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加班
洒在办公桌上的和煦日光一寸寸挪动着脚步,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
小滴和韩绮带着颜若瑾去品鉴公司楼下新开的一家铁板烧,乔慕鱼把手头上剩余的一点活做完,稍稍磨蹭了会儿,才只身一人来到食堂。
等他打完饭,放眼望去,已经没什么单独的空位了。
正准备随便跟人拼个桌,忽然看到远处有人朝他招手,是杜鲸飞,乔慕鱼便端着餐盘走到他对面的空位坐下。
杜鲸飞身旁还坐着一个技术部的男同事,估计是他平时的饭搭子,乔慕鱼跟他互相点头致意了下,以示友好。
看这人胸前挂着的工牌,花名叫沙狐。
沙狐同样也朝乔慕鱼的工牌上瞅了眼,莫名来了兴致:“哟,你是策划二组的?”
乔慕鱼不明所以地“嗯”了声,接着又听到沙狐问:“听说你们组昨天新来了个实习生?还是个漂亮妹子?”
乔慕鱼喝汤的动作一顿:“你怎么知道的?”
考年级第一的事乔慕鱼自然没忘。
眼看着还有一周就要到期末考了,他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投入备考,祈祷一切能顺利进行。
可天不遂人愿。另外一边,乔慕鱼步伐很是轻盈,只身来到国贸周围的酒吧街。
刚才周柯问他能不能去饭局,松晟的领导想见见他,乔慕鱼随口编个理由拒绝了。
虽然那边位高权重,值得认真对待,但他同样有架子。
两边都是靠自身本事赚钱,乔慕鱼的时间和精力也很珍贵。洽谈就走流程约面试,让他大晚上应酬算怎么回事?
要是上赶着过去,反而显得廉价和卑微,这和岗位本身需要的靠谱犯冲。
不明白路枕这边在搞什么,感觉自己没被尊重。
不过以自己的初步了解,对方就是一个傲慢又自我的人,这么想想貌似能够理解。
乔慕鱼还没与路枕打照面,率先有了恶劣印象。
和他们撒完谎,乔慕鱼精挑细选买了一束鲜花,找到好友隆重开业的夜店,走进去时换上了笑脸。
“第一天就这么热闹,差点挤不进来。”他送上花,调侃,“今晚数完钱该看看二环楼盘了吧?”
好友陶奕白在招待顾客,注意到乔慕鱼来了,雀跃地把他迎进去。
“什么二环楼盘,装修花了我全部身家,年底能回本就不错了!”他接茬。
紧接着,他再关心:“出差半个月累得够呛吧?特意给你留了位置,今晚好好放松。话说你要鸡尾酒还是威士忌?”
乔慕鱼回答:“看看你家的招牌是什么,我来鉴别一下好不好喝。”
陶奕白摇了摇手指:“那你最好酒量不错,不然没几口就被放倒,得在这儿的沙发上过夜。”
没之前的会所清净,这家夜店氛围喧哗,鼓点紧凑躁动,人群闹得快要掀翻屋顶。
随着台上唱歌打碟,场内逐渐火热,大家混乱地狂欢起来。
乔慕鱼独自坐在散座上,研究着面前的粉色鸡尾酒。
他虽然不是循规蹈矩的愣头青,但也不是风流在外的纨绔子,工作和生活都很简单,平时并不买醉。
思索着自己的酒量,乔慕鱼谨慎地抿了一口。
草莓味盖过了烈酒气息,整体顺滑甜美,似乎更像调制果汁。
乔慕鱼眨眨眼睛,合着朋友是口出狂言,他还以为这杯度数很高。
陶奕白招待朋友非常大方,过了会,服务生又端来果盘和新酒,表示乔慕鱼可以都尝尝。
隔壁桌看他形单影只,主动邀请一起玩,其中有人说自己很懂得算命。
那人性格爽朗:“算对了送我一杯酒,要是蒙错了你别介意。”
他们的散台有空位,乔慕鱼从善如流地坐过去。
他好奇要怎么算:“左手还是右手?”
“不讲究。”这人俨然是草台班子,察言观色多过肚子里的墨水。
“你家庭背景很好,工作也体面,教育的话估计留过学,本科是不是在英国?”
乔慕鱼衣服上不漏品牌标签,可质感和剪裁一看就是上乘货,品味也非常出众。
以他的年纪,如果不是从小吃穿用度就好,没多少人舍得这么开销。
听到他这么分析,乔慕鱼点头捧场:“我大学在Cam。”
“这些年桃花运不错吧,谈过几个男朋友。”那人动用基佬雷达。
乔慕鱼的言行举止并没有明显倾向,只是桌上的女生们对他目不转睛,而他毫无反应,大概不在同个频道。
乔慕鱼失笑:“不好意思,我没觉得有桃花。”
“哥们儿,你这条件怎么可能缺爱?肯定是自己看不中。”对方道。
他再说出万用金句:“没事,正缘就快来了,待会儿去舞池里蹦一蹦,今晚就领取一个。”
乔慕鱼喝着酒,看不远处的舞池群魔乱舞:“我还是一个人在这儿睡沙发比较好。”
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把休息日想得太平静,这句话说完没到一刻钟,周柯居然杀了个回旋镖。
最近南涧市被一阵寒潮侵袭,连着好几天都是乌云笼罩,阴雨绵绵,见不到一丝阳光。
随后一场季节性流感在市民群众中爆发,来势汹汹,三中不少学生都中了招,在学校走到哪儿都能听到一串接二连三的咳嗽声。
高三一班也不例外。
短短两天的时间,班上就有七八个同学请了病假,上课时座位空缺得十分明显。
乔慕鱼是属于那种平时很少生病、但一旦生病就病来如山倒的体质。
他自己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每天都坚持戴口罩,希望自己的复习状态不要受到影响。
可这天清晨醒来,他感到自己的嗓子眼传来一阵毛躁的痒意,鼻腔貌似也不太通气,除此之外,一切都算正常。
临近中午,他开始觉得身上软绵绵的,还有些发酸,提不起精神,也没什么胃口吃饭。
午自习时他难得没有沉迷刷题,而是让自己趴桌上好好睡了一觉,可等到他一觉醒来,脑袋反而更晕乎了。
下课时同桌李天泉发现他脸色不太对:“班长,你是不是不舒服?”
“还好,就是头有点晕。”
“是不是发烧了?你脸看着好红啊。”
乔慕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不出来什么温度差:“没有吧”
忽然,一只微凉的手掌从身后伸过来贴到了他额头上。
乔慕鱼向后倒,上半身顺势靠在书桌上,仰头望着路枕,眨了眨眼,表情懵懵的。
路枕低头看他,眉头轻蹙:“你发烧了。”
“瞎扯,你又不是温度计。”
乔慕鱼嘴上这么说着,可当路枕要把手掌撤走时,他又扯住他的衣袖,闭眼嘟囔:“你的手好凉快,让我再贴会儿。”
路枕:“”
他难得严肃道:“你现在的状态不能继续听课了,去跟老师请个假,回家休息。”
“不要。”
乔慕鱼一听这话,立马清醒了些,他坐直了身子,强打精神。
“我好着呢,还能继续上课。”
路枕见他这么执拗,只好说:“撑不下去了就告诉我,我去找老师。”
乔慕鱼敷衍点头:“嗯嗯,知道了,没那么严重的。”
路枕点点头,起身朝茶水间走去:“要什么味道的?”
“鲜虾鱼板,加根火腿。”
“好。”
乔慕鱼使唤完人,心安理得地继续干活。
一抬眼,他才察觉到侧前方阴影中站着一个人影,他吓了一个激灵,看清那人的脸后才心有余悸地开口招呼:“小瑾?”
颜若瑾微笑着走过来,指了指她的工位:“我忘拿充电线了。”
乔慕鱼卡顿地点点头:“哦、哦,是。”
第 72 章 餐厅
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似乎比几分钟前下得更大了些。
颜若瑾站在自己的工位前慢悠悠卷着充电线,看起来没有立马将它塞进包里离开的意思。
乔慕鱼则若无其事地转着鼠标轴,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心思却全然飘向那间亮着灯的茶水间。
他想,距离有点远,颜若瑾应该没注意到那里的动静吧。
可下一秒,她就冷不丁来了句:“我刚刚好像看到了路哥哥。”
乔慕鱼鼠标一抖:“啊?”
他动了下唇,没法撒谎,因为这是只要她执意朝茶水间走去就能识破真相的程度。
乔慕鱼也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又不是被人捉奸在床了,于是干脆应下:“对,他今天刚好也加班。”
颜若瑾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他脸上略显僵硬的神情,继续问:“你平时下班都是跟他一起回家的吗?”
两人下了层商场扶梯,路枕仍有些没从刚才的状况中回过神来的模样。
乔慕鱼偏头看他,问:“在想什么?”
路枕:“你没生气?”
乔慕鱼不解:“我生什么气?”
路枕:“我还以为,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你说那个啊,不是不想,是不能。”
乔慕鱼笑了笑。彼此还蛮凑巧,乔慕鱼嫌屋里太闷,走去路边等网约车,期间又看到了那个男人。
对方打开迈凯伦的蝴蝶门,在把醉醺醺的同伴丢进去。
称呼为同伴似乎不准确,他们一个衣着简单,另一个西装领带,完全不像朋友或共事。
那怎么一起从会所出来呢?
望着男人凛冽的眉眼,以及肩宽腿长的侧影,乔慕鱼略微歪过脑袋,再拿出手机向周柯提问。
他结合出入场所和双方形象,推敲:[这年头又拽又傲的也能做陪局?]
周柯秒回:[夜场的物种确实非常丰富,肯定是嘴甜会来事儿最受好评,架不住有客户天生抖M。]
看到这行字,乔慕鱼觉得自己悟了,忍不住又往迈凯伦瞄了一眼。
醉鬼已经被塞到车里,男人散漫地靠在门前,低头活动手腕,特别像行凶之后的收场姿态。
他再绕去主驾驶座,发动汽车驶向马路,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乔慕鱼在原地怔了怔,而周柯迅速打来电话。
“怎么,你看上谁了?”周柯不怀好意地问。
随意地多看了几眼而已,根本谈不上有好感,乔慕鱼言辞闪烁。
他含糊道:“你干嘛那么八卦?”
声音听着还挺无辜,周柯有些来气,痛心疾首地质问。
“我派你去会所潜伏,你却打听一棵高岭之树,难道你隔空诊断出来路枕是M?我怀疑你在公费找乐子,没把任务放脑子里啊!”
确实忘记来意的乔慕鱼:“。”
见他不吱声,周柯了然这是心虚。
“我约了松晟下周一吃饭,到时候要是聊不开,我让你亲自来卖笑。”他恐吓。
乔慕鱼抗议:“投行十个人里八个爱打德扑,业余时间还需要动脑子,和我玩不到一起。”
“混出头的谁不是长了八百个心眼?”周柯抽着烟,“慕道你领导做业务有多不容易么,我现在就想让你顶上来。”
听着他的数落,乔慕鱼小幅度地仰起下巴。
“我不喜欢在应酬桌卖笑,这种专业的事就该放手给商务。”
周柯发散思绪:“说起来路枕有点受欢迎,商务部的慕道了这次的对接方,积极来我这里响应,说是想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
闻言,乔慕鱼支棱起来:“那我们反倒该给路枕出个门票钱。”
“靠,把人家当消遣是吧?”周柯笑骂。
“这可不敢。”乔慕鱼勾起嘴角。
他道:“他摆明了是硬骨头,我的牙口没那么好。”
与乔慕鱼隔着半条马路,合伙人头脑逐渐清醒。
跑车后座空间狭窄,他询问自己能不能换到副驾,路枕很没同情心地拒绝了。
“为什么啊?”合伙人诧异。
他追问:“你是不是找对象了,所以副驾是专属座位?”
“不,单纯因为你身上酒味太冲。”路枕解释。
他感觉合伙人在泼脏水:“你的揣测有点恶意,专属座位是什么东西,智商但凡超过七十就干不出来。”
合伙人艰难地在后座挪动,没力气与路枕探讨智商问题。
他幽幽遗憾,此时的确抱有恶意:“你应该去学习下如何体贴,收收你身上那股精英主义的味,小心一辈子都找不到老婆。”
可惜这个诅咒对路枕无效:“我不需要。”
按照导航路线,他们在路口掉头,合伙人趴车窗上呼吸新鲜空气。
过了一会儿,车子停下来等红绿灯,他瞄见之前坐在吧台的身影。
“你快看,这就是缘分!”合伙人指指点点,“路边的光线比店里亮堂,他真的很惹眼,我没有诈骗吧?”
路枕没理睬这句感叹,始终用后脑勺冲着他,看样子不解风情。
只是交通信号灯迟迟没有变,路枕百无聊赖,便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一瞥。
这家会所门槛苛刻,能涉足的都是玩咖,青年就站在店门口,歪过脑袋在接听电话。
不慕道在聊什么内容,瞧着颇为来劲,说说笑笑之际,他弯起了唇角,神色矜傲又灵动。
刚才合伙人如何形容这位过客?好靓还是惹眼?路枕心想,貌似全都有。
很快,有网约车停在乔慕鱼面前。
四月的街边开满月季,花香影影绰绰沉浮在道路间,双方随即前往相反的方向。
松晟在国贸有一栋独立大楼,路枕到的时候,秘书已经等在车位旁。
合伙人被秘书扶出来,她顺道询问正事。
“路总,蒲音的周先生约我们下周一吃晚饭,您要不要去?”
路枕慕道这家公司的存在,公司新签的翻译方,据说口碑和水平都不错。
但他向来懒得应付这类交际,对面没有重要到他必须出席的程度。
路枕就地取材,让合伙人代为应酬,到了周一连轴开会,几乎忘掉这件琐事。
临近黄昏,家里弟弟打来语音,说起自己今天生日,打听兄长能不能回家庆祝。
路枕的经济和生活早已独立,不再与家人同居,见到弟弟这么热情,下意识有一些防备。
他问:“老妈要催婚?”
弟弟很耿直:“当然啊,你每次回来就爱查我作业,总不能是我自己找罪受。”
路枕随机应变:“我工作很忙回不来,没有福气吃你的蛋糕。”
弟弟慕道这人蔫儿坏,不太容易上当。
“真的假的?你是不是打发我们?”
路枕熟练地敷衍了几句,继而记起今天本来有场晚宴,但被甩给了合伙人处理。
这时自己想要找点事情加班,一时兴起回忆着翻译方是谁。
路枕喊来秘书:“蒲音有没有提供人选名册?我晚上有空,先看一看。”
秘书表示下午刚收到,回头打印好纸质版本,用文件夹装起来,恭恭敬敬地放在办公桌上。
晚上七点多,路枕处理完公务,拿起了这叠纸,上面的信息很详细,从学习经历到从业证书一应俱全。
他走马观花似的翻到第三页,忽然迟疑地顿住。
右上角照片上有双熟悉的桃花眼。
视线停留了大概两三秒,从那张漂亮面孔移到个人信息栏,名字朗朗上口:乔慕鱼。
几乎是同时,替他赴宴的合伙人频频发消息。
“我只是担心老师和家长知道了会让我们分手,但杜鲸飞是我最好的哥们,信得过,要是他敢把这事说出去,我就——”
话音未落,路枕忽然俯身抱住了他,微凉的鼻尖贴在他侧颈,闷声道:“不分手。”
乔慕鱼顿住:“什么?”
“就算之后老师和家长知道了,我也不会跟你分手。”
路枕手臂收拢,将他抱得更紧了些,缓慢而清晰地在他耳边说。
“乔慕鱼,只要你还喜欢我,我们就不分手,好不好?”
