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新春的祝福
新年已过, 幸男依旧没有任何消息,悲观的人早已经放弃,但总有人放心不下。
酒吧休息室里, 鬼塚趁着忙碌的间隙坐在沙发上休息, 回头注意到了被夹在沙发缝隙里的木雕, 伸手拽了出来,心想这是谁乱丢的,却又突然一顿。
“在想幸男吗?”
鬼塚抬头, “店长。”
老板推门进来, 手上拄着一根木质的拐杖, 慢慢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鬼塚想站起来给老板让地方, 却被他摆手拒绝了。
“倒也不至于真把我当成老头子。”老板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多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上次为晓做的封印,是他多年来精研的高精度封印,当年他拼死完成才从咒灵手中夺回了自己的意识,如今再次实施也让他元气大伤, 甚至动了本源, 要不是幸男带回来的那两颗珠子, 恐怕他真的就撑不过这道坎了。
只不过当初他之所以宁愿拼着虚弱,也要将力量分散,也正是为了削弱他体内的诅咒, 如今把这部分收了回来, 力量虽然恢复了, 但也重新落入了与那怪物争夺意识的拔河中。
所幸, 他的理智又活了下来, 只不过想要恢复成之前那样,恐怕就比较困难了。
毕竟咒灵力量强势野蛮又不讲道理, 哪有精灵那么好说话。
鬼塚看着老板虚弱的样子,心里难受,沉默不语,老板见他这样,拿拐杖戳了戳他的腿。
“我知道,他们是不是都在说我生幸男的气,故意不把他接回来呢。”老板哼了一声,“一群小兔崽子。”
“你不会。”鬼塚摇头,“他们也只是找个借口安慰自己而已,你别介意。”
“我才没介意。”老板不服气,“你当我是谁?”
“只是……”老板叹气,“我想,甚尔君是不会原谅我们了。”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如今甚尔还选择保留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老板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是甚尔身边唯一……更或者说是咒术界中唯一一个对人类异体受肉有遏制经验的专家。
从头到尾,甚尔就没有变过,他进入这个酒吧,从来都是为了爱人。
“本来我们也有责任,怨不得他这么想。”鬼塚面色沉重,“没想到这么巧……”
这么巧,老板的血珠就在晓的医院里,这么巧,它们正好成为了镇物,这么巧,晓的身上还带着精灵卵……
这么巧,他们那个时候正好不在日本。
不,说不定正是如此,事情才发生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酒席。”老板拍了拍鬼塚的肩膀,安慰道,“他那样的人,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象会是这样。”
那可是人称最强人类的天与暴君,暴君向来随心所欲,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搁一年前谁能想到他还能洗手作羹汤?
自始至终他们之间也只是合作关系,虽然也不是没想过让关系更进一步……但可惜,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回想起那双充满暴戾的双眼,老板心中叹息。
全身全心都只记挂着一个人的暴君,何尝不危险?
就像是仅用一根绳子维持的平衡木,断了……可就坠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酒席啊……”鬼塚垂下眼帘。
“但也不应该是这种形式才对。”
甚尔自不必说,幸男他……还是个孩子。
“确实不应该如此。”老板接过鬼塚手上的木雕,低头细细摩挲,眸中火光闪烁。
鬼塚察觉到了什么,“店长,你知道什么?”
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是一种直觉。”老板站起身来,柱起拐杖,一步一拐地走到一旁,把木雕稳稳放在桌子上。
“这种掩盖痕迹的方式……有点眼熟。”
靠近天花板的小窗投下一块朦胧的光芒,落在栩栩如生的木雕上,积厚的白雪堆在窗外,阻挡住了光线的一半,隐约能从露出来的玻璃看到外头平地上人来人往的步伐,不少穿着古朴的木屐。
今天是正月参拜的日子。
在这一天,神明会降临寺庙与神社,人们会拉上亲朋好友们结伴同行,穿上和服,到香火旺盛的神庙中许下对新一年的祈愿。
“时间真快,学生的时候,我都是和结衣一起来的。”
身着深绿色的鲜艳和服,晓盛装打扮,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不由地发出一声感慨。
“现在她都已经是孩子的妈妈了。”
甚尔穿着深蓝色浴衣被晓挽着胳膊,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看着前头人山人海的盛景,对这种虚假的仪式并不怎么感兴趣,“这也太早了吧。”
“来晚了人就多了!”晓嗔怪道,拽着甚尔连忙站进祈愿的队伍里,“新的一年要开始了,精神点!”
甚尔昏昏欲睡。
东京的神社人自然不会少,等到两人排着队终于踏进鸟居的时候,就看见不远处的大树上早已经挂满了红绳。
每一条都是一个新年祝福。
“绘马在那边!”晓突然朝旁边一指,“一会儿我们参拜完也去写一个吧。”
“那是什么?”甚尔问道。
参拜他还是知道的,但绘马……好吧也许有人跟他提过,但跟他没什么关系的东西他向来不怎么在意,估计忘了。
“绘马啊!绘马你都不知道吗?”晓无语,“就是把新年的愿望写在牌子上,挂在神社距离神明最近的地方,这样神明就会看见,为你排忧解难。”
“神明?”甚尔一向不信这个,想起之前的种种,语气中更是带了几分不屑与嫌恶,“有什么用?”
“都是大家对新年的美好祝福啊。”晓无奈了,“这跟有没有用没关系,最重要的是,积极向好的心态。”
是吗?甚尔眼睛懒洋洋地随意一瞥,就看见丛林中不少藏匿的小型咒灵,像闻到腐肉的秃鹰,汇聚在周围。
绝佳的听觉将方圆五百米内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你许了什么愿望?”
“希望领导明天暴毙。”
“楼上的酒鬼怎么还不猝死?”
“你还是别许这个愿望哦,死了更麻烦吧。”
“那就让老头快死,好让我继承遗产。”
“想要天天有糖果。”
“发烧了就顺便流产吧,我不想负责……”
“不过死了个人,陪个几万别让他们来公司闹事了!”
积极向好的心有,但肮脏的恶意也不少。
神社……讽刺的是要是这里真能实现愿望,恐怕堆积于此的,只会是贪婪者的尸骨。
“叮铃铃——啪啪——”
“希望大家都平安喜乐。”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平和的声音,宛如一股清泉,瞬间驱散所有嘈杂。
甚尔侧头看去,正好撞见晓悄悄抬起的眼眸。
就像是落入花丛的绿宝石,熠熠生辉。
偷看被发现,晓恼羞成怒,“你许你的愿,看我做什么啊?”
甚尔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面前的神像,半晌后,还是不情不愿地低下了头。
“平安喜乐。”
身旁之人见此果然露出了笑容。
绘马种类繁多,晓挑了一个最普通的。
“不能看哦。”晓警惕地背过身去,“你也快画一个吧。”
甚尔便拿起笔,随意地在上面画了个圆圈全作绘图,正打算就这么结束了,想了想,又认真地在上面加了两句话。
晓喜滋滋地把自己的绘马挂好,然后凑到甚尔身边,“你写了什么啊?”
“不是说不能看吗?”甚尔把手中的绘马朝晓的方向倾斜了些许,便于她看清。
晓眯眯眼,照着上面的字念了出来,“无国界医生……失败?!”
“你——!”晓生气抬眼。
两个月了,这个话题还未过去。
虽然平时也不怎么提起,但只要一抓住机会,甚尔就会像现在这样提出不满,毫不掩饰,搞得晓火气越来越大。
主要是很多时候他直接又无情,见晓态度坚定,便把不满直接落到希望晓的无国界资格申请失败上,这多少带点贬低她技术水平的意味,虽然晓知道甚尔不是这个意思,但这还是不可避免地误伤了她的胜负欲。
甚尔见晓果然开始生气,却反而笑了起来,然后把绘马翻了一个面,露出背后的另一句话。
「嫁给我吗?」
晓呆住了。
于是甚尔把绘马一收,随手挂到栏板高处,然后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伸到晓面前。
而晓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被冻住了一样。
喧闹拥挤的神社,许愿的人来了又走,不远处排队参拜的人群互相说着话,不时有笑声从角落里爆发,大概是偶然遇见的旧友正在互相调侃着对方的丑事。
这实在不像个正经的求婚地点,但甚尔突然就这么掏出了自己的承诺。
绘马上写下的,应该是新年的愿望,晓这么说,甚尔便这么做,而他的愿望除这两个之外,并无其他。
没有什么预兆,可以说是临时起意,只是在晓凑过来想要偷看他的绘马的时候,甚尔心头没有升起任何抗拒的念头,也许这也算一种赌博和自暴自弃,反正他也搞不明白,手就已经自己动了。
手上这枚戒指,他其实早就准备好了。
家庭财政大权不在手上,想要攒下足够的金钱可不容易,更别说他眼光可不低,中途让老板悄悄修改了一次工资的下发去向,才勉强凑够基准线。
买的时候还挑了许久,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一块小石头还能有那么多寓意。
可戒指准备好了,却一直找不到机会交出去。
但甚尔渐渐地却不再忐忑了。
也许是因祸得福吧,在他们两个这场有史以来最大的吵架事件中,他忽然看透了一件事。
他都那么生气了,还得给她做饭。
她都那么生气了,还会为他围好围巾。
已经想象不出来对方会离开的样子了。
“答不答应?”见晓还愣着呢,甚尔坏心眼地摇了摇小盒子,吸引她的注意力。
晓回过神来,缓缓抬头看向甚尔,雾水猝不及防地溢满了整个眼眸。
“你……”
“我?”
“你,你怎么这样……”
“那不是因为你喜欢吗?”
喧嚣的神社里,仿佛只有这一角,变成了真空,耳边的嘈杂也悄然远去,眼前只有对方模糊的身影。
大颗的泪珠倔强地欲坠不坠,在晓气呼呼地接过小盒子打开的时候,甚尔同时伸出手,从她的眼眶里截住了那颗饱满的眼泪。
“哪有求婚不打开戒指盒的啊。”晓边哭边笑。
甚尔伸手把晓拉进怀里。
“嗯……忘了。”
第72章 父亲的认可
“禅院晓?总觉得……还没习惯啊。”
填了婚姻届出来, 晓还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怎么就……结婚了?
本以为会有更多的不真实感,但当事情真的发生以后,晓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今天身边还是这个人, 一会儿要回去的还是那个家。
感觉也没什么变化。
反正要跟这家伙过一辈子。
这么想着, 晓又高兴起来, 握着甚尔的手晃来晃去。
即使是大冬天,对方的手心依旧滚烫。
“你要不乐意,那就我变吧。”甚尔任由老婆晃自己的手玩, 闻言无所谓道。
反正他对禅院也没什么好感。
晓总是更传统一些, 听完无奈道:“毕竟是你父母留给你的东西, 再珍惜一点吧。”
明明之前都大费周章地把“遗物”买回来了, 怎么这个时候又把这件事忘了?
“而且……”晓笑眯眯, “这样我就跟你一起了啊。”
“京都那边是京都那边,以后在东京,这就是只有我和你的禅院家了。”
甚尔一愣。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禅院?
“这算是……分家?不是有那种说法嘛,结婚了就可以分家了。”晓美滋滋, “那我们就是东京禅院家族。”
好小的家族啊。想到这里晓就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 越想越高兴, 心里暖乎乎地像是温泉在冒泡。
甚尔回过神来,近乎惊愕地低下头,看着晓面带笑容的侧脸, 只觉得胸口突然涌上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有人在他的心上, 用手指轻轻地将世界重绘了一遍一样。
甚尔之前从未如此想过。
在他沉重而黑暗的记忆中, “家族”两个字总是带着几分难以触碰的严厉, 它是厚重的, 冰冷的,不可挪移的, 像是机器,更像是囚笼,在每个困在其中的人身上缠满枷锁,令人难以呼吸。
甚尔不憎恨禅院家,但他厌恶它,甚至连贯于他名讳之前的“禅院”二字,都看不顺眼。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谁会为一团淤泥投去多余的目光?
直到刚刚的那一瞬间,他恍然大悟。
家族,原来也能这样。
它也能那么小,只有一个家,只有两个人,没有混沌与肮脏,没有冰冷的阶级与无处不在的嘲讽,就只有简简单单的依靠。
它也能那么大,大到令人安心,不用担心自己没有容身之地,也不用担心没有停靠歇息的港湾。
只有我们两个的禅院……甚尔眸光一亮。
这样的禅院……也不错。
因为太过兴奋,等到回到了家,晓才想起来要通知谦和。
都怪甚尔,这么突然就求婚了,昨天参拜完她缓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立马兴冲冲地跑到市役所上交婚姻届了,脑子根本没有转过来。
“啊,你都没有提亲呢。”晓掏出手机,突然看到手上的戒指,又笑了一下,“爸爸还不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吓一跳。”
在收到结婚证书之前应该还不算正式结婚,现在说应该也不晚。晓这么想着,高兴地拨出电话。
莫名被推了所有责任的甚尔见此淡定地脱下外套挂在玄关旁,起身打算去厨房煮杯咖啡。
这算是这段时间的惯例了,每当晓刚回到家,甚尔都会给她煮一杯咖啡。
毕竟一到冬天手脚就冰冰凉凉的,不暖暖怎么行?
