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玉琼苑,褚青绾正在和颂夏说着话,就听见外间一阵仓促脚步声,弄秋人未至,声先到:“主子!主子!”
褚青绾停下话头,她转头看过去,有点纳闷:“怎么了?”
弄秋双手撑着膝盖,狠狠地喘了两口气,指着外面道:“外面都传遍了,说是杜才人查出有孕,奴婢回来时,见贵妃娘娘等人都赶过去了。”
她终于喘匀了气,抬头问褚青绾:“主子,咱们要不要也过去?”
殿内一静,褚青绾握住了杯盏,她问:“都有谁过去了?”
弄秋掰着指头说:“贵妃娘娘,何修容,容修仪,李美人,还有杨贵嫔……”
弄秋一拍脑袋:“愉妃娘娘和宋昭仪也都派人过去了。”
褚青绾和颂夏对视了一眼,依着弄秋所言,这主位娘娘几乎都赶过去了,褚青绾忍不住地疑惑,当初苏宝林小产时,也不见人来得这么齐。
尤其是愉妃和宋昭仪二人,惯来都是坐得住,这宫中不论是死人还是小产,都不见这两人凑热闹。
怎么这次也前往雨花阁了?
颂夏也百思不得其解,她迟疑地猜测:“也许和太后娘娘有关?”
褚青绾半信半疑,不过既然半个宫廷都去了,也不差她这么一个人,她站了起来:“让小路子准备仪仗。”
迟春没跟着去,替她拢好了披风,转头叮嘱小路子等人:“仪仗抬稳点,莫要再出现上次一事。”
等褚青绾到雨花阁时,雨花阁里面已经站满了人,她一到,有些低位妃嫔给她让了让位置,她没往内里凑,而是站到了卢宝林跟前,她低声:“里面什么情况,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卢宝林也一头雾水,她掩住唇:“嫔妾听说高位妃嫔都来了,嫔妾就也跟着来了。”
至于里头是什么情况,卢宝林也不清楚,她也才到不久。
两人低声说着话,有人看见了她,他挑了挑眉:“来了,怎么不过来?”
胥砚恒视线明晃晃地落在她身上,叫别人想认错都难,一时间,殿内细微的议论声安静下来,都转头朝褚青绾看过来。
顶着众人视线,褚青绾浑身僵了一下,她才抬眸看向胥砚恒,彼此对视一眼,褚青绾轻福了福身:“今儿是杜才人的好日子,嫔妾怎么好意思喧宾夺主。”
胥砚恒朝她伸手,让她过去,话音不以为意道:“只是查出有孕罢了,当不得什么好日子。”
这话叫众人听得心底不是滋味。
皇上这话是默许瑾嫔可以喧宾夺主么?
便是杜才人也听得脸色一僵,她这段时间正是得意,如今被查出有孕,正一脸温柔地摸着小腹,胥砚恒的话让她险些保持不住脸上的神情。
杜才人控制不住地抬头看向皇上,苏宝林小产时,她不在场,此时对胥砚恒的态度不禁有点茫然和彷徨。
皇室不是最重视皇嗣么?
此话不假。
可惜,胥砚恒或许是其中另类,只见他对宋昭仪和苏宝林的态度,就可知他对皇嗣的重视程度只能说是寻常。
杜才人错愕的时候,褚青绾已经走到了胥砚恒跟前,胥砚恒轻颔首,魏自明立刻搬来板凳。
愉妃不由得轻眯起了眼眸,她语气些许嗔怪:“皇上如今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臣妾来时,可不见皇上这般仔细。”
褚青绾仿佛只听得懂这番话的表面意思,有些赧然地垂眸,白皙的脸上染了些许绯红。
胥砚恒轻摇头失笑:“你啊,惯是会捏酸吃醋,瑾嫔年龄轻,又是才入宫,你和她计较什么。”
愉妃都要笑不出来了。
瑾嫔年龄轻?瑾嫔替祖母守孝三年,是这次入宫妃嫔中年龄最大的一位,甚至和两年前那批入宫的妃嫔相较而言,都不算是年龄小。
仔细算下来,瑾嫔也只比她小了三岁罢了。
怎么就成了胥砚恒偏袒瑾嫔的理由?
愉妃没表露出这番情绪,她只是轻哼了声:“皇上还说自己不是偏心,看来臣妾当真是人老花黄了,才叫皇上不再有怜惜。”
胥砚恒轻啧了声,眉眼笑意不变:“阿玉仪态万千,是这宫中任何人都比拟不得的。”
他哄起人当真是信手捏来,当着众目睽睽下,他言明其余人都比不过愉妃,愉妃再是不高兴,也忍不住掀起了唇角。
愉妃轻嗔了他一眼:“皇上就会说些好听话哄臣妾。”
胥砚恒轻笑了声,他没承认这番指控。
褚青绾伸手拢了拢青丝,仿佛根本没听见胥砚恒和愉妃的对话,只是她偏偏选择了被胥砚恒牵住的那只手去拢青丝。
胥砚恒手中一空,他若无其事地朝女子看了一眼。
她依旧垂着眼眸,似柔情脉脉,也似是赧然,没人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唯独一人。
胥砚恒无意识地拨弄了一下腰间的平安穗。
众人一时不由得同情起瑾嫔,本来被皇上惦记也是一件好事,但如今在愉妃三言两语下,居然成了愉妃得宠的陪衬。
杜才人不觉得瑾嫔可怜,她心底最是不舒服,瑾嫔一来,众人都要忘了今日的主角。
杜才人对钟太医使了个眼色。
钟太医低头弯腰,打断了上面几位主子的对话:“皇上,杜才人身体并无大碍,会食不下咽,只是有孕时的反应。”
众人骤然回神,想起今日为何会出现在此。
胥砚恒显然也是如此,他轻颔首:“如此便好。”
他朝钟太医看了眼,挑眉问:“你就是平日中替杜才人请平安脉的太医?”
钟太医没想到胥砚恒会问他这个问题,他攥了攥衣袖,才恭敬地垂首:“正是微臣。”
胥砚恒转头看向杜才人,他语气寻常地问:“你觉得他如何?”
听到胥砚恒的这两个问题,有人忍不住呼吸收紧了些许。
钟太医是太后亲自指来照顾她的,杜才人担心皇上会另派人手来照看她,忙忙道:“钟太医医术高明,嫔妾恳请皇上让钟太医负责照看嫔妾的这一胎。”
胥砚恒捻着杯盏,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道:“既然你自己都这么要求,朕便依你。”
杜才人觉得胥砚恒好像话中有话,但胥砚恒答应她要求的欢喜很快冲散这点疑惑,她福身谢恩:“嫔妾谢过皇上。”
杜才人没事,众人都陆陆续续地离开。
褚青绾也不例外,她的仪仗停在外间,她正要出去时,就听见身后传来愉妃的询问声:“舟儿最近学会了三字经,皇上要不要去甘泉宫看看舟儿?”
胥砚恒意外:“他今年才三岁,都已经会背三字经了?”
愉妃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袖,话音些许不满和哀怨:“皇上莫要小瞧人,您若不信,和臣妾回甘泉宫一探就知。”
褚青绾出了雨花阁,二人对话也被她抛在了后面,她余光瞥见杨贵嫔正念念不舍地一步三回头,陡然记起二皇子是杨贵嫔的亲生子。
听见二皇子的动态,杨贵嫔会觉得舍不得离开再是寻常不过了。
仪仗被抬起时,褚青绾还听见了一声嘀咕:“你说奇不奇怪,这常是侍寝的人听不见半点消息,反而是久不见圣驾的妃嫔一朝得宠,就立刻怀了皇嗣,可见,这是否能有孕,也是要看缘分的。”
褚青绾立即转头看向说话的人,有人注意到这一点,立即轻咳了一声,李美人赶紧捂住了嘴。
褚青绾都有点气笑了:“李美人这张嘴,当真是管不住?”
她自己是否想有孕是一回事,但被人暗讽和子嗣无缘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美人下意识地要往何修容身后躲,何修容也气得无语,她瞪了一眼李美人,才看向褚青绾:“李美人只是说了一嘴闲话,这宫中没有怀过皇嗣的人不计其数,瑾嫔又何必对号入座?”
李美人被何修容护着,加上胥砚恒即将要出来,她觉得瑾嫔不敢放肆,不由得小声嘀咕:“再说,嫔妾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么。”
褚青绾余光瞥见了一抹黄色,她蓦然脸上一冷,像是被气得有点说不出话来:“你放肆!”
李美人缩了缩头,她还待说什么,陡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这是在吵什么。”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不论是何修容还是李美人,或者是四周看戏的人都没忍住变了变脸色。
褚青绾的仪仗被放下来,她偏过头擦了一下脸,仿佛是不想叫外人看见她的失态。
胥砚恒远远地看见她的动作,不由得轻眯下眼眸。
愉妃听见争吵时就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待出来看见争执的人是瑾嫔和李美人时,心底忍不住骂了李美人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何修容心底也恼李美人给她惹事,但她还是冲着胥砚恒福身,替李美人说话:“只是几声口角,不值得叫皇上费心。”
李美人已经彻底埋下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褚青绾也没有说话,是颂夏顾不得不敬,嘲讽出声:“李美人讽刺主子侍寝这么久都怀不上皇嗣,到了何修容口中,居然变成了只是几声口角?”
胥砚恒的眸色倏然冷了下来。
愉妃的脸色也不好看,论侍寝次数,这满宫就属她最多,她也不曾怀过皇嗣,李美人这番话骂的可不止褚青绾一人。
李美人吓得立刻跪了下来:“嫔妾没有这个意思,是瑾嫔误会,皇上明鉴!”
胥砚恒已经走到了褚青绾身边,他没听别人的话,只问褚青绾:“是这样么?”
褚青绾擦了擦脸,她眸眼染了绯红,她忍住哭腔地自嘲道:“是嫔妾不争气,怨不得别人笑话嫔妾。”
胥砚恒冷脸看向李美人,何修容心下一跳,她最是熟悉胥砚恒这番神情,她知晓,胥砚恒是真的动怒了。
她下意识地将李美人挡在身后,和胥砚恒四目相视:“皇上难道还不了解李美人,她纵是心直口快,却是没什么坏心。”
胥砚恒被这番话逗笑了,他重复地念了一遍:“没什么坏心?”
何修容听出这话中的讽刺,脸色不由得白了一点,胥砚恒视若不见,他声音蓦然冷了下来:“那阿元觉得怎样才算是有坏心?”
何修容对上胥砚恒眸中的冷意,骤然哑声。
胥砚恒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正是朕知道她的为人,才更清楚今日谁是谁非。”
胥砚恒转头看向李美人,他正要开口,何修容打断了他:“皇上!”
胥砚恒冷下脸,他看着何修容,轻扯了下唇:“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正是你事事都庇护她,才叫她入宫这么久都没有半点长进。”
褚青绾擦眼泪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胥砚恒的语气满是腻烦:“李美人不敬上位,即日起,降为才人。”
何修容不敢置信,只是口角之争,何至于给李美人降位?
但胥砚恒话音甫落,就拉着褚青绾径直转身离开,根本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愉妃脸色冰冷,她狠狠瞪了一眼李才人,冷声讽刺道:“活该。”
坏她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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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鹅:不去听三字经了?
小胥:不爱听。
【吃瓜,吃瓜[狗头]】
第42章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褚青绾和胥砚恒一路回到了玉琼苑,褚青绾全程一言不发,只时不时地吸了吸鼻子。
迟春从殿内迎出来,见到这一幕都懵了,这是怎么了?
谁把主子惹哭了?
迟春百思不得其解,但一路都安静的褚青绾在踏入玉琼苑时,就松了胥砚恒的手,窝在软塌里,闷闷地不吭声,有人走近她,携住她的下颌:“还是不高兴?”
褚青绾偏过头,想要躲开他的手,但是没能躲开,她泪眼朦胧地恼了胥砚恒一眼:“皇上说得轻巧。”
话落,褚青绾哼唧了声,转过身子背对着胥砚恒:“皇上怎么还在这里?”
胥砚恒轻颔首,一时没听懂,女子的闷声传来:“您不去检查二皇子的《三字经》了么。”
胥砚恒捏了捏她的脸,语气缓慢:“倒也不急。”
这个姿势,叫褚青绾哭都不好意思哭了,她还是不转过身子,说话都有点含糊不清:“嫔妾仪态不好,皇上在这里不会觉得闹心么。”
啧。
他还以为她能憋到什么时候呢。
半个时辰都没有。
胥砚恒抬手抵住下颌,将女子上下扫了个遍,褚青绾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稍微挺直了腰肢,就听他慢条斯理道:“现在来看,仪态的确是不太好的。”
她就差整个人都窝在软塌中了,能有什么仪态。
褚青绾是真的恼了,她不忿地瞪了眼胥砚恒:“皇上对嫔妾,怎么就没那些哄人的好听话。”
胥砚恒“哦”了一声,他好整以暇地坐下来,问:“你想听什么。”
他慢条斯理道:“现下杜才人有孕,周贵妃照顾她或许力有不逮,朕本来有意让你协理六宫。”
褚青绾意识到什么,果然,下一刻,她就见胥砚恒轻抬下颌睨向她,不紧不慢地问:“好听话和协理六宫,你选什么?”
褚青绾眨了眨眼,这两者有什么比较的可能性么?
她没有犹豫:“嫔妾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纵皇上不愿对嫔妾说点好听的,但皇上需要嫔妾效力,嫔妾当然也会替皇上分忧。”
说得真好听。
胥砚恒短促地冷呵了声,他没忍住掐了掐她的下颌,咬声道:“你倒是一点也不收敛。”
胥砚恒以为他说出这番话,女子最起码会有点心虚,但谁知,她直直地仰起头看他,彼此四目相视,明明她也贪婪,眸中却是格外透彻,她说:“嫔妾对皇上不曾有隐瞒,难道不好么?”
她从未对胥砚恒隐瞒过她贪慕虚荣的一面。
胥砚恒一顿,他将女子理直气壮的脸庞尽收眼底,眸色不由得些许晦暗,许久,他才淡淡道:“好。”
她最好一直如此。
善变之人,结局都不会好。
这一晚,胥砚恒留宿玉琼苑,某人困恹恹地早就犯懒,依旧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胥砚恒被她折腾得有点烦,扣住某人腰肢,语气冷淡:“睡不着?”
他明日有早朝,没时间再陪她胡闹。
他的手忽然被人握住,一路拉到小腹上,平坦细腻的触感传来,胥砚恒不由得在黑暗中也睁开双眼,女子的声音有点闷,不似白日中的装模作样,透着些许真实的颓废:“这宫中一个个都传来有孕的消息,怎偏偏没有嫔妾。”
她声音好堵闷:“明明您来嫔妾宫中的次数也不少。”
显然,白日中李美人的那番话对她来说,不是没有一点影响。
胥砚恒没有再不耐,他被人拉住的手一点点扣住她的腰肢,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一点情绪:“子女缘分靠天定,你着急什么。”
褚青绾的话被堵住,她闷闷地拿额头砸了砸胥砚恒的肩膀,她今日第二次说:“您说得轻巧。”
见她是真的郁闷,胥砚恒意味不明地轻呵了一声,些许说不清的情绪:“叶公好龙。”
褚青绾懵了一下,她没懂,她想有孕和叶公好龙四个字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下一刻,她就听胥砚恒冷淡地问她:“你是想要个孩子,还是想要个皇嗣?”
