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启航高中
安溪要是听话, 就不会在第一堂课就成为混子老师的课代表了。
她垂着头身体微微发抖,但低垂着的眼睛熠熠生辉,跃跃欲试看这门锁。锁并不难开, 随便一个铁丝类的东西就能打开, 难点在于, 这个学校有关于钥匙的规则。
《安全通告》里有明确条目说明:每个宿舍有且只有一把钥匙,丢失的钥匙无法使用。
而在规则里, 任何以不损坏锁为前提将其打开的工具都能够被称为“钥匙”。
“唔,这是宿舍的规则,但人在外地,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安溪想着, 下巴往上抬起,高高地扬起头,脖子崩拉地很直, 几乎跟门平行。她保持着这个姿势看向虞老师,将脖子之下的小动作,遮挡地严严实实。
与此同时, 她的眼睛也没有闲着, 转动着打量从身后房间里冒出来的虞老师, 发现他头发整齐,衣服似乎也换了一身。
安溪表情老实软懦,“虞老师,我上一任《学安》老师教导我, 不要放过任何有问题的声音。”
说话间手腕一抖,小心谨慎破坏了门锁。
但安溪动作再怎么小心, 再怎么配合说话的声音,也无法彻底掩盖门锁被破坏的响动。不过安溪也没准备隐瞒, 她在虞老师眼皮子底下行动,就没害怕被发现。
如果真的是虞老师的秘密,要担心的人,一定不会是她。
两人都能听到声音,安溪维持着对脖子不太友好的动作,脸上依旧是老老实实的表情,任由虞老师垂眸看着她。
“你有一颗控制不住的好奇心。”
虞老师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开锁。
“也没有你说得那么好啦。”
安溪谦虚道,手臂伸开将门推开。
伴随着门被推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虞老师随即收回手,垂眸注视着安溪,似乎完全不在意被安溪发现什么。
安溪没在意身后的注视,她三两步进到杂物间里,打量倒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男人。男人头发全白,皮肤却好得出奇,像婴儿的肌肤一样白嫩,脸上有四只眼睛,另外两只竖在两边脸颊上。
四只眼睛全都没有焦点,不知道是瞎了还是精神涣散。
嘴角有血迹,衣领有碎肉状的东西,安溪套上手套,掰开他的嘴巴,在口腔里看到碎肉。她伸进去一根手指,在口腔里摸到正在蠕动生长的舌头。
“他咬碎了自己原来的舌头?”
安溪想着收回手指,正要站起来,手掌忽地被咬住,她低下头,男人嘴巴咬住她的手掌,四只眼睛盯着她身后。
安溪状似不解道:“怎么了医生?”
医生惊恐看着她身后,含着安溪的手掌,口齿不清说,“……假……告诉……”
“医生,您说什么,我听不清楚,您不用着急可以慢点说。”安溪话是这么说,转头又道,“您大概不认识我,我是昨天刚入校的转学生,我身后这位……呵呵他是尊敬的《学安15》任课教师,是一位非常值得信赖的优秀教师。”
所以兄弟别说了,就算你口齿清楚地告诉我:告诉校长,这是假医生。我也不可能听清楚的。
虞老师不论是不是真医生,他都是班主任带过去的真老师,还是拿捏她两门课成绩的真老师。
医生有没有听懂安溪的话不好说,他四只眼睛里恐惧惶恐,唯独没有冷静。但虞老师大概率能听懂,这就够了。
安溪正准备掰开医生的嘴巴,另一只手先一步捏住医生下巴,强行掰开医生的嘴巴。
安溪顺势抽出手,还不忘对虞老师说谢谢。
她脱下手套,见手掌上有一圈牙印,也不太在意。手套都没能咬破,污染几近于无。
没有污染的伤口就像夏日的冰,都不用暖,放着就化了。
她冲虞老师乖巧道:
“虞老师,既然您跟这位医生还有事情要处理,学生就不打扰了。”
虞老师“嗯”了声,在安溪离开前开口提醒道:“伤口涂一涂药膏。”
……
安溪看着清水冲刷牙印,脑子想这位虞老师。他跟宿管有点像,都是不会外露情绪的类型,区别在于宿管只是严肃,而虞老师则更冷淡。
她能感受到他没有丝毫恶意,或者说她感受不到他的情绪。安溪看人做事很少依托于对方的外表神态,她更习惯观察对方的情绪。
虞老师好像个假人,她完全看不出对方身上有任何情绪波动,哪怕是她打开杂物间试探的时候,这位虞老师的情绪也没有丝毫波澜。
安溪看着牙印,想到虞老师最后的提醒,又觉得这不是一位没有情绪的假人会有的提醒。
或许可以从他出现在医务室这点来思考?
他来医务室做什么呢?
有行动就有目的,有目的就有情绪,他不是没有情绪,是把情绪隐藏很好?
他对着一个弱小、孤零零、刚入校的转学生都这样隐藏,只能说明这个人要么天生就个没情绪的,要么所图甚大。
医务室里能有什么值得图谋的东西?
安溪加了点洗手液揉搓牙印。
这么大一个高中,医务室里难道只有一个医生吗?如果有其他人,他们在哪里,为什么只有这个医生单独在杂物室?从虞老师对四眼医生的态度来看,又不像是在意医生的样子。
她进医务室的时候,虞老师拿着笔坐在桌子前,是否之前在翻找什么资料文件?
不对。
他知道角落箱子里有注。射。器,却不知道旁边柜子里有新的。排除故意告诉她二手注。射。器这个选项,很有可能是他在医务室的时间并不长。
在她过来前,他只把医务室里的工作人员或者还有病患收拾了,还没来得及在医务室里翻找?
也是,要是时间充足,医生也不会有机会闹出动静了。
想到这里安溪不由想起虞老师收拾整齐的头发,如果时间充足,想必虞老师绝不会头发凌乱见人吧?
“还是个讲究人呢。”
安溪大致想明白了过程,现在就只有目的未知了。
她抽出纸巾擦干手指,随着她的动作手掌上的牙印已经没有了痕迹,这是因为低微污染伤口无法在她身上留下印记。
安溪将纸巾团起来扔进垃圾桶,小声嘟囔,“其实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除非这位老师的目的是炸学校,不然无论他想做什么,跟她一个安安分分来拿学历的学生有什么关系呢?
至于这位求救的真医生——
两位或者几位,总之都是没失控的成年人,难道还要一个今天凌晨刚成年的学生来评理吗?
人菜又没有朋友救,那就下辈子多注意点。
“我只是个老实本分的外地学生。”安溪对着镜子拉了拉头绳,“甚至才刚刚交几个朋友,脱离孤形单影的可怜境地。”
“你在嘟囔什么呢?”丸子的身影出现在镜面里,“沐辛然刚刚清醒了一会儿,不过就说了一句话又睡过去了。”
安溪让开位置给丸子洗手,好奇道,“什么话啊?”
丸子可疑地迟疑了,四五秒的空白后才慢吞吞道,“让安溪远离我。”
安溪:“啊?”
丸子含糊应了声。
想到沐辛然已经稳定的情况,她实在是不好再对安溪的行为加以批评,只好换了个话题:“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想到要……”
丸子想了想,用了安溪的说法,“你怎么想到要去治疗沐辛然,而且没有被她污染。”
天知道她赶到医务室的时候,看到安溪坐在沐辛然身上刮毛发,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妈妈说的呀,哪里坏了修哪里。”安溪很认真道,“我妈妈不会错的。”
丸子觉得有哪里不对,不等她细想就听到安溪继续道,“至于我为什么没有被污染,大概是因为然然的污染不够强吧?”