谦和果不其然吓了一跳。
不如说,大惊失色。
“你们结婚了?!”谦和第一个反应是难以置信,“怎么这么突然?!”
紧接着,巨大的心理落差油然而生。
他从小就看着长大的闺女啊,什么话没跟爸爸说过,怎么出去住一年,回来连结婚都不跟他商量了?!
“我也觉得很突然……”晓捂脸。
她当时简直大脑空白,等到反应过来,就已经在去市役所的路上了。
谦和一时语塞,感觉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问题要问,但临到嘴边堆到一起,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了。
“晓。”最后他纠结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晓本以为谦和会高兴地祝贺她,此时一听对面这个语气,心头的兴奋顿时凉了些许,“当然想好啦。”
“爸爸,我跟甚尔都已经在一起一年了,我觉得他很好。”
而且他们两个同居多日,无论是性格上还是生活习惯上,都没有巨大的冲突,在工作上也是——他们甚至都没有刻意讨论过,甚尔就已经自然而然地为工作繁忙的晓分担了家庭琐事。
也许对于爱情来说,这些都不是需要考虑的因素,但作为婚姻,他们早就拿到了满分。
偶尔在午夜时分时,晓想起这些,都觉得自己运气真好。
恰巧,他们那么合拍。
但谦和对此显然有不一样的看法。
“那很好,爸爸很为你高兴。”
这一年的相处,谦和也对甚尔的印象改观了不少,知道他是把自家女儿放在心里的,不然也不会把财政大权上交,也不会为了晓跨越整个太平洋。
但是作为过来人,谦和知道,他们之间还存在的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对于婚姻来说是致命的。
“爸爸不是不相信你的判断,我们的晓那么聪明,爸爸一直都对你很放心。”
“但是……”谦和斟酌片刻,“婚姻是个影响一生的大事件,爸爸不希望你决定得太过草率。”
“也许你可以再更多地了解一下对方?”
他指的自然是甚尔曾经的诅咒师经历。
不坦诚而有所隐瞒——这在婚姻中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更别说甚尔隐瞒的过去对于晓来说,是那么不可思议,甚至是颠覆性的。
对对方的过去经历一无所知,被蒙在鼓里就做下了一生的承诺——一想到这样的事发生在了自己的女儿身上,要说谦和心里没有一点恼怒和不满,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这也算是他间接促成的结果,毕竟他也在帮助向女儿隐瞒咒术界的存在,但他之前没想过他们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年轻人谈恋爱,过个一两年说不定就分手了,哪想到他的等待最后竟等来了这个消息。
相比于晓,谦和可以说是比她更先知晓甚尔的存在,也早就对甚尔有了根深蒂固的第一印象。
在他眼里,甚尔实力强大,难以望其项背,但手握如此强大的力量的他,却选择堕入黑暗之道,行为举止随性而为,无视法律,无视正义,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可以完全交付信任。
而晓就像她的妈妈一样,天性善良,遇到任何事情都更愿意信任好的可能,对于她来说,那样充满破坏、算计、背叛的世界,就像是电视里的新闻,知晓却遥远。
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是一路人。
结果现在竟然要一同踏入人生的下一阶段了。
如今摆在谦和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将所有的一切与晓开诚布公地坦诚,破坏她一直以来对世界的安全感,亦或者继续如以前一般为她塑造安全的世界,看着她在懵懂中进入一段婚姻。
作为父亲,哪一个他都无法忍受。
听完谦和的话,晓一愣,不是很明白,“我很了解他了啊。”
毕竟一起生活了嘛。
“……不是这个意思。”谦和也需要时间抉择,语气犹豫。
“人是多面的,爸爸只是觉得你可以再给自己一些时间。”
“一些时间?为什么……啊。”晓反应过来了。
晓抬头,朝甚尔的方向看去。
此时她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只要悄悄侧头,就能看见甚尔正在狭小的厨房里摆弄着咖啡机,这么小的空间对于他这样身材的人而言显然并不舒服,但他却就这么习惯了一年,整个厨房里哪里有什么他一抬手就知道。
有的时候晓偶尔使用厨房,发现东西乱糟糟的收拾了一下,被甚尔发现了,他还会不乐意。
据他所说,东西在哪里他心中有数,她整理了以后,他反而会找不着了。
鉴于厨房已经完全成为了他的地盘,晓之后便也很少介足其中。
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这些,晓眉眼不由地一弯。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了,爸爸。”晓含笑道,“但是我想就算是夫妻之间,也应该是有空间的。”
“甚尔若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如果到了愿意说的时候,我会听的……反过来,若是我有什么事,他也肯定不会嫌弃的!”不想让谦和多想,晓急忙带上最后一句话补救。
“现在的话,就这样就好。”晓温柔道。
“虽然他完全不是会说山盟海誓的人。”晓说着说着就笑出了声,抬起右手伸到眼前,切面精细的钻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但是心意是不会骗人的。”
“爸爸也知道的吧。”
谦和一时静默。
“晓……你知道了吗?”
“嗯?什么?”
“……没什么。”谦和无奈,“是爸爸想岔了。”
“但是他还没有来我这提亲呢!”转眼,谦和的语气又强硬起来,不甘心地恨声道,“爸爸我还没有认同哦!”
“知道啦。都怪他!”晓乐呵呵地附和,“改天我就跟他一块儿回家看你!”
挂了电话,甚尔的咖啡也正好端上来了。
“说完了?”甚尔双手抱胸,“他说了什么?”
晓捧起暖乎乎地咖啡喝了一口,感觉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舒服得眯着眼睛喟叹了一声,“不行哦,甚尔,现在我的爸爸也是你的爸爸了,对爸爸可不能这么说话哦。”
甚尔的脸色顿时变得诡异了起来,好像刚刚嘴里被塞进了一整个酸柠檬。
晓一抬眼就看见甚尔这个表情,佯装生气道:“怎么?你不打算认吗?”
甚尔嘶了一声,抱胸的双手局促地上下换了个位置。
“行吧。”甚尔憋屈,“听你的。”
晓:“你是不是对爸爸有意见啊?”
甚尔:“……没有。”
一匹狼娶了一只小松鼠问题不大,要向另一只老松鼠低头叫爹就有点挑战面子了。
小松鼠还骑在狼背上,不停拍他的脑袋,“你要记得叫爸爸哦。”
狼:“……”
“哦。”
他这辈子还没给人当过儿子呢!
从没把除晓以外的人甚至是谦和放在眼里的甚尔深觉自己为了家庭和谐做出了巨大的贡献,非常需要奖励。
“那你现在是不是也应该换个称呼了?”甚尔意有所指。
“什么?”晓喝咖啡。
甚尔笑得像只奸计得逞的大灰狼。
“叫老公。”
晓一口咖啡差点呛出来。
“快点。”甚尔催促。
“……不要。”
“快点。”
“不要!”晓满脸通红,扭头就跑。
甚尔伸手就想抓,但还是被她溜上了楼。
晓头也不回。
“不要!”
第73章 婚礼
婚礼筹备被结衣小天使全权包揽。
“没关系啦!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没事做, 而且这可是你的婚礼也!”结衣兴奋地转圈圈,张开手臂迎接阳光,“大婚礼!要草坪!鲜花!漂亮婚纱!”
得知挚友终于修成正果, 结衣一大早上从京都直冲东京禅院家大门, 时间掐得正好, 成功截住正准备出门上班的准新娘。
“要把小学、初中、高中的大家都请来!”结衣两眼冒光,“要超级大!”
“小学就不必了吧,我连很多人名字都不记得了……”晓汗颜, “我快要迟到了结衣, 真的走了哦。”
结衣回头, “啊, 司机伯伯在外头。”
晓:“不用, 走路几分钟。”
眼见着晓匆匆忙忙地离开,结衣在玄关处双手叉腰,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气,一张娃娃脸硬是凹出了深沉, “真是个工作狂啊……”
甚尔还在餐厅慢悠悠地吃早餐, “你怎么还不走?”
结衣竖起食指, “啧啧,天真。”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甚尔吃饭洗碗没能补觉, 硬生生被拉着听了一耳朵的婚礼筹备事项。
甚尔闭眼, 深呼吸。
“乐团演奏也是必须的吗?”
“当然!”结衣点头, “我和介人结婚的时候都有!”
甚尔:“搞不了。”
结衣:“为什么啊?”
甚尔:“太贵了。”
结衣啊了一声。
结衣的想法天马行空, 梦幻又跳跃, 提出来的规划也非常庞大,不仅打算在婚礼现场请乐团演奏, 甚至还想租赁直升机往下撒花瓣。
大家族掌门人的婚礼如果这么做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普通人家真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
他们只是个小小的两人家族,又不需要应酬交际,这么大的一次开销投进婚礼,之后的生活还要考虑呢。
“但是……”结衣纠结,“那大草坪呢?”
“蚊虫很多。”
“鲜花总要有吧!”
“可以。但是铺满整个场地不太现实。”
结衣歪歪头,觉得自己在跟晓二号说话。
晓一号表示赞同。
晓:【那样也太夸张了吧,不行的,之后收拾也很麻烦,婚礼只要把大家叫来高兴高兴就好了。】
最后花宫家只提供了婚礼酒店场地。
结衣觉得很不甘心,她明明可以给朋友更好的,婚礼可是女孩子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隆重一点呢?
好歹被介人劝下来了。
“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回忆。”介人无奈摸摸老婆气鼓鼓的脑袋,轻声哄道,“外人一旦插足太多,就是破坏而不是帮助了。”
虽然婚礼流程有大家族夫人亲手把控,但礼客名单还得新人自己决定。
晚上,两人一人一支笔一张纸。
“一下子也想不到谁啊……”晓趴在床头,冥思苦想,虽然这么说着,但下笔之后倒是越写越快,“总而言之先请以前的同学们吧,还有同事,老师,学长学姐,啊纱织小姐和星野奶奶也叫上……”
结果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名字已经不知不觉铺满整张纸了。
反观甚尔,面前的白纸毫无动笔痕迹。
“你怎么不写啊?”晓戳戳甚尔的手臂。
“不知道写谁。”甚尔靠在床头发呆,并未因此而感到任何窘迫,甚至对这样省心的状况非常满意,因为干坐着无聊,注意力已经跑到别的地方去了,“明天我要去超市,你要买什么吗?”
晓连忙爬起来,趴到甚尔肚子上,抬头看他。
“没有朋友吗?”晓歪头,“同学,同事……都可以,只要是你想要分享好消息的人就行。”
“没有。”甚尔把手上的纸和笔丢到一边,夜灯的暖光照亮了他的半边身子,另一边却藏在黑暗中,“我没有上学。”
“那就把酒吧的大家叫上吧。”晓并不意外,撑起身子打开另一个床头的夜灯,橘色的暖光终于将甚尔整个人照亮,“婚礼就是要热热闹闹的才行啊。”
甚尔没什么意见,“行。”
晓撑起腮帮子,盯着甚尔看了一会儿。
甚尔注意到了,垂下眼皮看着她笑道:“干嘛?”
“没什么!”晓一个咕噜滚到了一边,心里叹气。
“怎么?”甚尔挑挑眉。
老婆这神情,他看不出来就鬼了。
晓趴在枕头上,纠结半晌,猛地回头。
“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是不是很无聊?”晓歪头躺下,愧疚道,“我总是要上班,有的时候会忙到很晚才回来,还要值夜班……”
但是即便如此,她每次回家,还是都能看见甚尔在家的身影。
她知道甚尔近来也有了自己的爱好,家里的书柜上有关机械工程的书越来越多,偶尔也会看到他在院子里不知道在弄什么。
但她从没有见过甚尔出去见朋友过。
平时出门,不是去超市,就是去酒吧,再远也就是出差了。
这让晓觉得自己忽视了甚尔,毕竟一个人待着总会有烦恼,爱好也不能填满二十四小时,就连她也有很多不便跟甚尔聊所以跟结衣说的话题,甚尔一直一个人在家又没有朋友,会不会心里很难受?
然而甚尔听完晓的话,眼底反而闪过一丝诧异。
“无聊?我很忙的。”
要睡觉,做饭,洗碗,打扫卫生,研究机械,上班,还要保养咒具。
丑宝只是能存东西又不是能冻结时间,那一堆咒具他一天保养一把都能一年不重样的,哪里能闲了?