前后者看似一样,但意义截然不同。
褚青绾呃住,胥砚恒半点不意外她的反应,他正要收回手,就听女子理直气壮地说:“两者不可兼得么?”
胥砚恒没忍住闷笑。
她还真是贪心得坦诚。
他手指顺着她的小腹往下,微凉的手指划过,仿佛是要开肠破肚一样,褚青绾蓦然感觉到一股冷意,胥砚恒的声音轻缓响起:“朕见过宋昭仪产子,半条命都舍了进去,仿若在遭遇世间酷刑,惨叫声不绝于耳,绾绾能吃得了这番苦?”
当真有孕后,她不会觉得害怕么?
她惯来懂得计较得失,真的要为了一个从未蒙面的孩子,将自己的生死交给天意?
夜色浓郁,没人能看见胥砚恒眸色晦涩难辨,在亲眼见到宋昭仪产子时,他不免想起太后,她也曾为他舍掉半条命。
于是,恨也不能再恨得彻底。
彼此折磨。
褚青绾从未考虑过这些,一时被胥砚恒问住。
察觉到她的迟疑,胥砚恒轻呵了一声:“还说不是叶公好龙。”
褚青绾咬唇,她埋在了他怀中,她欲言又止:“可是……”
他没让褚青绾回答他的问题,语气淡淡却透着些许凉意;
“你如果只是想要个皇嗣,待日后宫中有人诞下皇子,由你抚养即可,不必着急。”
能抚养皇子,位份也必然会到三品,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却是直接承诺了日后会许她主位。
褚青绾惊愕地抬起头,她忍不住轻轻握住了锦被。
胥砚恒冷冷清清地一句话,仿佛没有什么情绪,却让她不由得觉得有点骨子里泛起冷意。
他知道女子生产有多艰难,但依旧能平静地说出让人母子分离的话。
他的温情和薄情混在一起,让人有点分不清楚。
褚青绾往他身上靠了靠,彼此肌肤相贴,却说不出是暖了一些还是更冷了。
胥砚恒停顿了一下,话音才继续:“若你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更不必急于眼前。”
蓦然有人抱住了他,双手彻底环住他,胥砚恒一顿,女子在他怀中仰起脸看他:“皇上是在安慰嫔妾么。”
胥砚恒偏开头,不肯借着月色和她对视:“你说什么。”
他像是没听懂。
褚青绾一点也不介意将话意挑明:“您是在对嫔妾说,嫔妾迟早会有一个孩子,让嫔妾不要将李美人的话放在心上,不对么。”
胥砚恒难得说不出话来。
女子的话还在继续,她声音一点点软下来,不再有先前的失落和颓然:“皇上怎么这么好。”
胥砚恒闭上眼,许久,他声音淡淡道:“蠢笨。”
平白被骂了一声,褚青绾没好气地咬了咬他,恰好咬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叫胥砚恒掐了掐她的后颈肉。
胥砚恒见怀中人彻底安静下来,他却是没了困意。
叫她有个皇嗣,对他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这也能叫她觉得满足?
这话不曾叫外人知晓,否则,恐怕无数妃嫔都要觉得夜不能寐。
后宫妃嫔,谁不希望自己膝下能有位皇嗣,即便得宠如愉妃,得了一位皇嗣,即便不是亲生,也是看得和眼珠子一样重,而在胥砚恒眼中,居然觉得褚青绾过于知足?
褚青绾一夜到天明,她想起昨夜间胥砚恒的话,还有点胆战心惊。
待亲耳听见胥砚恒的薄凉之言时,她只感觉庆幸,她没有想要在这个时候有孕。
位份低微时,她即便有孕,也有可能落得苏宝林一个下场,再好的结果,或许就是像杨贵嫔一样。
这两个结果,她一个都不想要。
昨日因李美人的话而生出的一点念头,又被褚青绾重新按下,她坐起来,让迟春替她穿衣梳妆。
与此同时,胥砚恒让她协理六宫的口谕已经传遍了宫廷。
朝和宫,周贵妃没忍住摔了手中的杯盏,她压低了声音怒吼:“先是容修仪,现在又是瑾嫔,皇上到底要做什么!”
容修仪协理六宫,起码还事出有因。
而瑾嫔得到掌宫之权,丝毫没有预兆,皇上甚至都没有提前告知她,一道口谕直接传到了宫中。
眼见立后在即,胥砚恒却是一点点剥夺她手中的权利,周贵妃能坐得住就有鬼了。
于是,褚青绾到朝和宫请安时,难得见周贵妃早早出了内殿,她一抬眼就撞上了周贵妃锋利的视线,她早有预料,一如往常地对周贵妃福身行礼。
周贵妃没让她起身,而是按了按额角:“皇上今日一早传消息到后宫,让瑾嫔协理六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真是打了本宫一个措手不及。”
周贵妃轻眯了眯眼,显然,她觉得是瑾嫔对胥砚恒进了谗言,才会今日一事。
褚青绾抬起头,她也是诧异道:“娘娘竟然提前不知道么?”
周贵妃如鲠在喉。
褚青绾迟疑道:“昨日皇上对嫔妾说,杜才人有孕,贵妃娘娘要照顾有孕的妃嫔,担心娘娘力有不逮,所以让嫔妾在这个时间段帮帮贵妃娘娘。”
周贵妃握紧了双手,说来说去,瑾嫔倒是成了好心帮忙?
最让周贵妃伤心的是胥砚恒的话,照顾一个杜才人,又不需要她亲力亲为,怎么就会力有不逮了!
宫中也不是第一次有妃嫔有孕,她不傻,当然听得出这不过一个说辞。
一个叫瑾嫔能正大光明接手宫务的说辞。
周贵妃望着底下的瑾嫔,她只是垂眸赧然,却是仿佛揽了一室荣光,周贵妃终于咬牙承认了一件事。
是她忘了,皇上是天子不错,但终究是也肉体凡胎,他未必不会因为瑾嫔这一副姿色动容。
周贵妃眸中闪过冷冽。
瑾嫔必须要根除!否则后患无穷!
褚青绾还只是嫔位,就能插手宫权,一旦她到了主位,岂不是自己也要给她让位!
所有思绪都只在一刹间,周贵妃下定了主意,神情也恢复如常,她让褚青绾起身,话音似也有点抱怨:“皇上也不提前和本宫打声招呼。”
褚青绾弯眸道:“皇上也是心疼娘娘。”
周贵妃心底冷笑,这番话,褚青绾好意思说,她都觉得没脸听。
周贵妃余光一扫,瞥到了愉妃难堪的脸色,她眸色一闪,轻叹了口气:“要说协理六宫,愉妃妹妹贵为妃位,应当是最有资格的人选,但愉妃妹妹平日要照顾二皇子,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叫皇上略过了妹妹。”
愉妃眸色有些许的冷凝。
她需要照顾二皇子,难道周贵妃就不需要照顾大公主了么!
往日没有对比也就罢了,如今连一个嫔位都能接触宫权,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愉妃控制不住地朝褚青绾看去。
入宫许多年,愉妃第一次感觉到不平。
————————
女鹅:好的,职位没升,但是接触到公司核心了。
小胥:好一个瑾嫔升职记。
第43章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朝和宫中,对周贵妃挑拨的话,褚青绾笑容不变,仿佛没有察觉到殿内的暗流汹涌。
早在应了胥砚恒的话时,她就已经料到这一幕了。
胥砚恒一看就知道不是个会轻易放权的人,吝啬至极,能叫胥砚恒某些方面偏袒、甚至放权给她,怎么可能一点代价都不付。
褚青绾宁愿被后宫妃嫔针锋相对,也不想像容修仪一样丧失了皇嗣才得了胥砚恒一点若有似无的愧疚。
孰轻孰重,褚青绾还是分得清的。
起码如今这种情形,某种程度上,她是和胥砚恒站在同一战线的,她不会小瞧这种“同谋”的心理。
见褚青绾稳如泰山,一点慌乱和不安都没有,周贵妃敛了敛眸,心底的忌惮越来越深。
今日请安,或许除了褚青绾,没有一个痛快的。
容修仪望了眼褚青绾,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她对褚青绾的印象都是来自谢贺辞,包括这一年来的接触,在她的印象中,褚青绾应当是个谨慎且聪慧的人。
她不应该这么树大招风。
她纵然得了宠爱和权势,但比她得宠的有愉妃,比她权高的有周贵妃,二者在宫中根基深厚,若是有心要害她,岂是她一人能抵抗的?
待请安结束,褚青绾正准备要上仪仗,却见容修仪的仪仗还没走,她不解地转头看过去。
容修仪也没看向她,只是拢了拢披风,她小产后身子骨一直不是很好,她望着眼前的路,蹙眉轻叹:“瞧着是要起风了。”
褚青绾也偏头看去,小径内风静树止,看不出一点起风的征兆,她眼眸轻颤了下:“娘娘身体惯来不好,若是要起风,娘娘莫要忘了添衣。”
容修仪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径直上了仪仗离开。
杨贵嫔有点狐疑地看了褚青绾,按下不解,让宫人也跟上容修仪离开。
颂夏不解地扶住主子,她低声:“容修仪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提醒主子小心?但主子和容修仪也没有过交集啊。
褚青绾眸色浅淡,明显不愿提及和容修仪有关的事情:“没什么。”
颂夏立即噤声。
褚青绾要忙起来了,协理六宫可不是说说而已,周贵妃把住权利不松手,容修仪也只得了一些琐碎之事,轮到她时,类似御膳房或者中省殿的宫务,褚青绾压根没接触到,周贵妃只给她丢了一个尚衣局的事情。
对此,褚青绾没什么看法,越是不起眼之处,越是能叫她安稳发展。
是夜,夜色浓郁得化不开,胥砚恒今晚没有进后宫。
玉琼苑内,外殿的灯都熄灭了,只有殿内余着一盏暖暗的烛火,迟春跪坐在床榻前,拿着香囊替换里面的东西。
褚青绾困恹恹地打了个哈欠,她眸色暗暗地看向迟春手中的香囊。
迟春轻叹了口气,她压低了声音:“眼看周贵妃对主子不满之意越来越重,奴婢这心底总是放不下,甚至愉妃也被周贵妃挑拨,主子现在的处境真是四面楚歌了。”
“奴婢已经让人盯着苏宝林了,但周贵妃执掌宫权多年,谁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手段。”
褚青绾轻揉额角,她懒懒地倚靠在床榻上,上半身被支起,亵衣掩不住春色盎然,她轻掀起眼眸:“说时容易做时难,你对玉琼苑严看死守,她一时半会儿想对我下手也不是易事。”
迟春还是不安心:“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这玉琼苑内都是人,谁知道会不会有一个包藏祸心的,奴婢也不能保证奴婢没有疏漏。”
褚青绾指尖轻缓地点在被褥上,她视线扫过迟春手中的香囊,陡然眯了眯眼眸,片刻,她声音轻飘飘地响起:“与其在这里猜测她会怎么对付我,不如亲自给她指明一条路。”
迟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她脸色一变:“主子是说……”
下一刻,迟春立即摇头,反对道:“主子不可,一旦此事暴露,皇上未必会向着您!”
褚青绾勾过香囊,她声音慢条斯理,透着些许轻柔:“暴露?我只是个可怜的受害者罢了。”
迟春陡然明白了什么,她抬头和主子对视,若有所思:“如果是这般,倒是值得一试。”
*******
长春轩。
自苏宝林有出虚恭这一问题后,她对见人就有了抵触,甚至平日的请安也都被她告假不去,唯独一点,她没有忘记让青郦盯着玉琼苑。
得知褚青绾协理六宫时,她难得有点面目狰狞,她咬舌让自己冷静。
在她眼中,能害她至此的只有褚青绾,因此,褚青绾得意就等于是在她伤口上撒盐。
苏宝林看着铜镜中越渐圆润的自己,蓦然,一声闷响在殿内响起,她呼吸陡然急促了些许,这一刻,她恨不得和褚青绾同归于尽!
没有这么作践人的!
殿内没人,甚至窗户都没有开,颇有点阴暗,许久,外间响起一阵脚步声,青郦推门进来,刚从外间进来,瞬间就能闻到里外味道差异,她脚步蓦然顿了顿,很快恢复自然。
苏宝林不着痕迹地握紧了双手,内心煎熬。
青郦快速地走向苏宝林,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苏宝林倏然转过头,眸色灼热:“你说真的?”
青郦认真点头:“奴婢不敢诓骗主子,奴婢见那迟春鬼鬼祟祟地倒掉残渣,心觉不对,特意使了银子去太医院,太医言明,那残渣有避孕之效!”
苏宝林简直不敢置信。
这后宫人人都想有孕,褚青绾居然有避孕之举?
某一瞬间,苏宝林恨不得让人替换药物,让褚青绾彻底绝了有孕的可能。
既然不想生,那么一辈子都不要生好了。
但很快,苏宝林按下这个念头,有皇嗣不可怕,现在要紧的是叫皇上看清褚青绾的真面目,让褚青绾失了圣心才是主要的!
苏宝林起身就要往外走,不到门口,她就停了下来。
她这些时日一直闭门不出,现在忽然去见贵妃娘娘,难免会引人怀疑。
要是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苏宝林眸色凛然,她这些时日难得心情颇好,她转头吩咐:“明日我要去朝和宫请安。”
青郦立即应声。
待傍晚时分,苏宝林听说今晚又是玉琼苑侍寝时,微怔后,她不由得低低笑出声:“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多久。”
玉琼苑过于热闹,和整个昭阳宫都有点格格不入,她也该冷清下来,和长春轩一样才对。
朝和宫。
周贵妃在听说苏宝林求见时,颇有点不耐地让人进来,人一进来,她就不由得掩住口鼻,面露嫌弃:“你多久未曾沐浴了?”
怎么一股子味。
苏宝林浑身一僵,周贵妃的话算是捅破了她最难堪之处,她一时臊得面红耳赤,恨不得立即转身就走。
但心底的执念终究压过这股臊意,她仿佛没听见周贵妃的话,福身行礼:“嫔妾有一事要禀告娘娘。”
周贵妃眉头紧锁:“有话就说,别离本宫这么近。”
苏宝林忍住难堪,她将青郦发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周贵妃也顾不得她身上难闻了,坐直了身子,她面色严肃:“你确定?”
苏宝林只差赌咒:“嫔妾不敢有半句虚言!”