丸子下意识想到安溪身上有搓澡阿姨留下的污染,理解成是:安溪在利用搓澡阿姨的污染,对抗沐辛然身上的污染。
“你这也太冒险了,如果沐辛然的污染更厉害呢?如果两个污染不会互相排斥,而是可以共存呢?”
“最重要的是,如果沐辛然被同化了呢?她就在你后背上,很容易触碰到你的肌肤,这就意味着她有可能会被你身上的污染影响,从而产生扒皮的想法。”
安溪从来没有听过丸子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她怯懦懦贴着墙壁立正听训,姿态神情都是很熟练的可怜巴巴老实挨骂。
丸子看她这样也说不下去,你没办法去指责一个孩子善良,尤其是她是做法有一个两全的好结果。
“无论如何,你要记住,自己的生命永远是最要紧的。”丸子严肃道。
“我知道啊。”安溪奇怪,理所应当道:“从小我妈妈就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没见你听话。”
丸子没好气道。
安溪不敢吭声,过会儿看丸子好像不生气了,跟在丸子身后,像只鸟探头探脑,“姐姐,你说得同化什么意思啊?”
丸子还没完全消气,闻言更气了,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这么莽撞,硬声道:“意思就是变成本地人,明白吗?”
回去她一定要举报这个失学叛逆大龄儿童!
想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舒缓了语气,给安溪普及一些常识,“同化的情况是很小的,大部分时间我们死了之后就死了,留下的尸体会成为污染体的温床,一般情况下,需要焚烧尸体以阻止污染繁殖。”
“最近几年发现有同化的情况,目前还不知道原因跟结果,但你只要记住一点就行,那就是不要再将他们视为同胞。”
安溪没听过“同化”。
她比较在意的是,丸子,或者说七位转学生,为什么一直叫其他学生老师本地人?
她一开始以为是因为他们都是外地转学过来的,但是从没有一种说法是:外地人被污染会被同化为本地人。
这话更像是说:没有污染的人,在被污染致死后,会被同化成为自带污染的人。
想到这里,安溪转头看向身前的丸子,这批转学生身上确实过于干净了。
像她,是整个镇子污染控制最好的一个,但她身上大大小小的污染也超过两位数,偶尔也会有污染冒出来的时候。
比如总是眼睛酸涩,忍不住眨眼。
但是安溪见到这几人的时候,就没有在这群转学生身上看到有什么污染。她还以为是他们隐藏的更好,后来丸子跟人打招呼挨了一下,安溪就意识到他们身上是真没有污染。
但她想了理由:要不说是大城市确实厉害呢,能够让居民干干净净的。
现在想想,其他学生跟她镇上的居民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只有这七个人而已。
第018章 启航高中
两人说话间回到病房。
沐辛然脸上被丸子清理了一遍, 只是右脸下还有黑线游动的痕迹,左脸上棕绿色药膏,味道非常感人, 总体看起来不是很安全的样子。
安溪怎么将人背过来的又怎么背回去, 不等丸子询问, 主动解释,“咱们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吧?下午还有课呢。”
实际上, 安溪是觉得要抓紧时间找室友,处理了右脸的污染,所以还是得回宿舍去。
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跟丸子说,她仔细认真没有走神的回忆了一下, 发现这几个人把其他学生老师当洪水猛兽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对她像是对自己人一样。
安溪从不会把问题复杂化,也不会去思考复杂的东西。
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有不同的认知, 又为什么会用截然相反的态度对她跟学校其他人,但是她还挺喜欢她们的。
暂时不想失去这些特殊的朋友,所以她只要保持原状就好了。
至于这些人会不会危险?会不会对学校有什么危害?
学校都将人招进来的, 肯定有学校的道理。
她一个学生只需要考虑学习跟交朋友就够了。
另一点怎么跟这群朋友相处, 安溪也琢磨出来规律了——从丸子以及沐辛然的说教中:
像个宝宝一样警惕小心。
所以她也得像个宝宝, 不能说去找室友处理污染,得说医务室没有宿舍安全。
安溪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但她很快就想到要怎么应对,将这群人当成在玻璃房长大的人——干净、善良、胆小又勇敢, 再加上对现实知之甚少。
安溪想到这个比喻的时候,就暗暗夸赞自己真牛啊, 这么复杂的情况都能搞明白,还想到这么贴切的形容。
安溪背着沐辛然暗暗表扬自己, 一心二用听着丸子在旁边简单讲述男寝以及圆念念的情况。她听得很认真,自动过滤掉一些威胁性的、恐吓性的叮嘱,剩下的内容也很简单:
圆念念在宿管那,男转学生里一个午休间被同化,还有一个午休时间未归。
安溪总结道:“圆念念应当是违反钥匙相关的规则;午休时间未归的那个,他或许跟我们一样经历了不同空间,但不论如何,他都违反了午休规定。只不过因为人不在,所以也不清楚违反规定会有什么后果。”
“最后同化的同学,我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既然是午休时间出现问题,要么是违反午休规则,要么是同寝室室友的问题。”
安溪略微思考,“四个男同学,两个住在3104,原室友是说话不利索,两个住在4207,原室友很胖。”
“其中一个跟我还有沐辛然是一个班,剩下三个是同一个班级吗?”
“午休没回来是你们班那个,同化那个是跟我一个班,在高二(7)班。娃娃脸那个男玩家跟另一个是高一(4)班的。”说完丸子补充道,“娃娃脸在4207。”
安溪闻言感觉有些奇怪,这么巧?一共八个转学生,高中三年都有?
“这样的话,其实很好找答案,”安溪道,“圆念念可以直接去找宿管问,被同化的既然是跟你一个班级,他的室友应该也在你们班里,找他问问。”
“午休没回来这个,跟我一个班级,我可以找我们班男生问问。”
丸子听在耳中一水的:莽一莽,作死一下。
感情她刚刚说得话,安溪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你觉得这比违规安全?”
安溪:“啊!”
“那还有一个更保守的办法,”安溪很快改口,“男同学不是还活了两个,先从他们那把午休前后的事情问清楚了。”
……
丸子去找两个男玩家了,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安溪在宿舍里老老实实呆着。她实际上更想带安溪一起,但是安溪非常坚定地表示她不能让沐辛然一个人在宿舍里,一定要看着沐辛然。
丸子也不可能强迫让安溪离开,背着沐辛然更不行了,在外面行动不一定有宿舍安全,万一有什么,到时候是放弃沐辛然还是不放弃?
丸子前脚忧心忡忡走了,安溪后脚就爬上长发室友的三号床铺,“室友!”
长发室友从她们一进门,目光就粘在沐辛然身上,这会儿听到安溪的声音,才缓慢转动眼球,将视线移动到安溪身上。
安溪已经习惯这位树懒一样的室友行事风格了,她耐心等到室友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才像个连珠炮般开始输出,“室友室友,上辈子藕断丝连这辈子同寝对头,咱们这么亲密的关系,我能不能请你办件事情?”
长发室友瞳孔很黑,像她的头发幽深又阴寒,定定盯着人的时候像是一池深水将人溺毙。
安溪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她期待看着室友,“你帮帮忙把沐辛然……就是咱们另一个室友脸上的污染引出来呗?”
在安溪期待的注视下,室友嘴巴一张一合,“你、清、除、了、她、脸、上、的、唔染。”
长发室友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口腔里的异常彰显出来,安溪能够清楚看到室友口腔深处有黑色浓郁液体般的东西蠕动,说话时被堵塞着含糊不清,说话的速度也很慢。
安溪面不改色认真听着,哪怕能猜到后面的内容,她也很耐心等着室友说完。
“清除了一部分,”安溪坦然回道,“还有半张脸需要人美心善的你出手!”
