回应完安溪,跟安邦打了招呼。
随后沐辛然盯着安溪询问道:“安溪,你受伤了吗?”
安溪后知后觉意识到,她这一身简直就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很像干了一个晚上坏事。她一个紧急刹车,停在不远处。
“啊,你们要吃早饭吗?”
安溪乖巧真诚问。
第089章 员工楼[23]
早饭肯定不能这么吃。
安溪回到宿舍将留给自己以及队友的食物拿给微微, 自己钻进独卫里洗了个澡。
等到安溪将换下来的衣服全都洗了刷了,清清爽爽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安邦被围在正中间, 站在桌子上用精湛的表演能力卖力表演。
安溪偷偷摸摸凑过去, 坐在微微身后一起观看。
大家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 但是不约而同没有说什么,都在观看安邦表演。
众人中只有微微的注意力不在安邦身上。安溪出来之前, 她一直在盯着独卫,安溪出来之后,她的注意力就一直跟着安溪。
安溪正是注意到这点,才会落座在她旁边。
微微感受身后传来的温热气息, 想要告诉安溪她已经遏制住了失控的污染,能够保证污染不持续失控。
但已经失控过的污染无法恢复,所以她目前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微微不知道要怎么说, 她为自己不能做到更好羞愧,但不等她开口,就感受到温凉的触感穿过发丝, 钻进她垂在身侧的掌心里。
温凉的体温稍纵即逝, 留下质地略有些硬的东西, 微微低下头展开掌心,是一颗糖。
那些杂乱不知所措的情绪,在这个瞬间忽然就全部消失了。
……
比起微微,小小的目的就很纯粹了, 她就是在看热闹,之前一直在学校, 除了食堂之外,哪里见过除了人之外的动物, 尤其是这么小小一个,又很活泼的生命。
清理员20是单纯要合群,她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算是外人的存在,非常局促坐着,不仅看安邦还看其他人反应。
格革倒是一如既往冷硬沉默,但他跟沐辛然的想法相同,都想从安邦的表演上,看出昨晚安溪做了什么。
沐辛然算是看清楚了,越了解安溪,越会发现,安溪是有什么说什么,无论问什么基本都能得到回答。
问题就在于不知道安溪是不是过去太调皮,承担过很多调皮之后的惩罚,以至于她对于一些可能会受到批评的事情上敏锐到可怕的地步。而一旦被安溪定义是这一类事情,那就很难从她嘴巴里听到实话。
当然也不能说安溪撒谎,就是事情是这个事情,说法不同听到耳朵里就是与事实截然相反。
安邦一看就是非常具有人性化的猴子,考虑到这个副本的特殊性,沐辛然怀疑安邦或许是年龄不大的小孩子。
这个猜测令她惊悚恶心,但理智上她又清楚这个猜测是有很大可能性的。
沐辛然知道自己的思维随着在这里的时间变长,越来越不像之前那样纯粹。但她看着安邦表演的时候,在思索安溪做过什么的时候,很难不去想安邦本身。
魇界到底是什么存在?
蓝星知道魇界人与蓝星人从某些角度上看没有什么差别吗?
她离开魇界,能心安理得将魇界的异常上报吗?上报后官方会怎么对待这些异世界的朋友呢?
……
沐辛然陷入情感的泥潭无法脱身,就在这时,在桌子上手舞足蹈的安邦原地倒下。
沐辛然猛然惊醒,看着倒下后的安邦双眼紧闭,吐出舌头。
沐辛然意识到安邦在表演死亡,她不着痕迹呼出口气,调整好情绪,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安邦身上。然而她余光扫到其他同伴,在同伴脸上看到了茫然。
沐辛然彻底清醒过来,理智重回大脑,她敏锐意识到魇界人不知道安邦在表演什么。
这没问题,毕竟蓝星里闭眼吐舌的表演虽然人人都知道那是死亡,但很少有影视剧真的这么表演死亡,除了喜剧。
魇界人的死亡肯定跟蓝星不同,所以他们认不出这是死亡时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问题在于,既然在魇界,这种死亡方式并不常见,安邦为什么会这么表演死亡。
沐辛然看向安溪,发现安溪正笑呵呵边看表演边往嘴巴里塞吃的,看得很专注,吃得很香。
沐辛然心想,安溪知道正在表演什么也不意外,毕竟安邦是在表演安溪的经历。
问题回到最初,安邦为什么会这么表演死亡。
只有一个可能:她见过。
……
安邦的表演还没有结束,扮演不到一分钟的亡者之后,安邦蹭一下站起来,站在之前倒地的旁边,低头垂目表情肃穆。
安溪一看就知道安邦表演的哪一段,边吃边稀奇地观看,大城市就是不一样,每一个生命都有独特的个性跟喜好。
桌上安邦忽然展开双臂,围绕着刚刚倒下的位置开始上蹿下跳。
除了安溪之外的所有人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
我是谁?
我在干什么?
她在干什么?
尤其是安邦还是猴叫的时候,直接把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统一了,等到大家回过神已经是表演结束,安溪的欢呼夸奖声接上猴叫。
“太棒了安邦!你简直就是天生表演大家,太会表演了,天生表演污染者都没有你的天赋高!”安溪激动之余站了起来,一边鼓掌一边说道:“天呐,我太幸福了,居然有你这么优秀的朋友。”
她竖起大拇指:“简直就是现场还原,一点也不差。”
安邦矜持地点头鞠躬,尾巴晃动飞快。
小小恍恍惚惚扯了扯沐辛然的衣角,声音都有些发颤,她问:“我好像被精神污染了,你在这方面是专家,你觉得呢?”