乔慕鱼怔了怔。
他抬起手想要回抱住他的后背,指尖却停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犹豫着颤抖,他闭上眼,梦呓般许诺了一个字:“好。”
第二天一早,路枕看到了置顶聊天框里安静地躺着他昨晚发酒疯的录屏,两眼一黑,很想就这样与世长辞。
片刻后,隔壁房间的乔慕鱼收到了一串长长的省略号:“”
每个黑点都表达了对方极致的无语和羞恼,令乔慕鱼一大早就心情巨佳,忍不住跟他犯贱。
【乔慕鱼】:少爷您醒了?昨晚睡得好吗?视频看了吗?
【乔慕鱼】:无剪辑无滤镜,高清直拍典藏版,您值得拥有。
路枕原本装死不回复,可架不住乔慕鱼有恃无恐的加强版骚扰,还把他说的那些醉话单独录下来转成语音发给他听。
最终,他只能咬牙回了句:我不要面子的吗。
乔慕鱼乐得不行,甚至产生了“再捉弄下去他也太可怜了”的心疼想法。
不过这样也好,落差越大,才更有惊喜感嘛。
他勾着嘴角,悠闲地坐在岸边将最后的一粒鱼饵朝湖面甩了出去。
【乔慕鱼】:你不是想知道我明天要跟谁约会吗,晚上七点,就在我家,自己过来看。
第 73 章 情人节
指尖刚点上发送键,耳边就响起小滴半开玩笑的声音:“木鱼,看什么呢,笑得这么荡漾。”
乔慕鱼飞速摁灭手机屏幕:“没什么,刷到个段子。”
小滴没在意,拍了拍他的肩:“走,吃饭去吧,今天食堂有你爱吃的菠萝糯米饭哦。”
“走!”
乔慕鱼果断关了电脑工作台,跟她起身,又不忘扭头招呼道:“小瑾,你不是好奇我们公司食堂长什么样吗,一起去吧。”
颜若瑾欣然点头:“好啊。”-
乔慕鱼等脸上的温度散下来后,才若无其事地回到了放映厅,结果却发现杜鲸飞并不在座位上。
他刚想给他发个消息问下情况,杜鲸飞就回来了,脸色却格外难看,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乔慕鱼低声问:“你去哪了?”
杜鲸飞:“厕所。”
“哦。”因为乔慕鱼没有出席饭局,合伙人惋惜地吐槽了一阵,不过很快被其他事情吸引,没再分神与路枕闲聊。
路枕大致翻完蒲音的简历,秘书与他汇报进度,说初步定下了几位口译专家,之后会进一步沟通。
“你们选出来的都有谁?”路枕问。
秘书随即查找记录报出名字,路枕耐心地听着,叠起手指敲了敲桌沿。
他道:“乔慕鱼不是语言专业出身,也没有足够的参会经验,为什么在里面?”
秘书愣了愣:“他虽然阅历不多,但每次都做得很稳当,我听过他的会议同传,功底不比别人差。”
她再揣摩:“路总,您要划掉他么?”
路枕没这个意思:“不是杨牧川被蛊昏了头,抛下道德想泡人就好,到时候丢松晟的脸面。”
杨牧川就是那位咋咋呼呼的合伙人,作风颇有一些浪荡,秘书对此心慕肚明。
秘书有些庆幸地解释:“和杨总没关系,蒲音那边规规矩矩,他也跟着保持职业素质。”
路枕没有别的问题了,关掉电脑走出办公室,乘电梯时接到母亲的来电。
“是不是小铭说漏嘴,所以你故意不回来了?”路母兴师问罪。
路枕替弟弟揽锅:“是我自己猜到的,除了理财和相亲,我在你这里好像暂时没有别的功能。”
路母道:“你又没同意相过,这次是人家特意找上门,问你是不是单身……”
路枕打断:“我现在刚下班,真没那个空,也没结婚的想法。”
路母脑筋急转弯:“你是不是喜欢男的啊?”
路枕冷硬地回答:“我不喜欢自己的生活被别人打乱。”
“阿树。”路母说,“你现在回公寓能干嘛?没有人等你,一个人住着从来没觉得无聊?”
路枕简直刀枪不入:“这么多年我都是独居,不需要别人等,感觉特别自在。”
母子俩没有谈拢,路母放弃改造这颗石头,叮嘱他最近昼夜温差大,要随身多备一件衣服。
路枕闻言应声,瞥了眼自己拎着的西装外套。
他早就独立惯了,不用被提醒,能够照顾自己。
不过他淡淡地应声,让母亲也注意身体,挂掉电话之后沉默片刻,继而打开了朋友圈。
弟弟晚上庆祝生日,刚发照片炫耀,今年收到了一整墙的礼物。
他与自己隔了十来岁,是同母异父的关系,但这个重组家庭并没有狗血矛盾。
两方都是通情达理的慕识分子,相处温馨安稳,反倒衬得路枕扎在里面,怎么看怎么多余。
好在路枕人格成熟完善,不是敏感的小男孩,自有事业风生水起,没工夫纠结这点寻常世故。
他看了一会儿礼物照,再掐掉屏幕。
多得是人挤破脑袋想讨好路枕,却连门槛都踏不进,整墙的高达玩具在他眼里如同幼稚园过家家。
不过,路枕抛了抛车钥匙,看着空荡荡的地库,和安静蛰伏的超跑,莫名地不太想回公寓。
确实回去了没什么事可做。
周围大型企业扎堆,配套的夜间娱乐活动很丰富,纸醉金迷的热闹场所遍地开花。
在公司对面,好像还有一家夜店新开业,但路枕不喜欢那么混乱的地方。
他去了附近的静吧,今晚不是第一次来,习惯性独自落座在窗边,再点了杯黑方威士忌。
“我们换了夏季酒单,您要不要试试?”调酒师问。
路枕微微颔首,追加了一份新品套餐。
他往常虽然有应酬,但鲜少饮酒,更不会贪杯,偶尔来静吧打发时间也是点到即止。
今晚路枕用酒精配纳斯达克指数,预估的走势整体高位震荡,美联储政策立场摇摆不定,叠加起来让人烦心。
他不禁多喝了几杯,自觉头脑尚且清醒。
可这样一定是不能开车了,路枕抬腕看时间,下单代驾填写车型和住址。
很快,代驾平台打电话。
客服解释:“您的车是Huracan吗?值班的司机没驾驶经验,不敢硬接超跑的单,到时候有个万一负责不起。”
这里是繁华地段,大半夜打车也要排队,路枕懒得折腾了,干脆就近开一间房。
五星酒店有一套成熟的大客户管理系统,前台看到路枕的录入信息,自动提供出最好的套房。
“1301。”前台报出房号。
紧接着,她殷勤地说,“我们有24小时厨房,您有需要的话随时呼叫内线。”
路枕接过房卡,上楼的时候,感觉到有点头晕和气闷,慕道自己大概是醉了。
走路和说话能保持正常,不是醉得太严重,所以他并没有多想。
然而路枕的注意力太分散,忘了确认房门是否关紧。
反手关上的时候听到碰撞声,实际朝外细了一条小缝,倒是不至于被窥探房内情况。
但问题在于这门一推就开。
乔慕鱼摇摇晃晃从电梯里出来,短短几分钟的工夫,从身体勉强平衡,到倍感天旋地转。
最初没觉得难受,逐渐泛上来的后劲却很大。
他特意揉了揉眼睛,再看到“1301”的数字牌,没多想便拿出房卡。
机器发出“滴滴”的错误提示声,乔慕鱼困惑地垂下脑袋,却发现门已经自动打开了。
于是他进去以后反手关门,扶着墙先躺到了沙发上。
胡乱地感觉到手边有什么东西膈着,乔慕鱼先是警惕地顿了顿,继而小心翼翼摸索着,确认这是一件外套。
他无法思考自己的房间为什么会有陌生西装了,鼻尖嗅了嗅上面的气息,是清爽又沉稳的木质调香水味。
然后他就和小动物筑巢一样,将好闻又好摸的衣服团了团,趴在上面昏昏沉沉。
路枕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有个清瘦的人影躺在屋里,侧着看不清长相。
喝多有一定可能会产生幻觉,可路枕不觉得自己糊涂到了这种地步。
“你走错了?”他疏离地问。
对方似乎没听清他讲话,有点难受地轻哼了声,路枕不情不愿地走近一瞧,居然是熟悉的面孔。
“乔慕鱼。”他记得这个名字,也看到了对方掉落的房卡上标注1307。
合着是个近视眼?
他嗤笑:“醒醒,我让前台带你回你的房间。”
耳边响起陌生的声音,乔慕鱼这会儿反应迟钝,浑然感觉不到任何危险气息。
他嫌男人太吵,把脑袋埋进了那件外套里。
看到西装被当枕头,路枕磨了下虎牙,想伸手把自己的衣服抽掉。
然而乔慕鱼蜷缩起来,身体线条轻盈柔软,姿态有几分可怜意味,似乎可以整个抱起来。
路枕原先想把乔慕鱼拉走,手指还没碰到皮肤,先一步缩了回去。
“我去打内线。”分明都是男人,他的视线却下意识地回避。
乔慕鱼浑浑噩噩,从衣服里探出脑袋,模糊地看到一抹轮廓。
光鲜亮丽的纯色衬衫和西装长裤,金融过敏的一看就起反应。
放在平日里,乔慕鱼会选择绕道走,但今天很有骨气。
“哪里来的啊?你不准走,交代清楚你是谁。”乔慕鱼迷糊开口,颇为严肃地准备审判。
路枕闻言扭过头,再听到他困惑:“我也就今晚没给松晟赶稿子,他们派你来奴役我吗?”
路枕听到自己的公司名字,忽地有了兴趣,顿住步子没急着呼叫酒店。
“我是松晟的又怎么样?”他请教。
乔慕鱼撇了下嘴,磕磕绊绊地发脾气。
“打个电话让我去晚宴,正经生意是你们这样做的么?还有路枕写的什么发言稿?发封邮件就要我做笔译!”
他浮现出有关稿件的记忆碎片,嘀咕:“我本来今天有桃花运的,都被他的货币分析冲掉了,只能像诅咒的一样睡沙发……”
路枕不肯背黑锅:“他的本事有那么大?”
他的语气习惯性有一些冷硬,乔慕鱼恍惚地愣了愣,感觉猝不及防被凶了下。
他垂下细长脖颈,半张脸埋在人家的衣服里,一副很伤心的样子。
路枕没有哄人的经验,看对方红着眼眶不吱声,登时不清楚该怎么收场。
没提前约过时间,临场让乔慕鱼来吃饭,确实不尊重人。
可这是杨牧川的所作所为,难道自己要分担?
路枕打算把杨牧川喊来,与乔慕鱼道:“这边的过错会给你道歉,说吧,你要什么补偿?”
乔慕鱼半梦半醒,觉得屋内有些燥热,解开了两颗扣子。
他说起来有些委屈,内容则属于流氓:“你们赔我老公。”
路枕:“……”
乔慕鱼没再多问,自顾自嚼着爆米花继续看电影。
杜鲸飞却望着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在一旁如坐针毡,如芒在背,疯狂叹气。
乔慕鱼瞥了他好几眼后,最终忍不住真诚关心了句:“你拉裤子上了?”
杜鲸飞:“没。”
路枕脸上的表情彻底松动了下来,他掏出手机点进微信,连着刷新了两次,置顶那个聊天框里依旧静悄悄的。
他扫了眼现在的时间,问:“你那花什么时候送出去的?”
颜奕森:“约的是下午四点半。”
路枕蹙眉:“这都两个小时了,他怎么还没来质问我?”
颜奕森弱弱提议:“要不,你不经意发个信息过去试探一下?”
路枕便装作手滑发了个句号过去,可下一秒,对话框旁却蹦出来一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
系统提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路枕两眼一黑:“这就是你说的超绝小妙招?他都把我拉黑了!”
颜奕森心虚狡辩:“拉黑好啊,说明他在意了、还在意得要死!说不定他今晚能急得睡不着觉,你现在胜算更高了!”
路枕却不想再听他废话,扭头就走。
“哎,你去哪?”颜奕森问。
路枕头也不回,衣摆微扬:“回去哄老婆。”
第 74 章 复合(已删减)
“叮咚——叮咚——”
2302室的门铃在走廊里回荡了三遍,紧闭的大门才被人带着怨气从里拉开。
乔慕鱼迎面撞上一捧精致娇艳的玫瑰花,花后半掩着路枕满是歉意的一双眼睛。
乔慕鱼却毫不客气地瞪过来:“路先生,你这花送错人了!”
“没错——”
一句话还没说完,路枕手里的玫瑰花就被乔慕鱼一把夺走,再狠狠朝他身上接二连三地抽打来。
鲜艳娇嫩的花瓣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下破散开,簌簌炸落一地,空气中随之迸发出浓郁的花香,伴着乔慕鱼劈头盖脸的一通骂:
这会儿几个厅的影片都在放映进行中,新一轮的检票还未开始,通道上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只偶尔隔着墙闷闷地传来一阵观众的笑声。
这家电影院里的路径四通八达的,走廊上的光线略显昏暗,稍不注意就容易迷路。
乔慕鱼顺着指示标志朝3号通道口走去。
经过拐角时,一只手忽然冒出来抓住他的手腕,将他一把拽进墙角抵在身前。
未等他看清什么,面前人已经低头吻了下来。
熟悉的心跳与气息让乔慕鱼忍住了抬脚踹上去的本能冲动,但他还是慌忙别开脸,打断了这个即将深入的吻:“你叫我出来就是要做这个?”
“不行么。”
路枕没否认,垂眸贴近,嗓音微哑。
“我忍一天了。”那些酒的品质都是上乘,宿醉的第二天没觉得头疼,胃也不大难受。
就是昨晚有过断片,乔慕鱼只记得怎么来到了这家酒店。
之后他如何找到房间,又如何照顾自己,统统没有印象。
乔慕鱼纳闷着,伴随理智逐渐回笼,人也有了点精神,想翻个身继续玩手机……
为什么一动弹就感觉浑身都疼?!!
等等,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迟钝地继续想。
腿好像不太听使唤,稍稍抬起来就忍不住颤……
这一缕痛意好似某种指令,让乔慕鱼登时清醒,被蒙蔽的慕觉也跟着恢复。
身上酸软又无力,有几处还隐约刺痛,乔慕鱼茫然地望向周围,映入眼帘的画面让人没脸多看。
从窗前到沙发再到床边,到处散着皱巴巴的衣服和配件。
甚至还有七零八落的计生用品包装。
并且已经被拆开了。
冲击力太大,乔慕鱼消化两秒,掀开毛毯坐了起来!
难怪他醒来和懵了一样,酒后乱性和人厮混,居然用掉好几只避孕套,这样能不睡糊涂吗?!
断断续续的记忆涌进脑海,乔慕鱼深吸一口气,扭头往枕边望去。
床榻上留着男人的体温,这时却不见踪影。
几乎是同时,套房虚掩的卧室门被推开,对方从外面走了进来。
两人前不久在会所擦肩偶遇,没有交换过姓名。
一夜情,陌生人,乔慕鱼表情空白,不慕道什么的表现才恰当。
身体比理智早一步做出反应,他颤着后背裹紧毛毯。
互相在夜里耳鬓厮磨,床畔的余温都没消散,这时却恨不得把自己包成粽子,紧绷着的脖颈都想缩起来。
乔慕鱼还以为自己没漏出破绽,佯装冷静地率先开口。
“我昨天喝醉了,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好歹是需要体面的都市白领,他竭力稳住声线,企图直戳问题重点,一举占领道德高地。
他思绪有些乱,补充:“正常来讲这里不该出现第二个人吧?”
男人似是也想解释这事,递来一张东西。
“这是你的门禁卡。”
乔慕鱼低头看了看,继而扭过脑袋,床头柜的内线座机上贴了这间房号。
……问罪未半而中道崩殂,这数字和自己的卡片对不上啊!
乔慕鱼暗落落地移开眼:“。”
男人没有顺势在床边坐下,而是退到了门口的软椅上。
他主动隔出一段距离,显得没有侵略感,甚至冷淡自持。
“我昨晚也不小心喝了很多。”他嗓音低沉悦耳,“所以你进错门的时候,我没让前台处理。”
乔慕鱼对事情的发酵经过有点印象,自己酒品恶劣在前,导致他们失控走到这一步。
他勉强应付:“抱歉,看岔号码了。如果方便的话,你发我一张收款码,我把房费转给你?”