也幸好晓知道他现在正在玩一些小器械,消耗了大量的磨刀石还有机油什么的,也没引起她的怀疑。
“那你不觉得孤单吗?”晓问道。
甚尔这才听懂她的意思。
“还行。”他说道,“反正你总会回来的。”
晓听完一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嘴一瘪,看上去要哭了。
甚尔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什么!”晓爬过去抱住他的腰。
“以后我们一起。”
甚尔顿了一下,抬手摸摸晓的头发。
“嗯。”
甚尔这一辈子,一个人才是常态。
在禅院家时,他独自流泪,独自忍痛,独自成长,又独自麻木,不知不觉就长大到了现在这幅模样,内心早已经对独身习以为常,就算之后遇上孔时雨,也不过是合作关系更多些,在他早已覆盖上厚茧的心里连划痕都留不下。
直到遇到晓,他才感觉到不同。
别人经过他的人生,就像是与他拼刺刀,没人能打破他内心的屏障,唯独晓却是一碗柔软的水,清凉顺滑地透过屏障的缝隙,最后彻底占满了他的内心。
但这并不意味着以往练就的厚茧就消失了。
他的灵魂已经成型,对于其他人来说难以适应的孤独,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血肉的一部分罢了,并不值得说道,而最靠近中心的那一块柔软,他也从不怀疑。
这是一种无法具体描述的信任,用安全感或许还有些浅显,甚至带着点自负和底气充足的任性,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大概就是这句吧:
「我知道,你总会回来的。」
我不担心你会离开,我也不担心你会背叛,反正你总会回来的。
婚礼当天,现场一片热闹。
“恭喜!”惠美兴冲冲地找晓合影,“以后就不是夏烧医生,而是禅院医生啦!”
“夏烧……啊不对,禅院医生!老公很帅哦!”
“恭喜。”院长也来祝贺,“新婚快乐。”
还有一大帮学生时期的好友。
“晓!你都这么大了!”
“你这什么话哈哈哈。”
“靠,为什么最后蹲实验室的只剩我没有脱单?”
“你还没毕业啊……”
晓被亲朋好友们围簇在中央,明艳的妆容揭开了遮挡美貌的朦胧面纱,她的一颦一笑都如花朵般灿烂,以至于甚尔在恍惚间,好像还看见了周围接踵而来的五彩蝴蝶。
“看呆了吧,新郎。”
甚尔回过头,“你怎么来了?”
不远处,孔时雨穿过互相攀谈的人群,施施然走到甚尔的面前。
为了今天的婚礼,他还特地收拾了一番,不仅胡子剃了个干净,连头发都梳到了一边,要不是气息不会骗人,甚尔乍一眼还真差点没认出来。
“就知道你不会请我。”孔时雨痞里痞气地上前搭住甚尔的肩膀,笑道,“所以现在我算是你老婆的宾客了,忏悔吧。”
纵使是搞情报的,孔时雨在接到晓的电话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希望你作为甚尔的家人能够出席。”晓声音柔和,“虽然他看上去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但是我想如果你愿意来的话,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所以我就来了。”孔时雨拍拍甚尔的胸肌,吹了个口哨,“哦呀,今天这一身西装真是我见过你穿的最好看的了。”
甚尔不耐烦地把孔时雨的手拍到一边,“你什么时候跟她解释清楚?”
什么“哥哥”,现在连婚礼都蹭上了。
“哈。解释做什么?”孔时雨又把手搭上去了,这回甚尔没推开,“你看,这不就有便宜占了?那边的蛋糕很好吃哦。”
甚尔嫌弃。
“真想不到啊,你这家伙竟然能够结婚,这之后该不会也要生子了吧?”
“呵,那不可能。”
“不好说,一年前你要是跟我说你未来会结婚,我估计你自己都会想打死你自己。”
“生了你负责养吗?哥哥?”
孔时雨顿时打了个冷战,“你还是别这么叫我吧,怪令人害怕的。”
甚尔冷哼了一声。
在人群中央的晓这时忽然回过头,刚想叫甚尔过来,却见他正和孔时雨打打闹闹不知道在说什么,顿时止住了声音。
半晌后,笑着移开了目光。
婚礼结束第二天,两人一同来到家门前的门柱旁。
“嗯……歪了,再左一点。”晓眯着眼,“再上一点……啊,好就这里!”
甚尔毫不犹豫地下锤,一锤将钉子打入门柱。
用黑色墨水写着“禅院”二字的木质表札被牢牢地钉在了上面。
以后,这里就是禅院家啦。
是只属于他们两个的东京禅院家族。
“很好。”晓点头,非常满意,拉着甚尔走进家门。
“接下来我有半个月婚假呢,要做什么比较好?”
“随你。”
“那去旅游吧!北海道好像有温泉可以泡,明天就出发!”
第74章 蜜月旅行
现在这个季节正是泡温泉的舒适窗口, 二月初的东京还在下着白雪,更加偏北的北海道就更不必说,自然笼罩在一片寒冷之中, 若是不小心将手暴露在空气中, 没一会儿就要冻得通红了。
这个时候要是能泡上一场暖乎乎的温泉, 再小酌一杯,简直是人间美事。
“过几天就是建国日的假期了,幸好还赶得及订上了旅店。”晓脑子一转, 各种计划已经归纳完毕, 当即记上小本本, “还可以去滑雪, 那附近有一个前些年新开的滑雪场, 应该很有意思。”
“但是假期可有半个月呢,一直在旅店里也好无聊啊……这之后要不我们去周边看看吧。”
在蜜月行程决定好的当天,晓就给北海道的旅游酒店打电话预订好了房间,这家旅店还是小时候她曾和爸爸一块去的那家, 现在十多年过去了电话号码也没变, 生意一样火爆。
正在晓在确认最后的行程计划的时候, 甚尔也把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不过他是随性派,崇尚走到哪是哪, “到那里再说吧。”
出行的交通工具自然是新干线, 甚尔一人拿着所有的行李, 大包小包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晓也想要帮忙, 但只会被甚尔拒绝。
“要买车吗?”晓看着都愧疚了,虽然她知道以甚尔的力气这点东西还真不能给他造成什么负担, 但一个人提着两个行李箱还背着三个包,视觉冲击力还是很强的。
毕竟是半个月的蜜月旅行,晓总觉得这不能缺那也不能缺,不知不觉就装了很多东西。
“只是这一次而已,这点东西也没多重。”甚尔倒不是觉得买车会吃灰浪费怎么的,主要是——“而且我也没驾照啊。”
其实他平常远行可以让丑宝帮忙坨东西,并不会很麻烦,只是在晓面前他自然不能这么干。
“有车的话不只是搬东西方便,移动也更自由吧。”晓越想越觉得心动,觉得甚尔有了车说不定会扩大行动范围,也能到处走走多交交朋友,免得一个人在家憋坏了,“回来以后去考个驾照试试?”
这时车也到了,甚尔对此不置可否,抬起行李走进车厢。
“再说。”
正如晓所预料的那样,靠近公共假期的日子总有许多人选择凑假提早出行,旅店前台排了不少人准备入住,想来等到真正的假期到来,学校也开始放假之后,这里会出现不少带着孩子来旅游的家庭。
旅店是古朴的日式旅店,前台的服务人员也穿着浴衣,与周围的装饰相映,抬头见到走上前的晓和甚尔两人,得体地鞠躬微笑,“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有的。”晓点头。
“好的。”前台人员颔首微笑,低头翻开账目本,“请问您的姓名是?”
负责预订的是晓,自然需要报她的名字。
“禅院晓。”晓趴在前台上,自然道出姓名,随后接过前台人员递过来登记材料,垂头开始认真填写。
一旁的甚尔正把背上的行李卸下,抬头就听到“禅院”二字就这么理所当然地从晓的口中说了出来,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像是被棒棒糖轻轻地刺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甜。
甚尔默默看着晓的侧脸,直到她走完所有手续,回身朝他招手。
“走吧!”
要居住半个月的套房自然不能选差的,晓推开房间门,立马就被阳台外的景色吸引住了目光,哇了一声兴冲冲地推开阳台门,趴在栏杆上极目远眺。
“甚尔快看!那边有雪山!”
就见在不远处,高山耸立,皑皑白雪像是大地的毛毯,山底下还有一个小村庄,炊烟袅袅升起,与清晨的薄雾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宁静祥和的画卷。
一条小溪从村庄中间潺潺流淌而过,如今已经冻结,溪边的树木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像是碎钻,晶莹剔透。
晓狠狠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心头畅快不已。
甚尔把行李放下,对面前的大床非常满意,听到晓叫他,便跟着走到阳台,抬手先摸了一下晓的脸,“凉了,进去。”
晓高兴地应好,乐颠颠地转头跑回了房间。
假期开始啦!晓猛地扑到床上,头朝下,不动了。
甚尔回身把阳台门关上,见老婆已经在床上躺尸,当机立断欣然加入其中。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睡一觉吧!
谁知他才刚把晓的身体摆正,打算躺在另一边,对方就一骨碌坐了起来,又元气满满了,“我们马上去周围逛逛吧!”
但甚尔已经躺结实了,“时间多的是,先补觉。”
今天出门太早,他睡眠时间还不够呢。
“好吧,那你先睡。”晓心想他一路拿了这么久行李应该也累了,便先将兴奋暂时压下,“我去收拾行李。”
于是勤劳的小松鼠开始了整理大业,懒散的大灰狼在床上呼呼大睡,分工明确。
等到把行李都分门别类整理完,晓抬头见甚尔已然睡熟,胸口平稳地一上一下,料想他估计得睡到中午,便转身拉上窗帘,换上睡衣,撩起被褥钻进甚尔的怀里,也跟着躺了下来。
好暖和啊……晓趴在枕头上,抬眼看了看甚尔熟睡的侧脸,控制不住笑了一下,闭上双眼,很快也一同进入了梦乡。
结果醒来的时候连午饭的时间都过了。
这里说是旅店,其实这么些年早就发展成了体系完备的度假山庄,不仅比十几年前面积更大,温泉类型更丰富,还能为客人提供三餐服务,即使是进餐时间以外也可以。
在第一天就发现这一点的甚尔宅属性彻底爆发,根本就不想出门了。
“我们是来蜜月的,又不是来越野的。”某次床上运动间隙,甚尔压着嗓子道,“难道这不应该才是我们最主要的运动吗?”
“乱说。”晓忍着喘息气恼道,却总在尾音里卸了气势,“明明我们是在度假!”
假期前三天全耗在房间里的状况终于让晓无法忍受,扶着腰言辞警告甚尔,才让这只野狼勉强歇了心思,换来了清净。
腰酸背痛的时候,自然要去泡温泉。
到达旅店第四天终于泡上温泉的晓舒服地叹息了一声。
现在是临近中午的时候,并不是泡温泉的高峰期,池子里除了她并没有其他人,晓用手撩起水玩耍,一边在心里埋怨甚尔的不知节制。
她又不像他那样体力超群,怎么能……怎么能欺负她这么久……
脸上不知不觉升起一摊红晕,不知是温泉蒸的还是想到了什么,晓微微下沉身体,将半张脸沉入水面,咕噜噜地吹泡泡。
想起甚尔逆天的身体素质,晓就不免回忆起了他当时的体检报告,报告显示甚尔的身体非常健康,没有任何疾病和隐患,但也让所有人都惊诧不已,连体检科的同事都直言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因为甚尔实在是太过于健康了。
这倒并不是说这是什么坏事,毕竟这代表着他的所有器官都机能正常,没有毛病,但人可是在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地使用着自己的身体啊,怎么能一点劳损都没有呢?
就像是眼睛用多了会近视,运动用多了会有肌肉损伤,吃饭吃太快太多胃也会有所改变……这些大部分可能都不会触犯到威胁健康的范畴,但是就像机械在使用就会有痕迹,人体在使用中也不可能完好无损。
可甚尔的身体实在是健康得有点反常识了,就比如他那一身肌肉,正常人想要练出来关节总有点过劳,更别说他平常根本没有锻炼的迹象了,家里连健身用的器材都没有……
晓托腮,虽然想着老公的腹肌但思维方向却往科研的方向偏了个没边,感觉自己脑袋上的问号也越来越大了。
真奇怪啊……
“想什么呢?”
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晓刚回过神来就被身边溅起来的巨大浪花吓了一跳。
“做什么呀!”晓被水花淋了整张脸,顿时有些气恼,话音刚落又反应过来,大叫道,“这里是女池!”
“是混池。”甚尔抬眼一见晓竟然一身清凉,心里也一惊,眉头狠狠一皱,“你没注意?”
“什么?!”晓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捂住身体。
她明明记得她是走进了女池,怎么会拐到了混池里?!
“看来你现在脑子还有点不清醒。”还好没有酿成大祸,甚尔长手一伸捞住晓的细腰把她带进怀里,另一只手帮她按摩腰部。
他就说他当时在后面看着晓抱着浴巾直接拐进了混池,还心里奇怪她刚刚不是还掷地有声地说要跟他保持距离吗,原来从头到尾都在发呆。
甚尔手法恰到好处,晓猝不及防之下舒服地呻//吟出声,然而这个姿势实在是太过危险,晓警惕地只想逃,“我还是先回去吧。”
“回来。”甚尔撤回一只老婆,“就给你按按。”
“等会儿外头有人进来怎么办!”