沐辛然是很成熟稳重的,她调整好心情,稳重道:“我可以肯定,没有污染。”
“啊?这样吗?”小小恍恍惚惚道:“那是我其实还没有睡醒?”
不然怎么会看到这么荒诞的一幕?
安溪说什么?
一模一样?
现场还原?
所以安溪昨晚是去各个房间上蹿下跳猴叫去了?
其实仔细想想,这件事放在安溪身上,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那可是安溪。
她肯定有自己的计划。
小小把自己说服了,仿佛被污染的精神回来了,然后就听到沐辛然问:“昨晚你们碰到有人去世,安溪你……”沐辛然想了想,“你给他们送别的是吗?安邦表演的是你家里的送别仪式?”
安溪说过不止一次自己是乡下来的,魇界的村庄副本沐辛然还没有去过,但是蓝星记录的魇界村落本档案有很多。沐辛然课余时翻阅过,不少村落副本里都有祭祀类似的东西,那个时候她关注点在玩家在祭祀里是什么角色,有多少触之即死的规则,没有细细研究过祭祀的目的之类的东西。
但蓝星也有祭祀的,只是蓝星大多数祭祀都来源于祖先崇拜,这一点大概率跟魇界不同。不过沐辛然此时并不是要研究祭祀,她只是通过这些了解,去推测安溪的行动。
“对对对。”安溪毫不犹豫点头,对安邦道:“我就说你表演的非常好吧,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在做什么了!”
其他观众茫然看了看安溪,又看了看安邦,最后看了看沐辛然,不得不承认沐辛然能做安溪最好的朋友这点,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谁能看出来居然是祭祀舞?
不过——
“那居然是在扮演死亡吗?”
小小喃喃道,她看向格革,忍不住问,“是我在学校封闭太久了吗?现在外面都这么死?”
最常见的死亡形象不应该是污染外具化,看不出原来形态吗?
“你家里有祭祀送亡者的习俗?”格革没回答小小,看着安溪询问:“你家乡真的有供奉的神?”
小小脸上的表情尽数消失,她看了看格革,又看了看安溪,最后看着安溪等到安溪回答。
沐辛然同样看向安溪。
她知道魇界有神灵信奉,那种副本几乎没有存活者,几乎就是入之即死,就算活着回到魇界,也会很快因为精神崩溃死亡——据官方记载,大多数精神崩溃的原因是:远离信奉的神。
“当然啦。”安溪坦然点头道:“我们村从诞生开始就在信奉山神,每年都有祭祀活动。今年的祭祀活动已经结束了,明年你们想要参加的话,我包接送吃住的。”
安溪热情道:“怎么样?心动不如行动。”
“很好玩的,有流水宴吃。”
安溪说出最具有诱惑性的活动。
没有人被吸引到,反倒是格革问:“你不是说村里等你水稻吃饭吗?”
“还能办流水宴?”
安溪理直气壮道:“该省省该花花!”
格革问:“你们的神不恩赐食物?”
安溪表情就变得古怪起来,她道:“没想到啊,你还信这个,我们一般都靠自己的双手跟污染的。格同学啊,迷信要不得。”
格革冷硬的五官就很难维持僵硬,变得难以言喻起来,像是想吐什么话,但又硬生生忍下了。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小小原本听到格革的话还在想格革的事情,现在听到安溪的回答就很茫然——安溪是在说什么相悖规则吗?
安溪闻言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小小的意思。
已经经过两个神的安溪,很清楚山下的人对神是有一些不正确认知的,也正是因为不正确的认知,所以不理解她的意思。
安溪可以理解,但她觉得这种认知不行,于是安溪道:
“神更多的还是一种象征意义,如果有一天神要参与人世间的活动,当然不排除一些善良的伟大的无私奉献的存在,除此之外就是需要被打倒的存在,没有例外。”
众人被安溪的发言震惊到了。
安溪理直气壮道:“从象征意义外具化出具体人或者其他生命形象的[神],那就是假装的,一个[生命]假装成高位者,除了无私奉献之外就是有所祈求。有所祈求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平等地说呢?”
“因为他们心知肚明他们想要的,用平等的手段得不到。”安溪语重心长道:“这样的存在,能打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伺机行事,找好时机去打去跑。”
“千万不要相信什么他们是神,只要你们虔诚供奉终有一天能够得到神的垂青,得到想要的一切。”
“那都是失控话,垃圾话,就是骗人的,不是骗你干活就是骗你血肉污染,再坏一点的,命拿了灵魂抹了躯壳还要物尽其用。”
沐辛然听着恍惚之间仿佛在蓝星听防诈骗。
格革恢复成平时沉默寡言的样子。
微微点头认同:“安溪说得对。”
安邦没听懂,但不影响她鼓掌。
小小倒是不知道想到什么,道:“可惜这话不是生来就能明白的。”
沐辛然跟安溪同时敏锐看过去,区别在于沐辛然意识到小小这话的意思要么她自己被骗过,要么她看到过有人被骗过。
安溪的重点则放在其他地方上。
“你说得没错,所以之后学校可以追加这项课程。”安溪道:“后面的学生就算不是生来就能知道,也能通过学习了解到。”
小小沉默片刻,看向安溪真诚询问:“安溪,你以后是不是想当校长啊。”
要不怎么第一想法就是学校教育?