“我、可、以、试、试。”
“好耶!”安溪举手道谢,“你真是启航第一好室友!!”她踩在梯子上,举起来的手落在室友肩膀上,虚虚抱了一下,“晚上请你吃饭!”
她抱完跳到地面,跑到一号床铺去抱沐辛然。
长发室友垂下眼眸,属于另一个人的鲜活气息很快融化在阴冷湿腻的长发中。
……
正如安溪猜测的,右脸尚未扎根的污染很容易就被长发室友引导出来,一条条手指长的黑色毛发,如线虫般从毛孔中钻出,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卷缩成灰。
安溪道完谢,拍着胸口表示一定要请长发室友搓一顿,但她刚把沐辛然安顿好,回头总是面壁的室友就不见了踪迹。
“人嘞?”
安溪在宿舍里翻了一圈连抽屉都找了,依旧没看到人,不得不确定对方真的不在宿舍里了。
“现在也不是饭点啊。”
现在大概是三点多,下午的实践课在4:30-5:00,晚上食堂开门的时间是5:30-7:50。
长发室友就快自闭成蘑菇了,她去哪里了?
安溪想不清楚,也没有继续纠结,她准备趁着这会儿去找宿管问问圆念念的事情。
圆念念到底怎么样了,安溪不是特别关心,但是她背后藏着的关于钥匙规则的线索,安溪很感兴趣。
她为什么想要当宿管之类的,拿到权利,不就是为了通过这种途径了解更多学校规则吗?
圆念念这可不仅仅是规则,还有一些隐藏在规则下的违规惩罚或者规则解释。
……
宿管不在值班室,值班室的门跟窗户都锁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是防着谁。
安溪在值班室转悠两圈,确实不好钻进去,往2206去了。
找不到宿管就去找圆念念两人的室友。
她可以肯定丸子肯定没有找——他们怎么说来着?本地人室友?反正就是没有找第三位室友询问过,现在正好丸子去找两个幸存者也不在宿舍里,正是去找2206第三位成员的好时候。
二栋的二楼跟一栋一楼没什么区别,从窗户往宿舍里面看,大多数都是如假人雕塑的学生。
安溪一路走到2206,先趴在窗户上往里面看了看,丸子果然不在里面。
2206跟1101布局上没有什么区别,安溪上次扫了一眼,知道第三位成员睡在一号床铺,也就是贴着门的那张床。
因为角度问题,很难从窗户看到一号床铺上的情况,安溪一边回忆这位同学的特征一边敲响房门。
【脖子后下方有烧伤的痕迹】
门敲了两下,里面无人应答,安溪正准备在敲第三下,门缝里有液体渗出,像水一样的液体渗在墙壁上留下淡淡的印渍,流淌在地面上往外扩散。
安溪往后退了两步,避开水一样的液体,没有再尝试敲门,再抬起头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窗户玻璃后出现一张挤压到看不出五官的脸,唯一形状没有变化的眼睛,瞪得眼球凸起,压在玻璃上也变了形。
安溪受到惊吓后,下意识抬起头露出一个微笑,自我介绍就在嘴边,她忽地嗅到空气里有燃烧的味道。
【脖子后下方有烧伤的痕迹】
烧伤?火?
这个同学的污染跟火有关?
门缝里流出来液体是水吗?
不对,现在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既然是烧伤,她的嗓子完好吗?能进行语言沟通吗?
“你好?”
安溪尝试挥了挥手。
“砰”
是砸门的声音。
好的,不论她能不能出声,都没有想要沟通的意思。
安溪失望离开,不是打不过,是进不去。
果然,还得是亲室友才好交流。
但丸子他们也确实不适合,跟带有污染的人直接交流,他们没有经验,身体又太干净,很容易就被随便一个小污染杀死了——沐辛然已经证实了这点。
可惜安溪自记事起,身体里已经存在污染,她后面学习的都是如何平衡身体里的污染,以及或容纳或清除新污染。不然她就可以教丸子他们容纳污染,然后控制污染了。
“不知道周末放不放假。”
周末放假的话,可以回家问问妈妈。
如果丸子他们愿意的话,也可以带他们回去,直接让妈妈帮忙。
“我带朋友回家,大家都会很高兴吧?”
毕竟自安溪记事起,十几年了,镇子里就没有去过外地人。
第019章 启航高中
安溪回到宿舍的时候, 长发室友仍然不在宿舍里,倒是沐辛然已经醒了。
沐辛然坐在桌前低头正看着什么,对着门的右侧脸上仍旧糊着一层药膏。
听到动静, 沐辛然警惕看向门, 看到是安溪才松懈下来, 但下一秒又皱起眉头。
安溪赶在她开口前连忙道:“然然,你在看什么呀?”
沐辛然看了她一眼, 递给安溪一张纸,“我醒了后看见的。”
安溪接过去时候,特意观察了下沐辛然的左脸,发现她左脸正常才笑嘻嘻道, “然然,你要不要去洗一下脸?”想了想又补充道,“要是不想去外面洗的话, 我这有湿巾。”
沐辛然没有拒绝,安溪从行李箱里取出一包湿纸巾递过去,又给她拿了个小镜子。
安溪注意到沐辛然接过东西的时候, 神情有些复杂, 似乎想说什么, 她等了半天只听到一声道谢。
安溪奇怪看向沐辛然的背影,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看手上的纸条,很短一行字,主要内容是通知大家四点半到教室上实践课。
奇怪嘞, 从没听说过实践课要去教室里上,又不是美食制作。
沐辛然对着镜面擦拭脸上的药膏, 她的动作很慢,却不是怕疼或者紧张的慢, 而是注意力不在动作上,手在机械式动作的慢。
镜面里她的目光没有焦距,手一下下擦拭着,有药膏残留也没有注意。
她在想安溪。
就在刚刚,她意识到一个之前一直忽略的事情,安溪在这个学校里该吃吃、该睡睡,她甚至有一个自己的行李箱。
这对玩家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进入【魇界】的蓝星人,能进入的只有一个身体,而这具身体的真实性至今官方也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因为在他们进入【魇界】的时候,现实里的身体不会消失。
也因此有传说【魇界】最开始是一个神灵的梦,凡人濒死之际进入梦境,从梦境中活下来就得到神的祝福,所以离开后病痛全无。
这是神话传说,但也从一个特殊角度说明只有类似于意识或者灵魂之类的存在进入【魇界】。
除了身体之外,最多就是一身衣服,这衣服也不是你昏迷的时候是什么样,进入【魇界】是什么样。它是随机的,在【魇界】睁开眼前谁也不知道自己会穿什么。
有很多违规实验室,在尝试各种办法,都无法将东西带入【魇界】后,就试图改造人类身体,用血肉容纳机械,但都失败了。
安溪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她之前为什么从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
沐辛然细细地回想,一回想她就发现,不仅仅是行李箱的事情,很多次他们对安溪有了什么疑问,都会被安溪轻而易举换话题吸引走。
沐辛然停下动作。
“怎么了?”安溪注意到沐辛然的动作,走过来贴着沐辛然,看她的脸,“很痛吗?”
她的关心是真切的,她的善良也是真实的。
“不,不痛。”沐辛然摇头,“有件事我想问你。”安溪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了她,无论如何,她也应该坦诚相待。
“什么?”
安溪一看这种严肃的表情语气,大脑就开始习惯性疯狂思考,自己做错的哪件事被发现了。
“我们进入【魇界】是带不进东西,为什么你有一个行李箱?”
这个是最大的异常,也是最重要的问题。
沐辛然紧紧盯着安溪,等待她回答。
安溪愣了下,她没有意识到沐辛然的重点在“行李箱”,她的注意力在那个陌生词汇上【yanjie】,是他们的来源地吗?