“不会有人进来的。”
他的感知完全可以覆盖整个温泉区,自然知道现在入口处连来的人都没有。
但晓可不知道这个,“下次再来吧。”说着就又要爬出水池。
本来甚尔还没什么心思,但奈何温软在怀,还总是不听话地乱动,不知不觉,眼底也渐渐地幽深了下来。
忽然,晓猛地一僵,仿佛被什么烫到了一样,整个身体缩了一下。
甚尔一声叹息,双手将晓圈进怀里,胸背相贴,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
黑色的长发宛如海带,在水面上弯曲漂浮。
“这样你让我怎么出去?嗯?”甚尔的大手不老实地在危险区域中探索,满意地摸到一片泥泞,“今天是安全期吧。”
“啊…….不,不行。”晓听出言外之意,满脸通红地想要推开甚尔的手,对方却纹丝不动,“会有人……”
“不会。”甚尔埋头,腰下一用力。
“有人我告诉你。”
结果,今天的计划也泡汤了。
第75章 鱼汤
甚尔淡定地拉下电闸, 屋子里顿时灯火通明。
“哇!太感谢你了,甚尔君!”纱织小姐抱着孩子面露感激,“这样晚上就不用担心了。”
今天甚尔在家时, 纱织小姐突然来敲门, 说家里的电灯不知为何都开不了了, 先生加班还未归,这个时间也没办法叫电工,只好来求助甚尔。
孩子总是长得很快, 如今纱织小姐的宝宝已经能够模模糊糊模仿大人说些词语了, 见眼前刷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顿时也跟着哇了一声, 咯咯地笑了起来。
“甚尔叔叔厉害吧。”纱织小姐笑着跟宝宝道, “快,说,谢谢甚尔叔叔。”
宝宝咿呀咿呀,“a……to……”
甚尔跳下梯子, 弯腰把地上的工具箱收了起来, 临走前顺手摸了一把宝宝的脑袋。
被摸头的宝宝顿时呆住了, 好像没反应过来,呆呆地举手想摸摸自己的头顶,但是手太短摸不着, 奇怪地直转圈。
纱织小姐把甚尔送到门口, 从冰箱里拿了一条鲜鱼塞进他的手里。
“这是我妈妈昨天从乡下寄过来的, 可新鲜着呢。”纱织小姐笑眯眯道, “你拿回去炖汤吃, 或者蒸着吃,都不错。”
甚尔没有拒绝, “晓不喜欢蒸鱼,应该会炖汤吧。”
“那就必须要快点开火了。”纱织小姐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样等到晓回来,应该正好能吃上。”
甚尔点头,告别纱织小姐往家走去。
纱织小姐站在门口,笑着举起宝宝的手一起朝他的背影挥挥手,“跟甚尔叔叔说拜拜。”
宝宝努力吭哧,“bye……bye……”
眼见着甚尔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纱织小姐正打算关门,一抬眼就见老公正好回来了。
“啊拉,你回来了啊。”纱织小姐探头道。
“怎么在外头?”纱织小姐的先生伸手接过看见爸爸就高兴地呀呀叫的宝宝,“打算出门吗?”
“没有,刚刚家里的电路坏了,拜托甚尔君来修了一下,现在已经好了。”
“啊,是隔壁那个禅院家的吧。真是个好人。”
“对吧。虽然长得很可怕,也不爱说话的样子,但是其实人很温柔呢,听说现在还是每天会给妻子做饭,一开始宝宝看见他还哭,渐渐地现在连宝宝也不怕他了。”
“但是他们是租的房子吧。既然已经结婚了,以后有了孩子大概也要搬家了。”
“啊对哦。那就要分离了……真寂寞啊。”一家三口的声音随着关闭的家门渐渐消失。
而此时医院里,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晓刚会诊完回到办公室,就看见一群人正围在她的办公桌旁,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上去分外热闹。
“怎么了吗?”晓疑惑地走上前。
“晓酱!”听到晓的声音,惠美立马从人群中探出个头,兴奋地把晓拉了进来,指着她桌子上的一个信封,激动道:
“后勤部直接送上来了,好像是你的无国界医生申请结果!”
晓闻言顿时一惊,连忙拿起桌面上的信封,果然见上面用法语写着她的名字,而寄信处,正是法国巴黎。
那是无国界医生组织的发源地。
周围的同事们早就等不及了。
“快打开来看看。”
“禅院医生的话肯定没问题的啦!”
晓深吸了一口气,手心冒汗,略有些无措地看了几眼周围。
这是她努力了多年的结果,而此时,这个结果就在她的手上,怎能不让她忐忑?
“别担心。”惠美拍了拍晓的肩膀,鼓励道,“我们都陪着你。”
晓激动又紧张地点了点头,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梦想就近在眼前,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就差最后一步。
晓眼睛一闭,猛地拆开了信封……-
夜晚,屋子里的灯光撑起一片光明,厨房里炖了一个小时的浓郁白汤散发着阵阵鱼香,甚尔用汤勺捞起一点放入口中尝了一口,心中满意,便把锅盖盖上,关了火,回身清洗厨具。
今天的菜品做法稍微复杂些,有炒有蒸也有炖,为了吃得好一点,他还用上了锤肉器,这样做出来的肉就会比较鲜嫩,是他经常使用方法。
要是一年前的甚尔看到他为了一顿饭能搞得这么麻烦,估计不只是大吃一惊,还要以为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毕竟对于以前的他来说,进食就只是进食而已。
只要填饱肚子,吃什么无所谓,对味道的苛刻是娇纵者的特权,而就算把他拉进再怎么高级的餐厅,他也早已失去能够体会其中的感官了。
一切是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甚尔也不清楚。大约是晓夸赞了他的厨艺的那天,又或者是她埋头不语静静地将一整碗汤细细喝完的时候……不知不觉间他就宛如上瘾了一般,为了看到更多他想看到的晓,沦陷进了这个幼稚的厨房游戏里,往里头丢入了更多的时间。
超市越逛越久,食材越来越挑剔,做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到最后,连烹饪的手法都越来越复杂了。
然后到某一天,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也是这场游戏的筹码。
那时甚尔吃的晚了些,晓已经率先吃完,便坐在餐桌上,双手托腮,默默地看着甚尔,碧绿色的眼眸闪着亮光。
“看我做什么?”甚尔随意夹起一块不曾精细处理的肉,囫囵吞枣般地吞了下去。
“看你吃得开心啊。”晓笑眯眯地回答。
“那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好看啦。你开心,我就开心嘛。”
于是第二天,厨房里多了一把锤肉器。
从那一刻起,他开始学会取悦自己。
不只是为了让晓开心而已,他终于也愿意为了自己的开心,而付出时间。
将厨房简单收拾完,甚尔把菜都端上餐桌,拿出空碗筷,然后随手拿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丢在一边的漫画书,坐了下来,无聊翻看。
接下来就等晓回来以后开饭了。
时间掐得正好,果然没过多久,甚尔把手上的漫画放下,一抬头,玄关处传来开门声。
“我回来啦!”晓推开门,声音比以往活跃,鞋还没来得及换,就兴奋朝甚尔道,“亲爱的!我有个好消息!”
“我的无国界医生申请通过了!”
欢快的声音瞬间感染了整个空间,餐厅除外。
刚站起来准备打饭的甚尔:“……”
啧。
晓还对甚尔黑下的脸色无知无觉,兀自沉浸在兴奋之中,“太好了!太好了!上面说我准备好了以后随时可以去报道!好像也可以帮我跟医院里交涉的样子……”
伸手接住扑过来的老婆,甚尔脸上的不爽根本就不带藏的,“哦,这样啊。”
晓这回察觉到甚尔的不开心了,不过她心里更多的是胜负欲得到满足的得意,“哼哼,我成功了!”
谁让他之前总是说希望她落榜的。
晓抱着通知书喜滋滋地转圈,甚尔双手抱胸,面无表情。
事情竟然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能做的事情就已经很清楚了。
第一步,找外援。
“什么?通过了?!”谦和大惊,“刚刚得到的消息吗?”
“对!”晓接过甚尔的电话,坐在沙发上高兴地跟爸爸分享喜悦,“通知书上说我已经完全足够资格成为一名真正的国际主义战士了!”
“嗯,恭喜你。”谦和语气纠结,“爸爸很为你感到骄傲。”
“具体有说是什么时候吗?”
“报道留下的时间很充裕,说是一年内都可以。”晓说道,“不过东京也有办事处,也不远,主要还是要等总部统筹调配啦。”
“哦,还有一年啊。”谦和当即松了口气,“你先好好休息,才刚结婚不是吗?以家庭为重吧。还有医院的工作,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再去报道。”
晓:“当然!”
甚尔:“……”
外援是拖延主义,并没能解决问题。
那就第二步,强硬处理。
“我不同意。”眼见着晓挂了电话还想给结衣也打一个,甚尔双手抱胸,冷声发表意见,“你应该清楚我的态度。”
一想到晓会暴露在极致的危险之中,甚尔就无法忍受。
其实他随便一想,就能想到很多手段。
比如用小体积咒具监控晓的一举一动,或者在家周围画下限制结界禁止她离开家门,又或者是直接控制她的神智,直到她的报道期限过期为止……
更肮脏的办法他也不是没有,除了他自身无法产生诅咒,诅咒师千奇百怪的招数哪个都能治住区区一名普通人。
但是……
“那你打算怎么样?囚禁我吗?”晓抱着通知书美滋滋地左看右看,理直气壮道。
甚尔:“……”
于是第二步,失败。
甚尔烦躁地挠了挠头,感觉自己想杀人。
既然没有办法说服晓,又不能使用强硬的手段,那么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我跟你一起去。”甚尔沉声道。
晓一愣,“啊?”
“你不是要去非洲去战区吗?”甚尔下定决心,“我跟你一起去,这样总行了吧。”
晓顿时大惊失色,“那怎么行呢!”
“怎么就你能去,我去不得?”甚尔冷声道。
“当然不行了!”晓见甚尔神情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顿时吓了一跳,“刀枪无眼,万一受伤了怎么办?而且那些地方卫生条件有限,感染上病菌就糟糕了!”
“你也知道那些地方很危险啊。”甚尔讽刺地勾了勾嘴角,心头的烦躁忽然就像活火山一样,即将爆发。
“我跟你不一样。”晓直皱眉,“我是医生!”
“医生在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区别?!”甚尔焦躁地左右踱步,“子弹还能认人吗!”
“医生有战争豁免权!而且我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你能怎么保护自己?!”甚尔停下脚步,近乎低吼,“你知不知道……”未竟之语被及时压下。
晓不想跟甚尔吵架,一摆手,气恼道:“算了!总之我是不会答应的!”说着就要从沙发上站起来,却突然眼前一黑,又跌了回去。
甚尔见此顿时一惊,什么火气都瞬间灭了个干净,连忙冲上前去,“你怎么了?”
晓揉了揉太阳穴,脸色煞白,吓得甚尔不知所措,赶紧从厨房接了一杯温水给晓服下。
过了一会儿,晓才缓了过来,靠在甚尔的怀里晃了晃脑袋,“可能有点低血糖……”
“怎么会低血糖?”甚尔不安,“厨房里有鱼汤,我给你盛一碗。”
晓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甚尔就已经动作利落地把汤盛好,递到了晓的嘴边。
鱼汤浓白,正是合适的温度,但晓却忽然捂住嘴,焦急地推开那碗鱼汤,抬脚直冲洗手间。
下一秒,洗手间里传来阵阵呕吐声。
甚尔一愣,连忙把鱼汤放到一边,冲进洗手间,单膝跪在晓身边,一手牵住她的手,一手轻拍她的背,眉头紧皱。
“怎么回事?”
“我……呕……”晓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
甚尔不再言语,只不断拍着晓的背,眉头皱得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吃错东西了?
第76章 怀孕
“恭喜!二位有喜了!”
呆愣愣地接过检查报告, 晓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啊?啊……不是吃坏东西了吗?”
“什么吃坏东西啊!”同事一脸无语,“你自己看看我这里是什么科?”
妇产科。
晓不知所措地抬手抚上肩膀上放着的大手, 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面容呆滞, “妊,妊娠了?”
甚尔就站在她背后,闻言大脑也一懵, “确定吗?”
妇产科同事早就对这种呆爸呆妈的状况习以为常, 淡定地指了指晓手上的报告, 说道:“呐, 这里, 这一小块,就是你们的宝宝啦。”
“都已经一个多月了,月经没来也没察觉吗?新婚夫妇可不能这么粗心啊。我看看,你们这个的预产期大概会是在十二月底……”
同事絮絮叨叨的声音像棉花一样从耳边飘过, 晓双手护住腹部, 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我要当妈妈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与其说是没话说,不如说是两个人都还没把这个事实消化完毕。
直到临到进门了,甚尔才回过神来, “一个月前……那次?”