周贵妃眯了眯眼眸,她倏然笑出了声:“本宫还想着要如何除掉她,没想到她居然会自寻死路。”
胥砚恒惯来敏感,他不重视皇嗣是一回事,但别人不想怀上皇嗣又是另外一回事。
周贵妃眸色很凉,但在看见苏宝林时,又想起她身上那股味道,不着痕迹地离得远了点,她心情颇好地对苏宝林挥了挥手:“你回去吧,这件事,本宫会处理的。”
苏宝林扯着唇角,仿佛恭敬地告退。
出了朝和宫,一阵冷风袭来,苏宝林不由得拢了拢衣襟,路过某处时,她偏头去看,桂花已经开满树枝,仿佛一柄金伞,桂花香也溢满整个宫廷。
苏宝林不由得一时恍惚。
她生辰在桂花盛开时,于是,她格外偏爱桂花。
她得宠时,胥砚恒得知此事,命宫人日日要折上一束桂花摆在她殿内,那一段时日,她殿内常是溢着桂花香。
便是她来请安时,也能叫其余妃嫔闻得出来,那时众人羡慕嫉恨的眼神,她纵然没有表现出来,也是受用的,她本来以为胥砚恒对她是有几分怜惜和真心的。
但胥砚恒亲自打破了她的期望。
去年,她借生辰的借口,在胥砚恒面前提起桂花盛开,但胥砚恒没有一点动容,他根本不记得他曾经的命令。
她一人被抛在过往,久久走不出来,而胥砚恒早已大步向前了。
人人都说她聪慧,提前替自己找好了失宠后的退路,殊不知,她在向周贵妃靠拢的每时每刻都含着悲腔。
她何尝希望胥砚恒待她不如往初,偏她看得透彻,于是才越发痛苦,以至于不得不自欺欺人,活在给自己编织的假象中。
只有这样,她才能觉得好受些啊。
苏宝林艰难地扯唇,她擦了擦脸上的水色,对满目担忧的青郦哑声说:“走吧。”
最近的玉琼苑一直很热闹,往日很少和她有交集的妃嫔,也都凑在一起来给她请安。
待又送走了一波后,弄秋噘嘴不满道:“她们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是来给主子请安,但那眼神时不时地就朝宫外望,次数一多,谁不知道她们是来偶遇皇上的?
迟春不由得失笑:“她们打着来给主子请安的名号,难道我们要将她们都撵出去不成?”
弄秋也懂这个道理,但不妨碍她觉得憋屈。
褚青绾揉了揉后颈,应付一堆妃嫔,叫她有点口干舌燥,她抿了口茶水,恹恹地耷拉着眼皮:“弄秋说得对,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儿。”
迟春好奇:“主子打算怎么办?”
褚青绾往外一瞥,瞥到一抹黄色,不由得哼哼唧唧道:“当然是谁惹的麻烦,就谁来解决。”
某人刚踏入殿内,闻言,转身就要离开。
褚青绾恼了,提声:“站住!”
魏自明提溜着帘子的手一下子僵硬住,不知道该不该松开,胥砚恒半倚在门前,他也当真听话地停了下来,慢条斯理地挑眉:“什么样的麻烦,能叫咱们瑾嫔也处理不了?”
褚青绾一时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她轻哼了声:“皇上少给嫔妾戴高帽。”
她把这两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手指点在胥砚恒的胸膛,说不清是控诉还是痴缠,问他:“您说,是不是您招来的麻烦。”
有人握住她的手,俯身亲了一口,大庭广众之下,褚青绾不由得红了脸,下一刻,她听见胥砚恒不轻不重的声音:“她们敢放肆,只能说明一点。”
胥砚恒倏然轻勾唇,眸色却冷淡至极:“瑾嫔还是太过仁慈了,才叫她们敢这么欺负你。”
好名声不是这样得来的。
褚青绾得了一句准话,也默认他的冷意不是对着她,她皱着脸:“若非顾及您,嫔妾根本不会叫她们踏入玉琼苑一步。”
胥砚恒挑了挑眉:“说来说去,还是朕拖累你了?”
有人一点不觉得这话有错,理直气壮道:“皇上知道就好。”
她轻勾住他的衣袖,换到他的手指,勾勾缠缠得半点不知羞:“她们折磨了嫔妾许久,皇上是不是该补偿嫔妾?”
胥砚恒忍住笑意,煞有其事道:“朕得听听,瑾嫔的赔款要求是否合理。”
他俯身,凑到褚青绾耳边,低声暧昧道:“瑾嫔可不能叫朕亏得太多啊。”
她耳根子瞬间红得彻底,她咬声:“嫔妾可不是贪得无厌之人!”
胥砚恒挑眉,是么?
他不信。
————————
女鹅:不信?
小胥:你自己信嘛?
【我信!】
【昨天本来想加更的,但是昨天去医院做了个不是手术的小手术,乳腺方面的,麻药过后疼得难受,回来就没写,直接休息了,这三天还得去吊水,后面不行的话还得开刀[爆哭][爆哭][爆哭]我只希望能不需要开刀,不想胸上留疤[爆哭][爆哭]】
第44章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玉琼苑上下都在因一件事而忙碌起来,褚青绾的生辰要到了。
去年刚入宫,迟春只简单地给褚青绾煮了一碗长寿面,今年情况不同,迟春早早地就让弄秋拿银子让御膳房操劳两桌席面。
消息传到朝和宫中,请安时,周贵妃不由得提起:“近来宫中冷清,听闻瑾嫔生辰要到了,到时候不如在广寒殿摆上两桌,也叫宫中姐妹一同热闹热闹。”
顶着众人或嫉妒或欣羡的眼神,褚青绾轻捻转杯盏,周贵妃真是不遗余力地替她拉仇恨。
宫中妃嫔都有生辰,但也只有主位娘娘才会有恩典在广寒殿摆上两桌宴席,她们生辰时都是自己宫中热闹一番,怎么轮到褚青绾时就与众不同?
不患寡而患不均。
但对这个提议再不满,她们也不敢对掌管她们衣食住行的周贵妃宣泄,于是,满腔的情绪只能冲着褚青绾而去。
偏偏褚青绾也是她们得罪不起的,只好憋屈着。
褚青绾似惊喜地抬眸,她客气地推辞了一番:“其余姐妹生辰时都不曾这么兴师动众,是否有点不妥当?”
周贵妃笑着摇头:“没什么不妥当的,你伺候皇上有功,当得这么隆重。”
其余妃嫔脸色都要僵了,什么叫瑾嫔伺候皇上有功,她们倒是也想要这个功劳,也得让皇上给她们这个机会啊。
褚青绾被说得赧然,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有人不由得摇了摇头,到底年龄轻,抵挡不住虚荣的诱惑。
她的恩宠本来就够刺眼了,现在还如此招摇,岂会是什么好事?
褚青绾仿佛没察觉到这一点,她欢欢喜喜地应下,谁都看得出她的心情雀跃。
褚青绾的确挺高兴,有人上赶着给她脸面,她有什么好拒绝的。
她担得起!
待到九月初八这日,褚青绾早早地被迟春叫了起来,某人今日没有早朝,揽着她翻了个身,埋头在她颈窝,闷声嘟囔:“做什么。”
褚青绾艰难地转头去看外间天光,她催促某人:“都要辰时了。”
胥砚恒声音低哑:“还早。”
她的生辰宴是在晚上,至于这么着急么。
他紧紧扣住她的腰肢,自己不起来,也不许她起来,褚青绾别不过他,只好郁闷地再次闭上眼,许是昨晚闹得晚,她一闭眼居然也真的再次睡过去,再睁眼时,已经午时过半。
辰时还惫懒的某人已经好整以暇地倚在软塌上,迟春一脸无奈地看向她:“主子,您终于醒了。”
再睡,午膳都要睡过去了。
胥砚恒头也没抬,只闷笑了声。
褚青绾被臊红了脸,她偷摸地瞪了某人一眼,要不是他拉着她,她能起得这么晚么?
不替她说话也就罢了,还在嘲笑她。
真是好没良心。
褚青绾坐起来,亵衣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露出脖颈到锁骨的痕迹,迟春有一瞬间都不敢看她,褚青绾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看了眼铜镜,待望见亵衣都掩不住的痕迹,她立即红了脸。
和狗啃了一样!
殿内安静了一刹,坐着不动的胥砚恒意识不对劲,他转头望去,果不其然对上女子哀怨的眼神:“您瞧瞧,您让嫔妾这样如何见人?”
她一手捂住脖颈,她手指白皙细长,越发显得那处痕迹红紫,女子恼着眼神瞪他,原谅他这时心猿意马,只有一个念头——她肌肤是嫩了点,他没觉得使劲,居然就能落下这么深的痕迹。
胥砚恒面色不改,应答也是格外混账:“绾绾是娇气了点。”
褚青绾都要被他气笑了,若非顾忌他的身份,非得一个靠枕扔过去不可!
她半点不依着他,咬声道:“皇上的话,自己能听下去么?”
胥砚恒想说有什么不能,但对上女子的眼神,知晓再逗就真的要让人生气了,他话音到了嘴边变成了:“今日冷,披个披风了,应当能挡住些许?”
见他还算认真地出主意,褚青绾才算消了恼意,她忿忿地轻哼了声,才低声和迟春商量起今日的穿搭。
至于穿个披风?穿是要穿,但到了殿内披风还是要脱下的。
人懒得理他了,胥砚恒不由得摸了摸鼻子,他提的意见有那么差劲吗?
胥砚恒调整了一下姿势,待见女子坐在梳妆台前,脖颈上已经系了一条鲛纱丝带,恰好掩住了脖颈上的痕迹,和她今日穿着的绯色宫裙也是衬配,他轻啧了声。
鲛纱贵重,一年也只得几匹,她倒是舍得。
这倒也罢了,他的提议和她的应对方法也没差什么,不是么?
胥砚恒半点没有自知之明地这么想着。
好歹是他惹出的祸端,见提议没被采纳,他又想出了一个弥补的主意,没看几页的游记被他撂下,他走到褚青绾跟前,抬起下颌,问:“朕帮绾绾画眉?”
褚青绾从铜镜中给了他一个微笑:“嫔妾还想好好过一个生辰宴,待下次再由得皇上折腾,如何?”
被婉拒了。
胥砚恒隐晦地撇了撇嘴,不要就不要,谁稀罕。
待一切收拾妥当,午膳也被送来,宴会的重点一般都不会在膳食上,两人都认认真真地用了午膳。
胥砚恒今日难得空闲,一整日都待在玉琼苑内,让褚青绾都有点烦了。
毕竟,他在玉琼苑内,她有什么话都不好直接和迟春说。
褚青绾隐晦地撵人:“今日御前难道不忙么?”
胥砚恒头也没抬,翻看着游记,漫不经心地往外撂出几个字:“今日是你生辰,朕陪你。”
褚青绾轻扯唇,她看是他觉得这把火烧得还不够旺,这是亲自添油呢。
她从他背后趴在他肩头处,声音轻浅,却是有点咬牙切齿:“皇上真是恨不得将嫔妾烧死。”
有人单手摸了摸她的脸,指腹轻蹭过肌肤,微风在这一刻都仿佛变得温柔:“绾绾处处顺朕心意,朕岂会舍得?”
褚青绾对这番话只信三分,她倒是真的希望他会不舍得,如此一来,她今日行事也有了几分把握。
然而,下一刻胥砚恒转过头和她对视,似笑非笑:“如果绾绾真的不慎栽了,朕一定将害了绾绾的人碎尸万段,叫她陪你一起入九泉,也不算孤独。”
褚青绾浑身泛起一阵凉意。
许久,她偏头,将脸颊靠在他掌心,垂眸仿若哀怨:“若是可以,嫔妾还是希望能好好活着陪皇上。”
胥砚恒一顿,片刻,他耷拉下眼皮,淡淡道:“朕也希望如此。”
谁也听不出他这番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待日色渐晚,二人才一起前往广寒殿,等她们到的时候,周贵妃等人都已经到了。
因为众人都知道胥砚恒今日在玉琼苑待了一整日,于是,不论是孤标傲世的愉妃娘娘,还是平日深居简出的宋昭仪都到齐了。
銮驾到了广寒殿,是胥砚恒亲自牵着褚青绾下了銮驾。
愉妃望着这一幕,眸色越发冷了一些。
她随众人福身行礼,人也较往日冷清,一言不发,有人挑眉看她:“怎么闷闷不乐?”
愉妃勉强抿出一抹笑:“今日是瑾嫔生辰,臣妾怎么会不高兴呢。”
明眼人一见她神情,都听得出这是假话。
但胥砚恒好像没听出来,他轻颔首:“那便入座吧。”
愉妃唇角的幅度险些一僵,她委屈地看了眼胥砚恒,而胥砚恒恰好落座,错过了她这个眼神。
褚青绾半点不意外这个结果。
胥砚恒会宠着愉妃,但他如今想要宫中局势有变化,就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个人是愉妃也不行。
今日是褚青绾的生辰,她的位置难得被安排得靠前,就在胥砚恒的旁边,愉妃被安排在了周贵妃的旁边,她脸色已经隐隐有些冷淡下来,只是碍于胥砚恒还在,才没有当场离席。
褚青绾只当看不见,反正不是她心底不痛快。
宴席开始后,褚青绾端起酒杯,轻轻地冲胥砚恒抬起:“嫔妾敬皇上一杯,谢过皇上今日肯舍得政务来陪嫔妾过生辰。”
胥砚恒慢条斯理地和她碰杯,颔首:“你的生辰,朕自是要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如果她们没记错,今年周贵妃生辰时,御前忙碌,皇上只派人赏赐了一番,根本没有亲自到场。
有人抬头望向周贵妃,却发现周贵妃神情不变,仿佛根本没有听见胥砚恒的话。
一时间,众人不知该感慨周贵妃娘娘的涵养,还是该感慨得宠与非的待遇果然不同。
胥砚恒轻缓地转着酒杯,毫无预兆地砸下一记重磅:“你的位份还是低了点,今日起升为贵嫔,也算是双喜临门。”
众人被砸懵了片刻,周贵妃都笑不出来了,她今日特意替褚青绾摆上这两桌,目的可不是叫褚青绾晋升位份。
众人见褚青绾有是一副迷惘的模样,不由得暗骂她装模作样。
殊不知褚青绾当真无辜,今日胥砚恒陪了她一日,都没有透露出半点要给她晋位的消息。
她还在心底猜测了许久胥砚恒会送她什么生辰礼。
胥砚恒睨了她一眼,仿佛在问她,这生辰礼,她可满意?
褚青绾再也忍不住笑,胥砚恒的确了解她,女子黛眉姣姣,浅淡的月色仿佛都聚集在她身上,她说:“这是嫔妾今年受到最好的生辰礼。”
她加了特定词,指明了是今年。
惹得胥砚恒低笑了一声,她还真是半点不掩饰她的贪心。
就在一片其乐融融时,有人猛然闯了进来,被人拖下去之前,她拔声喊道:“皇上!奴婢要告发瑾嫔!”
殿内被这一变故打得措手不及,傻眼地看向来人,褚青绾狠狠皱起眉。
胥砚恒唇角残余的笑意蓦然转凉。
————————
女鹅:终于来了。
小胥:?你有事瞒我?