安溪摇摇头:“怎么会呢?我才不会就只当校长。”
她可是要当村长的,也不对,村长还是小了,山长?
不好。
“我要做管理员!”
安息山一整座山的管理员。
“你们不饿吗?”安溪说完就完了,她注意力转移到没动的食物上,顺手拿了吃,“怎么都没人吃?”
“等你一起。”微微道。
几人围在一起准备吃早饭,只有沐辛然不需要,她在旁边看着,忽然询问道:“安溪,昨晚那些死去的人,就是倒地吐舌吗?”
“不是啊。”安溪边吃边回答,“死亡后是形象很像脑袋同学,就是像生命力渐渐消失殆尽,看起来就像是过度耗费精力后闭目休息。”
沐辛然点点头,微笑道:“我看到安邦那样表演死亡,还以为那些人死亡的时候是吐着舌头的。”
安溪摇摇头,刚要说什么,忽然反应过来沐辛然话里的意思。
不等安溪开口,小小先吐槽道:“我还以为是表演被污染到舌头的人呢。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死掉的人是吐舌头的,只有舌头自己爬出来的。”
听到小小的吐槽,沐辛然几乎可以肯定,假设安邦是看到有人装死,才知道这种扮演形式,这个装死的人就有很大的可能是玩家。
安溪倒是没有跟沐辛然想到一起去。
两人的信息量不同,除非安溪对蓝星的了解到一定程度,否则安溪不可能像沐辛然这样,第一时间就能联想到安邦是从蓝星人身上学到的表演形式。
安溪想到的是:对方如果是死亡,为什么死法这么独特?是不是有其他污染?如果是装死,装死的目的是什么?
能够选择装死这个行为,是否说明在这栋楼里,装死对某些事某些人是有效果的?
“安邦,你看谁是那样死掉的啊?”
安溪直接询问。
安邦双手抓着食物,已经乐不思蜀,听到问话叽叽哇哇叫了一通。
很遗憾就算是安溪也不会猴语。
安邦急得抓耳挠腮,她把手里的食物塞进嘴巴里,用五个手指在身体周围比比划划,只见她先将一只手藏在胳膊后,然后缓慢伸出手指,从安溪她们的角度来看——
“是胳膊上长了手指?”小小问,“手指污染的人?”
安邦摇摇头,再次重复动作,这次她更加细致的形容。她右手扮演在“长”在胳膊上的手指,左手在右手每一根手指上画许多射线。
“手指上又长了手指?”
小小猜测。
安邦再次摇头。
安溪从三楼扫荡到一楼,每一个居民都记住了特征,她看着安邦的演示,很快就对上了一个人。
但想到还有许多安溪没有见过的居民,她没有立刻说出猜测的人,免得误导安邦。
“慢慢来。”安溪道:“首先我们先确定一件事,你是见过有人这么死掉,还是见过有人这么装死?”
安溪一边引导安邦回答,一边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把安邦认字这件事放在计划里了。
“死掉就点一下头,装死点两下。”
安邦点了两下。
安溪又问:“你是在员工楼里见到的那个人吗?”
“最近?还是过去?”
“在哪里见到的?一楼?”
“二楼?”
“三楼?”
安溪一步一步引导,最后确认出信息:最近在员工楼里,三楼的303房间见到的人。
再联系安邦一开始的比划,安溪可以肯定答案了。
“你一开始的表演不是说这个人身上长了手指,是他身上长了很多像是手指的东西,跟树枝分叉一样是吗?”安溪道。
安溪形容完注意到清理员20嘴巴动了动,笑着问:“你也知道这个人?”
“303里有这样一个人,我们底层人都知道他,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从底层爬上去,又从高层掉下来的。”清理员20道:“我们都以为他很快就会死了,但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死,甚至一直留在三楼。”
这跟安溪了解到的信息相同,而更多的信息清理员20就不知道了,她所在的楼层还是低。
“好,多谢你的信息,我们了解到更多了。”安溪问安邦,“安邦你说得是我们形容的这个人吗?”
安邦迫不及待点头。
“303房间一个污染外具化是身体长满了珊瑚一样的居民,看不出原本的形态是人还是动物。”安溪对其他不知道的人解释完,继续道:“这个人就在楼下,暂且可以先放置,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她看向清理员20,“请问一般情况下,抽查之后楼上会不会有人下来检查?”
清理员20还真知道答案:“不会,这个也属于是日常损耗,是在周五一起统计的。”
安溪点了点头:“那么如果抽查失败,负责抽查到巡查员还被清理了,这种情况上层会不会来检查呢?”
清理员20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不知道答案。
“没关系,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
安溪道:“我待会儿去301一趟,然然跟小小、微微留在四楼,清理四楼员工顺便等待上层有没有下来,如果看情况选择是否清理,格革跟安邦……”
安溪说到这里停了一下。
她本来想得是小小跟微微可以听沐辛然的判断,免得对所有人都是清理这一条。格革、安邦跟着清理员20从一楼开始送饭顺便看看居民们状况。
安邦是居民、格革武力值高,清理员20大概能知道员工楼食物在哪里——但是她忘了一件事,格革沉默寡言。
虽然说观察不需要长篇大论,但是格革寡言、安邦不会人言这个组合不太行,里面还有不少心思很多的居民呢。
“我可以。”格革在安溪调整人员之前,忽然开口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安溪闻言点头:“行,那就按照刚刚说得。”
安溪毫不犹豫的信任,让想要再多解释争取的格革梗了一下,他点点头。
众人各自动身——
清理员20果然清楚员工楼的食物在哪里,她带着格革两人行动。
沐辛然领着微微两人从402开始敲门,之前已经敲过一次门,进行过深刻交流,现在再次敲门就很轻车熟路了。
安溪自己到301里,珊瑚人说过301有五楼的门卡,一到四楼已经扫荡完毕,白天应该往楼上去了。
301里已经恢复成为白天的样子,安溪一进去就看到趴在河边的人鱼,她意识到对方在等她。
这个想法在人鱼将门卡扔过来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安溪看着接过来的门卡,看向人鱼道:“谢谢谢谢,我就知道我们的友谊是非常深厚的!”