他们向来做足了避孕措施, 唯有蜜月那次情况突然。
可即便如此, 他也确定那个时候的晓正处于安全期, 而且他根本没有弄进去……
就这样都怀上了……
晓也回过神来, 紧接着就是大喜:“一定是个坚韧的孩子!”
“甚尔!”晓回身高兴地扑进甚尔的怀里,“我们要当爸爸妈妈啦!”
“小心!”甚尔被晓的大动作一惊, 连忙伸手扶住她,不敢让她扑实了,“你现在不能乱动!”
“哦,对。要小心才行。”晓反应过来,老老实实地站好身子,摸摸小腹,一板一眼道,“要好好保胎,不能生气,不能劳累……”一边说着一边走进玄关,尾音里的高兴还是压不住。
甚尔无奈跟进,回身关上家门。
虽然当时大脑接近怠机,但医生说的各种注意事项,甚尔都记着。
首先是忌口,酒精、生牛奶、鲜榨果汁之类的就别想了,咖啡、可乐、热巧克力这些含咖啡因的饮品也要限制,生菜刺身不能吃,苦瓜不吃或少吃……一会儿他就去厨房把这些都扔掉。
然后就是孕吐问题,大概会持续两个月,这段时间油腻的东西也要少做,准备些柠檬水估计可以缓解。
总的来说,这些对于掌管厨房的甚尔来说都不是难事,要多注意的可能是另一个方面。
“宝宝!”晓还在兴奋,见甚尔一脸冷静地在厨房清理东西,特地跑到他周围转来转去,“有宝宝啦!等过两周可以去做B超,到时候就能看到宝宝的样子了。”
“亲爱的,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晓双手合十,“我想要个女儿。”
女儿多好啊……可以穿漂亮的小裙子,带漂亮的发卡,可可爱爱小棉袄,还可以跟结衣的宝宝青梅竹马!
而且……晓心中一动。
她从小就想要个女儿了!
甚尔正抬着手把收好的咖啡机放进橱柜里,没来得及回答晓的问题,晓便上前扒拉住甚尔的手臂,“怎么样?男孩还是女孩?”
“无所谓。”甚尔还在想着家里有什么需要收拾的,“这个也决定不了吧。”
晓当即就不乐意了,脸上的笑容一垮,“你都不高兴的吗?”
对了,她想起来了,甚尔从一开始就不想要孩子,现在这个消息对他来说说不定还是个坏消息。
这么想着,晓心头忽然就有了气,都没等甚尔回话,便转身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不说话了。
终于把该扔的都整理好的甚尔:“……”
晓平时并不是个情绪波动非常大的人,也不常与人生气,除了遇到鬼会被吓死,一般都能保持平和的态度,在病人之间也口碑不错。
但短短两天,她已经跟甚尔发火两次了。
孕妇受激素影响,情绪会变得不稳定,主要出现在孕早期和孕晚期,易焦虑、易怒,也容易伤感,严重可能会有抑郁症的症状,需要小心处理。
想起临走前医生悄悄拉住他时说的话,甚尔心头一转,走到晓身边坐了下来。
“没有不高兴。”甚尔见晓扭头故意不理他,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坦白,“只是……我刚刚在忙,没注意。”
晓还是不理他。
甚尔没辙了,“那你重新问一遍。”
晓也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但她憋着火就是忍不住,“现在问没有意义了。”
“算了。”晓气呼呼地站起身子,上了楼,“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甚尔默默注视着晓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疯狂挠了挠头。
情绪看不见摸不着,左右晃荡让人头昏眼花。
眼见着刚刚还在抱怨月亮不够圆的晓转身又兴高采烈地跟结衣说起了电视剧里的情节,甚尔松了口气,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
“医院的食堂能吃吗?”甚尔不放心,“带便当?”
他有时早上去超市路过纱织小姐家的时候,正好会遇到纱织小姐正在送她的先生出门,那时纱织小姐就会递出一盒准备好的便当给她的先生,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不过晓在医院有食堂,所以他也没想着给晓准备过,现在晓怀孕了,饮食忌口多,又要清淡,他便想起了这件事。
“不用了,还有哪里的食堂比医院里的清淡营养?”晓心领了,还好心情地开了个玩笑,挂掉电话就如往常那般坐到餐桌边,等着甚尔给她打饭,“而且你早上不是还要补觉嘛。”
“行吧……你需要就说一声。”眼看着晓的脸色出现了点变化,甚尔压着“吧”字的尾音迅速扭转话风,“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晓点点头,捧着甚尔递过来的汤先喝了一口。
甚尔:平安脱险。
谁知下一秒,晓猛地把碗放下,一转头就冲进了洗手间。
甚尔当即拿过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的柠檬水,跟着冲了进去。
然而柠檬水没用。
胃里没有要吐的东西,晓只能硬生生地干呕,闻到柠檬水的味道却反而让反应更加剧烈了,甚尔只好把柠檬水拿远了些,接了温水过来。
干吐了几分钟,晓脸色煞白,回到餐厅里勉强吃了几口饭,就又捂住嘴冲进了洗手间。
到头来根本连一碗饭都没能吃下。
晓的孕反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接下来几日,甚尔想着法子想让晓吃点东西但都以失败告终,后来他去问了结衣的意见,用山楂话梅煮了一碗酸汤,晓才感觉好了一些。
但孕反是个旷日许久的战争,没过两个星期晓的症状又严重到了用酸汤也无法缓解的地步,因为无法接触任何荤腥,甚尔便顺着她一起吃了几天的素,但即便如此,晓依旧消瘦得很快,脸色也越来越差,家里的氛围也日渐沉重。
又一次看着晓将刚刚吃进去的东西吐了个干净,甚尔脸色黑如锅底,目光看向晓的小腹,心头怒意与杀意同时顿起。
“把这玩意摘了吧。”甚尔冷声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温情,仿佛他指的并不是一条生命,而是一个惹人嫌的挂件。
“不行!”晓当即护住自己的小腹。
“它除了让你吃不下东西,有什么用?”甚尔脸上的厌恶不带丝毫遮掩,在他眼里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才让晓如此痛苦,那自然是要去除掉这个“病因”,“你打算这么继续下去吗?”
“过一段日子就好了。”晓趴在马桶边,直摇头,“这是正常的反应。”
但甚尔对这个孩子已经形成了非常恶劣的印象,即使是在一个月后,事情确实如晓说的那样有了好转,她渐渐地能够吃下东西,体重也不再下降,但这依旧没有让甚尔改变他的看法。
这是一个“寄生物”,正在吸取晓的健康——联想到未被封印之前的精灵卵在晓身体中的状况,甚尔很难不对此产生抵触,每次晓的脸色变得苍白,他都觉得有一把冰刀刮在他心上,心中的厌恶就越强烈几分。
这份敌意实在太过明显,晓在他身边自然有所察觉,但她这段时间实在是虚弱,没有力气为此争辩,连医院都请了假在家休养,直到她慢慢恢复了过来,在甚尔的陪伴下去妇产科做了一次产检。
妇产科医生指着B超上的小阴影,笑着对他们说道:“看,这就是你们的宝宝了。”
晓躺在一旁的病床上,看不太清楚屏幕,便晃了晃甚尔的手,抬眼对他含笑道:“你帮我看看?”
甚尔垂眸看了一眼晓,顿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情愿地抬头看了眼屏幕,“只是个黑球而已。”
“只是‘现在’是个黑球而已。”晓无奈,拍了拍甚尔的手背。
“亲爱的,那也是你的孩子啊。”
甚尔眸光一动,看着黑白屏幕上还看不清样貌的小黑影,抿嘴沉默不语。
临走前,晓跟同事闲聊了两句。
“宝宝还是很健康的,接下来也要记得定期体检哦。”妇产科医生笑呵呵道,“啊,对了,之前我突然想起来,你不是通过了无国界医生的申请吗?还没恭喜过你呢。”
等在一旁的甚尔耳朵一竖。
“谢谢你。”晓笑着回答完又无奈了摸了摸小腹,“不过现在这个样子……还好可以保留资格。”
“哈哈,没办法。”妇产科医生拍了拍晓的肩膀,然后蹲下身子对她的肚子俏皮道,“你可来的真是时候。”
甚尔缓缓低头看向晓的小腹。
晓跟同事告别,回头就注意到甚尔直盯盯地看着她肚子,奇怪道:“怎么了吗?”
“……”甚尔冷静地摇头,搂过晓的肩向外走去。
晓:“所以怎么了啊?”
甚尔:“没什么。”
晚上,晓发现甚尔突然对她的肚子感兴趣了起来,这可就稀奇了,往常连看一眼都不乐意呢。
眼见着他一副遮遮掩掩的模样,晓干脆抓过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
“想看就看。”晓没好气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甚尔一哽,支支吾吾道:“没有……”但手下还是好奇地探来探去。
“你又不讨厌他了?”晓揶揄道。
“……算他还有点用。”甚尔别扭道。
晓被甚尔这副表情逗笑了。
“可别跟你的爸爸一样别扭哦。”晓装模作样地对着肚子道,“喜欢就要说出来才行。”
“……会像我?”
“当然啦,你是他的爸爸嘛。”
“那还是像你吧。”甚尔玩腻了,翻身躺到一边,抬头看着天花板,“聪明点。”
“那可说不好。”
第77章 父亲
父亲这个词, 对甚尔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这倒也不是说他对此一无所知,幼时的他也曾见过不少愚蠢的货色仅仅因为有个能依靠的父亲,就逃过了不少理应的责罚, 逍遥法外, 多少也理解了几分这个身份的含义。
父亲是一个家庭单位中最重要的战斗力与权力中心, 简而言之,就是用来开荒和扛事的。
所以他也从没有觉得自己没有父亲这件事有什么值得遗憾的地方。
毕竟他自己就是最强的战斗力,自然也能为自己的所有行为负责、买单。
成年以后自不必说, 在成年之前他也没有因此而觉得不同, 毕竟孤狼太久, 若冷不伶仃地真有人突然跑出来说要为他扛事, 他估计只会觉得对方碍事或别有所图。
但晓告诉他, 孩子会像他。
“肯定会跟你一样漂亮!是个小公主!”
甚尔:竟然用“漂亮”来形容我……
“而且一定会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晓抚摸着小腹,窗外的暖光轻轻落在她的发梢,也许是因为怀了孕的缘故,虽然尚未显怀, 但她脸上的笑容已带上了几分慈爱。
“勇敢, 细心, 温柔……”晓闭上眼,“男孩子也可以。”
甚尔抬头看了看晓的侧脸,又默默移开视线。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 “父亲”, 还意味着什么?
又或者, “成为父亲”, 是什么感觉?
【那是天国送给我的宝藏。】说起宝宝, 独角兽语气憧憬,仿佛又回想起了自己成为母亲的那一天, 【我会为了它付出所有,甚至生命!】
晓怀孕,身体状态出现了变化,正好最近她的孕反情况也有了缓解,甚尔担心她体内的封印,亲自来到京都神庙,向独角兽询问状况。
当然,老板那里他已经问过了,得到的答案是不清楚。
“这个封印整个世界只存在于我和晓小姐身上。”最近老板似乎正在追踪什么东西,神态非常疲惫,闻言皱眉道,“在这之前自然并没有结了封印以后又妊娠的先例可以参考。”
“不过我判断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放心吧。”
相比于东京,京都进入春天的步伐要缓慢些,山上更是还带着凉风,甚尔避开人群直通白灵神藏身的内部阁楼,即使关上了门,还能听得到外头的呼呼风声。
“所以会不会有问题?”甚尔可没有耐心听独角兽回忆往昔,“我要个准确的答复。”
独角兽的本体已经藏进了整个神庙里,此时出现在甚尔眼前的只是一个虚幻的幻影。
【晓要当妈妈啦!】幻影兴奋地左右跳跃,【请让我见见她!】
实际上在晓显示出妊娠的症状时,它远在日本岛的另一端,也在同一时刻感应到了这个好消息,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去探望了。
“晓怕鬼,你会惊吓到她。”甚尔双手抱胸。
【哦。】独角兽闻言顿时失落地垂下了头,它想说它可以偷偷去看,但是甚尔不愿的意思很明显,既然孩子的父亲这么说,它也只好遗憾接受。
【晓不会有问题的,宝宝一定会保护好她。】独角兽点头。
【只不过孕期也是雌性最脆弱的时期,等到后面会有什么变化,我也无法预知。】
结果,这里也没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甚尔一顿,无奈叹气。
独角兽伸出虚幻的蹄子拍了拍甚尔的脑袋。
【你要保护好她们啊。】
这话自不必说。
在甚尔出远门的时候,照顾晓的任务就落在了谦和身上。
“你们也太夸张了吧。”晓最近很喜欢吃酸的东西,抱着一篮杨梅吃个不停,“我又不是没手没脚了。”
谦和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来看自己的闺女,又听说前段时间晓吃不好,甚尔还不在,自然卯足了心思要给她补补。
“你们这的厨房太小了。”谦和把大包小包放下,先翻了翻冰箱,然后吐槽道,“都放不下多少东西。”
“平常厨房都是甚尔在用。”晓见谦和似乎要开火,连忙提醒道,“东西别乱放啊,不然甚尔回来得生气。”
正觉得厨房有点乱打算收拾的谦和默默地把手边的打蛋器放下。
“他竟然还跟你生气。”谦和一边拿起菜刀处理食材,一边没头没尾地絮絮叨叨,“真是没有规矩……”
“嫁人了就是不一样,现在都会为了丈夫教训爸爸了。”
晓见爸爸背影怨念的样子,笑了两声,“哪有教训你啦。”
“说起来……”晓突然想起,“在提亲的时候,爸爸跟甚尔说了什么吗?”