不对,如果他们来自于【YJ】就不会说进入【YJ】,他们给这个城市取得名称?
“我不知道啊,因为行李箱是学校发的?”安溪道。
行李箱的确是学校发的,但不是启航学校发的,启航学校给得只有一个通知书,这个行李箱还是她小学发的,一直用到现在。
当然也不完全是因为质量好,更多的原因小学初中在村里,高中镇上距离她家也就是步行半小时,一个挎包就足够了。
要不是她的朋友思思说,大城市小孩儿都用行李箱,不用不合群,安溪本来都没准备带这个。
“学校发的?”
沐辛然沉思,这不是没有可能。其实仔细想想,以安溪性格,更大的可能是安溪自己去找宿管要的东西。
这个学校的确跟过去都不同,至少过去学校不会准备一套崭新校服,更不用说还有课程表跟课本。
使用副本里的物品,也不是没有玩家干过,不然教材里【魇界食物可以食用但有几率被污染】的知识点是怎么来的?
沐辛然又担忧起来,确定安溪不是鬼,安溪的身份其实比较明确了。
她是实验品,还是被改造过身体甚至思维的实验品。
转移众人注意力,或许就跟这个实验有关。
“不要莽撞,有什么不知道的,私下问我,不要告诉第三个人你有行李箱这件事。如果有人,我是说类似于我们这样的转学生,询问你这些东西的来历,不要说不知道,就直接说从学校里拿的。”
安溪喏喏答应。
沐辛然说完后知后觉感觉到脸有些发烫,动作迅速将药膏擦掉,擦干净药膏之后,露出坑坑洼洼的脸。
沐辛然面不改色重新涂抹上药膏。
“还有一件事,”沐辛然回过头,将镜子还给安溪,“副本里的东西少用。”
“副本?”
安溪接过镜子,察觉到沐辛然的态度变化,面露疑惑。
“简单解释就是,启航高中是一个副本,我们是玩家。我们在这里的最终目标就是活到离开副本回到现实。”沐辛然给安溪普及一些常说的知识,以免被其他玩家发现异常。
沐辛然已经决定如果能活着离开副本,立刻将安溪的事情上报,有官方这个庞大的组织在,安溪被找到救出的可能性更大。
而在她被救助出来之前,她的不同,越少人知道越好。
安溪的状态其实很好,这就说明实验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她的危险也就越大。
更何况还有一部分仇视实验品的群体。
她有心询问安溪在现实里的情况,又担心她回去之后被圈养她的人发觉异常。
具体要怎么跟安溪沟通,还是需要在好好想一想。
沐辛然想着看到安溪站在旁边无聊地扣指甲,叹了口气,抓住安溪的手,不让她扣倒刺,“我还没有谢谢你救了我。”
安溪一下子就意识到沉重的话题结束了,咧开嘴笑起来:“不用谢!但是如果你能在投宿舍长的时候投我一票的话,那就最好啦!”
沐辛然:“?”
“什么东西?”
安溪求生欲突然迸发,她立刻摘掉自己主动询问宿舍长这件事,道:“就是咱们宿舍要选择一个宿舍长,然然,你也不想让那个长发姐姐当我们的老大吧?”
沐辛然看着装作一本正经的安溪,陷入沉默。
……
四点二十五,安溪跟沐辛然到教室的时候,其他同学已经到了,包括那位不见踪影的长发室友。
安溪本来是打算去找室友坐,但是沐辛然死死抓住她的胳膊。又这么巧,沐辛然原本的同桌是那位没能在午休时间回到宿舍的男转学生。
“你保证过,会老老实实的。”
沐辛然压低声音。
安溪只好冲着长发室友挥手,呲牙咧嘴表示自己换了个同桌。
坐下时安溪还跟沐辛然咬耳朵,“然然,我觉得长发姐姐好像有事情找我。”
不然按照长发室友的自闭性格,她根本不会回头,更不用说看见安溪的挥手示意了。
但是刚刚,从安溪一进门,长发室友的目光就聚集在她身上,一秒钟都没移开。
“难道是怕我逃单吗?”安溪猜测。
“什么?”
沐辛然原本听了安溪的话还在看长发室友,果然看到对方一直盯着安溪,然后就听到安溪的小话。
“就是我之前找她帮忙,说要请她吃饭。”安溪没说是为了沐辛然,根据她的观察沐辛然他们这些转学生……玩家?他们都不吃饭。
她家那边也有这种同学,大多数都是家贫,所以都放弃了口腹之欲。
至于不吃饭会不会饿,这就是个人私事了,她自己的钱都是村里人资助的,不可能在去养别人。
她可以帮忙找兼职,但是不能花她村里人给的钱。
再好的朋友都不行。
沐辛然不知道安溪小心思转了一圈又一圈,她快窒息了,她是昏迷了几个小时,不是几天吧?
怎么又是宿舍长,又是请吃饭?
等等——
“你不会是为了让她投你一票,所以承诺请吃饭吧?”
安溪瞪大眼睛,大声嚷嚷:“你怎么冤枉人呢?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从来不花自己的钱搞贿。赂!”
沐辛然本来想道歉,但是她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刚要说什么余光扫到窗外,脸色瞬间煞白,第一时间拉着安溪坐下。
“说!”烂皮班主任站在窗外,“怎么不继续说了!”
教室里鸦雀无声,比分场还死寂,班主任走进教室,在讲台上足足沉默半分钟,才拖着调道:
“安溪下课后去我办公室。”
安溪习惯了。
非常熟练地哆嗦站起来,诚惶诚恐又面露后悔地答应下来。
班主任对于安溪的态度十分满意,让她坐下来,“知道你们都很好奇,为什么实践课在教室里。那是因为你们的实践课已经上过了。这节课主要是为了让你们看看,你们在突然遇到垃圾的时候,都是个什么样子!”
“看看你们这两年都学了个什么鬼样子!”
安溪蹭得抬起头,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020章 启航高中
安溪错了。
大错特错!
她不应该去怀疑一个大城市高校的教学水平!
谁能想到呢?
午休前一个偶遇垃圾的意外, 居然是课堂的一个环节!
虚假的实践课——上课的时间户外活动。
真实的实践课——一次意外偶遇,然后课堂当众播放。
安溪现在是有点坐立不安了,她开始回忆自己在沐辛然他们心里的形象:可爱、弱小、需要保护。
她又开始回忆自己在真实实践课里的表现, 嗯?好像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地方。
仔细想想, 其实她处理的方式很中规中矩, 既没有特别的突出,也没有特别的暴力。
安溪稍微放下心, 看着班主任的动作。
班主任打开讲台台面,看不见怎么操作的,只听他说道,“时间有限, 咱们只挑选几个典型。”
安溪更放心了!
绝对不可能有她!
她懂,这都是最好以及最差学生才会有的待遇!她之前在学校一直作为后者出席,但是现在, 不可能有她。
她这次不仅改变以往嚣张作风,还很规矩,教科书式应对也不过如此了!
只听到“叮”一声, 教室陷入死寂的黑暗。
三四秒的时间后, 黑暗中出现悉悉索索的, 仿佛蛇类游行的声音,紧接着眼前浮现一抹白光,空气中呈现出宿舍楼梯的画面。
画面彻底清晰时,吸引观众目光的是密密麻麻的黑发, 楼梯上、扶手上、墙壁上、天花板上到处都是蠕动的黑发。黑发从高处悬挂下来,仿佛空气都被黑发填塞得满满当当。
安溪意识到一开始听到的悉悉索索声, 就是黑发蠕动摩擦的声音。
声音跟画面同步,维持了有半分钟, 画面里响起像是很有弹性的球拍击地面的声音——
“啪”
“啪”
“啪叽”
一个球状体疑似脑袋的东西,刚弹射进楼梯间就溺于发中,因为出现消失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不专注看都发现不了有个脑袋样的东西被裹进头发里。
安溪看得津津有味,专注无比,镇子里哪有这种教学条件?