【没有,没有。】
【呜呜呜,我今天挂水回来就一直在码字的,我超努力了!这是枝枝读者过年期间找我要的加更,我本来这本不想评论加更的,但是她找我了,我就还是加了![托腮][托腮][托腮]】
第45章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满殿一刹间安静,戏台上的名角都不知所措地停了下来。
告发?
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一瞬间,众多不怀好意的视线若有似无地看向褚青绾,褚青绾心知肚明,她们都在等着她登高跌重。
可惜,今日未必会如她们所愿了。
褚青绾冷冷地拧眉,她坐在位置上,没有站起来:“哪里来的狂徒,今日皇上和各位娘娘都在场,岂容得你放肆!”
“还不来人将她拖下去!”
今日是她的生辰,突然被破坏,她出声训斥人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有人不愿意让她如愿,何修容剥了颗荔枝,荔枝贵重,寻常妃嫔许是见都见不到,皇上倒是舍得,居然在褚青绾生辰时拿来设宴,她掩住眸中的情绪,冷声道:“瑾嫔急什么?这奴才敢在这个时候闯进来,必然有所依仗,难道瑾嫔心虚,才要赶紧封口?”
按理说,经过胥砚恒的口谕,褚青绾如今也应该是贵嫔之位,但谁叫出了变故呢。
莫说贵嫔了,她是否能保住如今的位份都不一定,何必着急确认她贵嫔的身份。
褚青绾没搭理她,毕竟何修容是上位,她不论是否占理,只要对上何修容总是吃亏的,她拉住胥砚恒的衣袖,抱怨道:“嫔妾想高高兴兴地过个生辰,都不如意。”
胥砚恒安抚似的轻拍了拍女子手背,他正要说什么,就听周贵妃皱眉道:“臣妾觉得,不妨让这个奴才把话说完,否则这么不清不楚地把她带下去,恐怕会叫宫中众人对瑾嫔心生猜疑啊。”
褚青绾扫了一眼四周,立即知晓,她这是被群起而攻之了。
她像是憋屈,不忿地咬住唇:“贵妃娘娘和何修容,一口一个不清不楚和有所依仗,倒是叫嫔妾觉得,这奴才话都还没说呢,你们心底就给嫔妾定罪了。”
周贵妃不赞同地摇头:“瑾嫔莫要多想。”
褚青绾掩住眸中冷笑。
众人没再说话,胥砚恒也扫了一眼众人,他轻而慢地敲点着案桌,底下奴才不是不想直接告发,而是被魏自明带人压住,捂住了嘴,让她有口不能言。
许久,胥砚恒轻颔首:“让她说话。”
他也挺好奇,今日这一出又是什么事端。
魏自明立即叫人松了手,这时,众人才认出这奴才是苏宝林宫中的青郦,苏宝林担心今日自己会控制不住地出丑,根本没有来参加今日的宴会。
青郦和众人发起冲突后,衣裳和发丝都有点凌乱,她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头,谁都看出来她破釜沉舟的心态,一时间不由得心惊。
见状,褚青绾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眸,她心下有了决断,苏宝林和青郦不能再留。
不论对方身份高低,她都不会小觑连命都豁得出去的人。
青郦蓦然抬起头,她厉声:“奴婢要告发瑾嫔心怀不轨,奴婢发现玉琼苑暗中处理的药包有避孕之效!”
一语出,满殿哗然。
胥砚恒眸中的神色也一点点地彻冷了下来。
他重复青郦的话,转头看向褚青绾:“避孕?”
褚青绾也是一脸错愕神情,半晌才回神,她险些被气笑了:“我当你能说出什么,这等无稽之谈也说得出口?!”
不止是褚青绾,就连后宫众人都觉得不可能,褚青绾又不是疯了,她有权有宠,有孕后未必不能亲自抚养皇嗣,她为什么要避孕?
青郦一点也不退让地和褚青绾对视:“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否则叫奴婢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沉默,谁都能看出青郦没有不似作伪,但她的话有点过于骇人听闻,叫人不敢置信。
周贵妃眉头紧锁,她没有轻易下定论:“此事兹事体大,不如派人检查了一下瑾嫔平日中的所食所用之物。”
待从褚青绾随身携带的香囊中查出有避孕之效时,众人惊愕,胥砚恒一直未曾说话。
周贵妃震怒,她指着褚青绾:“瑾嫔放肆!尔等入宫,就是为了替皇室开枝散叶,岂容得你这等祸乱后宫的行为!”
褚青绾彻底呆住,她下意识地靠近胥砚恒,像是祈求安全,胥砚恒眸色些许波动。
周贵妃神色郑重地看向胥砚恒:“皇上,这等乱象,绝不可姑息!”
众人都等着胥砚恒的决判,胥砚恒只是一错不错地看着褚青绾,褚青绾袖子中掐紧了手,她知道她不能露出一点马脚,否则她的下场不堪设想。
她像是终于回神,倏然被逼红了眼,她咬声道:“皇上不信嫔妾?”
胥砚恒许久未说话,叫她忍不住地掉下眼泪:“嫔妾于皇嗣一事的态度,旁人不知道,难道皇上也不清楚吗?”
胥砚恒收回了视线。
他对青郦的话,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不是因为别的,仅仅是因为他对褚青绾的了解。
她明面上温柔得体,但私底下和他相处时,对权势位份的爱慕没有半点遮掩,皇嗣意味着什么,他相信褚青绾一定清楚。
但细想褚青绾入宫后发生的事情,她真的不会在权衡利弊下做出这等事情么?
然而,胥砚恒和女子四目相视间,他骤然想起不久前女子夜间难以入睡时的场景,胥砚恒终究是敛下了思绪。
罢了,或许是他多疑。
褚青绾见到这一幕,心底清楚,她这一关是过去了。
她不由得庆幸,杜才人查出有孕那一日她的无意之举,居然在今日帮了她一把。
褚青绾狠狠擦了一把眼泪,她上前拉住胥砚恒的衣袖,哽咽着说:“今日一事定然是有人栽赃陷害嫔妾,嫔妾本来还疑惑,为何嫔妾久久不曾有孕,现在想来,嫔妾整日接触这等药物,如何能有孕,如今背后之人还要将此等事件在栽赃在嫔妾,简直其心可诛!”
说着话,她眼泪掉得越来越凶,砸在胥砚恒的手背上:“皇上,您要替嫔妾做主。”
她不请罪,也不伸冤,反而倒打一耙让胥砚恒替她做主。
周贵妃都要气笑了,她怒道:“这香囊是你日日佩戴之物,这等近身之物,岂是旁人能做得了手脚的?”
褚青绾擦了把眼泪,冷笑连连:“这宫中大大小小的纰漏还少么!若是有心,莫说给嫔妾的香囊做手脚,便是让嫔妾的饮食有问题也未必不可能!”
青郦闻言,不由得露出恨意,膳食有问题?她家主子不就是如此!
瑾嫔居然还好意思说得出口!
周贵妃脸色一僵,褚青绾一声宫中纰漏不少,根本就是在暗暗指责她没有管理好后宫。
谁知道褚青绾没有见好就收,而是越发得寸进尺:“今日宴会是贵妃娘娘要替嫔妾办的,然而外间宫人看守,居然能叫一个宫人轻而易举地闯了进来,若是有刺客来袭,我等岂不是性命不保,如此疏忽,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
褚青绾没敢攀扯胥砚恒,毕竟胥砚恒时时刻刻都有禁军随行。
周贵妃气得手指都有点颤抖:“你!”
褚青绾终于图穷匕见:“诸多巧合,让嫔妾不得不怀疑今日本身就是针对嫔妾而设下的圈套,嫔妾请求皇上换人重新检查!”
众人哗然,不敢想褚青绾居然敢直接对上贵妃娘娘。
周贵妃心底把褚青绾骂了一万遍,她居然真有脸说今日是栽赃陷害,她转头看向胥砚恒:“瑾嫔巧言善辩,皇上不可轻信!”
对此,胥砚恒只是冷淡道:“你之前不是说不能让此事存疑?”
周贵妃心底一凉,知道胥砚恒这是信了褚青绾的话。
周贵妃转头看向青郦,青郦隐晦地点了点头,周贵妃轻呼出一口气:“皇上信瑾嫔,臣妾就也信瑾嫔一次,来人,将太医院当值的太医全部请来!”
今日一局的确是她有意设下,但避孕一事也是褚青绾自己做的,她有什么不敢请太医的,她只是恼恨褚青绾明目张胆地打她的脸。
太医来得很快,挨个挨个地检查香囊是否有问题,其中两位妇科圣手彼此对视一眼,心底都觉得不妙。
有人发现他们脸色异样,不由得皱眉:“朱太医和林太医可是有什么发现?”
朱太医是太医院院首,也是胥砚恒的亲信,他的话一般不会有假,他叹了口气,禀告:“回容修仪的话,微臣发觉这香囊中不止是避孕之物,其中有一味药材若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出,此药和这些药物混在一起,有绝育之效。”
朱太医话落,褚青绾脸色骤然煞白一片,她怔怔地看向胥砚恒,身子不由得轻晃了一下。
胥砚恒脸色微变地接住了她,褚青绾半晌没有反应,她眼神呆呆地看向胥砚恒,声音很轻,像是不敢置信,或者说是不愿相信:“……皇上,朱太医刚才说什么?”
没人能对着她再说一遍这等诛心之语。
褚青绾不能再自欺欺人,霎时间,她的脸上和唇上的血色消失得干干净净,眼泪迸发而出,她紧紧地攥着胥砚恒的衣袖,她抽噎着,不断地喊:“皇上……”
这一下没人再会觉得香囊一事是褚青绾故意而为。
胥砚恒搂住,脸色难看地提声道:“愣着做什么,给瑾贵嫔诊脉!”
朱太医快速上前,直面胥砚恒的压力,他额头不由得冒出冷汗,许久,他松了一口气:“贵嫔主子接触不久,所受影响不深。好好调理一段时间,即可无碍。”
褚青绾哭声一顿,她紧紧拉住胥砚恒的衣袖,她拼命确认答案:“他说嫔妾没事,对不对?”
女子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生怕他会摇头,胥砚恒摸了摸她的脸,拂过她浸湿的青丝,低低地应了声:“嗯。”
褚青绾终于肯闭眼,她蓦然扑在胥砚恒怀中,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哭声,她浑身颤抖:“吓死嫔妾了!”
胥砚恒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然而,褚青绾得到这个消息是松了口气,其余人却不由得觉得失望。
怎么就让褚青绾逃过一劫了呢?
颂夏没忘记青郦和周贵妃,她擦了擦眼泪,跪地道:“皇上,今日行事之人居心叵测,根本就是要置主子于死地,求皇上一定不要轻饶凶手啊!”
女子也白着一张脸看向他,她眸子中泪水汵汵。
她还残余着哭腔:“青郦敢来告发嫔妾,苏宝林定然是知情之人。”
“而她能轻而易举地闯到皇上和嫔妾等人眼前,她……”
周贵妃出声打断了她:“瑾贵嫔慎言!”
情况有变,她对褚青绾的称呼也都有了变化。
然而,褚青绾没有退让,也没有选择息事宁人,毕竟,绝育的药都出现在她香囊中,她如果轻拿轻放,只会叫人觉得她好欺!
她仇恨地看向周贵妃:“谁人不知道苏宝林是贵妃娘娘的人!即便是一开始,也是贵妃娘娘请求皇上听这个奴才把话说完!”
话落,她不由得自嘲一笑:“嫔妾就纳闷,娘娘怎么会对嫔妾这么好,还肯替嫔妾庆生,原来一切都早有预谋。”
她潸然泪下,眼睫坠着一滴泪,仿若梨花带雨:“是嫔妾自作多情。”
周贵妃心底骂了苏宝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她所有心思都放在眼前一事上,若是处理不好,她今日或许也不会落得什么好。
周贵妃深呼吸一口气:“瑾贵嫔不要混淆视听,有人要状告,本宫身为后宫之首,自然要辨听是非,和来人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青郦也彻底懵住,她呢喃道:“不可能……奴婢真的是亲眼所见啊……”
然而,已经没人相信她的话。
愉妃听到现在,不论今日栽的是褚青绾还是周贵妃,对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她也难得插话:“现在还在嘴硬,还不如实招来,究竟是谁指使的你?”
她不是要替褚青绾说话,而是觉得行事之人过于蠢笨,这宫中妃嫔的倚仗就是皇嗣,谁会没脑子地避孕?
而青郦根本听不进去,她依旧执迷不悟:“皇上!您信奴婢啊!奴婢没有半句虚言!”
胥砚恒见她依旧咬着褚青绾不放,根本不想再听她废话,他语气极其冷然:“拖下去。”
青郦被拖下去后,今日之事还没有结束。
胥砚恒直接道:“苏宝林死不悔改,打入冷宫。”
他的视线扫到周贵妃,周贵妃握紧了手帕,她摇头道:“仅是瑾贵嫔的一面之词,皇上是要给臣妾定罪么?”
她咬重了一面之词,是在提醒胥砚恒和众人,褚青绾的话根本没有证据。
胥砚恒不知听没听进去这番话,他平静道:“你该休息一段时间了。”
许是管理宫权太久,叫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她行事越发没有分寸了。
周贵妃不敢置信,这是让她交出管理六宫之权?
————————
小胥:你骗我。
女鹅:没有!
【咳,她没有。】
【和姐妹们说一声,我明天需要去医院复查,因为是早上去的,所以我明天的更新可能会推迟,不确定要不要手术,手术的话,我明天会挂请假条的,提前和姐妹们说一声明天的更新可能不稳定。[爆哭]】
第46章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朝和宫,周贵妃难得失控地把殿内摆件砸得一片狼藉,梅影等人跪了一地,梅影提心吊胆道:“娘娘,不可啊!”
一旦消息传出去,或许会让皇上觉得娘娘是在对他的旨意不满。
周贵妃双手撑在梳妆台上,她猛然转头厉色地看向梅影,梅影吓得立即噤声,周贵妃喘息了几口气,咬牙切齿道:“好一个瑾贵嫔!”
她入府也有十年,从未栽过这么大的跟头。
苏宝林对褚青绾的恨意昭然若揭,她不可能在这件事上骗自己,那么再不可能的事情也变成了唯一的答案。
今日一事全然是褚青绾自导自演,故意泄露消息给苏宝林,引她上钩设局!
周贵妃不断呼吸,平复着情绪。
她想起朱太医的话,褚青绾居然连绝育的药物都敢随身佩戴,真是够狠下得心!
玉琼苑,顾及褚青绾今日情绪起起伏伏,难得胥砚恒体贴了一次,没有折腾她,二人早早入睡。
翌日一早,褚青绾就见朱太医来了玉琼苑,她不由得愕然。
朱太医平日中只会给胥砚恒还有慈宁宫请平安脉,怎么会主动前来玉琼苑?