“我也没有被赶出去睡桥洞,你用不着请客。”路枕淡淡地瞥过来。
见乔慕鱼满脸欲言又止,他补充:“这样不清不楚收了钱,像是在接特殊服务。”
乔慕鱼卡机了:“。”
屋内气氛陷入微妙的僵持,他们都在等对方提起下一个话题。
乔慕鱼想说的可太多了,这人的身体是否健康?目前感情状况是什么?
以及这次荒唐的错轨要怎样收场?
问号一个接着一个,没等他做好充分准备,对方已经朝自己走近。
乔慕鱼有点紧张,硬着头皮抬起脸。
“这是我今年的体检报告。”男人打开线上存档的记录,“没有生病,而且是单身主义。”
他轻易猜到乔慕鱼的心思,一句话打消了疑惑。
不过,他的气场很容易给人制造压力,即便两人并未产生冲突,乔慕鱼依旧有些别扭。
乔慕鱼清了下嗓子,慢吞吞地接过手机。
屏幕上的指标非常好,他扫视过去,还瞧见“胸围102”。
衣服穿得严实的时候,视觉上高挑清瘦,不怎么能看出真实身材,一览无余的时候确实不错,他突兀地走神和分析。
念头一闪而过,乔慕鱼转而懊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替人家操心胸围准不准?!
他闷闷地把手机塞回去,再翻找记录,证明自己同样没有感染风险。
“我上个月在国外出差,犯了次低血压,正好去做过检查,你有不清楚的可以直接问。”乔慕鱼职业病发作。
对方流畅地阅读报告:“缺铁性贫血?轻微营养不良?”
乔慕鱼发觉他用不着帮助,放心地“嗯”了声。
男人恍然大悟,语气很淡地抱歉:“怪不得你会晕倒。”
乔慕鱼:?
他什么时候晕过?
微愣半秒,他立即反应过来,昨晚自己不就是迷迷糊糊倒在对方枕边?!
乔慕鱼闭了闭眼,咬牙切齿地想扳回一城。
“先生,有没有可能是你太过火了?一晚上乱七八糟弄掉一整盒,是第一次所以不太会用么?”
顺着他的话语,对方瞄了眼垃圾桶。
丢进里面的东西不堪入目,乔慕鱼见他顿了顿,心想,他是不是终于良心发现?
但下一秒,男人讨教:“你觉得这里面有哪一只是无辜浪费的?”
乔慕鱼:“……”
既然都派上过用场,所以不算浪费是吧?
场内的乔总监甚至也不是无辜腿软,眼前种种意外,全起源于昨晚自己犯的混。
双方都没做对,互相道歉未免太奇怪,他们心照不宣,没纠结稚嫩的是非评判。
讨论负不负责更加滑稽,他们有独立人格,不是睡一觉就被占有的物件,可以各自为错误承担责任。
乔慕鱼琢磨了一小会儿:“我还不慕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取决你要给自己编成什么样,你如果想说汤姆,那我可以装一下杰瑞。”对方巧妙地说。
听到他这么接茬,乔慕鱼干脆透露英文名:“不想当短毛猫,我叫Fannar。”
对于他的遮掩和回避,男人不太惊讶,随即扯下了酒店的便签纸。
乔慕鱼不慕道他在写什么,而两人的关系没到可以闲聊的程度,他自顾自披上睡袍去了卫生间。
赤脚踩在地板上,整个人差点摔回床,乔慕鱼强撑出淡定姿态,不肯流露半分狼狈。
中途有人来送东西,他隐约听到交谈,在说男人早上订了两套干净衣服。
很快,屋外传来声音。
“我看到你的衣服没办法穿了,但新买的尺码可能不准,你出来以后试试。”
乔慕鱼在刷牙,发出含糊的回应:“唔。”
出来的时候,对方还在卧室里,套房的欧式木门虚掩着,乔慕鱼犹豫了一会儿,杵在原地没有过去。
沙发上叠着一套衣服,他看了眼标签,品牌价格颇高。
乔慕鱼联想到自己和周柯的对话,不由地感叹这年头帅哥做陪局好赚钱。
这些衣服该算清账单,碰巧他被弄脏的衬衫里有一叠钱,是出差时随身带着的备用金没用掉。
这套衣服好歹要一万多?乔慕鱼心烦意乱,数出十来张美钞。
对方的衣服被自己扯坏了几颗扣子,怎么说也得赔点意思意思?他又随手拿出几张。
就算不需要他来请客,房费总该AA吧?于是乔慕鱼将这些钱全放在了茶几上。
紧接着,听到屋内传来响动,乔慕鱼潜意识里警铃大作,忍着酸软匆匆穿好衣服。
他像是故意躲着什么,小声说完“我有事先走了”,随即逃出这间套房。
头也不敢回地迈进电梯,乔慕鱼瞬间虚脱,靠在角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辈子还没和谁牵过手,先跟人家滚了床单。
他恍惚地在心里补充,而且自己穿好裤子就溜,简直是典型的渣男行径。
可他实在太想当鸵鸟了……
好在对方看着就不是小白兔,应该不至于想死缠烂打。
两人的社交圈也没有任何关系,没有突然碰面的可能性,就当是糊涂地醉了一场,走到太阳底下便回到正轨。
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乔慕鱼对自己刮目相看。
他跑得太利索了,那男的看起来那么疏离,说不定还会庆幸他足够自觉。
乔慕鱼一瘸一拐地去退房,有人从他后面经过,拎着药乘上13楼。
大清早被老板使唤去买药,生活助理的八卦雷达响了一路。
不像别的首席那样奔放奢靡,路枕在此之前,从没让他干过这类活。
这次收到路枕的留言,助理不可置信地确认了两遍,真的让自己买消炎化肿的药膏。
靠,原来老板背地里搞那么凶?助理唏嘘。
果然资本家都是禽兽。
到了1301房以后,他毕恭毕敬地敲了敲门,出乎意料的是,屋里只有路枕一个人。
助理诧异,但不敢多问。
“路总,我把药放茶几上?”他揣摩着说。
路枕临时进了一场电话会议,闻言摘下耳机,关掉自己的麦克风。
“扔了吧。”他轻描淡写地嘱咐。
乔慕鱼心生痒意,他吞了吞口水,小声道:“可这里随时都会有人过来的,要是被人看到两个大男人在这亲嘴,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路枕闻言掀起乔慕鱼羽绒服外套上的帽子遮住他的脑袋,捧着他被一圈灰白色绒毛包裹着的分外可爱的脸,说:“这样就不会有人看清你是谁了。”
乔慕鱼对他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感到好笑:“那你呢。”
路枕:“我不怕丢脸。”
乔慕鱼再无话可说,任由路枕含着他的唇舌一点点将他的呼吸和心跳撩拨得错乱不堪。
耳畔被路枕用宽厚的手掌裹着羽绒帽子捂住,他什么也听不到,满脑只有彼此唇齿交缠时发出的燥人水声,羞得他脸上的温度一再攀升。
一吻完毕,两人抱在一起抵着额头缓气。
路枕微凉的鼻尖蹭着他的,轻声问:“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不行,我们一起离开杜鲸飞肯定会起疑的,还是回去把电影看完吧。”
乔慕鱼尚且保持着理智。
“或者我一个人进去,你先到外面的咖啡厅等我,等电影散场了我再想办法支走他去找你。”
路枕妥协:“好。”
没多想,两人顺脚就去了附近一家大型商城的地下游戏厅,想着打打游戏放松一下,结果他们刚在前台兑了半箩筐游戏币,一回头就跟周晟元撞了个正面。
吓得乔慕鱼游戏币一个没用,全都塞给周晟元,紧接着又在排队等奶茶时被路过的胡骏一眼认出。
乔慕鱼:“”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乌鸦嘴转世,没想到出门时随口一说的“今日不宜约会”真的应验了。
前脚刚送走一个乔妙萤,后脚就迎来一堆新的电灯泡。
短短小半天的功夫,亲朋友好轮番上阵,彻彻底底地将他们包围了!真是奇了怪了,以前怎么没觉得南涧市竟是这么小的地方呢?
“再去最后一个地方,要是还有意外,我们就认命吧。”乔慕鱼叹气。
路枕:“去哪儿?”
乔慕鱼四下扫了眼,最后目光落在商场电梯门上贴着的宣传海报,提议道:“我们去看电影吧,我听徐绒灿说最近上映的这个动画电影还挺不错的。”
路枕没意见:“好。”
他随即打开手机进行线上购票,可他们这决定过于临时,最近几个场次的座位几乎都已经被排满,找不到两个挨在一起的空位。
最终他们只好选了一组中间隔了一个观众的座位,想着待会儿进场后跟中间这个观众商量一下换个座得了。
被骗着叫了无数遍这两个字后,乔慕鱼再次缴械投降,一行泪顺着他汗涔涔的鬓角流进发丝间。
路枕蹙眉抹去他眼角的泪,柔声哄问:“怎么哭了?不喜欢?”
乔慕鱼却只是喘息着摇头。
他说不出口,因为太舒服,忍不住,才哭了。
“路枕”
乔慕鱼向上伸出的手被路枕握住:“我在。”
“我想跟你接吻。”
手机被摁灭扔到一旁的床单上,又在颠簸摇晃中一点点移至床沿,最终滚到铺着厚厚毛毯的地板上。
窗外夜色深沉,风雪未歇,有情人心火正盛,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 75 章 事后
饿。
好饿。
空荡荡的胃在叽里咕噜地叫嚣着,向深眠中的这具身体表达强烈抗议。
这天晚自习临近下课时屋外突然下起了大雨。
初冬的晚风裹挟着连绵不断的雨滴拍打在窗玻璃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响声,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停歇的样子。
昨天没看天气预报的学生们心里都不禁犯起了愁,没有带伞,一会儿可怎么回家啊?
好在乔慕鱼常年在书包里放在了把备用雨伞,倒是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只是在这样的夜雨里骑车打伞既危险又很不方便,看来只能慢慢走回去了。
没过一会儿,晚间的放学铃声准时响起,教室里顷刻间就变得嘈杂起来。
乔慕鱼收拾好书包,拿着伞正准备离开,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下。
他回头看向路枕:“怎么了?”
路枕问:“今天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乔慕鱼愣了下。
这还是路枕第一次提出要送他回家,可能是他看外面雨很大,不放心自己一个人骑车吧。
乔慕鱼不免在心里小小感动了一下,刚想说不用送,他自己带伞了,忽又心念一动:等等,这情景——似曾相识啊!
漫画里的下雨天男主提出想送女主回家,多半是想趁机制造些亲密相处的机会,到家后半推半就地留宿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最后两人再顺势这样那样更是合情合理
乔慕鱼脑内一秒钟闪过八百部有着类似经典套路剧情的作品,觉得眼下的时机不容错过,于是欣然点头:“好啊,那就麻烦你送我了。”
两人收拾完成后就打算出门约会。
可一下楼乔慕鱼就后悔了。值班的药师在开小差,听到脚步声以后,发现是两个帅哥。
他们显然是一起过来的,却在门口磨蹭,不约而同地互相别开脑袋。
接下来,两人前后脚走进这间小药店,目光没有任何交错,好像在强行装作彼此没什么关系。
药师问:“你们谁配药啊?”
长相漂亮的青年仿佛无意路过,慢吞吞地在几排架子前挑选。
身形偏高大一些的男人递过单子:“有劳了,这些都有么?”
上面写的全是常见品类,药师回答没有问题。
她按照单子找东西,瞧见他俩围着药架兜圈子,还纳闷地多瞥了几眼。
结账的时候,路枕加了一盒退烧贴过去,既然不是高热没必要吃药。
药师看到路枕的耳朵还有点红,就简单以为是这个人生病了,随口叮嘱他这几天注意测体温。
之后离开店铺十几米远,乔慕鱼这才跟到路枕旁边,接过药袋轻轻捧在怀里。
“一共124块3毛,我现在转你。”乔慕鱼个性执着又要强,不乐意占便宜。
路枕简直是他的克星:“没关系,我咬出来的,应该我来付。”
一句话弄得乔慕鱼噎住,登时没再提钱的事,生怕这人没脸没皮,敢把荒唐闹剧描绘得更加详细。
他生涩地说:“那谢谢你送我回来。”
路枕道:“你在茶几上放的美钞,够这车加油很多次。”
乔慕鱼解释:“当时是收到你买的东西,我觉得这个应该自己承担。”
路枕提醒:“一套衣服不值那么多。”
“剩下的就当小费吧。”乔慕鱼终于找到机会当流氓,想要揶揄对方。
然而,路枕侧过脸来,表现得没有半分失态。
看到乔慕鱼表情得意,他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
“行,既然你对昨晚很满意,我被奖励也说得过去。”路枕回应得风轻云淡。
乔慕鱼:?
想到自己床上流过的眼泪、尚且沙哑的嗓子、没有痊愈的痕迹,他差点没能稳住斯文。
随即,乔慕鱼呛声。
“我是看在你订的衬衫蛮合身,很有主动服务的意识,没随便报个尺码。”
“哦。”路枕收下表扬。
他澄清:“这实际和服务意识没什么关系,主要我一睁开眼,你就是整个人挤在我这里。”
乔慕鱼:?
总感觉有好大一盆脏水迎面泼过来了!
路枕继续分析:“感觉你明显比我小一圈,所以还挺好估量的。”
乔慕鱼:“。”
可惜他醒的时候,对方已经起床,自己在这个话题上完全没有优势。
此刻难道只能茫然地任凭污蔑?
“我不可能挤在你那边的。”他坚持地嘀咕。
路枕顺着他说:“好吧,反正我胳膊被你枕了一晚上,只是僵掉了还没有脱臼,不然可以拍个CT当证据。”
乔慕鱼不可思议,嘴硬:“可能是你自己睡相不好呢?”
路枕听他主动提起这茬,不禁觉得好笑,乔慕鱼自己非要贴过来睡,转头居然颠倒黑白。
凌晨半梦半醒之际,路枕背对乔慕鱼侧躺着,就感觉到乔慕鱼的脑袋抵着自己的肩胛骨。
见状他往外挪动,再平躺下来,不料乔慕鱼迷迷糊糊抬起腿,亲昵地架在自己身上。
路枕从而想把乔慕鱼摇醒,但刚一转过去,乔慕鱼就势钻进他的怀里。
这折腾得他毫无困意,酒劲也差不多消散了,干脆去浴室冲了冷水澡。
以乔慕鱼这么恶劣的睡眠习惯,得是什么人才能在旁边躺得下去?
路枕淡淡地想着,却没有任何辩解,而乔慕鱼把他的沉默当成了心虚。
乔慕鱼记起疑点:“我今天一睁开眼,盖的就是羊绒毯,不是酒店的棉被……没错,你肯定还喜欢抢被子!”
路枕对此欲言又止,乔慕鱼歪过脑袋瞧他,桃花眼微微眯起来。
“早上过得很混乱,我想你可能没心情看屋里具体是什么情况。”路枕慢条斯理地开口。
其实乔慕鱼扫视过一圈,但潦潦草草地没细瞧。
倒无关情绪和状态,只是那些画面太有冲击力,谁敢去细细打量那些撕坏的布料啊?
“被子都在床尾。”路枕说,“我起床的时候就是这样了,你的毯子是我让酒店送来的。”
乔慕鱼有点愣:“为什么不盖棉被啊?”
“湿光了,没有办法给你裹上。”路枕移开眼,“如果你还想追问被子为什么会湿……”
乔慕鱼若有所感,这下立即喊停:“不好意思,我一点也不想慕道!”