人鱼翻了个白眼,“别不要脸了。”
安溪大吃一惊:“你怎么性情大变了!”
昨天的人鱼不是这样的人鱼!
“懒得端。”人鱼懒洋洋道:“尤其是在你这种怪物面前端。”
安溪笑嘻嘻道:“多谢夸奖,虽然我确实很厉害啦。”她装好门卡凑过去问:“你怎么知道我很厉害的?”
人鱼没想到这人是真的只听自己爱听的,她无语道:“昨晚这么大动静谁不知道?”
安溪看着人鱼,表情没变,“你不诚实哦,昨晚你们那种形态,恐怕昨晚楼塌了也得今早恢复之后,才能知道楼塌了。”
“有人给你们送信,一楼二楼不好上来,302被我轰平了,303被我锁住了,是304的?”
人鱼收敛慵懒的神态,定定看着安溪好几秒钟才移开视线,回答道:“304每到晚上就会变成巡查员,没人知道他们化成巡查员是什么模样,有多少数量,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总之,304在夜晚结束之后,会再次回到304。而他们回到三楼的时候,有一段自由的时间。”
安溪明白人鱼的意思了。
304的居民白天在房间里,晚上会变成巡查员,唯一自由的时间就是回到三楼从电梯回到304这段走廊的时间。
人鱼大概率就是在这段时间里跟304的人对上话,知道了昨晚有大动静。
安溪昨晚除了清理掉的巡查员之外,没有在1-4楼看到第二个巡查员或者304居民,那么回来的304居民是怎么知道昨晚1-3的事情的?
人鱼晃了晃尾巴,看向安溪问:“303有人知道我有五楼的门卡,只要你今天过来找我,一定是来要门卡的。”
她忍不住问:“你真的要去五楼?”
安溪摇头。
人鱼不由皱眉,她当然知道往上是危险的,但是安溪既然来要门卡,就说明她要五楼,为什么这时候摇头呢?
“我被你说动了,我准备先去304。”
安溪道。
“我什么时候说动……你管那叫说服你?”人鱼震惊道:“我没有说服你去304的意思,你还是按照你原来的计划先去五楼吧!”
相比304还是五楼更需要安溪这样的怪物去闯去创去轰平。
“我不。”安溪叛逆道:“我就要去304。”
“304情况不一样,他们白天都是封闭状态,你有什么手段,他们除了攻击之外,不会给你任何反应。”人鱼努力说服安溪,道:“关着门,他们白天也不会出来。如果你还是不放心,可以从外面锁上门,真的没必要去再去304。”
安溪自信:“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到沟通的办法了。”
人鱼想说她不是担心这个,但安溪已经往外走了,一边走一边对她说道:“记得关紧门。”
人鱼心脏猛地一跳,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大惊失色吩咐道:“关门!关门!”
二号冲刺过去,刚抵住门就听到门外接连不断的几声轰鸣。
301不少居民冒出头,看向一脸呆滞的人鱼,隐约听到人鱼道:“还真的是大动静啊。”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安溪的声音。
“一号!一号!我先走了!你好好跟304的朋友沟通啊!”
“不用担心孤身行动!我把303的门拆了,303的朋友会出来跟你们一起行动的!”
人鱼:“?”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到二号惊恐看着她说道:“好像有人撞门。”
走廊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污染攻击声,攻击声又夹杂着人的尖叫跟含“失控”“垃圾”量极大的脏话。
在混乱的声音,人鱼听到熟悉的人声透过房门传进来——
“人鱼!堵好门!这个熊孩子炸了304的墙跑了!现在整个304的人都跑出来了,你们没有污染,千万不要出来!”
人鱼恍恍惚惚对上二号的视线,就听到二号痛心疾首道:“老大!为什么要劝她去304啊!”
人鱼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劝安溪去304。
第090章 员工楼[24]
304的门打开, 里面的居民正如人鱼所说,是不为所动的。安溪并不意外这点,正如她所说, 她想好了沟通的办法。
门打开不为所动, 整面墙壁打开呢?
于是她三两下炸了304面对走廊的一整面墙壁——效果斐然, 污染攻击如倾盆大雨劈天盖地砸过来,安溪早有预料轰完墙壁就跑到303拆门去了。
学校公共财产别在混乱中被毁掉了。
安溪拆了门装进挎包里的时候, 被挎包吞进一整条胳膊,安溪习惯将胳膊拔出来,指天对地发誓下次再也不往里面塞垃圾,勉强哄好了暴躁的挎包。
身后攻击已经往走廊移动, 安溪大声道:“快跑哇!304发疯啦!”一边叫一边往前往五楼的入口跑,跑到301门口的时候,还没有忘记通知301的朋友们。
“一号!一号!我先走了!你好好跟304的朋友沟通啊!”