褚青绾心底有了答案,朱太医也给予了肯定:“皇上命微臣来给瑾贵嫔调理身体。”
褚青绾隐晦地和迟春对视了一眼,她伸出手,一脸感激:“麻烦朱太医了。”
朱太医摇头,没有应她的话:“微臣分内之事罢了。”
调理身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朱太医没有开药方,而是留下了一剂药膳的食谱:“贵嫔常日服用,对身子有益。”
褚青绾客客气气地让迟春将人送走。
待她回来时,殿内也只有褚青绾一人,她扫了一眼四周,狠狠地松了口气,她哀怨地看向主子:“您不知道,昨晚消息传回来时,吓坏奴婢了。”
褚青绾轻偏了偏头,不和她对视。
话落,迟春也不由得生出些许庆幸:“幸亏主子谨慎。”
没错,避孕消息是主子特意让她暴露给青郦的,目的就是要一劳永逸。
苏宝林再不得宠,一直藏在昭阳殿内,也是一个隐患,今日褚青绾醒来时,隔壁长春轩已经人去楼空了。
主子所料得没错,周贵妃得知消息后,果然迫不及待地出手了。
主子避孕一事只有她和主子知道,弄秋是忠心,但这种事情人知道得多了,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毕竟宫中每次去请孙太医的人是她,也只有她最好接触这些事情。
这次事情中,唯一让迟春担忧不已的就是主子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居然让孙太医在香囊其中添加了绝育之物。
一旦有个不妥,后果根本不堪设想。
幸好结果是好的。
但迟春还是忍不住地抱怨:“主子也太大胆了,您就不担心出什么意外么?”
褚青绾抖了抖手中的药膳方子,讨饶地说:“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好迟春快停下吧。”
迟春被她痴缠的模样搞得没办法,轻哼了声:“要是弄秋知道了,肯定要烦死主子。”
褚青绾不接这个话,她没有让弄秋知道这个计划,可不就是怕弄秋一个劲地念叨她。
她把药膳方子交给迟春,敛了敛神色,轻描淡写道:“交给孙太医,让他看看这个方子是否有不妥。”
她对朱太医还是比较信任的,不过,谨慎点也没什么坏处。
迟春应声。
殿内安静了一刹,褚青绾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香囊,却是摸了个空,她还有点不习惯。
迟春见状:“奴婢重新给主子准备一个香囊?”
褚青绾眯了眯眼,她摇头拒绝:“不了,日后都不再需要香囊了。”
做戏做全套,她刚经历香囊出了问题,得多大的心,才会翌日又佩戴上香囊?
她不再佩戴香囊,也好叫众人觉得她对昨日一事依旧心有余悸。
闻言,迟春点头,片刻,她欲言又止:“那么主子还要……”
避孕二字被她咽了下去。
不过褚青绾听得懂她的言下之意,是药三分毒,长久借药物避孕终究是不好的,褚青绾偏头朝长春轩的方向看了眼,她轻声道:“不了。”
苏宝林被除,昭阳殿只有她一位主子,起码在新妃入宫前,昭阳宫会安稳许多。
而且,她如今是贵嫔位份,中间只差一个婕妤就到了三品,能够亲自抚养皇嗣,眼见胥砚恒对她委托重任,她手中也有了协理六宫的权利,如今若是有了皇嗣,她也有些许护住皇嗣的能力。
褚青绾想起那晚胥砚恒对她说的话,不由得轻颤了下眼眸。
听到这番话,迟春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胥砚恒言明周贵妃要休息一段时间,虽然昨日一事没有证据能证明和周贵妃有关,但胥砚恒的态度也让众人明白他对周贵妃的怀疑和不满。
至此,周贵妃的管理六宫之权被撤,人也关了禁闭,请安一事自然不了了之,如今宫中权利的重心皆数转移到容修仪和褚青绾身上。
福宁殿。
玉露快步掀开帘子进来,她兴冲冲道:“娘娘,中省殿的刘公公来了。”
容修仪一顿,她意识到刘义安来的目的,她直言道:“我身子不好,让他转道去昭阳宫吧。”
玉露错愕:“娘娘?”
刘公公来福宁殿,明显是要送中省殿的账本和卷宗来的,这是执掌中省殿的好机会,娘娘怎么会拱手让给瑾贵嫔?
容修仪见玉露没动,她不紧不慢地和玉露对视:“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
玉露和容修仪自幼一起长大,也从不拘谨,她直接问出自己心底的疑惑:“娘娘为什么要将好处让给瑾贵嫔?”
好处?让?
容修仪没有让刘义安久等,她摇头道:“你先去传话。”
玉露只要闷闷不乐地去传话,刘义安闻言,也是一阵错愕,惯来听说容修仪小产后不问世事,他一直都不以为然,今日才恍然,这位主儿是真的淡泊名利。
玉露送完人,就回内殿,眼巴巴地看着容修仪。
容修仪拿她没有办法,无奈地和她解释:“你只看得见掌管宫权带来的好处,岂能看得透背后的硝烟?”
容修仪情绪渐渐变得平静,她声音和缓而轻细:“在这宫中,机遇和危险都是并存的。”
“我已经是三品主位,念在我安分守己和过往我替他孕育过皇嗣的份上,皇上不会叫我余生过得难堪,如此一来,掌管宫权对我来说其实并无意义。”
她也不想承担宫权带来的麻烦。
或许是从胥砚恒的恩宠中冷静下来,她置身于局势之外后,方才看得清楚。
从一开始,胥砚恒对她的恩宠就并非单纯,其中掺杂了太多利益和审视,容修仪已经不想再去深究。
胥砚恒的恩宠让人踩在刀刃上,要担得住压力,才能一步步前行,当权者的审视和厚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未曾担得住,于是溃败不堪。
如今,他重新选择了他看重的人。
她望着褚青绾,只觉得看见了来时的自己,她没有抵住的压力,褚青绾抵挡得住么?
她仿佛透过褚青绾,已经看见了褚青绾前路的一片艰辛。
她不想做助道者,也不想做刽子手,如今这般好歹能落得个清净。
玉露堪堪哑声,她最终轻叹了一口气:“是奴婢目光短浅。”
褚青绾不知道福宁殿的对话,在得知刘义安来了玉琼苑后,她也着实愣了一下。
她和容修仪一样,都猜到了刘义安的目的。
她只是纳闷,刘义安怎么会越过福宁殿?
是颂夏告诉她:“奴婢听说刘公公是从福宁殿来的。”
这话没叫褚青绾解了疑惑,反而越发纳闷了,她轻微蹙眉,容修仪当真因为小产一事而心如死灰了?
接见了刘义安,刘义安将中省殿的账本和卷宗都交给了她,褚青绾没忍住地问了一句:“容修仪可有交代什么?”
二人也有交情,刘义安没有隐瞒:“奴才没有见到容修仪,只是玉露姑娘传话,容修仪说她身体不适,中省殿一事全由瑾贵嫔做主即是。”
褚青绾呃声,这是全然放权给她了?
刘义安没有久留,将账本和卷宗都放下,又和褚青绾仔细交代中省殿近来的事情,很快躬身退下。
待人离开后,褚青绾翻了翻卷宗,才意识到掌管六宫究竟是多么大的权利。
举个例子,她能够调整整个宫廷衣食住行的用度,冬日炭火好一点、坏一点,份例送得早一点或者晚一点,看似只是细微的差距,实际上却是扼制住了低位妃嫔和底下奴才的命脉。
若是有妃嫔缺少了什么,到中省殿申请添补,没有她的点头,中省殿也是不会添补的。
最主要的是,只通过中省殿的卷宗,她就能从中窥探些许各个宫殿的内情。
就如卷宗上清清楚楚地记载了朝和宫昨日添补了一批瓷器,她完全可以通过这一点,发现朝和宫的动态。
由此可见,周贵妃掌管后宫多年,对后宫掌控之深。
褚青绾一阵后怕,背后一个激灵冒出冷汗,如果她避孕不是经过孙太医,而孙太医绝不会出卖她,甚至药材都是从宫外而来,或许她早早就暴露了。
这一日,光是接见六宫掌事,就让褚青绾筋疲力尽。
她隐隐意识到掌管六宫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但万事皆有代价,而且还有六宫掌事替她分忧,褚青绾是不愿因为一点麻烦而放弃到手的权利的。
时隔半月,宫中一切事宜似乎都稳定了下来。
这一晚,玉琼苑侍寝,胥砚恒到了内殿时,褚青绾还在翻看着卷宗,没人通报,她半点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听见脚步声,褚青绾只以为是迟春递来茶水,她轻按了按额角,恹声说道:“放到一旁,我待会再喝。”
胥砚恒挑眉,迟春不由得脸热,她正要提醒主子,胥砚恒一斜眸打断了她,他正儿八经地给褚青绾倒了杯茶水,推向她。
在女子蹙眉要说话是,他声音不紧不慢地落下:“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褚青绾一惊,她倏然抬起头,就见胥砚恒倚着软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褚青绾仿佛是惊喜,脸上刹那间冒出欣喜,她不解地问:“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胥砚恒搂住挂在他臂弯的女子,轻哼了声:“在你让朕把茶水放在一旁时。”
褚青绾脸上染了点绯红,仿若是宣纸上晕开了层浅淡的胭脂,说不出的风情和春色,她闷声:“皇上别打趣嫔妾了。”
胥砚恒瞥了眼她些许凌乱的青丝,近来她不需要去请安,整日都埋在宫中处理卷宗,打扮得不若往日精致,却是多了点说不出道不明的韵味。
胥砚恒想不明白,他只是顺着心意掐了下女子白嫩的脸颊,惹得某人恼瞪了他一眼。
胥砚恒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很忙?”
他问得很平静,却掺杂了些许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其中,叫褚青绾也褪去了处理公务时的烦躁,她整个人都窝在他怀中,她闷声说:“有点。”
有人捏了捏她后颈处的软肉:“朕让你管理六宫,不是要把你关在宫中处理卷宗的。”
他轻描淡写地提醒她:“擅于用人。”
褚青绾眸中闪过若有所思。
片刻,褚青绾想起来一件事,她跪坐在胥砚恒的双膝间,低头去看他腰间的平安穗:“让嫔妾看看,您的平安穗磨坏了没有。”
平安穗这个东西时常佩戴,会有磨损,需要经常替换。
早在给胥砚恒选择这个生辰礼,褚青绾就做好了时常换新的准备。
有人抵住她额头,制止了她的举动,语气不明:“你还有时间操心这个?”
褚青绾不解地瞥了他一眼:“又不费什么功夫。”
胥砚恒一顿,他情绪不明地望了眼女子,不待褚青绾发现,又不着痕迹地移开。
他对女红半点不了解。
对底下奴才行事也不关注,他的衣食住行都有宫人一应准备齐全。
原来,编个平安穗一点也不麻烦么。
胥砚恒蓦然无声地轻嗤了下,透着些许讽刺和嘲讽。
褚青绾检查过,见平安穗只有一点点磨损,可见平日宫人细心对待,她轻皱了皱脸:“您宫中就没有替换的么,好歹是皇上,整日只戴这一根平安穗,您也不怕闹笑话。”
——你也是个皇子,备上再多的穗子也是当得的,否则不是要被看笑话?
这番话,他似曾相识,只是没人对他说过。
他厌恶和别人说起过往。
他的出身就已经是别人望尘莫及的了,他不需要移情,也不觉得他需要怜悯。
胥砚恒勾住某人腰肢,将某人扣在怀中,他漫不经心地说:“谁敢看朕笑话。”
凡是看他笑话的人,早已埋身于黄土。
就如同曾是常常在他面前明里暗里炫耀母后疼爱的七弟,如今谁能想起先帝还有位七皇子呢。
胥砚恒轻扯唇,眸中些许薄凉一闪而过。
褚青绾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她只是轻哼了声:“嫔妾会让人送去御前,您别忘了让宫人替您换上。”
胥砚恒像是被念叨得有点不耐烦,按住女子的后脑,揉了揉,青丝越发凌乱:“知道了。”
褚青绾恼了他一眼,转头让迟春将卷宗都收了起来。
褚青绾翌日醒来时,还觉得身子酸疼,她恼骂了一声,胥砚恒真是越来越不节制了。
她刚摇响了铃铛,颂夏快步进来,低声道:“主子,雨花阁请了太医。”
褚青绾脸上的恼意消失,她眸色一凝。
————————
女鹅:幸好我有点人脉,不然不是凉了?
小胥:好厉害哦。
【(指指点点)少阴阳怪气!】
第47章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杜才人?
这人有孕,忽然请太医,也怪不得颂夏会这般在意。
褚青绾对颂夏轻点头:“让人守着雨花阁的消息。”
在褚青绾得知消息时,延禧宫的何修容正在前往慈宁宫的路上,周嬷嬷见到是她,立即将人引入了殿内。
雨花阁的消息也就是这个时候传到何修容耳中的。
何修容轻微皱眉:“她请的太医是谁?”
钟太医一直待命,如果是钟太医平日中的诊脉,不会闹得这么大动静。
周嬷嬷得到消息很快,也很准确:“是当值的林太医。”
何修容脸色有些许的不好,她朝太后看了一眼,声音微微有点急促:“难道是她发现了什么?”
杜才人发现也就罢了,她只怕这件事会闹到胥砚恒眼前去。
太后看了她一眼,微有点不满:“慌什么。”
她扯唇,对宫中的太医显然早有了解,冷声道:“林太医能坐到这个位置上,是个聪明人,不会随意掺和到这件事中。”
话落,太后冲周嬷嬷颔首:“杜才人怀的是哀家的孙儿,你去雨花阁探探消息。”
周嬷嬷了然地离开。
这一行,不仅是告诉杜才人,太后对她的看重,也是在隐晦提醒林太医,莫要瞎掺和。
林太医只要不傻,就会做个聋哑人。
雨花阁内,林太医正在替杜才人诊脉,他额头不易察觉地冒出了些许冷汗,他又细问杜才人:“杜才人是觉得何处不适?”
杜才人有点忧愁,她一手下意识地轻抚小腹,眉头紧锁:“我昨日醒来时,发现床榻有些血迹,自我有孕后,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钟太医说是没什么大碍,喝些安胎药即可,但我总是觉得放不下心。”
“林太医专精此道,不知道我这一胎是否有碍?”
林太医神情僵硬,手指下的确是诊出滑脉的现象,要说杜才人身体有碍么?也的确没有。
正在林太医纠结要怎么开口时,外间来报,慈宁宫的周嬷嬷来了。
林太医心底一凛,他陡然想起一件事,杜才人惯来和慈宁宫常有来往,思绪间,周嬷嬷已经进来了,她先是关切地过问了杜才人是否有不适,才转头看向林太医:“太后娘娘十分看重杜才人这一胎,林太医可要好好替杜才人瞧瞧。”
她话音意味深长,林太医深深地低了低头,借余光瞥了眼杜才人,只见杜才人没忍住翘了下唇角,显然是得意于太后的看重。
林太医沉默了片刻,他埋头说:“杜才人的这一胎一直都是钟太医照看,微臣也不好冒然插手,但杜才人这一胎无碍,请杜才人放心。”
杜才人的眉头在听见他说无碍时,才松展下来,她略点了点头,让夏云送林太医出去。
林太医出了雨花阁后,转头看了眼雨花阁的牌匾,不由得叹了口气。
周嬷嬷在知道杜才人无碍后,安慰了她两声,就也告辞离开。
杜才人轻抚着小腹,她松了一口气,侥幸道:“看来的确是我太过小心了。”
今日还特意避开钟太医去请了林太医,也不知道钟太医心底会不会不舒服。
到底是要照顾她这一胎的人,还是要认真对待。
想到这里,杜才人对夏云吩咐:“前些日子中省殿送来的荔枝,那东西难得,你待会给钟太医送一盘去,便说是我感谢他这段时间的用心。”
夏云知晓主子没事,心底也高兴,她福了福身:“主子放心,奴婢会将这件事办好的。”
慈宁宫,待周嬷嬷回来时,何修容还没有离开,她瞥了眼周嬷嬷,见周嬷嬷轻轻地点了点头后,她脸色缓和了一些,但依旧不是轻快:“这件事拖不得许久。”
太后也心知肚明,她只是皱眉:“哀家何尝不懂这个道理,谁叫周贵妃也是个成事不足的!”