她从很早以前就在好奇了,甚尔跟谦和到底是什么关系?
平时问起来,互相之间好像也认识不深的样子,但偶尔在一些地方上又有一些令她疑惑的默契。
比如提亲那天,晓唯恐谦和觉得甚尔怠慢,千叮万嘱地让他准备些礼物什么的一起带去,结果到了当天甚尔拎了两袋水果就去了,而谦和也看上去对此早有预料,并没有表示什么,就让他轻易进了门,完全没有前一晚上在电话里的气势。
他们两个还特地趁她不在的时候说了一些话,等到她回头去问,两个人又都默契地对此避而不谈。
可据她观察,谦和也不像是很喜欢甚尔的样子,不如说是……警惕?
真是奇怪的丈婿关系。晓歪头。
“他都要把我的宝贝女儿拐走了,我还不能说他几句吗?”谦和一脸坦然,手下利落地将鸡肉切成块,打算煲个鸡汤,“自然是对他耳提面命,要他好好对你咯。”
晓仰头想了想甚尔当时的表情。
晓:……怎么感觉耳提面命的人是甚尔啊。
“好吧。”晓狐疑地眯了眯眼,抬头打了个哈欠,从沙发上站起来往楼梯口走去,“我有点困了爸爸,先上楼睡觉了。”
“去吧去吧。”谦和回头应道,“你现在的身子是应当多休息。”
晓转身上了楼,谦和面对着空荡荡的客厅看了几眼,又继续干起了活。
唉……孤身老爹的悲伤啊。
将鸡肉放入冷水中焯熟,然后捞出,谦和打开橱柜,对着眼前一排大小不一的锅面色复杂,最后从里面挑出了一个适合的炖锅,放入鸡肉和配料,开火炖煮。
大火烧开转小火,接下来再等一两个小时就可以出锅了。
谦和从餐厅拉了一张椅子在灶台旁边坐下。
灶台上,火焰摇曳,小小的厨房里温度逐渐上升,蒸腾而起的水雾缓缓附上小窗户,让外头的景象变得模糊了起来,咕噜咕噜的水泡声在耳边环绕,鸡汤的香气丝丝渗出。
过了一会儿,谦和站起身来打开锅盖搅动了一下鸡汤,觉得热,便走到窗边把狭长的小窗向外推开。
早春的凉风顿时透了进来,驱散闷热,与此同时,骤然清晰的视线中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
谦和一惊,不假思索地大喊:“谁?!”
“远离战场二十多年的咒术师,最终还是生锈成了这般模样,真是令人唏嘘啊。”
下一秒,谦和的身影瞬间在厨房内消失,院子内响起一声清脆的铿锵声,剑光闪烁,餐厅里通往院子的整面玻璃推门瞬间碎裂!
“砰——!”
谦和艰难地在园地中央显现出身形,鲜血沿着他的手臂滴进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之中,他忍痛抬头,咬牙抬手在主卧的窗前召唤出一小块空间屏障。
来人的目标是晓!
然而他创造出来的空间屏障在眨眼间就被敌人的刀光震碎,但同时也逼得对方的身形停滞了一瞬,在半空中显现出身形来。
“真弱,怪不得这样的术式却只能混个二级。”男子身穿一身牛仔装,嘴上叼着一根没抽完的烟,手握日本刀,轻蔑地低头斜睨了一眼地上的谦和。
若是甚尔在现场,定能当场认出,这个人正是牛郎店的老板!
“你是谁?!你想对晓做什么!”谦和急声喊完,嘴角顿时淌出血来。
在刚刚不过片刻的交手中,他已受了内伤。
但来人却已不愿再分一个眼神给谦和,手中的日本刀一抬,浓厚的咒力升腾而起,眼看着就要朝卧室劈去。
玻璃窗内,怀着身孕的晓闭着双眼,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一会儿再把底下的那个废物一起解决,今天的任务就完成了。男子心想着,漫不经心地吸了一口烟,抬手挥刀,却感觉手下一滞。
随手再次将空间屏障震碎,男子叹了口气,仰头,无奈道:“唉,何必呢?”
屋顶上方,谦和不知何时已在其中,捂着流血的手臂,猛地喘了口气。
“要想碰我的女儿,先踏过我的尸体!”谦和一甩手臂,血珠跃入空气中,随即右手握拳与左手竖起的食指与中指紧紧相扣!
这是初学者用来辅助运行术式的手势,每个人的手势不同,效用也不一样,在实战中成熟的咒术师一般不会使用,但若条件允许,这样的手势也能增加几分胜算。
他已经脱离战场太久了,只要能保护女儿,他什么都愿意做!
然而正当谦和做好了以命相博的准备的时候,被他甩入空中血珠却忽然一变,竟是在眨眼间转换成了尖针的形状,猛地朝对方冲去!
男子顿时一惊,当即抬起日本刀抵挡,却没想到那血针体积不大,力道却不小,仓促之下整个人竟然被那几根血针震得向后倒退而去,手上的日本刀也发出嗡嗡的声响。
谦和也被这情况吓得一惊,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当即侧翻身子调整位置,然后再次摆起手势,空气中顿时凝结出几个空间屏障,从四面八方朝男子攻去。
空间屏障对男子并没有造成多大压力,但却多少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而那几根血针又紧紧追着他的空隙攻击,他愈战愈退,不一会儿后便当机立断,转身准备撤离。
他的任务是在甚尔不在的情况下将他的妻儿悄无声息地杀死,而现在他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已经有听到声响的邻居打开门窗询问情况,如今又出现了一名未知强者隐在暗处,任务完成已不现实,现在撤退才是上策。
任务失败可以下次再找时机,但切不可暴露主人的踪迹!
“想逃?”
一根木杖恰如其分地出现在男子的撤退路线上,他一回头,两米高的木质傀儡不知何时已彻底将他的逃路堵死。
“终于抓到你们了。”老板尾音颤抖,咬牙说道。
“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向我的孩子动手!”
第78章 疯子
等到甚尔接到独角兽的警告与其一同赶回东京的时候, 一切已经结束了。
精灵的力量将赶路的时间缩短了一半,刚回到家时,谦和的鸡汤才刚刚出锅。
有担心的邻居来询问完情况, 正打算离开。
“哎呀, 甚尔君!”纱织小姐看见甚尔, 当即跑到他面前,“你们家的玻璃门好像碎了!声音好大,吓了我们一跳!”
甚尔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连忙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刚一走进家门, 甚尔就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盖着盖子的炖锅, 餐厅旁通往院子的玻璃推门碎了一地, 手臂扎着绷带的谦和正拿着扫帚艰难地打扫,一旁的晓想上手帮忙,被他催促着赶紧离开。
呼呼冷风从破洞的推门中灌入。
“快离这里远一点,小心别划到了。”
“可是爸爸你受伤了!”晓无奈, 回头见甚尔回来了, 连忙迎了上去, “你回来了。那玻璃门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碎了,还把爸爸伤到了,你快来帮忙收拾一下吧。”
“甚尔回来了, 那正好。”谦和直起腰, “晓, 你快去把鸡汤喝了吧, 免得凉了。甚尔来帮我。”
“这个时候还管什么鸡汤啊。”晓见甚尔站在客厅正在四处张望, 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连忙上前催促地拽了拽他的手臂, “快去吧。”
甚尔低头扶住晓肩膀,“你受伤了吗?”
“我哪有事啊。”晓说道,“快去帮爸爸的忙。”
让晓在沙发上坐下,甚尔默默拿起一旁的扫帚来到谦和身边,加入清扫的队伍。
“谁?”他压着火,冷声问道。
现在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杂乱的咒力气息,显然刚刚这里出现了不止一名咒术师。
敌人是冲着晓来的,晓身体里的精灵卵预警到了危险,当即通知了京都的母亲,并守护着她一直等到危险解除。
到底是谁,想要晓的命?甚尔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小心捧着碗喝汤的晓,对方发现他的视线,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管她。
谦和体内的伤还被他强忍着,闻言喘了口气,“不清楚。那人想逃走,被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带走了。”
“那两个人似乎认识你,给你留下了话。”谦和隐蔽地回头看了一眼晓,轻声道,“他们让你回酒吧。”
甚尔眼神一凝,了然点头。
“清理好了吗?”一碗温鸡汤下肚,晓感觉身体暖和了不少,“爸爸一会儿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了,爸爸自己可以去。”谦和回道,“只是点小伤。”
“那你现在就去吧,这里让甚尔收拾就是。”
谦和回头看了甚尔一眼,甚尔皱着眉头点头。
谦和颓然叹气。
“那好吧,爸爸先走了。”
将谦和送出门,晓披上外套还想跟着去,被谦和轻轻推了回去,直说外头凉,小心感冒,便独自离开了。
在战斗上他无法与甚尔相比,但他还能在其他方面为保护自己的女儿提供助力。
甚尔一边手脚利落地将玻璃渣子都收拾了干净,一边快速地回想对晓下手的可疑人员。
晓交往圈单纯,平时并不与人结仇,而与甚尔结仇的人大部分现在都不知道他的踪迹,被他彻底砍断了联系,更没有胆子舞到他面前,更别说是准确抓住他不在家的时机来突袭了。
到底是谁?甚尔眉头紧皱,怒火中烧,只觉得自己像是无头苍蝇,在黝黑的迷宫里乱窜。
一个个人名从他脑海中闪过又被他一个个地排除,甚尔既想不到这个人的身份,也摸不出对方想要致晓于死地的目的。
杀死晓,除了激怒他,能有什么好处?
不过既然来袭击的人已经被老板劫持并带走,到时他去一看便知。
如今这个状况甚尔自然不敢再离开晓的身边,可这之后她销假还要回医院上班,他也不能让晓察觉到异样。
甚尔想了想,从夹克口袋里掏出那枚老旧的胸牌。
胸牌银光一闪又马上熄灭。
“晓。”甚尔调整表情,唤道,“这是不是你的胸牌?”
“嗯?”晓正吃着爸爸给自己煮的鸡肉,闻言抬头,“什么?”
甚尔走上前把胸牌递给她,“是你的吧。”
晓看到胸牌愣了一下,“欸?这不是我去年丢的胸牌吗?你是在哪里找到它的?”
甚尔想都没想道:“刚刚。”
晓:“但是去年我丢胸牌的时候还没搬到这里啊。”
甚尔:“……”
晓看了看甚尔的表情,眯了眯眼。
“老实交代。”
“……”
还没在一起前就偷藏老婆胸牌的事情终究还是大白于天下。
“哈哈哈哈。”晓笑个不停。
这样男高暗恋女生的小手脚放在人高马大的甚尔身上真的超不和谐!
就像是大人硬穿小孩子的衣服!
被老婆笑就笑了但突然发现胸牌也在颤抖的甚尔:“……”
差不多可以了!
“但是我已经有新的胸牌了。”晓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一边低头前后翻看已明显有旧痕的胸牌,“你想要留着就留着吧,我也没什么用。”
这一看就是时常被人拿在手里摩挲的。晓这么想着,脑海中出现甚尔一个人拿着这枚胸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心头不由一软。
真是个别扭的男人。
甚尔闻言双手抱胸,“你的新胸牌在哪里?”