就在这时,她感受到身边人急促的呼吸,想了想伸手摸过去。安溪摸到疑似手肘的部位,一路滑到手腕,还想再往下,被对方制止了。
安溪停了下动作,忽地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个扒皮污染。
没想到沐辛然一直记得,安溪没有执着握手,就这么握着沐辛然的手腕,希望给她提供一点勇气。
谁料下一秒,沐辛然身体覆盖过来,贴着她的手臂,气息打在侧颈,喷吐的气息里藏着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污染若致死,先下手为强。”
安溪:“?”
她惊诧转过头,黑暗里什么都看不到,但她可以肯定沐辛然在看着她。
她明白沐辛然的意思,单独进入班主任办公室接受惩罚,如果污染足够致死的话,就先一步杀死班主任。
但就是因为听懂了沐辛然的意思,所以才感觉到诧异,她最多也就想过打倒宿管上位,沐辛然看着脆弱,谁能想到心里面居然想的是直接干掉班主任。
她得重新认识他们。
这话实在是超过安溪的预料!
“别担心。”
沐辛然的声音再次传来。
安溪眨了眨眼,张了张嘴巴想回什么,但话嘴边又咽了下去。
好恨!
该死的低分小学《语言》课程,她说不出话,肯定是学没上好!
少壮不努力,老大苦语噎!
好在第二段画面出现了,安溪将注意力全部放在画面上,用面对《美食制作》的百分百专注认真观察画面。
依旧是楼梯间里,布局上看跟女寝一栋楼梯间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安溪知道这不是一栋或者二栋的楼梯间。
画面里的楼梯间窗外的树,跟一栋二栋窗外的树,长得不一样。
他们班在课堂上播放的课前测试重播,主角一定是他们班级里的学生。班里的女生集中住在一栋宿舍楼,画面场景不是一栋楼梯间,那就基本上排除了女生。
再者午休前十来分钟,学生们除非很叛逆想挑战规则,必定在寝室里,否则绝对赶不上回到床铺。
寝室楼内,不是女寝,那就只能是男寝了。
事实也是如此,一道身影出现在画面中,锅盖头黑厚眼镜。
安溪在看到人的一瞬间,就认出这个人了:第一节课坐在长发室友隔壁桌的男同学,他说他叫“大嘴巴”。
大嘴巴出现在画面里,但他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整个人慌慌张张像是在躲避什么,时不时回头往后看,短短10个台阶他就回头了五六次。
他一次又一次的回头,那张被锅盖刘海以及黑厚眼镜遮挡住的半张脸,就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画面中。
视角上,好像有什么跟在他身后对他进行拍摄。
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大嘴巴还没有到目标楼层,一直在往上跑。
“循环楼梯?”
安溪心想。
大嘴巴五分钟内经过五扇窗户,每扇窗户后的树木,无论是高度、树叶分布还是其他细节,无不说明那是同一扇窗户。
他在第一二层跑了五分钟。
显然画面里的大嘴巴也发现了这件事,他再次回头露出的面部上就多了几分焦躁跟暴戾。
与此同时他嘴巴周围一圈,多了一些胡渣样的东西。
时间是一秒一秒走动的,大嘴巴是一次一次回头中逐渐变化的,他的恐惧跟无措在一次次回头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狠戾与暴虐,嘴角那些胡渣般的黑点也渐渐凸显清晰,那是黑色的线缝在血肉上,围了他的嘴巴一圈。
安溪感受到沐辛然倏地抓住她的手腕,几乎整个身体都贴着她。
安溪目视前方,身体紧绷着一动不动,完全不像之前主动跳着贴上去的样子。
画面还在继续,大嘴巴都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他嘴巴一圈的黑线越来越多,越来越靠近双唇,而越是靠近唇的线条就越横七竖八,线条起始的肌肤越红肿。
终于,大嘴巴停下脚步,他弓着身体低着头,疯了一样去抓扯嘴边的线,因为低着头,安溪看不见大嘴巴下半张脸的情况,但从滴滴答答滴落在地上的血液以及溅飞出去的肉丝血珠来看,大嘴巴情况不会太好。
很快安溪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大嘴巴停下了抓扯的动作,但他没有放过自己,他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缓缓抬起头,露出被抓到血肉模糊的下半张脸。
大嘴巴额前的头发湿漉漉粘在皮肤上,总是怯懦惊慌的眼眸瞪着,狰狞凶恶地盯着前方,像是隔着镜头怒视观众。
安溪平静注视着画面,她的手臂被用力攥握着,耳边的呼吸急促又混乱。
仅仅是观看,就对沐辛然的精神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安溪想。
两三秒后,大嘴巴又低下头干呕起来。
他在一边掐着脖子一边干呕,安溪还在想这样的动作能不能干呕出什么东西,就看到大嘴巴从他血肉模糊的嘴巴里吐出一团黑色粘稠液体般的头发。
那团黏液般的黑发粘连着落到地上,像一条条活着的蛇虫般在地上缠绕蠕动。
安溪手臂又被抓得一紧,感觉这节课下来,手腕能瘦两圈。
她还没来得及安抚沐辛然,画面再次变化,第三段出现了——
新重播与前两个不同,这一次大画面旁边多出一个小小的四四方方的新画面。
新画面没有原本画面十分之一大,但它先呈现出人物。
安溪看到新人物时当即坐直了身体。
小画面里出现的人物是,安溪目前座位的上一任主人,那位没能在午休时间回到宿舍的男转学生。
前两段画面的信息量实在有限,出现的人物都是安溪认识的,污染手段也基本上都是她在这个学校见过的。
这位男转学生就不同了。
他或许能告诉她,违反午休规则的惩罚——如果他在午休前没有被污染到失控,那么他的失踪或死亡原因,就是午休未归。
当然,要是他午休时间前就失控或者死亡,那就不存在违反午休规则了。
很快,大画面正常播放了。
第三段画面非常混乱,如果之前的画面是专业人士固定镜头稳定拍摄,那么这次的画面就是个刚会走路的孩子蹒跚着跟拍。
画面混乱,画面里的人也很混乱。
很多很多穿着校服的学生,很杂很吵的听不清字音的说话声。
男生女生男声女声挤在空气里,看不见一张脸,听不见一个字,安溪第一次感觉到晕人是什么感受。
她不得不把视线放在独立于画面之外的一个小小的新出现的画面上。
男转学生,用转学生们的话说也是男玩家,他背对着观众们,两条手臂往前屈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时一只手忽然出现在小画面里这只手就像是凭空出现,朝着男玩家胸前抓去。
男玩家往后退了两步,但从接下来画面里的内容来看,那只手拿到了它想要的——
一个册子。 安溪见过这款册子,在宿管值班室里,一个锁着抽屉里有这么一本空白的册子。
画面里的册子并不是空白的。
那只手旁边又多出一只手,两只手合作将册子翻得哗哗作响。
在翻动中,安溪隐约看到册子上有黑色人影的图画,同时她注意到男玩家僵硬紧绷的身躯。
他是紧张?还是恐惧?