“不用担心孤身行动!我把303的门拆了, 303的朋友会出来跟你们一起行动的!”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人已经打开电梯了。
安溪站在电梯里,看着混乱不堪的走廊——
304断壁残垣, 轰炸后石头迸溅到处都是, 灰白如雕塑的一个一个人体沉默又整齐从残缺不全的墙壁中踏出, 不同的污染从他们身体中发。射。出,每一道污染都杀伤力十足。
相比304沉默的暴力,303就是一整个噪杂污染,刚刚消除的外具化污染再次出现在身体上, 每一个都骂骂咧咧,安溪听到最恶毒的一句骂话就是——
“你特失控的是从繁殖污染里诞生的吧!”
骂人真脏啊。
果然被围殴了。
安溪啧啧称奇, 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维持人形,没有一点污染外露的人, 是一个成年女性,皮肤白嫩到婴儿般的程度,外露的肌肤上看不到一根毛发,但眼里却是不同于外表的精明与冷静,她动作极其灵敏躲过一个又一个攻击到达301门前大声提醒301关紧大门。
安溪知道这人是谁了,全身长满珊瑚的那个人,也就是安邦模仿的那个装死的源头。
珊瑚人看到安溪,目露凶光。
安溪看着这群完全没有之前死气沉沉状态的各种形态的居民们,深感欣慰。
她笑容满面抬起手臂热情挥舞:“回头见!朋友!”
“生命还是活泼点好啊。”
安溪在感叹中飞快关闭电梯往五楼去。
安溪对五楼的了解并不多,简单说就是完全没有了解。
五楼同样是四个房间,区别在于五楼更加宽敞明亮,无论是建筑材料还是布局环境,都比四楼高不止一个档次。
轰炸起来也会比楼下更困难。
安溪摸了摸墙壁得出以上结论之后,摸到501的门上。
501锁门了。
这是很不常见的,一到三楼的房间随便进,303宁愿在房间里放笼子都没有锁门。
四楼也没有锁门,就算是沐辛然他们敲过一次门之后,四楼的员工都没有锁门过。
清理员20对这点做出过解释,说是有明令规则要求不允许锁门。
原来这规则只是针对五楼之下,安溪摸到锁眼,掏出她之前用来撬值班室大门的银色细圈手镯,熟练掰直一截将501的锁给开了。
501的门一打开,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空气拂面而来,安溪原本已经猜到这一楼的室内环境会比楼下每一层都要好很多,但她也没能想过一个房间居然有一套看起来很完整的生态系统。
一眼望去是看不到边际的树林,往上看不到房间应有的天花板,高耸的树木直插云烟,厚厚的云层中隐约能看到太阳的光辉。
安溪站在门前,没有比此刻更深刻理解到“门里门外两个世界”是什么意思,这简直就是字面意思。
安溪进入501中,猜测这个房间里有多少居民,按照员工楼的特点越往上房间里的居民数量越是少,到四楼一个房间只有五人,但这个根本看不到边际的房间,难道只有不到五位居民吗?
安溪蹲下身体,草丛有小腿高,她轻轻揉搓着草叶,摘下一片放在鼻翼下嗅了嗅,毫无疑问这就是真实的植物,不是像302那样是虚假的幻境。
“好厉害的空间污染。”
这样恐怖的空间污染,不知道污染源头是什么。
安溪拍了拍挎包,挎包并不搭理安溪并且拉开拉链咬了安溪一口,气得安溪抓了把草塞里面,挎包一点也不惯着安溪,直接将塞进去的草吐了出来,不知道有意无意吐了安溪一脸。
安溪觉得挎包是故意的,一定是看到更强大的空间污染自惭形秽了。
“等等,你之前有这么活泼吗?”
安溪将挎包提起来,还没说什么,挎包就张着口子去吞安溪的脑袋。安溪一把将挎包按下,察觉到它不同寻常的躁动,安溪眼疾手快从挎包里取出红绳,拉上拉链后,又用红绳系上。
有了红绳污染压制,挎包总算恢复如常。
安溪看了看挎包,又看了看高大茂森的森林,有个大胆的猜测:“这个空间污染不会跟你同出一源吧?”
不是没有可能啊,空间污染本就少见。
安溪长这么大,除了挎包之外也就听说有一种动物,身小声轻但肚大如鼓,生来就是空间污染,污染源头就在肚子里。
安溪还想过找一找,肚子有空间污染想必吃东西会更快乐吧,但是安息山上没有这种动物,介绍的书籍上图片都没有。
安溪想到这里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天空,有个荒谬的想法——员工楼的本体不会是空间污染的动物吧?
甚至整个动物城不会都是这个动物的化身吧?
虽然说这里一砖一瓦一人一树都是真实的,但是之前在[井]的污染领域里,那里的稻子也是真实的哇。
人一旦有了猜测,就很容易不断去思考验证往猜测上看,然后就轻而易举说服自己。
安溪不一样,她一般有了猜测或者想法之后,不会再去思考来思考去,她都是直接验证的。
说做就做。
风都要慢她一步。
安溪像安邦一样灵巧快速爬上最近的树,树有百十米高,站在树梢依旧摸不到上顶。
安溪抬起手,食指上黑发指环缓缓蠕动,黑发沿着食指不断往上,速度也越来越快,很快黑发的发尾也彻底脱离了食指。黑发仍旧在不断往上去,短短几秒钟就没了踪迹。
安溪一开始还能感受到黑发的踪迹,三四分钟之后,感应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可恨我没有飞翔类的污染。”
安溪望着天际愤愤道。
她尝试召唤回污染,那离开的黑发就像彻底消失一般,无论怎么释放黑发污染去感应离体的污染都感受不到。
黑发污染不知所踪,501的居民也没有碰到一个。
“找个人问问吧。”安溪看着偌大的森林,没想去按部就班找人,她大叫道:“着火了!着火了!快来人呀!救火呀!”