“在医院呢。”晓把胸牌递回去,笑道,“还是还给你吧。男高先生。”
甚尔:“……”
最后独角兽找准时机切换阵地,钻入了晓背包里的小本本中,以等到她去上班以后再转移到她随身携带的胸牌上。
千年精灵的贴身守护信誉值足够,更别说它也有自己的孩子牵扯其中,虽然并不属于战斗兵种,攻击力也不强,但情急之下支撑到甚尔到来应该没有问题。
【宝宝。健康的宝宝。】独角兽待在孩子们身边很开心,【我会保护好她们的。】
话虽如此,刚刚才发生了这么大的突袭事件,甚尔也心有余悸,虽心里明白敌人应该不会接连出击,但他今天说什么也不会离开晓的身边,酒吧那边他便先打了个电话去询问。
“人确实在我们这里,放心吧,跑不了。”接电话的是鬼塚,“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还需要你过来一趟。”
“别担心,他与我们有血海深仇,我们也不会放过他的。”鬼塚的声音冰冷的像把刀。
甚尔对他们遮遮掩掩的态度很不满,不过在电话里他也不能对他们怎么样,只能到时候去现场再议。
第二天,晓销假上班,并没有因为前一天的意外而受到影响。
“爸爸的伤口好像已经处理好了,没什么大碍。真是奇怪,好好的玻璃门怎么会碎了呢?我睡着了竟然也没听到什么声音?”晓走到医院门口,停下脚步,回头,“好了,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
“今天怎么了啊?”晓笑得一脸甜蜜。
竟然不补觉,还来送她上班了,明明就几分钟路。
“一时兴起。”甚尔没多说什么,“你进去吧。”
晓瞥了甚尔一眼,谅他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便也心照不宣地什么都没问。
“那我走啦。”晓挥手,“你也快回去吧。”
“早上好啊,禅院医生。身体怎么样?”
“早上好。已经好多了。”
“今天有旦那桑来送啊?真好……”
“哎呀。”
目送着晓与相遇的同事们一同走进医院的大门,甚尔原地驻足半晌,才转身离开。
离开了妻子,一直压于心头的怒火终于没有了蛰伏的理由,甚尔缓缓走在大街上,身旁经过的路人纷纷朝外绕行。
他面无表情,但眼底的冷光却宛若瘟神,所过之处开辟出无人之境,即使是埋头前行的社会人也在前行中察觉到了空气中的阴森,纷纷抬头,惊吓避让。
杀气无形,但就算再迟钝的生物,也会因此而汗毛竖起。
甚尔没有去酒吧,而是来到了孤儿院。
想要私下审讯而不被外界发现,自然要在自己的地盘上才放心。
出来迎接的人是离离子。
“孩子们都去上学了。”离离子淡淡道,“店长他们在地下室等你。”
当初为了省钱和给孩子们提供隐蔽的咒术学习场所,孤儿院所在的地方本就离市区较远,周围虽不算是荒郊野外,但也称得上是人迹稀少,隐蔽性足够。
下到地下室以后更是如此,楼梯螺旋向下,没有窗户,只有天花板上一看就是后来拉进来的电线电灯撑亮着整个空间,而越往下走,温度越凉,显然四周的墙体并不算薄。
当初老板买下这里的时候,就是看中了这里的冰窖,没想到如今却有了别的用处。
离离子话不多,甚尔更是没心思闲聊,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往地底走去,不一会儿就到了一扇敞开的铁门门前。
铁门里更加阴冷,但空间宽阔,呈圆形,靠墙的空间陈列着一排排酒,红酒白酒葡萄酒各类都有,甚尔随意一瞥就看到不少熟悉的名字,显然收集的人花了不少的心思。
而在一圈酒的中央,老板坐在一把木椅上,手上撑着一根木杖,神情晦涩不明,鬼塚就站在他的背后,而在他们面前,两个巨大的人形傀儡正扣押着一名看不见面容的男性,男子浑身带血,双膝跪地,浑身颤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恐惧。
空气中,血腥味与酒香交织,刺激着人的神经。
离离子将人带到便默默地转身离开,临走前把铁门一同带上。
甚尔见此情景没有任何废话,上前就是狠狠一脚,猛地踹在了男子的膝盖上!
就听砰咚一声爆破声,男子顿时痛呼出声,地面鲜血四溅,身形顿时朝旁边倒去。
刚刚那一脚,已让他的右腿膝盖骨瞬间碎裂,连带着一半的腿骨也成了烂泥。
“是你。”甚尔认出男子的身份,正是之前他常合作并伪装成牛郎店的情报中转站站长,厉声道,“你有什么目的?”
但男子自那一声痛呼之后,便咬牙不在吭声。
甚尔冷哼一声,抬起脚又想故技重施,但却被老板出声拦下。
“他只是个棋子,背后那个人还藏在暗处。”老板冰冷道,“在他开口之前,别要了他的命。”
鬼塚补充:“他不能在失血了。”
甚尔当即停下动作,转身看向老板。
“谁?”甚尔恨声道,“谁?背后的人是谁?”
是谁,想要毁了他的生活?
老板柱起手杖,缓缓站起身子。
“是羂索。”他道,语气冰冷如雪。
“一个恶心的疯子。”
第79章 找不到的敌人
说到恶心人, 羂索必定是最头顶的那一档。
将无辜的孩童抓去实施惨无人道的咒灵受肉实验只是他罄竹难书的罪行中最不值得一提的一部分,他玩弄生命,亵渎死者, 甚至连胎儿都是他的下手对象, 手段令人不忍直视, 而目的,却无人知晓。
老板依旧记得那一天的场景。
他与家人在闹市中走散,却不知那就是互相之间的最后一面, 他被一名面容温和的男子牵走, 说是要帮助他找到家人, 结果却走进了一条再也回不去的道路。
在夜晚的星空下, 火花带着流星般的尾焰冲入天空, 炸开五彩的光芒,而在绚烂的美景中,那人额头上的缝合线成为了他一生的噩梦。
之后的回忆就是一段巨大的空白,不是因为他内心逃避所以将其遗忘, 而是因为那段记忆太过刻苦铭心, 以至于超越了大脑的极限。
因为太疼了, 实在太疼了,以至于除了疼他什么都不记得,除了呐喊声和尖叫声, 他什么都不记得, 如今他感觉那段记忆只有一瞬, 但现实却告诉他, 他被活生生地折磨了十七年。
十七年, 一个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十七年,一次实验就有十七年, 而这十七年,那人什么都没得到。
但他很有耐心,因为他不缺时间。
“……据我所知,他能在不同人的□□之中游走。”老板冷声道,“我亲眼看见的。”
肮脏,又丑陋的苟且偷生。
躺在血泊中的男子听到这里突然扬起了头,他双手被束缚,整个人如泥虫一般陷在一片血肉模糊之中,狼狈不堪,但看向老板的眼神里却带着诡异的光芒。
“你竟然还活着?”他说话漏风,声音沙哑,活像只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你竟然还活着?”
老板垂眼看了一眼男子,“对,我还活着,很意外?”
男子大笑起来,声音在地窖中回响。
“失败品。”他道。
甚尔当即抬脚,但还没来得及踹下去,一旁的傀儡率先一动,将男子的脸狠狠地压向地面!
甚尔扭头看向鬼塚。
鬼塚面无表情:“手滑。”
老板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
甚尔蹲下身子,抓起男子的头发,扯起他的头。
“我再问你一次。”他冷声道,“你们为什么要向晓下手?”
“我没惹你们吧。”
那个什么恶心的疯子跟老板的渊源,甚尔其实并不关心,从头到尾他都只关心自己的晓而已。
情报站的站长,他可不记得自己曾得罪过。
男子被抓着仰着头,血液从他的额头顺着脸颊滴落地面,“那当然是为了主人的大义了。”
“我告诉过你啊,甚尔。”男子嗤笑了一声。
“刀要磨利了,才好使。”
甚尔眸光一刺,手臂青筋暴起,却只抬手一甩,将男子丢在地上。
就听一声闷响,男子脸再次着地,不再说话,这力道显然不轻,但对于甚尔来说已经是全力压制的结果。
“为什么不杀?”甚尔回头问道。
这根本问不出什么,留着何用?
“他牙齿间用于自杀的药丸,已经被鬼塚卸下。”老板回答,“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他的身体里恐怕被注入了不少脏东西,若是他死了,对面就会接收到消息。”
甚尔听完低头看了一眼男子,紧接着回身默不吭声地朝门外走去。
“等等!”鬼塚喊住他,“你打算就这么离开吗?”
甚尔停下脚步,“合作终止了。事情我已经知道,但想要利用我来掺和进你们的复仇往事,那就恕不奉陪了。”说完,便毫不犹豫地推开铁门,抬脚离开了。
鬼塚还想上前阻拦,被老板用手杖拦下。
“别管他。”老板淡声道。
“但是……”鬼塚皱眉,“我们明明目标相同。”
既然都是想要羂索的命,为何甚尔不留下来与他们一同行动,到时也能多几分胜算。
老板却摇了摇头。
“他不需要我们。”老板说道。
“不过我们终点相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总会再见的。”
甚尔确实打算一个人解决问题。
这才是他一如既往的行事风格,独自探查,独自计划,独自出手,他不需要与他人结盟,也不乐意被集体绊住手脚,寻求最快速效率的解决之道才是他一如既往的作风。
他也没有百分百信任老板口中的话。
那段故事确实很漂亮也很完整,但不排除为了拉拢和利用他而有所侧重——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正在背后伺机要他妻子的命,他似乎理所当然就应该与他们合作,一同将这个恶魔解决掉。
但事情的起因他还未查明,要是能够如此亲信于人,他也不会活到现在。
更重要的是,他厌恶被人惦记的感觉。
无论是被敌人,还是所谓的“朋友”。
无论如何,现在有一个情报他是可以确信的。
那个牛郎店有问题。
之前孔时雨就曾给过他暗示,那里的人似乎正在盯着他的行踪,他并不是没有对此重视,也曾暗自留意过,但却没有发现对方有任何异常的举动,更没想到他们连晓的存在都探查到了。
毕竟那家牛郎店本就是伪装起来的情报站,搜集情报本就是他们的职责,只要没有对他造成影响,他当时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竟然胆敢做出这种事!
甚尔的第一个反应,是尽快转移位置。
但他转念一想,即使他们搬家,晓工作的医院却不会离开,而且她现在还怀着身孕,贸然有大动作他也不放心。
思来想去,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敌人在暗,我在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处于弱势。
晓突然发现,最近甚尔似乎在忙着什么事。
“今天又出远门了吗?”晓这两天胃口都变大了起来,连饭都吃了两碗,“是有什么要事吗?”
平常甚尔可不是个热衷于出门的人,就连蜜月旅行都想要宅在旅店里度过,平常更是除了上班和去超市,一整天都在家里,这样频繁地出门还真是一件怪事。
“没什么事。”甚尔一如既往负责家里的晚饭,见晓手边的汤空了,便又给她盛了一碗,“只是店里出差。”
奇怪的人不只是甚尔,谦和最近也经常来家里探望她。
“你怀了身孕啊。”谦和一脸理所当然。
“但是爸爸,你不是还有工作吗?”某日工作日,正好晓轮休,她奇怪问道。
夏季要到了,消防办公室为了预防森林火灾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这么悠闲的样子。
“请假了。”谦和轻描淡写地笑道,“那还是我的宝贝女儿比较重要嘛。”
晓双手抱胸。
更奇怪的是,每当谦和来的时候,甚尔总会恰好不在家,若是甚尔回来了,谦和就会马上离开,他这样与其说是来探望晓,不如说是在跟甚尔轮班看护她。
这让晓一边觉得不好意思,一边又觉得疑惑。
虽然不是不能理解他们担心她的心情,但是……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不清楚这其中的理由,晓只能将原因归结为他们奇怪的丈婿关系,心想大概是同处一室会有些尴尬,所以才互相避开。
于是就这样,时光荏苒,夏天正式到来了。
怀胎第四个月,晓的肚子就像气球一样,迅速膨胀了起来。
“嗯,很好,今天的宝宝也很健康。”又一次产检,妇产科医生一边盯着B超屏幕,一边笑着说道,“这次才算是第一次正式产检,以后每个月都要来一次。下次来就要做唐氏筛查了哦。”
“我知道了。”晓在甚尔的搀扶下从床上缓缓坐直身体,“感觉肚子这么大,稍微有点不习惯啊。”
“这才到哪里啊,后面会越来越大哦。”妇产科医生笑道,“不过看起来确实要比一般人要重一些,是不是平时吃太多了?”
这段时间被丈夫和父亲疯狂投喂的晓猛地捂住脸颊,“完了,我现在是不是超级胖?!”
甚尔莫名其妙地挑了挑眉,“哪里?”
晓自己握了握手腕,大吃一惊,“我胖了!”
一只手都握不住了!
甚尔直接上手用手掌圈住晓的手臂,比晓宽大许多的手掌轻而易举地将她的手臂握了一圈。
“这不就握住了?”甚尔淡定道。
晓欲哭无泪:“那哪里一样!”