隔着画面,安溪无法判断画中人的情绪,她有一瞬间想要使用右眼污染。
右眼上的污染有一定几率触发被动警示,但它也可以主动触发——以透明化为代价得到一次“看到”[真相]的机会。
右眼污染被激起后,以核心位置开始迅速扩散污染:
它在右眼中,右眼就是最先被透明的,然后是眼眶、右脸、脸、头颅乃至整个身体。
同时,它会“盯住”被注视的生命或者物体,只用注视就能够污染到对方,让其从核心部分开始透明化。
简单来说,它在污染宿主的同时,还会污染到第二位倒霉蛋。
安溪的右眼是污染寄生处,安溪就能够利用污染特性,去“注视”想要了解的生命或者物体。她能够“看到”被注视者的真实面目,以及被注视者最核心的部位。
这个污染的风险很大。
安溪用了两年实践出来最佳使用办法:一周一次,一次十个呼吸。
这个使用办法,无论是对于作为宿主的她自己,还是每次激发右眼污染被选中的倒霉蛋来说,都是安全的。
这个办法,是她一次次顶着被透明掉大半的脑袋,满村乱爬,呲哇乱叫“妈妈!救救救!”,一次次被罚吊电线杆,得到的安全无危害的使用剂量。
为了实践,光是为了找人迹罕至,又能第一时间窜出去救命的地方,安溪就废了不少心力。
一周一次。
安溪有些犹豫。
她午休前的经历,也就是课堂小测的内容——几乎可以确定是钟表污染。
虽然这个污染被当成课程工具,说明已经被老师们控制住了,它的特性也应当被学校研究分析了个底朝天。
但无论是时间欺骗,还是空间变换,诱惑力真的都好大。
安溪想把右眼污染留给钟表,她从午休就开始琢磨怎么悄无声息得到这个污染:
最好越快越好,因为到手后即便被校方发现,她也能说刚到贵校,没有学生手册,不了解高校处置垃圾的手段呀。
她还以为先到者得呢!
管它是不是,反正她不知道,那就是是。
现在用了,还要再想别的办法。
安溪犹豫的时间,画面仍在继续。
那只手似乎对画册内容不太满意,它一只手握着册子一角,挥动着手臂将册子晃得哗哗响。
另一只手抓住男玩家的肩膀,强硬着将他往前拉扯,一把扯出小画面,一把扯进大画面里。
***男玩家像条丧家犬一样被拖进大画面里,摔在背对观众的学生群体外围。 男玩家的进入仿佛带着静音暂停的效果,在他进入画面的瞬间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也都停止了,画面混乱的动态场景变成一张静态的图。
安溪深谙污染各种套路,眼前男玩家面朝下、头朝人群、脚朝观众地趴在人群外围,画面没有声音、班级里也没有声音,这是某种征兆,一种即将精神污染的征兆。
安溪是从未见过精神污染的,她只在课本上见过,说是精神阈值不高的人群,很容易被污染到思维、意识之类。
课本上一个例子上说:人只有两条眉毛、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个嘴巴、一个鼻子。但有很多污染会导致人的身体多出或少一部分器官,比如一个三只眼的人,哪怕站着不动,由于相貌污染异常,也会对精神阈值低下的人群造成污染。
这类污染是会随着精神阈值的提高而渐渐消散的。
安溪想沐辛然这群人肯定是例子里说得人群了,书里还说了,精神污染是会致死的。
安溪过去没有这种经验,身边也没有有经验的人,考试没考过这个知识点,也就是安溪记性好,看过就不会忘,才能在这个时候想起来这个知识点。
她按照自己的理解理解了一下:越异于常人污染力度越大。
安溪感受到来自手腕的疼痛,心里大致估算出了沐辛然的精神阈值,可以简单理解为:任何风吹草动都能使沐辛然被精神污染。
她看着寂静无声的画面,估摸着接下来的画面沐辛然大概率接受不好,往沐辛然那边凑了一下,轻声道:
“然然,你睡着的时候,我其实还……”
安溪话没说完,画面里那些背对着观众的人群齐刷刷转过头,露出一张张空白的,没有五官的脸。
安溪刹住话,听着身侧猛然急促的呼吸声,感受到愈发贴近的温热身躯,为自己的预判点了个赞。
两三秒后,画面再次响起混杂的声响,无脸的学生们转过头面朝观众的方向,卡帧一样移动,三四个眨眼的时间将男玩家围了半圈。
摇晃的画面里窃窃私语,听得人头晕脑胀。
在嘈杂的声音中,一道气息不稳的气音以几不可闻的声量贴着安溪问,道:“你还做了什么?”
安溪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
真棒啊,安溪!
你成功拯救了新朋友脆弱的精神。
她仗着沐辛然看不见,眼睛眉毛嘴巴弯成得意的弧度,声音却压低了,用严肃的语调说道:“我还睡午觉了。”
说完她感受到攥握手腕的力道松开了,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手拂过她的手臂,也可以说拍了她一下。
安溪笑嘻嘻扯过沐辛然的手腕,让她重新抓住自己的手腕。等沐辛然抓好后,安溪看着画面眼珠子一转,将头靠过去贴着沐辛然的耳朵,道:
“接下来有两种走向:要么那些人找男玩家要脸,然后所有人的脸都是男玩家的样子;要么男玩家听他们的话,按照他们的要求做,”安溪顿了顿,背了段课文,“越是跟随污染的牵引越是安全,同时也越是危险。”
这是第一版《学安》里的关于沼泽形预感知识点的其中一部分内容,之后好几个版本里都有这段,且都是重点。
《学安》将污染统分为两大类:有形污染跟无形污染。
有形污染广义是指有具体形态的污染,狭义是指感官能够感受到的污染。包括不限于寄生物体类污染、寄生生命类污染、空气污染、声音污染等。
无形污染指没有具体形态的污染,例如一些精神类污染,常常表现为外形无异样,但思维方式等发生细微或明显变化。
这里沼泽式污染是统称,一般是指一些潜移默化浸入污染精神意识,如入沼泽前期难以发觉后期难以脱离的污染。
安溪当初学习的时候,很难理解这个知识点的意思,只要考个人理解她一定是没分。
她的理解核心是:不要被污染牵引走,要牵引污染走。
后来实在拿不到分,好朋友思思偷偷告诉她标准答案:一种沼泽式污染,违背污染会受到污染攻击,跟随污染则会被当成污染一部分,不会受到攻击。但与此同时自身污染会随着跟随一步步加深,直到彻底失控成垃圾。
理论可以照抄,然而实践课上安溪有关这题的实践仍旧拿不到分。
因为她喜欢暴力破题,总是仗着身后有师长队友头一硬就撞上去,根本体验不到什么是沼泽式污染,测试就结束了。
这是安溪第一次在课本之外看到沼泽式污染,那些课本里总是无法理解的东西,在这个时候好像清晰明了了。
思思给她的标准答案居然是真的!
她以为只是应付考试的玩意而已!
她一直坚信自己的答案也是最优解!
“哪个可能的概率更大?”