和她打擂台那么久,都能叫胥砚恒一直护着她,结果遇上一个瑾贵嫔,居然能落得个失权禁闭的地步。
何修容没有太后那么乐观:“她只是禁闭,皇上没有言明要夺她的权,等她出来后,未必不会再次掌权。”
闻言,太后脸色也不好看了,要问她最不喜欢宫中哪位妃嫔,周贵妃绝对排在第一位。
她隐晦地看了眼何修容,心底也隐约地有些嫌弃。
都说何修容和胥砚恒年少相识,感情和后妃不同,结果呢?一个瑾贵嫔入宫一年就得宠得权,何修容连宫权的边都摸不到。
真是令人失望!
太后按住这些情绪,没有表现出来:“的确是不能再拖了。”
何修容得了准信,终于起身离开,太后看着她的背影,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她对着周嬷嬷抱怨:“你看看他这些后妃,哪有一个当儿媳的样子!”
周嬷嬷没好意思说话,毕竟太后一个长辈掺和进晚辈的后院争斗中,本就不好听,何修容在亲眼目睹后,对太后恐怕真的升不起什么尊敬之情。
在胥砚恒气消后,宫权又会重新回到周贵妃手中。
这一点,是宫中众人的共识。
即使是褚青绾也是这么想的,她也会希望事情这样发展,她的确会如胥砚恒所想抗住压力,但她不想对上太后娘娘。
百善孝为先。
不论太后对胥砚恒做过什么,只要她对太后有不敬,世人的吐沫星子也能将她淹死,不孝的名声于她想要的那个位置格外不利。
她才不想做这么得不偿失的事情。
合胥砚恒心意,也不是要这么百依百顺的。
但是,宫权在外间转了一圈,周贵妃最终能拿回多少宫权,就不一定了。
褚青绾让人守着雨花阁,也得到了消息,颂夏实话禀报:“听说是杜才人动了胎气,才请了专精此道的林太医前去查看。”
褚青绾微微蹙眉:“杜才人这一胎不稳么?”
颂夏思索片刻,迟疑地摇头:“没听说过这回事儿。”
褚青绾想起不久前见到的杜才人的脸色,也觉得不可能,杜才人脸色红润,没有半点病情的模样。
褚青绾吩咐:“让我们的人不要靠近杜才人,小心为上。”
胥砚恒对皇嗣不假颜色,不代表她们也能同样地态度对待皇嗣。
宫中一片平静,或许是褚青绾一事时胥砚恒的震怒叫后宫妃嫔长了记性,杜才人这一胎怀得居然十分安稳。
安稳到褚青绾都有点不安,总觉得是什么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这一日,傍晚时分,褚青绾等了片刻,弄秋慢吞吞地走进来,见状,褚青绾就收回了视线,她拆下发髻上的玉簪。
弄秋低声道:“皇上去了甘泉宫。”
这已经是甘泉宫一连三日侍寝了。
褚青绾从铜镜中瞥了眼弄秋闷闷不乐的脸色,有点好笑:“我才入宫时,愉妃连续七日侍寝都是有过,你当时不在意,现在怎么这般在意?”
弄秋瞪大了眼,她欲言又止,想说当时和现在怎么能一样。
褚青绾仿佛能看出弄秋在想什么,但她只是淡淡道:“愉妃惯来得宠,偏周贵妃几次失势,从中得到好处的都不是愉妃,愉妃有宠有子,却连宫权都分不到,难免会叫人觉得她这恩宠是否只是空中楼阁。”
如果愉妃也是胥砚恒用来制衡宫中局势的人选,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胥砚恒就绝对不会让愉妃失宠。
弄秋听得似懂非懂,她郁闷道:“奴婢听不懂,主子想得明白就行。”
说到底,她会郁闷,还是因为担心主子会觉得难受。
褚青绾见状,声音也不由得放轻:“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抓紧回去休息。”
待弄秋离开后,褚青绾抬眸和铜镜中的自己对视。
周贵妃和愉妃两人间,表面上像是周贵妃比愉妃略胜一筹,但褚青绾不得不承认,她更忌惮一些的还是愉妃。
周贵妃是得了掌管权利,但这所谓的权利也将周贵妃推到众人眼前,也彻底推到了太后的对立面。
人人都想要那个位置。
孝一字,能让人身负美名,也能叫人满身骂名。
周贵妃于上不孝,于下不慈,甚至她背后的周家也不能给她什么助力,说得难听点,她拿什么去争那个位置?
太后对周贵妃这般不喜,若是太后到时以死相逼,不许胥砚恒立其为后,周贵妃能有几分胜算?
胥砚恒对太后再不满,褚青绾都不会觉得胥砚恒不在乎太后。
相反,愉妃是没有掌宫之权,但她面对的压力也要小得多,如果只有这两个选择,在两权相害取其轻下,太后也会偏向愉妃,甚至因着胥砚恒一直以来的恩宠,朝臣或许也会觉得愉妃才是圣意。
褚青绾见过在慈宁宫的愉妃,不似在朝和宫的张扬,只低调行事,不会顶撞太后,也不会叫太后注意到她。
这宫妃都想要讨胥砚恒欢心,在褚青绾看来,愉妃显然比周贵妃聪明得多,因为她懂得给自己留后路。
甚至,褚青绾也一度觉得胥砚恒对愉妃的态度不同,唯独二皇子的玉牒不曾更改一事,让褚青绾察觉到些许端倪。
除了随时能撤回的恩宠,胥砚恒对愉妃一点砝码都不肯施加,他对愉妃当真会喜爱非常么?
褚青绾对此心存狐疑,却不妨碍她对愉妃戒备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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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贵妃被困于朝和宫,时间一久,众人也不由得习惯了于此。
直到某一日,宫中传来消息,朝和宫派人去了御前,众人一惊,褚青绾也有点讶然,周贵妃自被关了禁闭,一直都是安安分分,像是真的在认真反省。
今日是怎么了?
颂夏提醒了她:“主子难道忘记了?今日是大公主的生辰。”
褚青绾瞬间了然,周贵妃不是不想早点出来,而是要等一击必中的机会。
胥砚恒对这唯一的公主的态度的确是与众不同,他对两位皇子很久才能想起来过问一次,但对这个公主是时常派人送东西过去,即使周贵妃被禁闭时,底下人也绷紧了皮,没人敢怠慢这位公主。
朝和宫内,周贵妃只簪了一个玉簪,垂散下来的青丝叫她也衬得温柔,她正抱着小公主,教其认字,胥砚恒来的时候,就见到这一幕。
听见动静,小公主被分散了注意,转头见到胥砚恒时,她立即下榻跑到胥砚恒跟前,抱住胥砚恒的腿,仰头转着黑溜溜的眼珠,奶音脆生生地喊:“父皇!”
她和两位皇子不同,许是也瞧得出胥砚恒对她态度温和,她在胥砚恒面前一贯大胆。
就如同这时,胥砚恒一只手将她拎了起来,单手抱住她,让她坐在他手臂上,轻挑眉:“怎么今日这么高兴?”
小公主高兴地咯咯笑,她抱住胥砚恒的脖颈,蹭着他的脸:“见到父皇,高兴!”
周贵妃轻轻福身,微微嗔怪:“芙儿快下来,别闹你父皇。”
小公主抱得越发紧了点,不肯听她的,胥砚恒也顺着她的意,将她抱着坐在了软塌上,周贵妃见胥砚恒对她视若无睹,不由得握紧了下衣袖。
而这时,小公主趴到胥砚恒耳边,小声道:“父皇,您让母妃出去吧,她都不能陪芙儿去放纸鸢了。”
她再小声,在安静的殿内也能让众人都听得清,周贵妃脸上有点尴尬,她正要对胥砚恒解释什么,谁知胥砚恒根本没看向她,只颠了颠怀中的小人,慢条斯理地说:“也不是不行,但父皇答应了芙儿的请求,芙儿是不是也该付出点代价?”
周贵妃解释的话一下子停住,没想到胥砚恒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松了口。
小公主瘪着唇,胥砚恒不紧不慢地提出他的要求:“待再过一年,芙儿也该搬到皇子所了。”
周贵妃脸色骤变:“皇上——”
胥砚恒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周贵妃的话头立时顿住,只是她的脸色煞白一片。
她没想到她只是借小公主生辰请了胥砚恒而来。
却让胥砚恒有了将小公主送走的想法。
何其薄情!
小公主转头看向母妃,又转头看向父皇,没懂皇子所是什么地方,她被周贵妃的脸色吓到,不安地问:“皇子所是什么?”
胥砚恒没有解释,只说道:“你两位皇兄到时都会在皇子所,芙儿也不需要担心没人陪你玩了。”
小公主到底年龄小,听说会有人陪她玩,当即眼睛一亮,忙声应下:“好,芙儿要去!”
霎时间,周贵妃脸上血色消失得一干二净。
待小公主被抱下去时,她蓦然砰一声跪了下来,她眼泪顺着脸颊掉下来,她哀求道:“皇上,芙儿年龄还小,如何受得住母女分离之苦啊!”
胥砚恒冷淡地看向她,轻描淡写:“迟早有这一遭,不过是宫中规矩,你是贵妃,如今宫中妃嫔之首,难道要带头不守规矩?”
世人虚两岁,小公主明年也恰好到了六岁,正是依着规矩搬入皇子所的年龄。
好似寻常的一句问话,周贵妃却是硬生生地打了个冷颤,她听得懂,胥砚恒是在说,她若是带头不守规矩,他岂能放心再让她执掌宫权。
她选宫权,就要将小公主送走。
她选小公主,胥砚恒必然说到做到,不会再让她碰宫权。
周贵妃狠狠闭上眼,两行清泪落下来,她急促地呼吸了两声,脸色骤然颓败,声音沙哑道:“臣妾知道了。”
胥砚恒眸色漠然地看着这一幕,周贵妃的眼泪掀不起他情绪的半点涟漪。
从她三番两次地利用他对小公主的疼爱之情作筏子时,就应该料想到这一步。
————————
小胥:在做出选择时,就该想到应该承担的结果。
女鹅:嘶——
【[摊手][摊手][摊手]】
第48章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如众人所料,在小公主生辰后,周贵妃的禁闭被解封了。
褚青绾和容修仪都没有耽误,也没让周贵妃催促,就将该交回去的权利都交回去了。
甘泉宫。
愉妃瞥了眼这个月中省殿送来的孝敬,漫不经心道:“真不知道她是聪明,还是不聪明。”
中省殿这般权利,也说交回去就交回去,说到底,如果是她,她才不会让周贵妃轻松地拿回去。
想到了什么,愉妃皱了皱眉,不屑道:“小公主这一招,她用得不嫌烦,我都看得腻歪了。”
琴心替她按捏着肩膀,顺着她的话安慰:“娘娘管她们作甚,周贵妃是作茧自缚,她再这般下去,只怕不等别人出手,皇上就对她心生厌恶了。”
说起这个,愉妃就如鲠在喉,她恼声:“你瞧皇上像是厌恶她的样子么,本宫看他是恨不得让她坐上皇后之位,才好叫她名正言顺地掌管着宫权。”
琴心脸色微变,她立即转头看了眼四周,低声道:“娘娘慎言啊!”
愉妃轻哼了声,终究是咽回了满腔哀怨,她娇艳的眉眼一耷拉,平白叫人生了怜惜。
琴心叹了口气,她替娘娘顺着后背:“娘娘何必说气话呢?眼见朝野催促声越来越盛,立后之举迫在眉睫,旁人不会任由周贵妃这么轻松自在地坐上那个位置,皇上若是真有这份心,也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候,让周贵妃威信三番两次地受损。”
话落,琴心顿了下,她朝某个方向隐晦地瞥了眼,压低了声音:“再说,那位也该是要着急的。”
愉妃顺着琴心的视线看去,她也想到了什么,脸色些许恢复和缓,琴心见状,终于说出心底话:“娘娘如今要紧的不是着急,而是要稳。”
只有稳得住了,才能借着这股风扶摇直上。
若是稳不住……
琴心皱了皱眉,目含隐忧地朝愉妃看了眼,最终还是没有再继续往下想。
多想无益。
福宁殿。
当听见外间有脚步声响起时,意识到来人是谁,容修仪不由得按了按隐隐作疼的额角。
“姐姐今日身体是否有好些?”
帘子刚掀开,杨贵嫔的声音就传出来了,然后整个人才踏入殿内,容修仪扫了眼她拎着的食盒,心底叹了口气,她说:“好多了。”
杨贵嫔将食盒放在案桌上,里面是一盘桃片糯粉糕,将其摆在了容修仪面前。
容修仪眸色不由得些许波动,她低声:“你来就是了,费这份心做什么。”
她常是喝药,口中觉得苦涩,杨贵嫔听说后,就给她做过这个桃片糯粉糕,轻甜绵软,也不会过甜让人觉得腻得慌。
但糕点费时费事,杨贵嫔也是宫妃,总去给她做糕点当什么事。
杨贵嫔不喜欢听这话,她闷声道:“这宫中,我和姐姐相依为命,你喜欢吃,再费事也是值当的。”
容修仪不说话了,她只是捻起糕点咬下,有这个铺垫,她只觉得待会要听见的话都不那么令人觉得头疼了。
杨贵嫔是个多思哀怨的性子,容修仪早就知道了。
果然,没一会儿工夫,杨贵嫔就咬牙道:“姐姐,我不懂。”
容修仪一顿,口中的糕点都没什么滋味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负面情绪的话听得多了,带来的堵心根本不是一盘糕点能化解的。
杨贵嫔的话还在继续:“当初中省殿一事,姐姐说不想费心耗神,现在周贵妃一出来,姐姐有立刻将手中仅剩的宫权也交了上去,这不是让别人觉得你软弱好欺吗?”