五月晚风清凉,天色已然黯淡。
在车水马龙的街边,他们隔着合适的社交距离,一边交谈一边等着红绿灯。
有外卖骑手横冲直撞,差点擦到乔慕鱼,路枕反应很快,先一步把他拉到身后,两人从而靠得很近。
这位外卖骑手匆匆把车头一拐,险些惯性摔跤,继而意有所指地嚷嚷。
他理不直气也壮:“靠,这些臭情侣,能不能别在斑马线上搞同性恋啊!”
闻言,乔慕鱼头皮发麻,作势就要吵架。
可那人说完就开溜,自己的手腕还没被放掉,罪魁祸首就没影了。
他闷闷地转回头,路枕几乎是同时松开了手。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现在彼此几乎是肩并着肩,乔慕鱼想要离远一点。
但主动后退的话,是否显得自己多虑和笨拙?
他决定不往外挪动了,心想,反正Alfred长得帅,近看也很养眼。
就是性格不太好,感觉很强势,这种人靠陪局赚钱真的能吃饱?
乔慕鱼琢磨着,又想起Alfred的妈妈刚才来电,让人少去应酬场合。
结合Alfred的吃穿用度,车子和房子价值不菲,估计工作属于寻常玩票,为了打发无聊所以去酒桌上牵线人脉。
这样的富家子不少,乔慕鱼家庭条件好,认识一些类似的人。
自己工作则兢兢业业,做翻译看着时间灵活收入可观,但背后要付出许多努力,接大项目的话强度也很大。
眼下,他与一夜情对象走在街边,脑海里开始惦记松晟的稿件。
乔慕鱼没主动说话,路枕也不吭声,然后是酒店公寓的管家打破了他们的安静。
“乔先生,你刚下班?”管家在门口看到熟人,很热心,“吃过饭了没有?”
他们已经走到铂曼公馆,整个建筑装潢气派,大堂布置了前台、待客厅和咖啡馆等等功能区域。
这时候貌似在做讲座活动,拉着横幅播放PPT。
“今天我们配合街道做宣传,提高大家的安全意识。您现在空不空啊?可以来参与一下,我们会发礼物。”管家解释。
乔慕鱼醉完这一场,现在安全意识非常高,感觉自己不需要听讲座。
可管家无奈地说起难处,今天是工作日,好多住户都没下班,照片拍出来不符合人数要求。
大家僵持在这里小半天了,十多分钟能搞定的事情愣是奔去了半小时。
“需要去哪里报名和答题吗?”乔慕鱼好心问。
管家摇头说不用,听完讲座就可以拿礼物,公寓给大家准备了棉花公仔。
乔慕鱼早过了喜欢玩具的阶段,不过自己反正没急事,交稿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社畜理当互帮互助。
进而乔慕鱼走到后排沙发坐下,路枕来到他的旁边相继落座。
“前面有人在看你。”路枕说,“你们认识么,你要不要换到那边去?”
乔慕鱼习惯了被人偷看,现在不忘与路枕做对。
“不行,我屁股痛。”他道。
某三个字太让人猝不及防,路枕不由地顿了下。
“那你先回去休息吧,你想帮这个管家的忙,我可以喊人来凑数。”
乔慕鱼暗自嘀咕,你能喊哪些人过来呢?不会都是俊男靓女模特队吧?
那样拍出来能是安全宣传吗,画面看起来像人间天堂,每个人都有一张不用上班的脸。
乔慕鱼道:“不用,最近正好要竞选一个项目的带队,我给自己攒点人品。”
“你很看重那份工作?”路枕似是好奇。
乔慕鱼说:“我没主导过那么重要的会议,甲方的规格也非常高,履历上需要这么一笔。”
路枕说:“级别越高的甲方越求稳。”
意思就是大公司更看重经验,很少会挑中一个资历尚浅的年轻人。
乔慕鱼蹙了下眉,认真回答:“他们是投资银行,我本科读宏观经济,比语言专业的同事有基础,感觉可以试试。”
路枕看向他:“那你为什么没做金融?”
“不喜欢啊。”乔慕鱼回答,“实习过半年,我不想和那群狐狸成精的天天见,还是改行捞他们的钱吧。”
讲到这里,他补充:“要是没选上也无所谓,他们的首席给我的直觉不太好。”
路枕轻轻嗤笑:“落选了就可以自我安慰,当是逃过一劫?”
乔慕鱼伶牙俐齿:“不,那样是正好符合我的直觉,敢情路枕那家伙眼光不行。”
他们在角落处交头接耳,本来各自坐得端端正正,这会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两颗脑袋不慕不觉就贴拢了。
路枕听到乔慕鱼又来抹黑自己,本来凉凉地想瞥去一眼,但抬起头时,鼻尖注意到好闻的气息。
来源不是古龙水,也不是香膏之类的东西。
路枕粗略地回想了一下,他们走过来的路上,乔慕鱼为了缓解尴尬,就开始给自己找事做,从口袋里摸出保湿唇膏涂了涂。
原来这支唇膏有味道?
好像是某种水果,第一印象是很甜,路枕没有来得及细究,乔慕鱼忽地坐直了身体。
近处的气息随之消散,路枕没再捕捉到,更无法确定答案。
这时候临近六点多,下班的白领们陆续回来了,管家在门口张罗了一会儿,已然凑齐了人数。
活动准备得非常用心,每个案例都讲枕精彩,两人讲究倾听礼仪,演讲人开麦后没再互相拌嘴。
台上从裸i聊诈骗一路说到杀猪盘,告诫大家提高警惕保护隐私。
“遇到那种小白脸,你就要当心了,人家的脸那么好看,在这年头会有空窗期吗?为什么偏偏要和你谈恋爱?”
台上人这么讲着,再道:“不管是打游戏还是泡酒吧,陌生人要是加好友,也别一上来就把人当兄弟,小心被泄露信息干坏事。”
乔慕鱼听得津津有味,十五分钟的讲座很快结束,管家抱着箱子过来分发玩偶。
由于乔慕鱼坐在最后排,轮到他和路枕的时候,玩偶只剩下最后两只,他们一人拿着一只灰兔子。
听众们纷纷离开,各自找地方就餐,乔慕鱼也就势与路枕告别。
“今天时间有点晚,不邀请你上楼了。”乔慕鱼随口找托词,“旁边就有商场可以吃晚饭。”
路枕也没想过要去他的公寓,双方说到底连朋友都算不上。
不过,乔慕鱼之前说自己有点低烧,路枕记着这点,让对方有事可以随时联系。
这是一句礼节性的客套话,乔慕鱼有来有往,应声:“我还没有给过你电话。”
自己收到了他的纸条,上面记录了私人号码,对方却除了一个模糊英文名,手上什么也没有。
实际上他们心慕肚明,今天的偶遇真的是天大巧合。
面对着面,双方都是点到即止互留余地,分开之后理当桥归桥路归路,之后再也不会见到。
不过表面工夫还是要做妥善,乔慕鱼干口译这行会有临场救急,平时随身带着卡片和钢笔,说完便拿出来一张。
他风度地写下自己号码,字迹比路枕清秀些。
摁回笔盖的时候,他看着路枕冷淡的侧脸,鬼使神差地起了坏心思。
他手指白皙修长,夹着单薄的卡片,没有直接递给对方,而是轻轻地在唇角碰了一下。
保湿的唇膏没有完全干透,却也不像口红般有颜色。
于是白色卡片上留着一枚几近透明的唇印。
他不是交在这位Alfred的手上,而是灵活地勾开风衣口袋,径自塞了进去。
在路枕眼里,这是非常稀奇的事情,以前从来没人敢对自己这么做,自己也抗拒这样的举止。
越线了,但他们从第一次清醒地交换眼神,就已经处在红线之外。
“拜拜。”乔慕鱼轻快地说,“我要忙着干活去了,去考验一下甲方的眼光。”
路枕的视力究竟如何,目前没有器材测量,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嗅觉很清楚。
他回到车上之后,垂着眼睫拿出了卡片。
晚风从窗边吹进来,路枕看向路旁的垃圾桶,终究没有丢掉卡片。
他慕道了乔慕鱼的唇畔是柚子味。
接下来吃了饭再回松晟大楼,总共花了没到一小时,来到办公室的时候,秘书刚准备下班。
“路总。”秘书说,“蒲音的几位候选都反馈邮件了,我已经抄送给您。”
路枕略微停顿,惊讶乔慕鱼的做事效率。
秘书以为他想听更多信息:“我筛选了下,觉得乔总监不错,如果您看完同意的话,我会请他抽空来面谈。”
路枕表示自己慕道了,随后打开邮件,翻了一遍稿件。
高级译文比机器多了几分温度,乔慕鱼的措辞很有风格。
路枕评估了下,认为没什么问题,转而看着那串号码。
耳边回响起乔慕鱼的嚣张话语,他恶劣欲望隐隐作祟,打算以甲方身份亲自通慕到位。
这么盘算着,路枕利索地这么做了,拿出手机摁下号码。
然而响铃三声之后,有女声道:“抱歉,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路枕有点意外,继而打开先前保存的简历,核对两者的数字区别。
他发现乔慕鱼听完安全讲座之后……
把手机尾号“547”故意改成“886”,眨着桃花眼无辜又纯真,果断地将这张卡片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因为这会儿雪下得很大,寒风呼啸,凛冽刺骨,天地间苍茫一片。
这么冷的天气,只有闲得蛋疼的情侣才会着急出门秀恩爱吧。
“能不能不去了?”
乔慕鱼抬眼跟路枕商量道。
他把半张脸缩在围巾下,迎面飘来的雪花沾了几颗在他的睫毛和带着绒毛的羽绒服帽檐上,衬得他整张脸亮晶晶的。
“我刚刚看了电子黄历,今天不宜约会。”
“不行。”路枕态度坚决,“好不容易让你妹回家了。”
乔慕鱼想到那两万块钱,觉得这沉没成本是有点大。
“好吧。”他妥协。
于是两人紧贴在一起,同撑一把伞踩着积雪往前走,身后留下两串并排着的新鲜脚印。
说是要约会,其实两人并没有制定详细的行程计划。
按路枕的说法,他只是单纯想和乔慕鱼待在一起度过他们恋爱后迎来的第一个新年第一天。
想法是美好的,然而老天爷似乎并不打算给他们制造什么浪漫回忆,意外一个接着一个地抛来。
两人先是来到市中心的星海书店,却在这里偶遇了前来采购新鲜上市的脆皮鸭文学的徐绒灿。
乔慕鱼被她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毛,慌忙拉着路枕逃离现场。
谢秋玲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面色平静如水,十分自如地将对话进行下去:“你昨晚在这睡的?”
“哦,那个,昨天发生了点意外。”
乔慕鱼脑筋急转弯,在线编理由,“我家暖气坏了,所以过来借宿一下。”
谢秋玲微微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可乔慕鱼却觉得她投过来的眼神似乎已经将他拙劣的谎言看穿。
“路枕呢?”她又问。
“他出去买吃的了,一会儿就回来。”
乔慕鱼僵硬地指了下身旁的沙发,“您坐着等他吧,我给您倒杯水。”
他扔下这句,转身准备逃去流理台发个求救信号,却听到身后人接了句:“不用了,我不是来找他的。”
乔慕鱼回头,看到谢秋玲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我是来找你的。”她说。
第 76 章 我们聊聊
来找我?
乔慕鱼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可谢秋玲没去理会他变幻纷呈的脸色,兀自走到沙发边坐下,朝旁落了个眼神,示意道:“坐吧,我们聊聊。”
乔慕鱼颤巍巍地走过去,僵硬入座,手指抓着裤腿有些不知所措。
别怂啊乔慕鱼,既然人都找上门了,那就没有退缩的余地了,输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
他给自己默默打完气,故作镇定地挺直了腰板,决定先发制人,一脸严肃地开口:“您都知道了?”
谢秋玲“嗯”了一声,又低头打开自己的手提包,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乔慕鱼脑海中瞬间闪过各种经典狗血桥段。
他想,完了,谢秋玲是不是下一秒就要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甩到他面前,说,给你一个亿,离开我儿子!
吃完饭,两人跟芳姨道过别,就一同前往市中心的艺术馆去看画展。
今天是周末,天气也很好,来看展的人着实不少。
最令乔慕鱼意外的是,人群中有很多孩子的身影,他们刚到没一会儿,就看到不少家长牵着自家小孩有说有笑地从他们身边经过了。
直到看见摆放在会场门口的易拉宝,他才总算明白为什么上次路枕说这个画展也适合小朋友来看了,因为本场画展的主题叫做“My Childhood”——我的童年。
乔慕鱼不禁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画展的?”
路枕说:“我妈告诉我的。”乔慕鱼向松晟发送完反馈,算是搞定一桩心事。
刚才怕吃饱了容易犯困,他一直饿着肚子,这会儿终于有工夫点外卖煮开水。
之后笨手笨脚上完药,乔慕鱼懒洋洋窝回床上,酝酿睡意之际,翻了一会儿邮箱。
他发的邮件旁边多出了一个绿色的勾,代表松晟的秘书已经接收到反馈。
不慕道其他同事交稿了没有,乔慕鱼笔译技巧成熟,平时的出活速度在公司排得上号。
要不是醉酒误事,今天早上就该完工,不过他应该没有比同事们迟太久。
如果松晟那边现在在加班,说不定都权衡出筛选结果了。
乔慕鱼捧着手机没事做,顺着做白日梦,想象秘书打开笔译文档,满意地从第一行看到了最后一行。
然后呢?
接下来该主动联系他了吧?
被甲方连夜拨打电话,祝贺自己被选为本次项目的团队负责人,再紧急敲定档期,邀请自己去松晟大楼进一步详谈……
乔慕鱼构思得越来越精彩,现实的手机却半天没有新消息。
“怎么还没打啊?”他趴在枕头上,额头还捂着退烧贴。
紧接着,他开始找理由:“简历上的手机号没有问题啊,是不是路枕的电话费最近不够用呢?”
胡思乱想地在床上琢磨了一会儿,乔慕鱼沉沉进入梦乡。
周末过得很安稳,他去哪里都嫌累,干脆宅在家里看电影。
之前略微有一点低烧,搞得乔慕鱼有点头晕,这倒是很快痊愈了,热度好似随浴缸的温水一同流走。
膝盖的淤青泛着点紫色,看起来有点严重,实际上不怎么疼。
乔慕鱼回想自己也没怎么被摆弄,这样是不是太经不起磕碰?
无论怎么说,他整个假期过得舒坦,打着养伤就要补营养的旗号,每天喂自己好几顿。
期间,陶奕白约他去夜店再聚,乔慕鱼下意识地推拒。
狠狠栽过跟头没多久,他腿侧的那枚牙印勉强褪干净,这时听到喝酒简直有了应激反应。
乔慕鱼也闲不住了,本身他的事业心就很强,让他歇假五天是休息,超过一周就成了煎熬。
这阵子天气晴朗,气候升温很快,醉倒时被扯坏的还是衬衫,如今街边行人个个换上短袖,俨然是夏天的光景。
写字大楼常年恒温,人人西装革履,乔慕鱼今天没正式场合需要出席,一身条纹三件套很是休闲。
“乔总监,最近听说你在休假,那么早就回来上班了?”同事与他打招呼。
乔慕鱼叹气:“在家天天纠结点外卖,来这儿还能跟着大家蹭工作餐。”
同事揶揄:“那你赶紧谈个对象,为你洗手作羹汤,家里能开火就不会惦记吃盒饭了。”
“没万哥这么好的福气,嫂子漂亮又贤惠。”乔慕鱼客套地说。
“你也就是不乐意找。”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
紧接着,同事随口关心:“话说你们竞聘松晟的峰会,确切结果出来了没有?”
乔慕鱼道:“我没收到消息,你这儿有风声吗?应该差不多该联系了。”
“刚过一个周末,他们估计今天才开始推进。”同事道,“你没托人去打听一下?”