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冻住爆炸籽的小冰块,对准对面树枝分叉点投掷过去,冰会在怪力下镶嵌到树干中。
此时,安溪无比想念安邦,一边想念一边掰断一截树枝甩出去,树枝正中冰块中心。她一连投掷几根树枝,冰块就像个刺猬一样了,某一个瞬间,或许投掷的树枝终于在刺穿冰块的同时刺透爆炸籽,冰块怦然炸响。
安溪眼疾手快投过去三四个同样的冰块,爆炸就接连不断一声连着一声,爆炸的火焰点燃了树干与枝叶,火势在短短几个呼吸间迅速蔓延。
比火势更大的是黑焰。
安溪看着黑烟冲天,听到树下传来渐行渐近的声音,悄悄隐藏于繁密茂盛的枝叶之中。
第一个到来的是游荡穿梭在树木之间的类人猿,她跟201养小狗的猿长得很像,这种很像并不是因为都是同一类动物躯壳所以很像,而是五官骨骼、污染气息,等一些方面很相似。
猿到达之后,尾巴对准火焰焚烧的地方,从尾巴尖冒出的水流长龙般咆哮而出,顷刻间火焰连着黑烟不知道是被水浇灭了还是被水压压没了。
火焰危机解除之后,第二个身影悄无声息落在树梢上,那是一只雪白的大鸟,等人高,两翅更是庞大有力,但她落下时却又是与庞大身躯截然相反的轻盈安静。
安溪注意到这只鸟的爪子上有一条仿佛黑蛇的长条物——她放出去的黑发污染。
“有生人的味道。”
猿说。
猿话音落下只听到一声鸣叫,紧接着是展翅起飞带动的气流声。
安溪眼看着鸟的动作,连忙收整衣服,加固随身携带的物体,免得飞翔中掉落,果然在她收整完的时候,一只巨大的爪子朝她袭来。
安溪非常主动凑上去——她举起双手跳跃奔赴鸟爪,跳跃的时候,还看着爪子位置调整好姿势,确保爪子能正好抓住她的上半身,不影响手脚活动。
“完美着陆!”
安溪挂在鸟爪上欢呼,趁机将黑发污染收回。
“人?是人,你小心点,不要把人抓死了。”
猿在树枝上叫唤。
鸟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爪子上的安溪在想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能够听懂兽语的污染。
其实她并不觉得难受,原本安溪还想着如果抓着自己实在难以忍受,就用污染对付爪子,爬到鸟背上去,现在倒是不用这么麻烦了。
下面猿一边跟着一边叫唤,鸟充耳不闻连鸟叫都不回应了。
安溪想了想对着下面道:“放心吧朋友,我没事,鸟朋友非常稳。”她甚至伸手比了个大拇指。
说完安溪就感受到腰腹倏地一痛,好在只是一瞬间,安溪抬头看不见鸟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拍了拍鸟腿:“怎么了朋友,是不是我太强壮了。”
这话一出,安溪就感受到往上的一个冲刺,速度快到拂面的风如刀如剑,又一个向下俯冲之后,她听到近似嗤笑的声音。
安溪很成熟地想,这还是一个很桀骜不驯的朋友,只是说了一句“是不是我太强壮了”就要证明自己更加强壮。
下面的猿也很久没有声音了,安溪低头也看不到在树木之间穿梭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跟丢了。
与这两个居民短暂的接触,很明显她们具有与其他所有楼层居民都不相同的鲜活,她们身上的污染也很是正常的。
在这栋畸形的楼里出现了第一对身心健康的生命。
安溪高兴的同时暗自警惕起来,事出反常总是要警戒注意反常之处的。
鸟飞了半个多小时才停下,即使这样安溪仍旧没能在空中看到501的边界,空间之大可见一斑。
鸟停下的位置是一个村落。
真真实实的一个村落,以木为墙以稻草做顶,有炊烟从烟囱中徐徐而升,村落外围有栅栏包围着,房屋前后有人进进出出。
鸟一出现在村落上,底下就有人注意到她,挥动着双手对鸟示意,鸟高声鸣叫俯冲落下,在距离地面还有不到十米的时候,松开爪子将安溪扔下去。
下面惊慌声一片,安溪发出一声长哨回应下面惊慌失措的声音,而后她在半空中转动身体后背朝下,护住头与颈,数秒钟后她坠落到一个柔软且具有弹性的东西上。
安溪还没爬起来,眼睛已经往外勾看,手底下是并不算细柔顺滑的白色毛发,安溪将手按进毛发中能感受到温热的体温。
是的,体温。
安溪可以确定自己现在是在一只巨型的野兽肚子上,之所以能够确定是肚子因为她正随着这只野兽的呼吸而起伏。
太幸福了。
安溪直接转身趴在这只不知种族的野兽肚子上,把脸埋进毛发中,有种淳厚的奶香混杂着竹子的清香,是刚喝完奶吃完竹子?