“有什么关系。”甚尔扶着晓起身,“你现在就应该多吃。”
“吃太多也不可以哦。”妇产科医生闻言晃了晃手指。
“胎儿要是太胖太重了的话,母亲分娩也会很辛苦的。”
甚尔顿时一惊。
妇产科医生见怪不怪地指了指墙上的孕期体重增长表。
“还要记得控糖。”妇产科医生拿出晓的抽血化验结果看了看,“嗯……现在看着还行,但还是要注意。”
“怎么注意?”甚尔虚心请教。
妇产科医生又从抽屉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甚尔。
“上面有推荐多吃少吃的食物。”医生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拍了拍甚尔的肩膀,“靠你了。”
甚尔郑重点头。
晓用力摇头,“我都不吃了!”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看着甚尔一大早起来,按照医院推荐菜单给自己准备的荞麦面和荷包蛋,晓终究还是不忍辜负,全吃下了肚。
“吃这些就不会变胖了吧。”晓一边吃一边摸摸脸,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吃货。
以前看结衣怀孕的时候也没有那么能吃啊……果然还是因为甚尔做饭太好吃了。
晓悲愤大吃。
“没胖,体重刚好。”现在甚尔每天晚上都盯着晓称体重,比她本人还上心,“吃完送你去上班。”
如今每天早上的送行也已经成为了惯例。
晓心头暖乎乎,每天早晨都精神满满。
眼见着晓安全进入医院,甚尔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转身朝超市的方向走去。
一个多月过去,他的调查一直没有进展。
那位名叫羂索的人,显然对藏匿自己非常有一套,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试图寻找有关他的信息,但除了当初老板的一家之言,他都一无所获。
而就在这时,却是谦和给他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咒灵受肉实验……虽然之前没有听过,但我拜托朋友查了一下,倒是有一件曾经的事件与这个性质非常相似。”
“甚尔君,你出身御三家,应该也对此有所耳闻。”
一百五十年前,强迫人类女性与咒灵结合,诞生下特级咒物——咒胎九相图的残忍事件,以及做出这样行径的加茂家耻辱——加茂宪伦。
刚一听到这个情报,甚尔便回想起了老板操纵血液的特殊战斗手段。
恰巧,加茂家的传承术式,也与血液有关。
然而涉及「御三家」的秘辛,这份情报并不好探查,而他对羂索的了解,除了他头上有缝合线这一特征以外几乎一无所知,即使这之后他回到京都探查了一番,也没找到有效的情报,更别说是找到他的行踪了。
难怪老板寻找羂索近百年,都一无所获。
啧。甚尔不爽。
逃了吗。
第80章 孕期
肚子开始显怀以后, 晓开始给宝宝做各种胎教,放假在家的时候,每到下午就会给宝宝听音乐, 晚上还会讲小故事。
甚尔对此表示不理解。
“他又听不懂。”甚尔眼见着晓趁着阳光明媚, 又在院子里摆上了小桌子, 舒服地躺在躺椅上晒太阳,一旁的小音响还放着舒缓的交响乐,感觉这个仪式有点没必要, “听不听到都两说, 有什么用?”
产检的时候他可看到了, 就那么一小点, 估计连耳朵都没有。
“当然有用啦。”晓嗔怪道, “宝宝可聪明啦,他会知道我们在跟他说话的。”
说完晓想起来什么,又道:“以后晚上你来给宝宝讲故事吧,不然宝宝就知道妈妈, 不知道爸爸了。”
只是插个嘴突然就被天降任务的准爸爸:“……”
“我?讲故事?”甚尔回想了一下, “你指的是你放在床头的那些吗?”
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小熊寻找阳光、大灰狼当爸爸……还是英语双语版。
“我不会英语。”甚尔企图挣扎。
“英语我再说一遍。”晓轻描淡写地将丈夫的异议打回, “不可以拒绝。”
于是到了晚上休息时间,夫妻二人爬上床,甚尔正打算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关灯, 就被晓举着胎教小故事怼到了鼻子前。
甚尔:“……”
行。
甚尔硬着头皮开始给宝宝讲故事。
语气平铺直叙, 毫无感情。
“很久以前, 森林里有一只大灰狼……”
晓靠在床头, 静静地听着甚尔讲故事, 本来她还能保持镇定,结果看着看着, 就越觉得甚尔一本正经地讲故事的样子很好笑,但又觉得自己不能打击他的自信心,虽然心里觉得这样毫无感情地讲述根本不能拉进跟宝宝的距离,但还是硬憋着笑听了下去。
甚尔盯着故事书生无可恋,“……最后大灰狼跟小红帽一起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结束。”念完立马把故事书合上。
整个故事讲完历时不到五分钟。
晓笑出了声,“你怎么讲那么快?”
“它就只有这么多。”甚尔晃了晃手中的书,还比了一下薄厚,给自己作证,“没了。”
“不行,那不算。”晓仿佛找到了乐趣,又翻出另一本小故事塞进甚尔的手里,“还有这个。”
甚尔沉思,“为什么我要讲两个?”
你之前都只读一个!
“因为你是爸爸。”晓理直气壮。
甚尔:“……”
虽然不知道爸爸跟故事要讲两个有什么关系,但是老婆下旨不敢拒绝,甚尔只好憋屈地又打开了另一本故事书。
“在大海中央的一个小岛上,有一个王国,里面有一个愿望许愿池……”
晓笑吟吟地看着甚尔一板一眼地把故事书上的字一个个念出来。
孩子爸爸真是一点将故事的天赋都没有,明明故事的主角正快乐地探索着新地图,却硬是被他念出了绝处逢生的危机感,明明故事的结局是Happy ending,但他的语气却如丧考妣,活像地狱里的阎王。
但地狱里的阎王也要乖乖地趴在老婆肚子旁,给自己未出生的小宝宝讲小故事。
晓心头一动,忽然躺了下来,伸手抱住甚尔的脑袋。
甚尔刚把故事讲完,见此还以为晓难受了,连忙直起身子环住她,“怎么了?肚子又饿了?”
晓:“……我刚刚吃饱了!”
莫名又被当成吃货的晓气呼呼地抱住甚尔,“就是想抱你一下。”
甚尔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搞得有点茫然,不过晓想抱就抱,他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坐直了一点,让晓好受力。
晓察觉到了甚尔的小心思,感动道:“你怎么这么好……”
甚尔已经对妻子这段时间的伤春悲秋适应良好,闻言淡定道:“嗯,知道了。”
谁知晓又问:“你怎么都不谦虚一下?”
甚尔:“……那我没那么好?”
结果他刚说完晓又说道:“不行。你就是很好。不准你这么说自己。”
甚尔:不是你让我谦虚的吗?
甚尔拍了拍妻子的腰,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话了。
晓安静地在甚尔怀里靠了一会儿,很快又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搂着他的脖子往上蹭了蹭。
甚尔:“嘶……”
晓当即不动了。
“……”
晓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甚尔。
甚尔低头看晓。
忍了好几个月,此时温香软玉在怀,怀里的人还不要命地乱动,还用这么无辜的眼神看着自己,哪个男人受得住?
但晓身上还有身孕。
甚尔闭了闭眼,转身就打算下床,却被晓揪住了衣角。
“那个……”晓尴尬地脸颊冒烟。
甚尔懂了,“想要?”
晓羞得整个人钻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现在的话……可以轻一点。”
忍耐的人可不止甚尔。
甚尔当即翻身覆了上去。
床头光影摇曳。隐隐有呢喃声传来。
“这也算胎教吗?”
“……啊……不准乱说!”
“嗯。轻点?”
“重……重点……”
怀孕第六个月,晓的肚子已经有一个篮球那么大了,她也早已不接手术,目前在医院里只做些出诊的工作。
“呀!”扶着腰正在厨房倒果汁的晓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连忙朝外头大喊,“亲爱的!快过来!”
“怎么了?”坐在院子里的甚尔听到晓的叫声,当即把手中的咒具往丑宝嘴里一塞,丢下一地的刀剑保养套装就往厨房跑去。
“快来快来!”晓兴奋地眨眼睛,“宝宝他踢我了!”
到了这个时期,胎动也变得明显起来了。
“他又踢你了?”甚尔一听没什么紧急的事情,脚步也放缓了下来,“哪里?”
“这里!刚刚在这里。”晓用手摸了摸肚子的侧面,“好用力的一下,把我吓了一跳!”
“欸?现在又不动了。”
甚尔走上前去将手覆在晓的手背上,结果他手刚一放上去就感觉手下传来一股急促有力的力量,好像被什么东西隔着肚皮戳了一下。
“宝宝在跟你击掌呢!”晓眼睛一亮,拉着甚尔的手在肚子上到处游离,他们俩的手走到哪里,宝宝的胎动就跟到哪里。
就连甚尔都觉得神奇地瞪大了眼睛。
“他知道是爸爸来了。”晓乐呵呵道,“啊,对了,快把我的小本本帮我拿来。”
自从感受到宝宝最初的胎动那一刻起,晓便开始记录怀孕日记。
“今天的宝宝也很乖……”晓靠在沙发里,一笔一划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都写进了小本本——这是她重新买的一本,专门用来写怀孕日记的。
甚尔就在旁边看着她写,“我有很高兴吗?”
晓闻言头都没抬,在小本本上继续写道:“……但是爸爸自己是不会承认的。”
甚尔:“……”
“对了!”晓突然想起来,“我们该给宝宝取名字了!”
“但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两个都取吧。”
甚尔:“取女的吧,男人的名字难记。”
“好!”晓正有此意,美滋滋地答应道。
怀孕第三十八周,晓已经正式请产假在家,肚子大到连弯腰都比较困难了。
但好在孩子他爸每天都在家陪着她,随时可以叫来帮忙。
“亲爱的!”冬天到了,外头下着大雪,晓穿着厚厚的长裙,挺着大肚子在阁楼里来回走动,“能来帮我一个忙吗!”
孩子临近出生,两位准爸爸妈妈早就迫不及待地准备好了宝宝的一应用品,暂时先放在阁楼里。
阁楼里原本就全是晓的衣服,宝宝的东西只能堆在被勉强开辟出来的一角,至于婴儿床则摆在了他们的主卧,便于照顾孩子。
本来当初甚尔租这个房子的时候就没有要孩子的计划,现在多出来了一个人,房子的空间自然变得拥挤起来,但当时晓怀孕实在太过突然,他们都没来得及准备,对于新家两人又不愿仓促和将就,结果就拖到了现在。
毕竟这之后可就不是租房,而是他们一家三口以后永远的家了,不好好规划一下可不行啊。
反正距离孩子长大起来还有一段时间,晓打算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再好好挑选一番。
说到生产,甚尔看起来比晓还要紧张。
刚帮着晓把东西搬起来放到高处,甚尔转头就见晓抱着肚子颤颤巍巍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顿时一惊,“怎么了?要生了吗?”
“没有。我就是坐一下。”因为肚子太沉所以动作有些不灵敏的晓抬头见甚尔慌张的样子,取笑道,“这么紧张干嘛。”
随着预产期的临近,甚尔确实越来越紧张了。
主要是之前结衣的印象太过深刻,他这辈子就经历过那一次孕妇生产,就直接面对了最危机的状况,心头难免患得患失。
特别是现在晓的肚子跟结衣那个时候的差不多大,这让甚尔更容易联想了。
晓知道甚尔平时不是个瞻前顾后的人,这样反应纯粹是因为担心她和宝宝,心头温暖,而见他这样,她自己心里反而倒没有紧张了,还能反过来安慰他。
“没有那么容易生的。”晓拍拍甚尔的手,“别担心。”
然而甚尔心中的紧张并没有消解几分,之前结衣就是突然进了手术室,然后就危在旦夕了,压根没有多少时间给人反应。
晚上,趁着晓陷入熟睡,甚尔逮着独角兽开会。
独角兽也对晓的生产提起了十二分警惕。
【放心吧,我已经跟宝宝沟通好了!】独角兽信誓旦旦,【不会有问题的!】
这段日子它一直近距离地跟随在晓身边,断断续续也在用自己的力量哺育着她们,对晓的身体状况再清楚不过了。
更别说在察觉到某个机会后,它们还商量出了一个计划。
甚尔对它们的计划心知肚明,因为对晓没有坏处,有一赌的价值,所以便同意了。
“还有多久生?”
【很快了很快了!马上就出生了!】独角兽激动道。
甚尔一听心中更紧张,但在回房间之前心头突然一动,又问了一句,“是男的还是女的?”
阁楼里的婴儿用品大多都是以女孩为标准准备的。
晓非常想要一个女孩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那么理性的人,这回却异常笃定自己怀上的一定是个小公主,虽然嘴上说着要男女都做些准备,但实际上一下手,买的大多还是女孩子的东西。
往常甚尔对此还没怎么在意,只当是晓确实喜欢女孩子,但就在刚刚,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晓之所以对生产女婴有着过分的执着,是否也跟她们一族身上的诅咒有关?
因为需要女性来哺育卵,那么自然,也要生育女性。
而晓是她们一族如今唯一流传下来的后裔……
难道诅咒还未结束?
独角兽对晓的身体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孩子的性别。
然而正当独角兽打算将其告诉甚尔的时候,楼上主卧却突然传来晓的痛呼声。
甚尔立马转身上楼,刚走两步就在二楼楼梯口看到了扶着肚子满脸痛苦的晓。
“好像……”晓见甚尔上来,连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眉头紧皱。
“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