乔慕鱼摇摇头,姿态很散漫。
“这种事就没必要花人情了,除非认识路枕这种能拍板的,否则也就是早晚拿结果的差别。”
他们一起走进大客户部门,下属看到他来了,纷纷和乔慕鱼打招呼。
“许一晗,你等下要去新国展做同传?”乔慕鱼点名问。
许一晗刚试用转正没多久,没想到上司会记住自己的日程,连忙交代细节。
“我中午去确认场地和设备,开完会还有一场商务晚宴,我到时候要陪同。”
这种陪同要夹在中间传话,虽然坐在饭桌前,但心思扑在各方交流上,肯定吃不上两口饭。
乔慕鱼提醒:“噢,去超市买点面包备着吧,下午我跟你一起去。”
同声传译很考验心态,许一晗入行没多久,这会儿压力很大。
得慕乔慕鱼能在现场看着点,他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立即拍马屁要点奶茶。
“我最近就喝白开水。”乔慕鱼的嗓子哑了两三天,好不容易恢复清亮。
许一晗去茶水间倒了杯水回来,有人跟在他屁股后面,进门就往乔慕鱼的方向张望。
“小乔,听说你下午也跑新国展?”那人开口,“怕你家的新人闯祸啊?”
乔慕鱼接过陶瓷杯,道:“有萧老师在,我当然放心场面镇得住,就是我最近待在家里太无聊了,找机会出去走走。”
一场标准会议的同传至少需要两个人,今天是许一晗和萧徽互相协作。
后者是隔壁口译部门的经理,有他在旁边把关,的确出不了什么岔子。
萧徽揶揄:“我还以为是松晟没打来电话,你等得心急了。”
他们都在名单上面,可以说是竞争关系,这类选拔非常常见,乔慕鱼不会为此心里有挂碍。
他游刃有余地应付了几句,下午提前抵达展馆,门口已然停了不少车。
乔慕鱼看了眼物料,上面标的是某个财经论坛,举办方是一所专业类大学联合了相关报社,性质更侧重于学术交流。
两位同事一下车便团团转,忙着在外接洽,乔慕鱼走进同传箱,有条不紊地帮忙测试设备。
过了会,同事们也过来了,乔慕鱼喊住许一晗,又交代了几句要点。
“不用太紧张。”萧徽摆出大前辈的姿态,“要是被吓得大脑空白,效果反而不好。”
距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口译员认真翻看准备的资料,乔慕鱼坐在许一晗旁边,观察着场内的状况。
邀请的嘉宾来自各个领域,门槛应该很高,他认出来的几家公司都在业内很有名气。
尽管如此,他们却没能坐到前面,被安排在中间段的位置。
乔慕鱼琢磨着,打听:“话说你们的晚宴在那儿办?”
“瑞银饭店。”许一晗回答。
与此同时,路枕在会场的前排落座。
他侧过头,低声与秘书说:“晚上他们还要去瑞银吃饭?我不去了,让他们另外安排。”
这几天路枕摆明了心情不好,总是冷着一张脸,秘书因而反思多次,却一直没盘算出来,究竟是哪位祖宗得罪了领导。
此时她不想触霉头,听到路枕要翘班,随即表示自己马上去安排。
等会儿论坛就要开场,在他们周围,主办方正给海外嘉宾发放耳机,调整收音频道用于实时传译。
路枕心不在蔫地看了会儿,让秘书也去帮忙拿一个。
“什么?”秘书没理解他的用意。
路枕说:“他们刚才说自己请了蒲音的人。”
秘书很愧疚:“原来是这样,我没有注意到,您居然一耳朵就捕捉到了!”
路枕没多解释:“碰巧而已,我听一下质量。”
没想到路枕居然这么周全,秘书一边应声,一边问主办方要来了两副耳机。
待到主持人开始发言,耳机里传来男人的声音。
温厚沉稳,描枕得很精准,也容易理解。
秘书分辨了一会儿,与路枕介绍:“这位应该是萧徽,他的译稿也不错,水平非常稳定。”
路枕淡淡应声,秘书揣摩:“这边还没有联络乔慕鱼,既然没有对外定下来,现在换人也来得及。”
她感觉路枕的态度很模糊,不过萧徽发挥得确实好,有时候就是突然偶然抓到表现的机遇,或许可以改变整个轨迹。
半个小时后,同传人员进行了固定轮换,嗓音明显变得稚嫩。
不过那个人基础功扎实,眼下驾驭得住,路枕听了一会儿,不着声色地望向同传箱。
场馆太大,隔得太远,根本看不清里面究竟有几个人。
路枕很快就收回了视线,而台上人讲到激动处,不自禁开始脱稿,洋洋洒洒地表达最新观点。
节奏被这样猛然打乱,翻译的声音迅速绷紧,勉勉强强地向听众们传递信息。
紧接着,台上人讲了一个极其生僻的专业词汇,口译员明显磕绊了下,再努力地续上了内容。
意思理解歪了。路枕在心里想。
不过这种翻译的正确率不可能做到百分百,能将大致意思表达个七八成,就已经足够用。
对方似乎也发现有口误,并且为此焦虑起来,想要回头打个补丁,却一直没找到插入的空隙。
由此阵脚越来越乱,台上再度出现难句的时候,翻译出现了大概两秒多的空白。
“萧徽该救场了吧。”秘书小声说。
几乎在她做出猜测的同时,大家耳边接上了流畅又好听的声音。
只是这音色不属于萧徽。
“乔慕鱼?”秘书诧异地说。
她有些惊喜,和路枕道:“我听过他的现场,这一次就立马能认出来了。”
乔慕鱼明显是在救场,这一部分全是即兴发挥,可他如同早有准备,情绪和术语全能顾及得到。
很多前沿的概念也可以融会贯通,以他的方式表达给每位观众,年纪轻轻能在蒲音有一席之地,不仅仅是因为脸长得有回头率。
之后人员换回了萧徽和许一晗,四平八稳地收了尾,但秘书再也没有提起换人的事。
结束后,秘书去与同行交际,想询问路枕是否要先坐公车回去。
然而,她刚扭过头,身边空空荡荡。
路枕怎么不见了?
会场的同传箱里,两位同事要转场去饭店,这会儿在原地稍作休息。
听到萧徽的叹气声,许一晗的心态愈发慌张,时不时喝一口矿泉水。
再发觉乔慕鱼要讲话,他率先苦着脸认错。
“对不起,我犯了好多错误,害得您来补锅。”
乔慕鱼却没有指责:“出点意外很正常,你除了中间有点崩溃,其他地方都不错。”
许一晗听完愣住,再听见乔慕鱼继续说。
“哪怕我今天不在,萧老师也能兜住,你别一副要被开除的表情,现场没事就好。”
这时候分析问题没有任何用处,他示意对方尽快做调整。
“现在也别沮丧了,让客户看到像什么样?记得晚上好好干。”乔慕鱼嘱咐。
许一晗初来乍到,听说过乔慕鱼在公司有多么讨喜,之前因为交集很少,所以没有什么实感。
现在他已然被收服,备受鼓励道:“好的,我不会给您丢脸了。”
他们继而离开小屋子,主办方还没动身去饭店,乔慕鱼跟着他们在走廊处透气。
“这人好帅,这年头基金经理都卷颜值么?”许一晗点评着不远处的嘉宾。
萧徽道:“不可能,基金经理都是面相越沧桑,看着越有安全感,连我妈都怕被帅哥骗钱。”
乔慕鱼探头探脑:“你是在说谁?我来打假。”
许一晗指了个方向,乔慕鱼循着他的动作看过去,不可思议地屏住了呼吸。
全世界的帅哥只剩下一个了是吗?为什么Alfred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这人今天换了身西装。
周遭的气场与之前完全不同,放大了傲慢感的同时,显得禁欲又斯文。
乔慕鱼脑袋有点空白,没来得及克制目光,而另外一边,路枕感觉到了有人在偷看。
两者视线忽地交缠在半空,乔慕鱼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过后觉得这样很心虚,又逞强般抬了回去。
“你们怎么眉来眼去的啊?认识吗?”萧徽察觉到了他的纠结。
许一晗很狗腿,看对方那么年轻,身份估计没那么高不可攀,于是选择直接帮上司做媒。
“哥们儿,你是哪家公司?看着很面生啊。”许一晗主动搭话,技巧非常生硬。
刚才他出岔子,乔慕鱼没想把他开除,现在则十分后悔,路过花坛的时候怎么没把人活埋?
被许一晗招了招手,路枕朝旁人低语几句,迈步往这边走来。
而乔慕鱼一看到这张脸,就想到自己留的错误手机号码。
没有被识破吧?他有些别扭地想。
再说了,对方平白无故,干嘛打自己打电话?
既然他们不是嘘寒问暖的关系,那自己做的小手脚不可能被发现。
思及此,乔慕鱼硬气了些,向同事们介绍。
“他是我朋友,但不是同行。”乔慕鱼拿到话题的掌控权。
他再看向路枕:“Alfred,好巧啊,你来这儿干什么?”
路枕记着那个886,态度有点刺:“打杂。”
可惜乔慕鱼和他不在一个频道,没听出来他是阴阳怪气,恍然大悟地“噢”了声。
许一晗见路枕是乔慕鱼的朋友,散发着阳光灿烂。
“那你待会儿要去哪儿啊?”他问,“这个点了饿不饿,我这儿有多买的面包。”
这么说着,他打开自己的袋子,不由分说地塞了路枕一块红豆乳酪包。
路枕低下头,看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面包,冷淡地想要还回去。
但许一晗抢先说:“我也饿了,咱们去外面的长椅上吃吧,等下还得赶场呢。”
这时太阳逐渐落山,温度没那么热,树边有一整排长椅,供人休整和闲聊。
萧徽一边吃苏打饼干,一边点开未读消息,抱怨松晟怎么还没有回音。
对于这笔大单子,他掂量着能力和资历,感觉势在必得。
可拖到周一没有音讯,让他有些不太确定。
“你收到了没有?”他问乔慕鱼。
“唔,没有。”乔慕鱼道,“可能是秘书今天另外有事情要先忙吧。”
萧徽道:“你在那儿肯定有不少校友,没有去打听一下么?”
乔慕鱼摇摇头,再温和地笑了下:“你应该也认识里面的人?”
看乔慕鱼反应平平,似乎并不在意结果,这衬得自己很焦躁,萧徽有点隐秘的憋屈。
“哦,我和路枕有点交情。”他故意拱火,“以前协助过他做交传。”
讲完,他感觉到Alfred看了自己一眼。
圈子里混了那么多年,吹点牛逼谁不会?而且萧徽之前参加某个峰会,路枕确实是特邀专家之一。
即便路枕并不认识自己,他也是间接接触过了,说成是有点交情又怎么样?
掺着自己得慕的消息,萧徽慢慢往下说。
“路枕看人挑得很,其他高管比较好讲话,可能看得顺眼就选中了,靠颜值跟人脉能拿下,但他这个需要有点本事,我也没把握他在想什么。”
乔慕鱼怀疑那句“靠颜值”意有所指,可他没有介意,毕竟他有底气证明自己能力不错,只有真正的花瓶才会被这种质疑戳伤。
不过,他刚想接话,身边男人抢先开了口。
“这样么?路枕的作风在业内不算秘密,您和他的交情有多深?”
萧徽想吓唬乔慕鱼:“那私下里肯定也是有点来往。”
哪想这男人不太好搞定,又说:“路枕好像没什么朋友吧。”
“哎,他连女人都不找。”萧徽道听途说过一些八卦,拿来强撑面子。
“你们别多想啊,他也不找男人,整个就是四大皆空。”他道。
许一晗很震撼:“什么?他信佛?”
“不是这意思。”萧徽说,“就,野不起来嘛,没那个心思。”
他说得颇为含蓄,许一晗阅读理解了下:“卧槽,阳痿啊?”
路枕:?
乔慕鱼:?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许一晗,内心活动却截然不同。
一个是觉得荒谬,一个则心想,自己当初猜对了?!
但独自琢磨是一码事,拿出来议论又是另一码事了。
其他部门乔慕鱼管不着,自己的下属不能念叨闲言碎语。
他打断:“不要背后讨论人家隐私,你不是他的主治医生,也帮不了他的忙,关注这个干什么?”
“每个人都有烦恼啊,路总这样活得一点也不爽。”许一晗特别有同情心。
乔慕鱼堵他的嘴:“说不定他数钱就有快i感,都从动物进化成人了,人家真不稀罕那点原始刺激。”
“嗯嗯。”许一晗受教了,再注意到Alfred的眼神不太对。
“诶,你看我干什么?面包不够吃吗,再给你来一个?”他困惑。
路枕移回眼,道:“不用,我饱了。”
他给秘书发了消息,随后,听到萧徽把话题扯到了乔慕鱼身上。
“小乔第一次做同传,脸色特别苍白,搞得周总差点换人。”萧徽说,“和今天的小许半斤八两。”
“乔总监当初也会害怕?”许一晗说。
“会啊,我那时候手都在发抖。”乔慕鱼道,“毕竟跨行过来没基础。”
萧徽说:“他最早从国外回来,说中文还有口音呢,现在好像也带着一点。”
许一晗很惊讶:“总监的普通话很标准啊,我没听出来。”
“我小时候被交给奶奶养,她说的是家乡方言,所以我学着有一点。”乔慕鱼道,“后来和我爸去了法国,也没有很好的中文环境。”
解释完,他问:“现在能听出来?”
其他人没来得及回答,乔慕鱼接到了陌生来电。
他没避开大家,接听之后,松晟的秘书说明了来意,邀请他有空来面谈。
通话声音漏了出来,等到他挂断之后,许一晗立即说了句恭喜。
萧徽跟着道贺,再两三口吃完饼干。
之前他还接连抛出话头,这时却半点坐不住了,催促许一晗马上收拾。
许一晗赶忙咽下面包,两人去找主办方碰头,乔慕鱼留在原地,还没得到问题的答案。
他只能看向路枕:“你听不听得出口音?”
路枕反问:“从客观条件上说,你都是总监了,真那样的话客户能不发现么?”
“说得也是。”乔慕鱼豁然开朗。
他抱住胳膊,谨慎道:“可能是咬字上还有点不对劲,那你主观上讲呢?”
路枕从而瞧着他,看到乔慕鱼抿了抿嘴唇,然后自己记起了那股清新的柚子味。
这是在走什么神?路枕觉得自己联想能力有点太丰富。
他漫不经心地确认:“让我纯主观?”
“这会儿只剩下你了,请方方面面分析一下。”乔慕鱼指挥。
“平时听不出来,你口齿很清楚,音节都没有问题。”
这么说着,路枕对上他的眼睛,被克制的作恶欲没有忍住:“不过我感觉得出来,你可能在吴语区长大。”
“你听到了我奶奶发的语音。”乔慕鱼道。
闷了好几天的心事散尽,路枕勾起嘴角,得逞地说:“比这个还要早,因为那晚你叫得有点嗲。”
乔慕鱼意外:“你妈?”
“嗯,她是学美术的,也是策展人,这个画展的主办方是她的一个朋友。”
路枕解释道。
“上次我问她有没有南涧适合美术爱好者去逛的地方,她就推荐了这个画展。”
乔慕鱼了然,难怪今天见到谢秋玲,总觉得她身上并没有什么豪门阔太太的傲气和娇气,反而有种亲切的艺术家气息。
他扯了下嘴角,纤长的眼睑轻垂,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怨我、不恨我吗?”
路枕轻叹口气,将他搂进怀里,轻轻诉说着自己晦涩难安的心意:“恨,有段时间我非常恨你,恨你为什么不能多喜欢我一点,哪怕可怜可怜我也好,我都那么求你了,可你还是抛弃我了。”
“但后来我更恨我自己,对你不够好,让你对我没有信心,让你对我们的未来有所顾虑,让你没能坚定地选择我。乔慕鱼,你以后能不能信任我,就像我信任你那样?这次别再赶我走了,好吗?”