安溪之前在学校就一直找机会捏君挽厦的丸子,第一次见面就偷偷摸摸揉了微微的头发,现在埋进白色毛发中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直到村落里的人围过来,安溪都没动弹一下,倒是她听到了身下野兽发出的嘤嘤声,耳朵动了一下,抬起头对上一对圆溜溜的大黑眼圈,仔细一看黑眼圈里有一对眼睛。
“哇!我知道你!远古食铁兽!熊猫!”
安溪大叫。
她手脚并用往上趴,兴奋道:“我在书里看到的,看似可爱实则有的是力气!”
“我喜欢你!”
她把脸埋进熊猫脖颈间,闻到了更加浓郁的竹子清香,看来比起奶还是竹子吃得更多。
然后安溪就被几根爪子拎着后颈放在地上了。熊猫将身上的小人提出去,很情绪很稳定坐起来,从身后随手拔了一根巨竹,先掰成四五节,然后慢悠悠吃了起来。
安溪还想往熊猫身上冲,被四五个人按下。
“闺女闺女,别冲动,熊仙长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的。”
“没事,我自己吃了亏就能长记性了。”安溪道。
“不行啊,熊仙长是吃肉的,你不要逼仙长破戒啊!坏了仙长的修行?!”
安溪理智被这句话拉回来了,她警惕的问,“你们也信神?”
“什么神?”说话的人迷茫道,“俺们都是修仙的啊。”
安溪:“……啊?”
……
安溪坐在村子小广场,周围一圈的村民,年龄最大那个是个头发全白的老太太,精神头很好,看起来也很硬朗,污染也很健康,说话中气十足,是村子的村长……她们不说村长,说族长。
这是个母系社会的村落,整个村庄都是一族,重要职位有两个:一个是族长,一个是祭司。
这两个位置都由女性承担。因为据她们所说,创造这个世界的仙长是女性,守护村落不受野兽入侵的四位守护兽也是母兽。
所以她们延续传统选择女性统治与供奉。
四位守护兽,安溪已经见到三位,猿、鸟、熊猫,还有最后一位安溪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是鳄鱼。
“鳄仙长出门捕食了。”
有小孩回答。
村里有孩子还有不少,说明这个村落是切切实实不断往前发展的,由于村里来源于同一族,无论是血缘还是污染都有同一个源头,村落里大多数都采用生育污染进行繁殖。
导致整个村落的小孩也好成人也好,都用同一张脸,安溪坐在中间是唯一不同的脸。
她对此非常习惯,简直就像是回了家。
“为什么说是仙?不说神?”
安溪一方面觉得她对神都要敏感了,另一方面听到这个村落历史,感觉将“仙”替换成“神”也完全没有什么影响啊。
但她没想到在她问出这句话之后,所有相同的脸露出同样看小孩的表情——连那些真的小孩也不例外。
“神是杜撰的,是假的,就算是真的,那也是生来就是神,仙就不一样的,仙都是从人一步一步升的。”一个小孩成熟道:“俺要修仙,长命百岁,戳破这天,到森林外面看看森林外是什么。”
安溪很赞同村民们的观点,但是觉得这太不对劲了,处处荒诞又真实的感觉。
她问自己最感兴趣的问题:“熊仙长有没有子孙后代啊?”
所有人看着安溪,但安溪是从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的,她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一点也没有尴尬或者不好意思的情绪,就顶着所有人的注视等待答案。
“没有。”
村民们先顶不住回答了安溪。
安溪露出遗憾的表情,村民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似乎想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都忍住了。
安溪又问:“你们修仙很久了吧?有没有什么成效呀?我曾看书上说,修仙者能呼风唤雨移山填海,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看一看呀?”
安溪理智上是知道这是假的,情感上,就是想眼见为实,万一人家有什么修仙污染呢?
虽然说人鱼曾加重叮嘱不要吃这座城任何食物,一滴水也不行,但是修仙欸,真有这样的污染,安溪觉得可以冒险啃啃。
“那么好修岂不是遍地都是仙人?”
安溪皱着皱眉头,但她很快想到什么,又松开眉眼,耐心询问:“你们见过仙人?”
“我们祖上是见过的。好了好了,别问这么多了。天快黑了,先进屋休息,有什么事情等到明天早上再说。”
安溪抬头看着天空,果然看到被云层遮住的太阳正在西垂,可她进来不过半个小时而已。
村民们陆续起身离开,安溪一个跨步挡在所有人面前,伸开手阻止道:“天黑怕什么?点起火焰继续聊天呀!”
“你这孩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晚上当然要睡觉了。”
安溪:“不行,我还没问完,不准离开。”
安溪说完就看到给了几个强壮男女颜色,这几个收到眼神的人,撸起袖子围过来。
安溪三下五除二将围上来的人群全踹飞了,因为顾忌这群人或许修过什么仙,她下脚很重,没想到人会直接飞出去。
坐在栅栏外的熊猫往里面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继续啃竹子。
“你,你这是做什么?”
村民们被安溪怪力吓到了,往后退开。
安溪像个不讲道理的土匪,强硬道:“看起来你们修的仙好像也没有多厉害,不如直接用污染吧。你们一起上,我赢了就听我的。”
有小孩问:“什么是污染?”
安溪听到这个问话,隐约察觉到什么,但不等她细想,村民们再次开口。
“你不怕守护兽震怒吗!怎么能如此羞辱我们!”
安溪震惊问:“我羞辱了吗?那我……对不起?”
她不理解但道歉,她道歉但不改。
“所以现在可以继续聊天了吗?我先问问你们最远到达了哪里?真的一步都没有离开过森林吗?你们对我的到来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你们修仙是想要离开森林,难道就不好奇我从哪里来吗?不想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村民被一连串的问话砸晕了头,他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外来者,简直倒反天罡!