容修仪一直都知道,杨贵嫔希望她振作,或许说,希望她去争。
但她没这个心气神,也着实对这后宫争斗感到疲倦。
容修仪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她说:“娘娘哪有时间来管我这个小人物。”
她不得宠,也安分,空有位份罢了,周贵妃还不至于容不下她。
杨贵嫔欲言又止。
容修仪瞥了眼案桌上的糕点,不着痕迹地长吁了口气,她无奈道:“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
杨贵嫔咬了咬牙,她下定决心道:“我拿姐姐当至亲,也不和姐姐弯弯绕绕了,姐姐一向知道我的心病,我刚生下二皇子就和他母子分离,而现在母子二人见一面都困难至极,愉妃霸道,欺我太甚,我总有一个念头,想叫二皇子回来。”
容修仪早了然这一点,然而胥砚恒薄情,愉妃一日不倒,杨贵嫔就一日不会如愿。
杨贵嫔忽然脸色有些颓然,她苦涩一笑:“但姐姐也知道,仅凭我,很难和愉妃抗衡。”
“我知道我有些强人所难,但如果姐姐都不帮我,我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容修仪忍不住头疼。
然而,杨贵嫔忽然握住她的手,她泪眼婆娑:“皇上肯让姐姐执掌宫权,对姐姐定然是情谊未尽的,我早不抱希望二皇子能回到我身边,但如果可能,我宁愿是姐姐抚养二皇子!”
容修仪脸色微变,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窗外,待看清四周只有她们时,才觉得松了口气。
杨贵嫔擦了下眼泪,她低声道:“如此,你我姐妹二人日后也算有了依靠。”
容修仪坏了身子骨,她也不再得宠,如果二皇子能回来,对她们二人都是一件好事。
不得不承认,容修仪也因为这个提议心动了一瞬间,余生漫漫,若有一个孩子在跟前,也不会那么孤寂难熬了。
但是,想要从愉妃手中将二皇子夺回来,何其艰难。
*******
宫权交回去后,褚青绾轻松很多,和容修仪不同,她只交还了中省殿和御膳房两处的权利。
这两处于后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也是最容易出差错的地方。
褚青绾坐在梳妆台前,她抬手抚摸了一下青丝,漫不经心地掀起眼。
再说,宫权交还回去又如何,凡是经手,必会留有痕迹。
迟春替褚青绾拢青丝,颂夏在一旁说话:“朝和宫传来消息,说是近来宫中事多,待明日后会御花园办一场赏花宴,去去宫中的晦气。”
又办宴会。
数次出事都是宴会时,周贵妃还真是不嫌弃膈应。
褚青绾细致地描眉,闻言,她轻轻挑眉:“我记得,明日是十五了?”
颂夏点头:“没错,周贵妃一出来就赶上十五,恰好是要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褚青绾了然地颔首:“那就怪不得了。”
周贵妃出了禁闭,要办一场宴会其实也不为过,她必然是要声势浩荡地告诉后宫众人,她依旧是那个权力在握的贵妃娘娘,让众人收收心底的小心思。
对此,褚青绾的评价是——越是不足,越是虚张声势。
褚青绾眯了眯眼眸,她声音很轻地呢喃:“看来是发生了什么。”
否则,周贵妃不会觉得底气不足,需要借宴会来彰显自己的地位没有发生改变。
除了何修容和杜才人,后妃给慈宁宫请安的少,胥砚恒传过口谕,不许众人无事时打扰太后清净。
翌日十五,也只有周贵妃一如往常地前往慈宁宫请安,其余人按照惯例各自回宫。
褚青绾拢了拢身上厚重的鹤氅,她对仪仗是心有余悸,但天冷了后,她到底是克服了心底恐惧重新坐了仪仗,她掀开挡风的帘子往外看了眼,忍不住吐槽道:“冰天雪地,她居然要明日办赏花宴,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如今这般季节,能赏什么花?品种只有那么几种,简直是折腾人。
卢宝林和她走在一起,也忍不住拢紧了鹤氅的衣襟,对褚青绾的话深以为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周贵妃被禁闭时,众人不需要请安,过惯了散漫的日子,陡然恢复了请安,还是这种冷天,一时间众人都有点不好受。
途径御花园时,褚青绾见宫人们正抱着一瓶瓶的梅花往前走去,她不禁有点纳闷,这是做什么?
卢宝林将她神色瞧得分明,她拦住宫人,柔声问道:“公公们这是要去何处?”
为首的太监看见了她,也看见了褚青绾,立即福身行礼:“回瑾贵嫔和卢宝林,是皇上说瑾贵嫔喜梅,命奴才们将不同的梅花都给玉琼苑送去几瓶。”
褚青绾有点愣住,她不禁纳闷她何时喜梅了?
半晌,她才想起来去年她缠着胥砚恒在梅林煮酒一事。
卢宝林显然也记得这件事,她捂住唇轻笑,不吝啬地说着好话:“皇上对姐姐真好,去岁的事情都记得这般清楚,可见是时时刻刻惦念着姐姐的。”
对此,褚青绾只仿佛赧然地垂了垂眸。
被这么一耽误,褚青绾和卢宝林不由得回宫晚了点,路头正要分道扬镳,就见弄秋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不仅是弄秋,卢宝林的宫人也急匆匆跑来。
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心底都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绝对是出事了!
果不其然,弄秋跑到仪仗前,双手撑着膝盖,不敢停顿,指着慈宁宫的方向:“主子,杜才人出事了!”
褚青绾脸色一变,她让宫人将仪仗放下来,冰天雪地以防出事,她下了仪仗才问:“怎么回事?”
弄秋终于喘匀了气,她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只听说是周贵妃和杜才人发生了冲突,周贵妃的仪仗碰到了杜才人,待从混乱中醒神,杜才人已经躺在血泊中了!”
褚青绾倏然呼吸一紧。
周贵妃?
今日是十五,是周贵妃前往慈宁宫请安的日子,杜才人是太后的人,两人会有口角其实也属于正常。
但周贵妃不傻,她不可能在禁闭才解封的情况下,在大庭广众对杜才人出手。
“奴婢来时,慈宁宫已经请了太医,迟春姐姐得了消息,就立刻让奴婢来通知主子了。”
褚青绾没耽误,她如今协理六宫,杜才人在慈宁宫前出事,她当然要过去,她连玉琼苑都没回,也没有再乘坐仪仗,和卢宝林立刻转道赶往出慈宁宫。
途中,卢宝林忍不住道:“姐姐不觉得这件事过于巧合了么?”
周贵妃,太后,有孕的杜才人,这三人出现在一起,只叫人觉得其中暗流汹涌。
褚青绾黛眉紧锁,一直没有松开,她当然知道巧合,也听得懂卢宝林的言下之意。
卢宝林是在说,今日一事是太后和杜才人合谋陷害周贵妃。
但褚青绾有一点想不通,杜才人好不容易叫胥砚恒对她转观,她身后有杜家,腹中有皇嗣,而且现在也颇得圣上青睐,她根本没有必要拿腹中子嗣替太后打擂台。
褚青绾眯眸:“是不是巧合,待会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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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鹅:真的是一天都不安宁啊。
小胥:这是本宫斗文,换个题材就好了。
【不许破壁元!】
第49章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待褚青绾和卢宝林匆匆赶到慈宁宫的时候,其余妃嫔也都闻讯赶来,整个宫殿气氛压抑,太后震怒的声音传来,她们一踏入殿内,就看见了跪在中间的周贵妃。
太后指着周贵妃,骂得毫不客气:“你这个毒妇,杜才人不过和你有口角之争,你居然下得了如此狠手!”
杜才人的痛哭声也不断从偏殿传来,给殿内渲染了些许凛然,一些妃嫔对视一眼,默默地噤声。
容修仪来得早,她朝偏殿望了眼,忍不住地抿了抿唇。
相较于其他人对结果的看重,许是经历问题,容修仪对杜才人更加能感同身受,越是看重这个孩子,越是会在失去时感到悲切。
褚青绾扫了一眼殿内,发现今日来的人很齐全,她掩住眸中的若有所思。
周贵妃气得胸膛狠狠起伏,外人都说是她的仪仗撞到了杜才人,但她自己难道还不清楚真相?
分明是杜才人朝她的仪仗歪来,才有现下的一幕!
对借题发挥的太后,她心底简直恨得滴血,但周贵妃只能咬声道:“太后明鉴,今日一事并非臣妾所为,照顾有孕妃嫔,本就是臣妾的责任,臣妾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
她话音甫落,外间传来通报声,帘子被人掀开,胥砚恒从外间走了进来。
周贵妃立即松了些许心神,她惯来清楚,在慈宁宫中,胥砚恒一向都是偏袒她的,她不由得朝胥砚恒投去希望的眼神。
褚青绾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太后没管胥砚恒,她只想赶紧给周贵妃定罪,她冷笑一声:“荒唐!不是你所为,难道是杜才人故意拿皇嗣陷害你?!”
周贵妃想说事实本就如此,但她心底清楚,这番话说出来,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杜才人跌倒时的惊愕和慌乱不似作伪,今日一事究竟是谁在算计她?
她若是倒下,能得渔翁之利的人太多,只从利益上看,周贵妃居然一时半会地锁不住凶手。
有人搬来椅子给胥砚恒坐下,太后终于看向他,她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你看看,这就是你倚重的贵妃,至今宫中妃嫔小产的事件一而再地发生,今日众目睽睽下,她都敢对皇嗣出手,可想而知背地里多么肆意妄为,你还要维护她不成?”
胥砚恒捻了捻腰间的平安穗,他语调平平,声音冷淡,没有一点情绪:“母后说笑了,事关皇嗣,当真确认了是贵妃所为,朕定不轻饶。”
闻言,太后这才觉得满意,但也依旧皱眉:“所有人都看见的事实,还能有假?”
胥砚恒懒得回答这个问题,这宫中,眼见也不一定为真。
偏殿陡然跑出来一个人,她披头散发,殿内的血腥味在她出来后越发浓重,让众人不由得抵住口鼻,来人脸色煞白一片,趴的一下扑倒在周贵妃身上,她凄惨地尖叫着:“你这个毒妇!我要杀了你!”
众人哗然,认出了来人是杜才人。
她身下全是血,滴滴答答地落了一路,周贵妃猝不及防地被她扑倒在地上,一时间居然没有反抗之力,被她扇了几个耳光,才回过神:“你疯了!”
杜才人的确疯了,在钟太医说她孩子没有保住,说她彻底坏了身子后,她就疯了。
她的前途,她的未来,全部被毁了!
她岂能不疯?!
她不顾身子跑出来,就算是死,也要拉上周贵妃垫背!
一阵混乱,褚青绾都不敢去看胥砚恒的脸色,颂夏和卢宝林拉着她退了半步,避开中间的混乱圈,众人只听见一声风雨欲来的平静声:“将她们拉开。”
四周蓦然一静,宫人齐齐上前,硬生生地掰开杜才人的手,将二人彻底分开。
杜才人身子瘫软地倒在地上,她压抑至极地喊了一声,她蓦然仰起头,红着眼看向胥砚恒,声声泣血地喊:“皇上!是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啊!皇上,您杀了她!您杀了她!”
周贵妃从未这么狼狈过,她恨死杜才人了,她捂住脖颈倒退了几步,忍不住地一阵呛咳,她脖子上是一片掐痕,可想而知,杜才人是有多么想让她死。
胥砚恒居高临下,冷淡地看向杜才人,许是他的眼神过于平静,没有一点悲伤难过,甚至怜惜,杜才人陡然清醒过来,她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一声迷惘的:“……皇上?”
有泪水和话音一起砸下,杜才人觉得小腹越发的疼了,疼得她浑身打颤,也浑身冰冷。
胥砚恒只是问她:“冷静了么?”
众人噤声,忍不住生出兔死狐悲之感,今日遭难的是杜才人,来日轮到她们时,胥砚恒会不会也是如此薄情。
褚青绾也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下眼眸。
杜才人猛然崩溃,她手指颤抖地指着周贵妃:“皇上让我怎么冷静!那是我的孩子啊!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我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她的悲恸过于浓烈,让胥砚恒也不由得沉默了一刹。
周贵妃心生不安,她打断了杜才人的话:“够了!你莫要被丧子之痛冲昏了头脑,当时是否是本宫害了你,你难道不清楚么!”
周贵妃恨不得立即处死杜才人,但为了洗脱自己的罪名,只能让杜才人冷静清醒:“莫要放跑害死你腹中皇嗣的真正凶手!”
她话音甫落,却只见杜才人自嘲讽刺地看向她,她眼泪不断掉落,唇角冷笑:“不要狡辩了!除了你还能有谁!”
杜才人咬定了她是凶手,周贵妃如鲠在喉,她转头看向胥砚恒,却在对上胥砚恒眸中的失望时,陡然失声。
失望?
周贵妃狠狠地打了冷颤,她立即出声:“皇上明鉴!臣妾和杜才人无冤无仇,岂会害她?再说,臣妾要真的害她,又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下行事,是生怕不给自己惹麻烦么?”
一直安静的何修容忽然说了句:“情绪难自控,即便是贵妃娘娘,也未必没有冲动的时候。”
言下之意,今日一事乃是周贵妃的冲动之举。
愉妃抵了抵额角,她轻慢地摇头:“也是,娘娘惯来不喜别人顶撞自己,会一时恼怒上头也是在所难免。”
她看似是在替周贵妃说话,却是话里话外让周贵妃将冲动行事的罪名给坐实了。
墙倒众人推,遑论倒的是周贵妃这一堵墙。
宋昭仪没说话,她只是望着眼神空洞、浑身狼狈的杜才人,轻轻叹了口气,解了身上的鹤氅,让人披在杜才人身上。
在众人看向她时,她只是闷声道:“这殿内虽然点了地龙,但终究是冷了点,她初小产,不宜受凉。”
宋昭仪和杜才人同住一宫,她本就有教导和规束杜才人的职责,加上杜才人曾救过大皇子,她会忍不住替杜才人说话,众人也能理解。
褚青绾轻挑眉。
偏偏是这个时候,一人一语,压力却全到了周贵妃身上。
周贵妃呼吸都不由得颤抖,没人相信她,或者说,人人都想拉下她,她久居高位,手握重权,若皇上一心护她也就罢了,但明显皇上如今对她也有了恼意,后宫没有蠢人,没人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梅影也觉得浑身发冷,她不懂,只是寻常的一日请安,怎么会变成这样。
周贵妃压住心底的不安,强逼着自己冷静镇定:“皇上,今日一事当真不是臣妾所为,分明是有人推了杜才人,才会叫杜才人撞上臣妾的仪仗。”
胥砚恒垂眸望向她:“你说有人推了杜才人,那么,是谁?”
周贵妃哑口无言,人潮混乱,她怎么能看得清!
但她说不出话,让这番言辞变得像是她的推托之词,太后当机立断,她没看周贵妃,很显然,她也清楚今日是否能扳倒周贵妃,全看胥砚恒的态度。
太后皱眉:“皇上也看见了,周贵妃根本没办法替自己脱罪,皇上还要偏袒她不成?”