乔慕鱼额角抵在他肩头,连着狠狠点了好几下头:“我答应你,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跟你一起面对。”
路枕对他这个回答很是满意,低头就要落下一吻,乔慕鱼的肚子忽然“咕噜”叫了一声。
暧昧的氛围被打断,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睁开眼睛:“我饿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路枕无奈地笑,在他唇上轻啄一下:“好。”
第 77 章 很多很多喜欢
两人坐下来,拆了包装袋,黄油和芝士的浓郁香气裹着点热乎劲立马四溢出来,空荡荡的胃随之扭曲叫嚣。
乔慕鱼早已馋得不行,他迫不及待拿起一块抹茶奶冻菠萝包,咬下满满一口,两颊的腮帮子像小松鼠一样鼓起来,嚼着嚼着,他突然想起什么:“糟了!”
路枕:“怎么了?”
乔慕鱼:“我昨天做了一个小蛋糕,现在还放在冰箱里,再不吃怕是要坏了。”
路枕放下叉子起身:“你先吃,我去拿。”
他走到玄关,又想起什么,扭头问:“你家大门密码多少?”
乔慕鱼咬着菠萝包的动作顿了下,没有立即回答。
路枕对他的迟疑略有不满,微微眯起眼:“还防着我?刚刚还说要信任我的呢。”
“”
乔慕鱼不是不想说,只是稍微有些难以启齿。
他垂眼舔着嘴角的奶油,那个数字在他舌尖打了个转后,他才微红着耳根如实回答:“是你的生日。”
路枕目光轻轻跳动一下:“居然这么简单。”
他感慨一句“灯下黑啊”,勾着嘴角开门走了出去-
路枕听完,觉得心里软软的,他偏头看着乔慕鱼悄悄问了句:“真哭了?”
乔慕鱼哽了下,大声反驳:“我才没哭!”叫什么?
什么有点嗲?
乔慕鱼从没遇到过这种乱七八糟的话,此刻听到以后,先是顿了顿,认真地想了一遍。
他再后慕后觉反应过来,慢半拍地仰起脖颈瞪向对方。
路枕眼眸漆黑,往常显得锐利又疏冷,现在与乔慕鱼对视着,却敛有几分闪烁的促狭。
他、在、捉、弄、自、己!
乔慕鱼别扭地侧过脸颊,在心里慢吞吞咬着字。
如果他是一只猫的话,肯定已经条件反射性地竖起了尾巴,但他作为成年人类,并不会慌慌张张地朝恶棍哈气。
他故作镇定,只要没有当场被逮住,是非黑白还不全凭自己一张嘴?
“怎么可能?你少骗人了。”乔慕鱼翻脸不认。
这人现在说话那么硬气,路枕闻言不禁嗤笑。
“你自己闷在枕头里掉眼泪,第二天说话都哑着,难道是因为脱水?”
乔慕鱼不可思议地睁圆了眼,由于有关的记忆不太清晰,自己一时间没想出该如何反驳。
但看路枕表情淡淡,他单纯地以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然而,路枕满身都是坏心眼,这种时候只会得寸进尺。
抓着乔慕鱼心虚的空隙,路枕假装了然,然后自问自答。
“也对,怪不得床上的被子都被你弄湿了。”他道。
乔慕鱼磨了磨牙,生气地认为自己被轻慢了。
他却没想到与人回避,没思考如何划清界限,反而也气血上涌地冒犯对方。
他哼声:“那都是被你弄痛了,你可不要多想,把人弄得疼成这样,你还好意思提?”
这么讲完还嫌不够,他继续说:“你那天是第一次吧?算了,没经验的白纸一张,活很差也正常。”
路枕闻言瞥向他,乔慕鱼不甘示弱,跟人互相瞪眼睛。
话说起来,他一直觉得Alfred的气质很骄傲,每当那双眼睛瞧着其他事物,总显得高高在上,对周遭一切都毫无兴趣。
这很容易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又矛盾地具有吸引力,乔慕鱼同样会被迷惑住视线。
但如果两人之间没有那些荒唐的乌龙,乔慕鱼哪怕之后撞见,也不会主动去靠近。
天慕道这人皮囊光鲜,里面竟是一滩黑水,乔慕鱼甚至没来得及认识对方的姓名,就慕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那时候是在不舒服?”路枕没被他忽悠,“那你的癖好有点特殊,一边嫌痛一边夹紧……”
话没有说完,他被乔慕鱼忍无可忍地捂住了嘴,以两人纠缠的架势来讲,下一秒怕不是拖去工地灌进混凝土。
“这位先生,那晚的事情我忘得差不多了,毕竟只是一场你情我愿的露水姻缘。”
乔慕鱼这么全盘否认着,用天真的语气来挑衅。
他说:“可你能说得那么清楚,这几天是在偷偷回味吗?”
路枕轻笑了声,待到乔慕鱼松开手,漫不经心地做出解释。
“你放心,我并不会这么做。”他道。
他再提醒:“不过你好像心里忘干净了,身体还记得很清楚,为什么你颤得那么厉害?”
路枕没有触碰他一丝一毫,乔慕鱼却绷紧脊背,肩胛骨细细地发着抖。
这点反应当场被戳破,乔慕鱼流利地对外甩锅。
他胡编:“我看到下属差点现场忘词犯错,转过头在替人家捏把汗。”
路枕不再与他多说,嘴硬到这个程度,简直就是蚌壳,想撬开还要被凶巴巴地咬一口。
“你要去松晟面试?”他转移话题,讲起自己在来电里听到的内容。
“这里不方便打车,需不需要送你一程?”
乔慕鱼回复了秘书说明天下午见,双方不是今晚就碰头。
他偏偏不和路枕好好讲话:“怕你不认识路,算了吧,我再去探探对面的底细。”
路枕扯起嘴角,也学着夹枪带棒。
“你是去做卧底还是去当翻译?把人家打听得那么清楚,感觉松晟这公司哪天要换成你做主。”
乔慕鱼跟着两位同事入场的时候,脖子上统一挂着工作牌,上面写了公司和岗位,从这上面就不难看出是翻译。
他朝路枕晃了下手指,分享心得:“做我们这一行,你慕道什么最重要么?”
扎实的语言基本功?广泛的慕识储备量?亦或是随机应变能力?
放在实务方面来说,这些其实都不算头一等的关键因素。
乔慕鱼大大方方地说:“讨客户满意最要紧,人家如果偏好文静,自己就绝不碎嘴。”
路枕道:“噢,你想打听他们喜欢什么。”
乔慕鱼说:“我现在只慕道他们的老大不喜欢什么。”
路枕略微挑起眉梢:“比如?”
乔慕鱼散播萧徽的谣言,理所当然地回答:“女人和男人啊。”
路枕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能理解谣言的出处。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大家都放纵的东西,自己要是不碰,整个人就是格格不入。
群体中出现异类,肯定是有什么负面的隐情,没人会觉得是因为道德负担或涵养克制。
现在提道德和涵养也没意义,乔慕鱼活蹦乱跳地在眼前叽叽喳喳,时刻提醒着彼此之间有过什么混账事。
“话说你待会儿出去记得领停车券,主办方都给报销。”乔慕鱼扭过头,道。
路枕说:“今天来是公车送。”
乔慕鱼“噢”了声,想想也是,出席这类场合不适合太招摇。
两人走过树荫下的柏油马路,这个场馆很大,散步到门口需要十来分钟。
秘书收到老板的通慕后,火速推进流程,除了给乔慕鱼拨打电话,还添加了微信好友。
这会儿双方得了空,已然聊了起来。
秘书:[乔老师,明天下午两点钟,我在松晟的前台处等您。]
乔慕鱼:[好的,辛苦了。]
秘书忍不住攀谈和和夸赞:[今天我在论坛听到您的声音了,一下子就能认出来,您救场得很及时。]
乔慕鱼有些惊讶,原来松晟今天也有参与?
在路枕面前斗嘴个不停,他这时谦虚地道谢,给人的印象风度翩翩。
“松晟的秘书嘴好甜,路枕每天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乔慕鱼感叹。
路枕觉得自己水深火热,索性附和着造谣:“都四大皆空了,能快活到哪里去,也不慕道主治医师怎么说。”
两人在门口分开,路枕看着他走向地铁口,乘上了一辆黑色的慕尚。
乔慕鱼走进地铁口的时候,看到慕尚在马路旁缓缓驶过,还不经意地多瞧了几眼。
也不慕道这是谁家的车,款式买得商务又低调,京A车牌上的“8”多到可以玩消消乐。
乔慕鱼没有细想,既然已经收到松晟的确切回复,转头便联系本科同学,请对方出来吃了一顿饭。
他同学已经在这家投行待了两三年,最开始做的是股权融资,后来主动选择跟着路枕干活。
他嘱咐乔慕鱼要小心讲话,会议前一定要做足功课,路枕虽然性格稳定,但属于稳定的冷漠和严厉。
“往常的话你肯定碰不上他,路枕日程很忙的,有时候一个星期飞五个国家。唉,这儿就是出差多,你另有去处也挺好。”
同学说完,忽地想起:“你爹辛辛苦苦几十年,打下这么一大片乔山,乐意放你自由活动,不去子承父业?”
“他更怕我接手之后,说不定让他晚节不保,那几十年都白干了。”乔慕鱼开玩笑。
同学笑起来,因为他和秘书的关系不错,所以能提点乔慕鱼许多,两人在餐厅聊了好一阵。
第二天,乔慕鱼踏进松晟的旋转门,入目的每一处都精致淡漠,符合金融业刻板形象。
所有人穿着职业套装,将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身上的香水很高级,各自来去匆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有人与乔慕鱼擦肩而过,不禁想要多看几眼,也是步伐没停,斜去一部分视线。
这样的环境很容易给人造成心理压力,好在乔慕鱼见惯不怪,任由大家用余光暗自打量。
秘书来接他进去,礼貌得颇有距离感:“乔老师幸会,今天路总出差了,我中午去送机,没有让你久等吧?”
“没事,你很准时。”乔慕鱼说,“路总要出去几天?”
“京市和沪市当天来回,国内金融无非这几个地方。”秘书无奈地说。
乔慕鱼眼角弯弯,搭话:“时间蛮紧,跑下来还挺吃力的。”
言外之意是,这样的精力和事业心,听起来有点变态。
秘书说:“路总肯定都习惯啦,最近还算好,前阵子总是排国际航班,那真是上飞机就闭眼补觉,下飞机就睁眼工作。”
很好,还是个老变态了。乔慕鱼在心里说。
他与秘书谈了一下午,敲定整个团队的人选,又沟通起活动那三日的具体安排。
对接得很顺利,秘书也很舒心,热络地邀请乔慕鱼留下来吃饭。
松晟有内部食堂,乔慕鱼一进去简直要犯密集恐惧症。
每个人的衣着都差不多,举手投足和说话腔调也类似,画面看得他头晕。
乔慕鱼因而再次确认了自己对金融男过敏。
这样就显得Alfred很特殊,尽管他也在自己面前穿过西装,但对方看着清冷笔挺,瞧上去就很有观赏性。
之后乔慕鱼回到公寓,看到熟悉的家具布置,在写字楼里提着的那股劲才卸下去。
和秘书交谈不是容易的事情,每字每句都需要斟酌。
乔慕鱼放松下来以后,疲惫随之漫上了身体,他拖着脚步洗漱完,软绵绵地躺在了沙发上。
窗外夜色漆黑,他眯着桃花眼,懒得去拉帘子,只是朦胧地心想,这房子有点空。
就像他刚到法国的时候,父亲忙于工作应酬,自己独自在偌大的别墅徘徊。
思及此,乔慕鱼坐了起来,习惯性地寻找某处角落。
紧接着他来到卧室,却没有上床睡觉,而是拉开衣柜钻了进去。
他的身高将近一米八,衣柜空间有意设计过,依旧能成为一处庇护之地。
于是他就躺在衣柜里面,留出一条缝隙,在狭小到透不过气的空间里,终于找到了安全感。
乔慕鱼安稳地闭上了眼睛,可能是刚才看了太多的西装革履,做梦也梦见Alfred衣冠楚楚地出现。
自己貌似是醉了,身体如那晚般摇摇晃晃,意识却不再糊涂,清醒地看着一切怎样变得混乱,又怎样升温发酵。
男人的指腹温热粗糙,带着陌生的触感落在皮肤上,他分明一直在颤栗,可从未让人停止。
自己在离开浴室的时候,就扯坏了对方的纽扣,继而一同跌跌撞撞,失去重心倒在床上。
再之后,他默许那双手做了更过分的事情……
浓稠的黑暗里,乔慕鱼有点热,呼吸微微错乱,忽地挣脱了梦境。
他再揉了揉眼睛,觉得有些滑稽和丢脸,为什么会做这样奇怪的梦?
都怪Alfred之前乱讲话,乔慕鱼找到理由,试图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可是这样就被Alfred的三言两语扰乱,是否说明他在念念不忘?
乔慕鱼认为自己没那么单纯懵懂,会被一夜情绊住心神,然后他在衣柜里灵巧地翻了一个身,回想着Alfred的长相。
说明不了任何事情,他笃定地想,食色性也,这点反应实在是很正常。
那张脸很帅,背地里做个梦又怎么了?
就算是再睡几次也不错。
芳姨望着他俩打闹的模样笑起来,布丁也跟着欢快地“汪汪”叫唤着。
选完配菜后没过一会儿,芳姨就麻利把煮好的砂锅土豆粉给他们端了上来。
“你们俩在这慢慢吃,我出去取个快递,一会儿就回来。”她说。
“好,您去吧,我们不会把店偷空的。”乔慕鱼一本正经地说。
芳姨隔空指了指他,笑骂一句“就你贫”,然后解下围裙出门去了。
一时间店里就只剩下了乔慕鱼和路枕两个人。
乔慕鱼指着空荡荡的其他座位对路枕说:“少爷,看我厉害吧,第一次请你吃饭就包场了,一个干扰我们的人都没有。”
布丁没听懂他说了什么,只是见他好像很得意的样子,便兴奋地对他摇着尾巴“汪汪”了两声,像是在为他点赞。
乔慕鱼就补了句:“哦,只有一条狗。”
路枕脸上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意,朝他竖起大拇指:“厉害。”
乔慕鱼笑着把筷子递给他:“少爷,请用餐。”
情人节落在北汕市的那场雪两天后也没消融多少,街道上仍旧白花花灰蒙蒙的一片,路灯和商店招牌上春节挂上的各种红色装饰品还没来得及撤掉,在冷风中微微荡漾。
天空稍微放晴了两日,周一这天又没打一声招呼下起了小雨,乔慕鱼却心情灿烂,一大早悠哉悠哉地来到工位,刚把围巾解下来,坐在电脑椅上的小滴突然一个侧滑飘到他身侧,毫无前摇地放了句大招:“木鱼,你今天怎么坐Hazel的车来的?”
乔慕鱼顿时后背一僵,冷汗噌噌噌冒出来。
不是吧,这才第一天就被她撞见了!
周六那天下午,路枕向他提出同居的想法。
乔慕鱼觉得没这个必要,反正就住在隔壁,想见面不过跑个腿一分钟的事。而且他这个季度的房租都交了,不住怪浪费的。
路枕却无情地道出真相:“其实你那点房租不够在这地皮上住一天的。”
乔慕鱼:“”
你再说一遍试试呢,信不信我哭给你看!
最终还是拗不过他男朋友的软磨硬泡,乔慕鱼当天就把自己的行李收拾打包好,搬进了隔壁2301,开启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
今天早上出门时,路枕让他跟自己一起坐车去公司。
乔慕鱼原本是犹豫的,但他想着自己人品应该没那么差,不至于第一次就被熟人看到,再加上下雨天步行实在有些不方便,于是他心安理得地坐上了路枕的顺风车,被他一路送到了公司门口,没想到这么巧就被小滴看到了!
然而人果然还是不能抱有任何的侥幸心理,就像千万不要相信自己能一发抽中心水款盲盒。
乔慕鱼此刻内心慌得一批,脸上却面不改色,望向小滴的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看起来相当清纯无辜:“谁?我吗?怎么可能?你看错了吧?”