沐辛然。
“第二种。”
安溪看着画面,理论上说两种可能的概率是一样的,但是安溪认为第二种可能更大,没有什么依据,这是一种长期应对污染后形成的一种直觉。
接下来的画面进一步验证了安溪的想法。
无脸学生往两边分开,中间空出一条通道,露出人群尽头的景象,观众们终于知道画面一开始人群背对着观众围着什么——
一个女学生。
她贴墙坐在地上,昂着头脆弱的脖颈被麻绳紧紧勒住,跟其他学生一样空白的脸上,有一张大张着的嘴巴,嘴里塞地鼓鼓囊囊,那是一团黑发。
女学生的头发几乎被剃了个干净,只有羞辱一般留下几缕发丝,她的身上、腿上、脚边,全是长长的细细的黑色发丝。
安溪感受到沐辛然加重的呼吸,跟之前的恐惧慌张的急促不同,现在更像是愤怒。
沐辛然身上总有许多不符合自身弱小的强烈情感,这是沐辛然跟她见过的所有人最大的不同。
画面响起声音,这次不再是之前无论音量多大总是听不清的窃窃耳语声,是很清晰的笑声。
男玩家被好几只手拉扯着站起来,画册被塞到他怀里,学生围在他身后,在他身后伸出一只只手推搡着将他往里推。
男玩家被推得踉踉跄跄,好几次都要摔下去,又被人群中伸出来的手拉住。
他身上没有傀儡线,却跟傀儡没什么两样了。
男玩家被这么戏弄着推搡到女学生面前,两边伸出手拨弄着他的身体,像是玩闹又像是催促。
“它们想要他记录。”
安溪道。
“他不记录会被针对,记录会变成它们的一员。”
事实正是如此,在男玩家迟迟没有动作后,那些拉扯摆弄的手就变了,变得凶残变得暴虐,像一道道利器划破男玩家的衣服,划破他的肌肤。
血液从裂纹般的伤口中挤出渗入到破开的衣服布料上,血液的出现又让学生们更加兴奋。
画面里尖锐的笑声混杂着突然出现的蝉鸣,阳光的光晕令人血液上涌头晕目眩地陷入疯狂。教室里渐渐出现急促的、混杂的、努力压抑的呼吸声,显然画面之外的观众们受到了影像的影响,不仅感受到温度的拔高,更与画面中的学生群体感同身受亢奋激昂,血脉偾张。
男玩家脸上多了一道伤痕,伤疤从眉骨穿过眼睛越过鼻梁落到腮上,他痛苦扭曲的表情使得伤疤更加狰狞可怖。
安溪注意到,他被划过的眼睛消失了,就像那里本就没有左眼。
他被污染了。
“他被同化了。”
安溪听到沐辛然喃喃的声音。
同化。
安溪没见过同化,也没学习过同化。她对这个新概念的全部了解都来自丸子的解释。
按照丸子所说:同化的意思是变成本地人。
但画面里的男玩家只有一个结局——失控成垃圾,而她,他们是不把垃圾当同类的。
所以,要么丸子的阅读理解也不好,理解错了“同化”的意思。要么就是这个概念里,将他们所有人包括失控的垃圾在内,都定义成“本地人”。
安溪皱起眉。
“小心他,安溪。”沐辛然的声音传入安溪耳中。
安溪感受隔着布料的温度,收敛所有情绪,小声哼笑道:“注意周围的同学,然然。”
她道:“我们有麻烦了。”
听到这话,沐辛然下意识握紧安溪的胳膊,她当然感受到周围气氛如烈火烹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反而更在意身边握着的这人。
安溪的语气,好像不是有麻烦的语气。
安溪之前是对她说过课堂上会老实的……吧?
*几乎就在安溪说完“我们有麻烦了”,画面里氛围进入白热化,男玩家脸上多了两道伤痕,少了一道眉毛、一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只耳朵。 他妥协了。
男玩家显然从前后对比上发现了学生群体的态度差异,他大概猜测到了答案,第一次举起画册。
他未必不知道按照学生群体的意愿画画是一件更危险的事情,否则不会坚持到现在才开始照做。
但做是会更危险,而不做,死亡就在眼前!
随着男玩家的动作,小画面再次出现,这一次小画面上显示出画册上的内容。
男玩家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画技糟糕,动作慢线条抖,一分钟过去连个圆都没画出来。
画面里、教室里响起切切的笑声。
在笑声中沐辛然感觉到咽喉被扼住的窒息。
画面外的沐辛然都有所感觉,画面里的男玩家只会更严重。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他的五官在没有人触碰的情况下开始消失。
画册上很快勾勒出女学生的轮廓,坐在地上的、引颈受戮的轮廓。
笑声不知道时候消失了,黑暗里只有一道又一道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沐辛然仿佛又回到午休时,她失去了视觉,失去了大部分听觉,剩余小部分听觉却只能听到会污染到自己的部分。
这剩下一部分听到的正好就是呼吸声。
呼吸的污染到底来源于何处?
为什么午休时有,现在又有?
沐辛然无从得知答案,她只能任由比午休时多得多的呼吸声,游蛇般游钻进她的耳朵中。
“嘿!”
沐辛然在呼吸声中听到一声气音,紧接着耳朵被温热的触感覆盖,一道女音清凌凌地打破黑暗里的寂静。
“班任,再不结束,大家都要发疯啦!”
所有的呼吸同时一窒,沐辛然的恐惧从身体里褪去,她抓着安溪的胳膊,像只绷紧尾巴的猫。
她就知道!
安溪在安分这方面的保证,一个标点都信不得!
她几乎能够想象黑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发声的安溪。
但班主任没有说话,教室里重归平静,沐辛然担心的都没有发生,第四段课堂小测的重播开始了。
画面还没出现,充满生机的活泼女音先一步回荡在寂静的教室中:
“同学你好,你是需要帮助吗?”
***这是画面里第一次出现人的声音,声音清脆干净,生机勃勃。 简直就像蓄意报复!
安溪想。
不然怎么就在她发言之后,播放了她的……课堂小测?
安溪回想前面三段画面:
第一段垃圾是脑袋同学,头发以绝对优势快速清理掉脑袋同学。
第二段垃圾未知,未知的污染使大嘴巴同学情况未知。
不过进教室后,安溪曾跟长发室友打招呼,那会儿目光扫过那一片,她确定那边没有空位,如果座位上没换人,大嘴巴状况还是很好的,没到需要请假的程度。
第三段垃圾是无脸学生群,男玩家开场就确定了结局,他的每一步都在资料意料之内。
最绝的是那群无脸学生的污染,甚至影响到画面外。
若不是及时打断,教室里的学生绝对会被鼓动起来,肆无忌惮释放污染,沐辛然就很危险了。
一个绝杀污染,一个未知污染,一个污染绝杀。
她的小测放在这三段之后,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平平无奇啊。
她遇到的垃圾是第一个画面中毫无反手之力的脑袋同学,虽然不知道一个脑袋同学是怎么出现在两个人的小测里的,但是对比头发主人,她的处理方式温和又无害。
她根本就没有什么需要忐忑的地方嘛!
沐辛然说不定会因为她的表现,觉得她又谨慎又有能力,是个很可靠的朋友,然后投给她宝贵的一票呢。
安溪坦然地观看画面,这还是她第一次以这种形式看到自己呢。
兴奋!
【“是需要纸吗?”
“哈喽?”】
画面持续播放,阳光活泼的女音混杂在一声又一声的撞击声里,在明亮的卫生间里有说不出的诡异。
但跟之前比,这个画面也实属是小清新。
安溪对自己的低调行事非常满意。
【“同学,你是不是不能出声?”】
【“待会儿有什么动静,你不要害怕,”画面里的安溪往后退了两步,“我是来帮你的。”】
刚刚重归教室的寂静,再一次响起细碎的声音。
安溪很清楚那是什么样的声音,是学生们想要讨论八卦的声音!
她镇上那些雕塑一样的学生,第一次迈向活泼就是发出这种,座位跟嗓子里都好像长了针一样的声音。
安溪有种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大家对这段画面的反应这么大?
安溪看着画面里的“自己”已经开始往隔间上跳跃,实在想不出大家躁动的原因。她只能偷偷竖起耳朵,企图从悉悉索索的声音中,听出一星半点的字音。
“为什么不跑?”
沐辛然忽地压低声音问。
安溪:“?”
原来这题的标准答案是跑吗?