哪一个被守护兽带进来的外来者不是满心疑惑战战兢兢的?从来都是外来者绞尽脑汁想要询问这里的情况,这个倒好一连串反问他们为什么不好奇她!
偏偏这人又有很厉害的怪力,村民们敢怒不敢言,看向族长跟祭司。
安溪注意到他们的目光,抬了抬下巴,很是骄傲道:“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身兼数职,其中有两个职位名字一个是组长,一个是大祭司。”
“族长?!”
“大祭司?!”
村民们难以置信:“你?你撒谎吧!”
安溪微笑道:“怎么?修仙连是不是谎言都分不清楚?”
村民们顿时气得面红耳赤,倒是中间两个高位女性没有什么变化,祭司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性,她好奇道:“你是族里的祭司?”
“不,”安溪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她道:“我一开始是村里的祭司,后来镇上的祭司,最后我思考了下,我应该是整座山的祭司。”
“我们供奉仙人与祖先,你们呢?”祭司又问。
安溪想了想回答:“按照你们的说法,我们供奉的应该是山灵。”
安溪对神仙体系没有什么研究,但是按照这个村落的说法,是不信神只信仙的,那么她们家山神等价对等一下,应该是山灵吧。
祭司:“?”
这个回答就好像随意啊,一点也不像是尊崇所供奉存在的样子。
“你们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天已经黑透了,这里的时间流速也很不对劲,当然也有可能时间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太阳,毕竟这里是室内。
安溪点燃了火焰,一副不回答不准离开的样子。
有人去看守护兽,却发现熊猫不知道什么躺下似乎准备睡了,也有可能已经睡着了。
族长道:“我们不问是因为不需要,我们从未离开过这里,每隔一段时间鸟仙长就会带过来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从森林外过来的,但他们的生活环境似乎还不如我们森林里宽广自由,所以没什么好问的。”
“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没有一个生人面孔,那些人总会离开,我们并不知道他们是死在森林里,还是成功离开了。”
“你也可以走,没有人会阻拦,也没有人能阻拦。”族长道:“孩子,你还想知道什么?”
安溪很规矩礼貌先道谢,然后不是很客气继续发问:“你们这里是仙人创造的,你们的祖上是被仙人送过来的,这个仙人是什么人?”
“你之前说修仙者能呼风唤雨,移山填海,她就能。”族长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她从外移过来的,我们祖先只是误入这里,被允许在这里居住罢了。”
“四位守护兽是仙人留下的,你想询问什么,可以等猿大人回来。”
安溪琢磨了下,好像没有什么疑问了,侧开身体让众人离开,还很礼貌鞠躬道谢。
族长静静看着安溪道谢,忽然道:“你跟其他外来者都不同。”
安溪点点头,理所应当道:“每一个生命都不同,我当然是独一无二的与众不同。”
族长问:“你对修仙怎么看呢?”
安溪就很不是滋味道:“我没看过。”
族长闻言愣住了,紧接着笑了笑温和慈爱道:“需要的人才要修仙,我看你并不需要修仙。”
安溪就很着急:“也是需要的,我觉得我还可以更强大。”
“修仙可以长命百岁!”底下小孩子蹦蹦跳跳道,“长命百岁!”
安溪其实有些奇怪,从来只听说生病的人想要健康,命快到头的人想要更长命,没听过一点大的小孩子叫嚷要长命的。
但她鼓励道:“可以的!我相信你们一定行!”
族长拦下因为得到肯定变得兴奋的小孩子们,挥挥手示意众人回屋。
孩子先走,大人后行,最后是祭司跟族长。
“你不相信修仙是吗?”
祭司放慢脚步,等到族长离开后,才开口问。
安溪重复回答:“我没看过。”
“我也没见过,不过猿能说人语,不算是仙吗?”祭司笑道:“有时候对于某一些生命来说,修炼成人,也算是修仙有成了。”
说完她不等安溪回答,径自离开了。
安溪没怎么听懂,她尝试做了一下阅读理解,恍然大悟:“她是说猿本来是猴子,修仙大成,即将修炼成人了?”
可是不对呀,她近距离接触过猿,可以确定猿原本就应该是人,只是污染外具化成猿。
安溪想到刚刚小孩问什么是污染的时候,她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灵感了——
这里的人不知道污染,会不会她们把一些污染导致的能力,当做是修仙有所得的能力?
但这依旧解释不通祭司最后的话。
安溪想不明白,也不准备为难自己,她准备去敲门直接找当事人询问标准答案。
“祭司现在肯定没睡吧。”
安溪想。
谁知她刚往前走了两步,还没有到门口,天突然亮了。
人们陆陆续续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全部都是刚睡醒的睡眼惺忪样子。
就在安溪在人群里寻找祭司的时间里,数十个苍老老人尸体被抬了出来,其中就有昨晚见到的那位无论从哪一个方面看,都非常健康的村长奶奶。
安溪还没搞清楚这些人怎么回事,为什么她没有察觉到任何人身上存有死亡气息,只是一个进屋的时间就都死了。紧接着她又发现一件更诡异的事情,从屋里出来的都是少年,没有孩童。
从这些少年身上安溪能感受到昨晚孩子的气息,就像此刻具有昨晚祭司气息的人是位中年女性。
安溪不自觉抬头仰望天际,今日是晴天,阳光明媚,看不出丝毫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