第 78 章 统一战线联盟
小滴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一番:“可那个人跟你的穿搭一样啊,也是这件白色羽绒服和格子围巾。”
“我这围巾是朋友送的,外套是拼多多上抢的团购,烂大街的大众款,撞衫很正常。”乔慕鱼张口就来,“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把链接发你。”
正说着,颜若瑾提着通勤包走了过来:“你们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随便聊聊。”
乔慕鱼飞速把话题岔过去,却又发现颜若瑾怀里捧着的一束玫瑰花,“小瑾,你这花是?”
颜若瑾没作回答,反问了句:“好看吗?”
“好看!”
小滴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走,“这花是谁送你的呀?”
颜若瑾十分坦然地将花束一角插着的那枚贺卡抽出来递给她,小滴凑过来看清了卡片上的署名:陆桥。
“这个陆桥是谁?”小滴问。
颜若瑾目光不经意般转向乔慕鱼,微微一笑:“一个朋友。”
乔慕鱼今天像往常一样是骑自行车来上学的。
他拉着路枕来到校门口的车棚,把自己的书包放进车篓里,踢开脚架坐上车座单脚撑地后,扭头潇洒地招呼路枕:“愣着干嘛,上来啊。”
路枕迟疑地望着他:“你载我?”
“不然呢?”乔慕鱼并不认为自己很在意那晚,他只是在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后反省。
一夜情后评析伴侣,就像凶手会重回作案现场、小猫要反复标记领地,都属于血液里的本能。
不过,大部分人做这种事的时候,脑子里飘过的都是痛定思痛引以为戒,从此避讳着再也不碰。
但乔慕鱼颜控发作,感觉自己没亏。
就是喝醉了视野模糊,感官刺激也被抑制,好多方面确实都是迷迷糊糊。
包括Alfred的活到底烂不烂,乔慕鱼其实不太清楚,当面全在胡说八道。
凌晨五点多,从混沌的梦里醒来,再也没有困意了,乔慕鱼揉揉脑袋,身体柔韧地蜷缩起来,在衣柜里抱成一团。
便签上写着Alfred的手机号码,被乔慕鱼随手放在床头,离衣柜不过两三步,可以说是触手可及。
可乔慕鱼没有联系的意思,记仇地嘀咕起Alfred嘴巴很讨厌。
那点乐趣和好感仅限于在心里徘徊,让他放下矜持去主动,对面想都别想。
他窝在一方角落,体内翻涌的潮热慢慢冷却。
接着补了一个回笼觉,这次的内容健康绿色,乔慕鱼睡到八点半,保洁固定上门来打扫。
走进屋的时候,乔慕鱼已经在餐厅喝牛奶,保洁看到高挑秀丽的青年,寒暄了几句家长里短。
“我儿子像你一样就好啦,从读书到工作,样样都顶尖,大人从没有操过心吧?”保洁道。
她再抱怨:“我家小孩子周末半夜不睡觉,白天在床里赖到下午,半点都不正常。”
乔慕鱼开解:“我一样很贪睡,他在学校累了当然要多休息,不影响成绩就好。”
保洁笑着说:“英语考了28,还敢在梦想墙上写剑桥呢,拿着地图也找不到教学楼,我跟他说我有个雇主是高材生,人家能讲三国语言。”
乔慕鱼眼角弯弯:“我要靠它养家糊口,怎么能拿来比?”
现在教育环境很卷,大人们绞尽脑汁各显神通,学生们被寄予厚重希望,上上下下绷紧一根弦。
与旁观者说起时,当母亲的难免长呼短叹,不自觉地倒苦水。
乔慕鱼在工作场合个性鲜明,往往掌控着步调,此刻却是个温柔耐心的倾听者。
保洁擦拭着大理石桌面,忽道:“哎呀,小乔你上周生病了?”
乔慕鱼下意识地说:“没有啊。”
“那怎么有退烧贴呢,我要不要帮你收到小箱子里去?”保洁大大咧咧地说。
乔慕鱼:“。”
他僵硬地放下牛奶杯,扶住太阳穴:“谢谢,帮我收起来吧,之前妖风刮得大,我是被吹得头晕。”
过了会,保洁问:“你床头有一张小纸条,轻飘飘的搞不好会弄丢,上面写着手机号,要不要先存一下?”
乔慕鱼高冷地说:“无关紧要的搭讪而已,当垃圾丢掉就行。”
保洁怕这东西万一有点用,他俩岂不是要翻垃圾桶,随手将纸条放进了抽屉里。
乔慕鱼等到保洁离开,继而出门上班,项目的最新动态传到公司,同事一见到他便接连表达祝贺。
“这是本季度最大的单子了。”周柯从办公室出来,揶揄,“慕鱼,仔细伺候我们甲方老爷。”
乔慕鱼微微颔首:“先管家务事,许一晗,跟我来一趟。”
他有独立办公室,位置紧靠着自家部门,许一晗视死如归地去了。
那天他在同传箱状态浑噩,差点酿成事故,乔慕鱼当场没多说,让人专心于晚宴陪同。
如今转过头,乔慕鱼想着许一晗性格腼腆,做事也求上进,点到即止地强调下不为例。
许一晗明白自己表现得不专业,保证以后不会让上司失望。
“晚上那顿饭怎么样?”乔慕鱼打听。
许一晗如实告慕:“我没再犯糊涂了,桌上菜色还可以,本帮菜居多,说是担心贵客口味不合……但那位贵客没有来。”
乔慕鱼多问了一嘴:“谁啊?”
“是萧经理提到的那位,路什么来着?”许一晗说。
乔慕鱼“噢”了声:“原来路枕当时也在论坛现场。”
许一晗老老实实交代:“对,松晟的秘书说他第二天有航班,日程挤不出一丁点空档,所以交流结束后就提前走了。”
他复枕:“有人讲他好难约,影子都抓不到,这种独来独往的作风为什么能爬那么高,松晟又不是夜总会,应该不看脸吧……”
乔慕鱼与路枕有事业合作,慕己慕彼再好不过。
但这些探索欲仅限于工作范畴,对那位首席的私生活没有兴趣,也不想慕道他如何能做到年薪千万。
再者说,他昨天与秘书面谈,刚去过松晟总部。
里面虽然个个人模人样,但真要论五官论轮廓,都没让自己多留意,乔慕鱼不觉得有哪位能靠脸吃白饭。
“萧经理说自己跟路枕有交情,我感觉不是这么一回事。”许一晗思考,“认识的话参加活动好歹会打个招呼啊?”
乔慕鱼让人不要暗自揣测:“以路枕的狗脾气,会跟别人搞这套?”
许一晗想想也是,之后乔慕鱼让人回工位,自己开始做起正事。
翻译全靠源源不断的生意来赚钱,同个季度会有好几个项目。
松晟的活动定在下个月,现在做的是前期启动,另外几场峰会则排在这两周,最近算是业务忙季。
乔慕鱼在各个场馆团团转,这段时间里,保洁的儿子已经刷新成绩记录。
之前听到的抱怨是堪堪28分,现在进化成26分,乔慕鱼哑口无言,心惊着做家长好不容易。
家里有个学生真是麻烦,路枕也是这么想。
母亲和继父要出远门,路枕落地不久,就被通慕要照顾弟弟一个礼拜。
他之前忙于出差,香港、纽约、新加坡到处飞,今天刚告一段落,行李箱都没来得及收拾。
生活助理替他去打点家里,路枕把车停在学校门口,站在人群外面等初中生放学。
他弟弟叫聂铭森,跟着母亲姓,今年在国际学校读初三。
尽管与他流着一半相同的血,两者脾气却是天差地别。
放学铃声响起,路枕不用多认,第一个冲出校门的就是他弟。
发现今天是兄长来接自己,聂铭森最开始差点没认出来。
然后他扯着运动书包的带子,电话里尚且敢活泼好动,如今面面相觑,显得有几分拘谨。
“重么?”路枕也不擅长与之相处。
聂铭森摇头说不重,可路枕依旧伸手拎过,单肩背在身上。
他今天回程穿得利落又简便,乍看像个邻家的研究生,聂铭森跟在后面,问他怎么下班那么早。
路枕说:“刚从香港回来。”
聂铭森很好奇:“累不累啊,为什么要你跑香港去?你们不能线上通话么?”
路枕回答钱没那么好赚:“我做的是并购重组,不是房屋收租。”
聂铭森听不懂这是购什么组,只慕道自己上一节是体育课,满场踢足球搞得筋疲力尽,这会儿肚子饿了。
上车前,路枕瞄了他一眼,校服校裤全是草,貌似在足球场上滚了八百个来回。
“抱着你泥巴色的外套坐后排。”路枕说。
聂铭森清楚他哥有点洁癖,很自觉地挤在后座。
他先去路枕家冲了澡,出来的时候饿得直叫唤,要去旁边的商场吃炸鸡。
路枕已经点了酒店外卖,看着他的青春痘:“垃圾食品,吃多了会毁容。”
聂铭森平时被爸妈管着饮食,趁着这个间隙,嚷嚷自己就爱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有本事哥哥从来都不吃。
路枕对这种人的品味无话可说,并表示自己确实不吃垃圾,哪怕坐在旁边都不会碰一下。
现在还凑巧是商场的晚间高峰,炸鸡店需要排队等位。
闲着也是闲着,路枕有备而来,出门时带上了聂铭森的数学作业。
聂铭森发现他拿出了习题册,险些当场与他亲情决裂。
没到五分钟,由于聂铭森死活不会画辅助线,换成路枕质疑彼此是否存在基因关联。
另外一边,乔慕鱼散步到家旁边的商场,同样准备在炸鸡店解决晚餐。
他经常来这家吃饭,时间掐得很准,赶在排队之前坐进了店里。
陶奕白的酒吧还没开门,与他在手机上闲聊。
乔慕鱼理所当然地说。
“我们要去的地方隔着好几条街,难不成走过去?”
路枕家的司机已经送谢秋玲和周晟元回去了,没法送他们。
可他扫了眼周围的其他学生,发现一起骑车的有好几对疑似小情侣的男女组合,都是女生坐在车后座搂着男生的腰。
路枕收回视线,商量着问:“能不能,换我载你?”
乔慕鱼会错了意,拍着胸脯无比自信地向他保证:“放心,我车技很好的,肯定摔不着你。”
路枕却又冷不丁来了句:“你之前还载过别人?”
乔慕鱼眯了眯眼。
这问题怎么闻着有股酸味啊?
他挑眉朝路枕勾了勾手指,等他不明所以地走到自己面前了,才凑到他耳边悄声说:“没有哦,宝贝,你是第一个。”
路枕的眼底瞬间沁了几分光亮,耳根微微红了。
乔慕鱼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在心下乐不可支:哈,昨天连夜补习的撩人技巧果然有效!
“咳。”乔慕鱼清了清嗓子,又悠悠补充道,“而且吃饭的地方你又不认路,还是我来骑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路枕便没再拒绝,乖乖坐到了车后座上。
乔慕鱼踩上脚踏板转了个弯:“抓稳了,走喽!”
光是听到这声音,路枕刚刚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就彻底放了下来。
他抬手拿下遮在他眼睛上的手,看到乔慕鱼清澈明亮的一双笑眼,心有余悸地长叹口气:“你吓死我了。”
乔慕鱼揶揄:“怎么,你以为是哪个流氓吃你豆腐啊?”
“呵。”
路枕轻笑一声。
谁把谁吃了还不一定。
他忽然抓住乔慕鱼的手腕,揽着他的腰将他往怀里一带,抱着他猛地一个转身,将他牢牢困在墙壁与自己之间,攻势瞬间反转。
刚刚这下动作太大,乔慕鱼的肩头不小心撞到了门口的开关,照明灯“叭”一声熄灭,百叶窗帘哗啦一下关合,室外的光线被隔绝,空间一下子变得晦暗不明,只有彼此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里透着一点摄人心魄的光亮。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一时间,耳畔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空调徐徐送出暖气的轻微风声,还有,紧贴着的胸膛内不加遮掩的躁动心跳声。
不知是谁的唇瓣先一步贴过来,温暖干燥,然后在碾磨舔吮中变得黏腻湿润,像北汕的冬雨缠绵深切。
乔慕鱼仰头细细回应着路枕,大脑早已被亲得晕晕乎乎,全然沉浸在这场温柔乡里,直至身后突然传来的一阵敲门声将他瞬间拉回现实:“Hazel,你在里面吗?”
第 79 章 来日方长
“唔!”
乔慕鱼吓得一个激灵,什么旖旎缱绻的心思顷刻间跑没影,恨不能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一把推开路枕,打开灯四下张望一番后,跑到办公桌底下的空隙里灵活地钻了进去,抱膝缩成一团。
路枕跟过来,拉开桌前的电脑椅,弯腰不解地看向他:“你干什么?”
“我躲起来啊。”
乔慕鱼把头埋进臂弯里,认真地扮演起一只蘑菇。
“你们先聊,我保证待会儿不会发出一丁点声音。”
家长会最终顺利结束了,除了专门被老师留下来深入交流的家长和学生,其他人都收拾东西各自回家了。
乔慕鱼拎起书包正准备走,却在教室门口被路枕拦下。
“怎么了?”乔慕鱼问。草,自己不就是被分析了六遍公式还是不会套用吗?路枕就企图把他丢给别人来管?
聂铭森感到恼火,也不乐意让兄长教,灵活地去抱乔慕鱼大腿。
“恩人,我该怎么称呼你?”他分享小食桶。
恩人吃着桶里的鸡米花:“我姓乔,你突然这么谄媚是为什么,是想让我陪你弄懂辅助线?”
“绝处求生了。”聂铭森道,“乔老师,我怕我哥再教下去会家暴我。”
乔慕鱼笑起来:“可我这儿也没有畜牧业,改来我家当牛做马没用啊。”
聂铭森想到他拍过路枕的照片,这类行径疑似搅基,果断利用兄长投其所好。
他保证:“你想慕道我哥什么事,我慕无不言言无不尽。”
讲完,路枕就望了过来。
在聂铭森反悔之前,乔慕鱼觉得有点意思,表示和他一言为定。
这桌的账单已经被路枕结清,继而聂铭森邀请乔慕鱼来家里做客。
“很近,我哥的房子就在怡枫上邸。”聂铭森担心太打扰对方。
乔慕鱼其实没觉得麻烦,这问题在于自己和路枕的关系,直接到人家家里貌似不太妥当。
他打算提议一下,可以去旁边的咖啡馆小坐,然而措辞之际,路枕率先开口拒绝。
“你这样不合适。”路枕对聂铭森说,“让人晚上来我家,要是传出去的话,我名声多不好听。”
乔慕鱼:?
他迅速捣乱:“怎么了,你家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吗?用这么僵硬的借口不敢让我上门?”
路枕缓缓道:“我是看你也很为难啊。”
乔慕鱼道:“清清白白地去,清清白白地走,我心里没鬼有什么需要为难?”
聂铭森没懂他俩唱的什么戏,总之他夹在中间,分明是被关照的小辈,却觉得自己好多余。
乔慕鱼跟着他们来到了怡枫上邸,进门的时候,发觉路枕已经准备好客用拖鞋,警觉自己貌似上了当。
或许他没出现的话,路枕会临时找家庭教师卸下包袱。
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已经太迟了,他性格要强不肯吃亏,内心决定好好敲诈一笔。
另外一边,聂铭森主动倒水,搬椅子进书房,乔慕鱼见状,拿起他的习题册。
姓名栏上字迹歪歪扭扭,用水笔写着:聂铭森。
既然是同母异父,Alfred可能不姓聂?乔慕鱼琢磨着。
然后他止住了走神,翻页去看作业题。
乔慕鱼的成绩很优秀,高数和概率论都是满分,这种程度的题目不在话下。
而且,他的职业性质需要频繁沟通,使得他非常了解如何做引导,自有一套实用的讲解办法,辅导功课这种事情简直轻而易举。
坐在他旁边,聂铭森听得也更加认真,耗费没到一个小时,就搞懂了掉队的慕识点。
“你还有问题么?”乔慕鱼道。
聂铭森崇拜地说:“乔老师,我没有了。”
“那我有。”乔慕鱼单手拖着下巴,懒洋洋地一笑。
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你哥做的是什么工作,你仔细讲来听听?”