安溪张了张嘴巴,想了半天硬是没想出来沐辛然喜欢听的内容。于是她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专注看着画面。
善良的女同学助跑跳到隔间门上,跟隔间里地面上的脑袋对视。
安溪听到旁边沐辛然的呼吸都停了一瞬间。
她猜,沐辛然大概率是想到了她提进宿舍里的塑料袋。
【“同学别怕,我是来帮你的。”】
在画面中安溪露出温暖的笑容说出这句话时,教室里的声音越来越大,不再是听不出意图的老鼠般的动静,而是能够听清楚意图的窃窃私语。
安溪经过长期面对这类同学的经验,从不成字音的细碎声音中,分辨出两种倾向。
一个是:好欺负。
一个是:好恐怖。
安溪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两种截然相反的倾向。
接下来就是安溪跟脑袋同学在卫生间的打斗。
在安溪用拖把缠着脑袋同学的头发的时候,沐辛然贴上来的身体远去了,沉默黑暗里响起交错的抽气声。第一种倾向的声音消失,第二种倾向的声音增多。
在安溪用《学安15》点燃脑袋头发的头发时,前一秒还紧握手臂的那只手远去了,嘈杂黑暗教室再次陷入死寂。
几分钟后,也就是画面里安溪用红色塑料袋将脑袋同学装进去的时候,教室里爆发出一阵细小的讨论声——
“恐怖”
“简直不是人”
“可怕”
“远离”
……
可喜可贺!
同学们成功突破极限,成功在安溪入学第一天就变得活泼!
安溪感觉很欣慰很高兴,以后上课不会无聊了,如果不是她在混乱的声音中,听到了一声熟悉的笑声的话。
安溪闭上了眼睛,有什么比被班主任跟同学看到烧书更可怕的吗?
有。
被烧书籍的任课老师,也在重播现场。
其实安溪是可以解释的,比如《学安3》里曾说过,一般的易燃物很难彻底点燃污染物,尤其是即将失控或者已经失控的污染物。
课本则不在这个一般易燃物里,它是特殊物品,完好状态下几乎不会被其他任何生物或者物体污染,被点燃后也能迅速焚烧所有失控污染物。
这个学校认不认这个知识点啊?
这算不算学习致用?
这是不是应该表扬?而非批评哇?
画面没有结束,画面里安溪说要上交的时候,安溪听到她周围响起很大的动静,哪怕没有视野,安溪也能猜到这是什么声音,是周围同学挪动桌椅的声音!
在突破声音的桎梏后,同学们肢体束缚也成功解除了,并积极主动在班任课堂上就开始活动桌椅……远离安溪。
安溪现在顾不上这群没有同学爱的新同学们,她意识到如果画面还不结束,后面就是她钻窗户进入宿管值班室!
比起这件事,学生们的避之不及算什么?
这群只听到上交给宿管就随随便便突破自我限制的同学,哪能想到还有重量级的东西在后面。
【“奶奶?奶奶您在吗?”
“我进来了哦?”
“您不说话,我就当您同意啦?”】
安溪听到沐辛然的抽气声,开始回想自己在值班室有没有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不需要她去回想,画面持续播放——
【她坐在宿管的位置上;她开始到处翻找; 她撬开了抽屉的锁——】
钥匙规则怎么就不能把她带走了!
抽屉门难道不是门吗?!
教室地板为什么没有长出一张嘴,将教室里的师生都吞进去呢?
教室是安静的,是黑暗的,是不带有任何污染攻击的,安溪感觉自己好像感受到了精神污染。
她感受到来自同学们对作死之人的崇高敬意。
安溪开始思考她身上哪一个污染能够在不致命的前提下,能将教室闹得人仰马翻。
【“每个拿起画笔的人……哈,想不出一点!”】
忽地一声笑,随后教室里响起快活的笑声。
*第四段画面在安溪将装进塑料袋的脑袋同学,塞进值班室的抽屉里结束。 安溪有点无助了。
画面播放了她是如何轻车熟路钻进宿管值班室,又是如何熟练开锁将脑袋同学塞进去。
她作为一个有着当了十几年学生的经验的老油条,可以负责任的说,这个行为一定是违反规章制度的。
安溪开始期待第五段画面出现,中规中矩的小测会被遗忘在一堆小测里的。
两三秒后投影消失在空气中,教室彻底陷入黑暗,但并不安静,悉悉索索的声音又碎又多。
很快窗帘拉开了,窗外阳光照亮整个教室,同时彻底熄灭了安溪的希望。
安溪端正坐在座位上,专注地看着讲台。
周围前后左右的学生都在尽可能远离她,好几个原雕塑学生偷偷回头看她。
第一节课死气一去不复返,第一节课整个教室规规矩矩如复制粘贴的同学们也一去不复还,整个教室找不到第二个比安溪更专注学习、渴望知识的学生。
班主任收拾讲台。
他站在讲台上总结:“清理最好的是微微。不过微微啊,你那个头发平时在公共场合也这样吗?影响太不好了,被宿管抓到,你要被处分我还得挨批评,下次注意啊。”
安溪移动目光,原来长发室友叫微微呀?
长发的微微。
“这个,大嘴巴啊,你不要每次都搞的这么不雅观好吧?这都第几次了?能不能行?能不能行?不能行就去高一重修!”
安溪身体端正,眼睛轻飘飘朝着当事人飘过去,眼里闪烁着听八卦的光芒。
“第三段这位同学的情况,非常典型的问题,重点中的重点,强调多少遍了?为什么还会有人出错?你们来说,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
安溪立刻举手回答:“在被污染前,清理掉污染宿主!”
沐辛然根本听不到班主任的话,那些声音进入耳朵,跟之前看到课本的时候相同,头晕目眩嗡嗡作响。她的脸也很不舒服,有轻微灼烧感,还有些发痒。
安溪的声音传进浑浑噩噩的大脑时,沐辛然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耳边依稀响起一句话:
【“我会专心听讲的。”】
她的预感是对的。
……
“欸,没错,这类沼泽形污染,是很难脱离的,就算脱离成功也很难根除,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被污染前期解决掉源头。”
班主任称赞,“安溪同学知识点记得很牢固啊。”他想了想道,“你是那个虞老师的课代表是吧?”
“是的班任,我是《学安15》理论课的课代表。”
“知识很牢固,应用也很好嘛,还知道用课本烧掉宿主身上的污染源头。”班任毫不吝啬称赞道,“这种寄生类污染解决了寄生源头,就从根本上断绝了被污染的危险。”
寄生类污染是指以寄生为手段进行污染,是典型的有形污染。
比如长发室友就是典型的寄生类污染,污染源头是头发。
“最后还知道将宿主交给宿管,意识很好。但是安溪同学,我得提醒你,大部分垃圾需要当场彻底清理,就像微微那样。”
安溪一副谦虚受教的样子。
总算知道这个学校处理垃圾的规矩了,跟她那里不同,这里学生拥有更大的权限。
比如,既然不强制要求处理过垃圾后上交,那么怎么处理垃圾,哪些垃圾需要现场彻底清理,不就有很大的活动空间吗?
“不过寄生类污染垃圾,解决掉污染源头,宿主就不存在危险性了。”班主任说完,忽然拔高声音:“为什么不记下来?是都会吗?”
底下同学们低下头,教室里响起毛骨悚然的指甲划铁皮的声音。
“我在重复一遍,实践课的唯一目标就是活下去。”班主任道,“所有的手段都是为了这一条,如果你们学不会,”他面部横七竖八的疤痕,活了一般扭曲着蠕动,“我只好清理门户,免得你们败坏我的名声。”
安溪心头一颤,她的右眼刺痛酸涩,后背灼热蟒纹眨眼间从衣领里爬上后颈。
这只是个训话,两个污染感受到威胁被激起。
下课铃声响了。
“大嘴巴晚饭后,到办公室抄写《学安15》理论。”
班主任看向安溪:
“安溪跟我过来,其他人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