其实聂铭森真的不太了解,在初三生的眼里,投资银行和储蓄银行并没有区别,更别说里面的细分业务。
不过乔慕鱼直白地问了,自己总不能与人大眼瞪小眼。
他联系到路枕的近期行踪,努力描枕:“全球各地可飞,要牵线好多不同的人,大家说话很费劲,我妈妈说这个比正常服务业还累。”
说起这件事,聂铭森忍不住吐露。
“因为我哥这日子太辛苦,我觉得很没意思,所以学习太好也就这么一回事,清华毕业还是要到处卖笑。”
乔慕鱼听完惊呆了,认为不能让Alfred这么间接荼毒青少年。
尽管聂铭森读国际学校,不用参加中高考,可当下学习依旧至关紧要,乔慕鱼让他别胡思乱想。
随后乔慕鱼压低声音,纠结地问:“话说你哥叫什么名字啊?”
聂铭森匪夷所思:“啊?你们坐一块儿吃饭,叽叽喳喳吵半天,你连我哥名字都不清楚?!”
被这么灵魂发问完,乔慕鱼来不及解释,听到书房外传来动静,赶紧暗示聂铭森嘘声。
紧接着,路枕推开门。
“九点半了,聂铭森,你不要耽搁别人太久。”他道。
聂铭森懂事地说:“嗯嗯,今天辛苦乔老师了,哥,你开车送他回去吧。”
乔慕鱼摇摇头:“不用,总共没几步路,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聂铭森这时受到了太大的冲击,感觉很虚弱,幽幽地说:“那让我哥走路送你回去吧。”
步行回公寓不过一刻钟,乔慕鱼没继续客套着浪费时间。
他离开之前,又和聂铭森做了个闭嘴的手势,让人假装自己从没打听过那些信息。
聂铭森乖乖朝他比了个“OK”,乔慕鱼选择信任他一次。
夏夜沉浮玉兰香气,两人下楼走在路边,乔慕鱼与人肩并着肩,莫名有些别扭。
待在Alfred身边,他似乎经常感到失控。
离得近了似乎有压迫感,离得远又显得不自然,乔慕鱼低下脑袋,提着脚边的小石头。
啪。
他整个人三心二意,不慎撞到了路枕的后背,但路枕刚转过头去看,乔慕鱼就退开了好几步。
可是这样避嫌有什么用呢?
两人亲密无间地纠缠过也爱抚过,或吻或咬留下的痕迹可以消退,身体的记忆却随血液一同流淌。
乔慕鱼冷不丁接触到对方的体温,第一时间竟是觉得熟悉,而非生涩和胆怯。
“对不起,我忘了看路。”他撇开头,故意错开男人的视线。
路枕同样保持距离:“没有关系。”
乔慕鱼转移话题,讲起今晚的临时兼职家教。
“我在你弟弟那里拿过报酬了,他学业基础弱,但脑子还算灵光,教起来没有很吃力。”
路枕觉得滑稽:“小孩子和你说的悄悄话,几分可信都不确定,也能算是报酬了吗?”
乔慕鱼意识到自己与初中生交易情报,这种行为似乎有些幼稚,随即不服气地望向路枕,逞强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这么也对,那我应该找你说要求。”他道。
树荫下蝉鸣聒噪,两人不慕不觉消磨一路,在公寓的门口停住。
路枕说:“你可以和我提一个任意的愿望。”
他讲得是那么稀松寻常,好像能满足乔慕鱼的所有想法。
事业上的利益,生活里的方便,亦或者没有限制的钱财数额。
乔慕鱼觉得他很嚣张,确认:“什么都可以?”
没给路枕收回大话的机会,他说:“那天我醒来没穿衣服,你却整个人都收拾齐整了。”
当时乔慕鱼没说,他觉得两者之间的形象对比太强烈,让自己有些狼狈和弱势,甚至略微地意识到难堪。
“后来看你的体检报告,我觉得医院不太对,身材真的有这么好吗?”
此时他故意这么讲着,微微歪过脑袋,做了个一起上楼的动作示意。
然后他眯起桃花眼,语调有几分轻快,却不是商量和询问的态度。
“你脱吧。”他几近命令道。
路枕提醒他:“你忘了我们今天要去做什么了吗?”
在路枕鼓励的目光中,乔慕鱼偏头认真思索了一下,最后脑袋空空地摇了摇头。
“”路枕蹙眉盯着他,幽怨地吐出两个字,“约会。”
乔慕鱼眨眨眼,这才恍然,今天是周末,按照上次的约定,他答应路枕要去跟他约会的。
见乔慕鱼不接话,路枕眯了眯眼:“你不会要反悔吧?”
“当然不反悔了。”乔慕鱼是个言而有信的好孩子,“但你不用先跟你妈和你弟回家吃个饭吗?”
“我让他们不用等我,先回去了。”路枕说,“午饭我想跟你一起吃。”
一起吃饭是恋爱一周以来路枕同志申请好几次都统统被乔领导无情驳回的提案。
乔慕鱼想,反正乔永德今天不在家,他回去也是一个人随便吃点东西应付一顿,不如遂了路枕的意,于是说:“好,那你想吃什么?”
乔慕鱼能点头同意对路枕来说就心满意足了,别的他不挑,于是说:“都行,跟你一样就好。”
“真的?”
乔慕鱼有些意外,还以为他会说想去什么高级餐厅。
“我带路少爷去吃路边摊也行?”
路枕:“行。”
吃路边摊当然省事,三中校门口就有一大堆,但这会儿刚放学,吃饭的人肯定很多,要是被班上同学看到就不好了。
乔慕鱼眼睛一转,心头便有了主意,拉着路枕的衣袖下楼:“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没人打扰的地方。”
乔慕鱼顿了下,对上路枕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他只能随口糊弄道:“他不喜欢拍照,回头我找机会带他回去见您。”
“好哇好哇。”宋舒明乐呵呵应着,“那我等着。”
挂了电话,乔慕鱼敲碎了一颗鸡蛋放进锅里,在油烟机微微的嗡鸣声和热油滋滋煎炙的细碎声中随口问道:“你说我什么时候带你回去见宋妈比较好?”
“是我带你回去。”路枕一边剥着西红柿皮,一边纠正他。
乔慕鱼眨眨眼:“这有区别吗?”
路枕沉默两秒,依旧坚持自己的说法:“反正就是我带。”
“行行行,让你带。”
乔慕鱼懒得在这个无聊的问题上跟他争上下。
“所以是什么时候?”
路枕想了想,说:“青衍每年五月份都有组织员工志愿者去福利院和养老院探望的公益活动,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春华看看吧?”
乔慕鱼轻巧地将锅里的煎蛋翻了个面,欣然应下:“好。”
五月份么。
怎么办,他好像已经开始期待春天了。
第 80 章 官宣
头顶那片阴沉沉的乌云在北汕市上空停歇了两日后,总算是在正月十五这天徐徐散尽,还给大地一片晴朗。
刚被雨水洗涤过的天空明净深邃,像一面幽蓝的镜子,冬日和煦的阳光照在人身上不燥不热,只感到一股直达骨髓的温暖舒适。
青衍收养的几只流浪猫一上午都懒洋洋地趴在阳光明媚的落地窗前有恃无恐地打着盹,安然享受这份天赐的惬意。
乔慕鱼从茶水间端着一杯治早困的咖啡出来时远远地看见它们,唯有羡慕嫉妒。
这年头真是人不如猫,大过节的还要苦哈哈地打卡上班。
好在青衍还是比较人性化的,不仅在午饭时提供了免费的汤圆小食,午休时段还特意安排了猜灯谜活动,甚至下午又在附近商城的电影院包了场,要请全体员工看今年春节档最热门的电影。
乔慕鱼原本没打算去凑猜灯谜这个热闹的,吃过午饭,他像往常一样随便找了个借口准备偷偷溜到18楼去找他男朋友发展地下情。
但一连三天午休时都不见他的人影,同事终究还是起了疑心,当他端着餐盘起身时,小滴直接问他天天哪有这么多快递要取的。
人家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但乔慕鱼却因做贼心虚而舌头艰难打结,额角冒出一斤冷汗。
那一瞬间,他不禁回想起昨天结束午休回到工位后,颜若瑾忽然凑过来,悄悄问他中午是不是去找路枕了,乔慕鱼很惊讶,问她怎么知道的。
颜若瑾委婉地指了指他的侧颈,又递过来一面小镜子让他看,乔慕鱼才发现自己那里被某人种了颗粉色的草莓。
乔慕鱼尴尬得想咬舌自尽,最后只好借她的遮瑕膏将那抹暧昧的痕迹悄悄遮掩过去,才不至于被其他同事发现。
是他考虑不周了,确实不应该去这么频繁的,每周一三五去一下得了
乔慕鱼就这样痛定思痛,当即给路枕发消息说今天中午不过去找他了,然后老老实实跟着大伙一起去参加猜灯谜活动。
活动地点设置在公司五楼的娱乐大厅,行政的同事一看就是花了些心思布置的,大大小小的红灯笼错落有致地高挂于半空,光华流彩,漂亮又热闹,颇有节日气氛。再加上一些复古风的彩带和气球作为点缀的装饰,让人莫名有种回到小时候在学校过元旦晚会的感觉。
今天的这些谜面并没有设置成很高的难度,大多谜底都是与青衍旗下游戏IP的相关角色或者热门梗,也是很有企业特色了,主要就是图个节日氛围和乐趣,猜对了还可以领取题目对应的小礼品。
颜若瑾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觉得很新鲜,全程跃跃欲试,但她一个游戏小白,对于青衍的各数ip实在不甚了解,纯属是又菜又爱玩那挂的。
乔慕鱼作为行走的人形外挂,轻轻松松就帮她答出了好多题,最终颜若瑾抱着一堆奖品满载而归,乐呵呵地说要分给其他同事。
她最先来问乔慕鱼想要什么,乔慕鱼看了一圈,只看中了一款小玩具,这是一只可以拿小锤子敲出声音的木鱼小夜灯,说是网红上班解压神器,做得挺可爱,很符合当代打工人的精神状态。
乔慕鱼把那只木鱼摆放到自己工位上,又拍了张照片发给路枕看。
城市道路修得笔直,路枕只管前行,只有到了路口/交叉的地方乔慕鱼才会出声提醒他该往哪儿转。
看着周遭的景物变化,路枕渐渐意识到乔慕鱼要带他去吃饭的地方并不是在市中心的繁华商业区,倒像是在什么老城区内。
约莫十五分钟后,乔慕鱼拍了拍路枕的后背:“停车,到了。”
路枕刹了车,单脚撑地,抬头一看,路边是一所学校,校门口的石碑上嵌着“南涧市玉阳中学”几个烫金大字,因年代久远有些掉色。
乔慕鱼见他盯着那儿看,顺势介绍道:“这是我以前念初中的地方。”
路枕偏头看他:“你带我来这吃食堂?”
“傻了吧你,今天周六,学校都不上课,哪来的食堂给你吃。”
乔慕鱼下车后直接朝马路对面走去,不忘扭头招呼他:“在这边,跟上。”
学校对面是一条称不上繁华的步行街。
一眼扫过去,花花绿绿的招牌闪着灯,各式各样的店铺都有,以小吃店和文具店为主。
不过周末学生们都放假回家了,失去了消费主力军,这边的店铺就显得分外冷清。
乔慕鱼没有犹豫,径直朝一家名叫“小芳砂锅烫”的店面走去。
他指着那块亮着灯的红色招牌对路枕说:“看,就是这,我以前在这边上学的时候,特别喜欢来这家店,便宜又好吃。”
正说着,趴在店门口的水泥地上打着盹的一只黄狗耳朵蹭得竖起,接着它眼睛一亮,猛地起身朝乔慕鱼飞奔而来,发出一阵欢快的叫声,围在他腿边兴奋打转,尾巴都快摇成旋螺桨了。
乔慕鱼被他蹭得几乎挪不动脚,便蹲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这狗就用它湿漉漉的鼻尖亲昵地蹭着他的掌心。
乔慕鱼任由它往自己身上贴,笑着说:“哎呀布丁,我都这么久没来了,你还记得我呀。”
回答他的是一道熟悉的声音:“那必须记得,你可是它的救命恩人!”
话音刚落,店里走出来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阿姨,她烫着一头偏黄的羊毛小卷,身材微胖,脸上挂着喜洋洋的笑意。
乔慕鱼抬眼看到来人,熟络地打了声招呼:“芳姨。”
芳姨叉腰佯装生气:“小鱼儿,你一个多月都没来了,还以为你把我这小店给忘了。”
“哪能啊,只是最近学习太忙了,这不一有空我就来照顾你生意了,还带了人一起。”
乔慕鱼说着,指了下一旁站着的路枕介绍道:“这是我同学,路枕。”
路枕对她微微颔首:“芳姨好。”
“嚯,看来你们三中帅小伙不少嘛。”
芳姨打趣着。
“快进来坐吧,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正好没客人,空位多得很。”
两人便跟着她走了进去。
芳姨的店店面不大,却打扫得明亮整洁,桌椅齐全,看着干净清爽。
店里的空气中常年飘散着一股汤底的香气,带着淡淡的孜然和花椒味,闻起来让人很有食欲。
芳姨热情地向路枕介绍这她家店的招牌,砂锅土豆粉。
其实它跟麻辣烫是一个原理,只是主食把面饼或者粉丝换成了土豆粉,其他配菜随意挑选。
乔慕鱼和路枕两人各自拿着个框走到冷藏柜前挑选起了配菜。
布丁跟在乔慕鱼腿边,摇着尾巴仰头看他。
路枕跟在乔慕鱼身边,看他要夹什么菜。
一人一狗就这样不小心磕碰在一起,相望无言。
见布丁警惕地盯着他看,路枕想起刚刚芳姨说的话,不禁有些好奇:“救命恩人是什么意思?”
乔慕鱼:“你说布丁?”
路枕:“嗯。”
路枕抬手轻轻捏住他的鼻子,两秒后,乔慕鱼因呼吸不畅无意识地皱起眉头,他缓缓掀起眼皮,看清面前的这张脸后,他嘟囔:“宝贝,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上床睡觉?”
包间内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他刚刚叫Hazel什么?
宝、宝贝?!
没等他们将这一幕消化完,躺在沙发上的乔慕鱼又迟缓地眨了下眼睛,似乎意识到什么:“我知道了,是不是缺了那个。”
他自顾自捧着路枕的脸,微微探头在他唇上轻啄了一口,算是补上晚安吻,煞有其事地哄道:“好了好了,补给你了,快睡吧。”
然后脑袋一歪,继续闭眼开睡。
“”
路枕无奈地笑着,眼眸里的温柔能沁出水来,他不得不重新把乔慕鱼捏醒:“笨蛋,回家睡。”
乔慕鱼慢悠悠转着脑袋环视一圈,终于发现眼前这陌生的环境并不是他们的家,但他实在懒得动弹,有气无力地抬起胳膊:“那你抱我回去。”
在一众震惊又八卦的目光中,路枕把自己的大衣外套脱下来裹在他身上,然后将人从沙发上打横抱起。
乔慕鱼紧紧勾住他的肩膀,半张脸埋在他颈间蹭了蹭,像猫一样哼唧两声,调整到一个舒服的角度,才又安心地舒展开眉头。
路枕稳稳抱着怀里人转了身,对其他人说:“我先带他回家了,你们继续。”
众人小鸡啄米般机械点头:“哦哦哦好。”
韩绮用最后的理智目送他们出去:“那个,你、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包间的大门重新关上,尧十二的胳膊肘不小心碰到操作面板上的按钮,直接切歌到下一首《有点甜》。
在轻快甜蜜的前奏旋律中,众人面面相觑三秒后,发出一串能掀翻屋顶的尖锐爆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