胥砚恒耷拉着眼皮,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在等他,杜才人朝他爬去,伸手拉住他的衣摆,她手上沾满了血渍,染脏了他的衣裳,胥砚恒不经意地拨开腰间的平安穗,杜才人眼泪掉下来,她仰头说:“皇上,求您怜他。”
她拉住胥砚恒的手,贴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胥砚恒的视线仿佛停了一刹,又仿佛没有,他再抬起头时,周贵妃猛然被一种强烈的不安笼罩,但她说不上来这种不安从何而来。
凡是和慈宁宫的对峙,胥砚恒总是会不动声色地力挺她,所以在见到胥砚恒时,她不由自主地松懈下来。
杜才人是太后的人,周贵妃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胥砚恒对杜才人的宠爱能有几分真心。
否则,胥砚恒也不会对何修容越来越冷淡。
所以周贵妃才不懂,怎么短短片刻,她就变得举目皆敌,而胥砚恒也不像往日一样站在她这边。
胥砚恒终于出声:“周贵妃谋害皇嗣,德不配位,即日起,贬为嫔位。”
他声音冷淡,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众人却是被他的话惊到,半晌发不出声音。
周贵妃猛然抬头,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胥砚恒:“皇上?!”
贵妃乃是四妃之首,如今被贬为嫔位,一掉就是六个品级,而且,她和瑾贵嫔不同,德不配位四个字一出,她根本不可能再执掌宫权,五品的位份,也代表了她不能亲自抚养皇嗣。
意识到什么,周贵妃脸色倏然煞白,她拼命摇头,终于慌乱:“皇上,您不能……不能这样……小公主离不开臣妾的!”
即便是杜才人小产,依着胥砚恒往日行事,她也不该被贬低这么多位份,联想起那日胥砚恒提起的皇子所,周贵妃忍不住地打了冷颤。
——胥砚恒是不是早有预谋?
对她的话,胥砚恒垂眸和她对视,语气不明道:“你行事不端,朕岂放心让你再抚养小公主。”
周贵妃身子陡然一晃,她声音拔高凄惨:“皇上!”
胥砚恒眸中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有人隐晦地扯了下唇,望向周贵妃的视线冷意盎然。
太后和周贵妃斗了这么久,见其终于栽了,再也忍不住心思:“周嫔品德有亏,再管理六宫恐怕也是难以服众,不如——”
她话音未尽,胥砚恒就打断了她:“朕知道母后苦心,日后由容修仪和瑾贵嫔共理六宫,好在二人也有经验,不会出什么差错。”
太后神情僵住,她费尽苦心扳倒周贵妃,难道是为了给容修仪和瑾贵嫔做嫁衣不成?!
胥砚恒却是眉眼露出些许疲倦,他不动声色地将自己衣摆从杜才人手中扯出来,转头吩咐:“好好照顾杜才人。”
话落,胥砚恒再没有表示,径直起身离开。
他一走,其余妃嫔也就渐渐散了,殿内没了人,太后忍不住砸了一套杯盏!
她算是看出来了!胥砚恒根本不会让她如愿!
太后恨道:“谁家母亲做得像哀家一样憋屈!”
******
卢宝林和褚青绾一起来,也一起离开,她跟在褚青绾身后,忍不住地低声:“姐姐,今日一事,嫔妾实在是没看懂。”
褚青绾也没看懂,但她隐约觉得今日一事掺和进去的人或许不少。
卢宝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路都在深思,即将分道扬镳时,卢宝林忽然拉住褚青绾,褚青绾一怔,她见卢宝林神情,不由得压低了声问:“怎么了?”
卢宝林咽了咽口水,她低声道:“姐姐,杜才人有孕也有数月,您不觉得她小腹之处过于平坦了么?”
杜才人有孕后,穿衣宽松,她们一时间想不起之前杜才人小腹处是否有幅度。
但今日杜才人或许是心急,她出来的时候穿的衣裳贴身,小腹处平坦一顺,根本没有什么幅度,她还记得容修仪小产时的情景,即使是小产,也不该这么快就恢复如初。
褚青绾听出了什么,她呼吸骤然一紧,她和卢宝林对视一眼,彼此眸色都是凝重。
若真如卢宝林猜测那般,那么今日这场针对周贵妃的陷害,早在数月前就已经开始了。
雨花阁。
杜才人被抬了回来,她躺在床榻上,仿佛死人一样,久久没有动静。
夏云擦着眼泪,跪坐在床榻边,压抑着哭声。
许久,殿内响起一道沙哑至极的声音:“……我今日去慈宁宫前喝的药,药渣还在么?”
夏云懵了一下,她赶紧回话:“还在。”
“主子问这个做什么,安胎药是今早钟太医特意开的,难道有什么问题?”
杜才人扯着唇,她摸向小腹,有什么问题?
人对自己的身体是有感知的。
当躺在慈宁宫的偏殿,钟太医替她诊脉后道出她小产时,她疼得浑身打颤,却蓦然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她真的是小产么?
那一刻,她有孕期间所有的细枝末节仿佛都串在了一起。
她初次发现床榻上有血渍,是什么时候?
她那时没觉得疼。
钟太医咬定了没什么,喝一碗安胎药即可,他明明身受皇命看顾皇嗣,怎么敢这么马虎?
慈宁宫从未派人过问过她这一胎,那日她请了林太医,周嬷嬷却是很快赶到了雨花阁。
林太医那日的话仿佛重现——杜才人的这一胎一直都是钟太医照看,微臣也不好冒然插手。
杜才人无声地笑了起来,眼泪不断掉下,好一个不好插手!
现在回想,当时有落红时,不正是她以往每个月来月事的时候吗!
即使察觉到不对,她依旧是顺着太后的意,咬死了周贵妃。
因为她想起了一件事,在她请求胥砚恒让钟太医照看她这一胎时,胥砚恒意味不明的语气。
杜才人闭上眼,她声音沙哑:“将药渣送出宫,让母亲派人去查,我要知道真、相!”
————————
女鹅:有点发冷了。
小胥:我给过她自救的机会。
【给得有点不明显哈。】
第50章 第 50 章
==第五十章==
晚风习习,拂来一丝丝凉意,迟春给炭盆里添了新的炭火,殿内依旧没暖和多少。
褚青绾抱着暖婆子,迟春替她捂着脚,褚青绾却有点心不在焉的。
周嫔一降位,容修仪也不管事,宫权算是实打实地落入她手中,不会再有什么把宫权还回去的事情发生。
对她来说,今日一事好像是个好结果,她可以说是其中得利者最大的那一位。
但细想下来,褚青绾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叫她有点胆战心惊,杜才人一事,胥砚恒知晓实情么?
她想起杜才人查出有孕那一日,胥砚恒意味深长的语气,以及胥砚恒对杜才人忽然转变的态度。
杜才人入宫一年来都是被忽视,然而她得宠的时机来得莫名其妙,当时褚青绾只觉得是杜才人能低得下身段,叫胥砚恒高看了一眼,如今却觉得从杜才人救了大皇子开始,处处都是蹊跷。
褚青绾揉了揉额角,觉得有些头疼,迟春适时道:“想不明白的事情不如放一放,迟早有一日,主子会得到答案的。”
话虽如此,但在宫中待得久了,越发会觉得前方就仿佛是被雾气笼罩,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深渊,她很难做到不去深究。
褚青绾的声音很轻很轻,只有迟春听清楚了:“我或许也会是下一个周贵妃。”
迟春不爱听这番话:“主子也不嫌晦气。”
褚青绾忍不住地闷笑了声:“有什么晦气的,能做七年周贵妃,也好过一辈子都只是张御女。”
她宁愿登顶再跌下去,不愿意一辈子碌碌无为,是生是死都悄无声息。
迟春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好半晌,迟春才对上褚青绾的视线,她说:“奴婢年年心愿都是希望主子能一辈子顺遂。”
“奴婢会托举着主子,叫主子最终得偿所愿的。”
褚青绾好久没能说出话,她紧紧地抱住暖婆子,仿佛如此才能按住心底汹涌的情绪,倏地轻笑了一声:“我只是说笑一声,你怎么还当真了。”
她再想起宫中这一堆烂摊子,语气中有些许的惋惜:“偏偏是容修仪。”
迟春听得懂主子在说什么,容修仪一退再退,虽然将权利都交给主子,但也同样的将压力都转移给了主子。
偏褚家和谢家这一笔剪不断理还乱的乱账,让主子没办法对容修仪出手。
但凡换个人,主子也不会让这个人无事一身轻地躲在她背后。
迟春迟疑地低声:“那日苏宝林构陷主子避孕,也是容修仪替主子说了话。”
以防露馅,即使是私下里,迟春也口口声声说避孕一事乃是苏宝林构陷,虽然当日容修仪即使不问朱太医,朱太医也会道出真相,但在所有人都保持沉默时,她会站出来说话已经是难得了。
主仆二人都不由得想起另外一个人,瞬时间殿内有点安静。
褚青绾轻颤了颤眼眸,抱住暖婆子的手指也不着痕迹地蜷缩了一下。
延禧宫。
云林添了点熏香,待一切都收拾妥当,她才走到何修容跟前,她低声道:“周嫔一事已了,娘娘也能安心了。”
何修容瞥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思绪却不由得回到那一晚——
“奴婢知道小林子为什么会顶罪!”
外间淅淅沥沥地落着小雨,电闪雷鸣间,宫女的脸色被衬得些许惨白,都不如这一番话给何修容的震惊大。
何修容倏然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素红闭着眼,她忍不住地泪流满面:“……都是奴婢的错!”
她声音藏着沙哑,断断续续地说起真相:“杀死张御女的人是鲁德胜!小林子会替他顶罪,是因为……是因为……周贵妃发现了他和奴婢有……私情……”
满殿一静,何修容也惊愕地看向底下人。
云林惯来冷静,也不由得震惊住,她们都知道小林子是个太监,而且宫女和太监私相授受是重罪,凡是被查到,不仅会性命不保,甚至会牵连主子。
“他被抓住了把柄,被贵妃威胁着陷害娘娘,但小林子记得娘娘恩情,又不想将奴婢牵扯进来,所以才会当场以死明志!”
何修容嘴唇都在颤抖,许久,她才说:“此间事已了,你只需要装作无事发生,就能和以往一样安稳地活下去,为何要来告诉本宫这些?”
素红哭红了眼,她哭着喊:“奴婢……奴婢做不到……奴婢于心不安啊!”
云林也不由得沉默,但她意识到一件事:“鲁德胜为什么要杀张御女?”
素红一脸茫然地摇头:“小林子不曾和奴婢说过此事,奴婢也不知情。”
她绞尽脑汁,才想起小林子只言片语:“不过奴婢听他提起过大皇子,只是小林子让奴婢别管别问,再没有向奴婢透露再多。”
何修容眸色冷凝,她不在乎什么大皇子,但谁都不能动她的人!
……
再回神,何修容不由得讽刺地扯了扯唇,周嫔以为张御女件事已经彻底结束,但她的人死了,她也被关了数月的禁闭。
岂是周嫔觉得过去就过去了?
人人都知道她睚眦必报,周嫔敢对她出手,就该想到这一日。
杜才人也同样如此,两人早有龃龉,杜才人怎么敢觉得她会忘记当时的情景。
假孕陷害周嫔一事,是她向太后提起的。
这一招要废掉杜才人,太后有过犹豫,但相较于除掉周贵妃,一个杜才人也就微不足道了。
什么易孕良方?
要真有此良方,她现在还会膝下一儿半女都没有么?
交给杜才人的偏方,不过是推迟月事的方子,杜才人的宫人中本就有太后安排过去的人,钟太医也是由太后推荐过去,何修容知道杜才人不会信她,所以她什么都没有经手,唯独在胥砚恒面前替杜才人说过一次好话。
杜才人当然没办法发现不对劲,自入宫后,她不得宠,只能越发依赖太后,一旦太后要害她,她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而整个计划中,杜才人不过是顺带的罢了。
何修容最主要的还是针对周贵妃,好在她最终得偿所愿,她不在乎宫权被谁握在手中,周贵妃害了她的人,就该要付出代价!
何修容有点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云林也了解自家娘娘的性子,见娘娘这番神情,不由得纳闷道:“她如今不过嫔位,娘娘要叫她吃苦头,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娘娘是觉得还不够么?”
何修容沉默了许久,她懂得云林说的道理,只是一点,她低下了声音:“你不觉得,这整个计划都过于顺利了么?”
云林愣住,她没听懂。
何修容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整个计划顺利得让她甚至有点不安,她闭上眼,唇色抿得发白:“或许是本宫多心了。”
甘泉宫。
琴心偏头望向今日心情不错的娘娘,她不由得问:“娘娘怎么看待杜才人小产一事?”
愉妃擦拭着香膏,闻言,她轻哼了声:“她果然没坐住。”
琴心也想起当时发言的人,意识到娘娘是在说谁,她没做评价,只轻轻摇了摇头:“损了一个皇嗣,却只扳倒了周氏,什么都没得到,依奴婢看,这一招对那位有点得不偿失。”
她只望向慈宁宫的方向,谨慎地没有在口舌上露出什么把柄。
愉妃也想不明白,她皱了皱眉:“的确如此。”
但——
愉妃低声嘀咕:“她本来也不是什么聪明人。”
琴心没忍住抬手抵了抵唇角,掩住要溢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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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醒来,褚青绾闻见些许清香时,她才陡然想起一件事——昨日胥砚恒还派人给她送来了许多梅花。
褚青绾拍了拍脑袋,她转头问迟春:“昨日花房送来的梅花都摆在何处了?”
提起这件事,迟春就忍不住头疼:“奴婢都摆在外殿了,许是您昨日回来时心事重重才没有注意到。”
摆了满满一殿,尤其是玉琼苑还没人擅于此道,迟春有点舍不得地低声道:“恐怕养不活几日,就要全败了。”
说话间,褚青绾和她走到了外殿,待看清外殿和庭院都摆了一排排的梅花瓶时,也不由得错愕,她和迟春面面相觑,咕哝道:“是有点多。”
褚青绾不动声色地朝外看了一眼,其实昭阳宫是有花房的,但那和暖房一样都只属于主殿。
她若是占用了,便是僭越。
褚青绾眸中闪过一抹情绪,她轻颔首:“先养着吧,让个人专门照看着。”
有人很快得知了她的苦恼,毕竟她半点遮掩都没有,恨不得大张旗鼓得宣告天下,于是傍晚时分,就有一个擅长于养花的宫人被送到了玉琼苑。
如此一来,其实玉琼苑的宫人有点超出了,但这个宫人是御前送来的,也没人敢指责什么。
杜才人小产一事似乎叫胥砚恒生了腻歪,褚青绾再见到胥砚恒也是在一个月后,即将除夕,她和容修仪要操办宫宴,许是往事纠葛,她和容修仪见面总有点尴尬。
加上胥砚恒也许久没入后宫,后宫妃嫔的抱怨声都传到她这里了。
这一日,褚青绾披着晚霞,仪仗到了养心殿前,魏自明一见她,眼睛就亮了,褚青绾讶然挑眉:“这是怎么了?”
魏自明对她压低了声音:“皇上一日没用膳了,幸好瑾贵嫔来了,否则奴才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褚青绾唇角都僵了一下,她恨不得转身就走。
胥砚恒一日没用膳,可见烦心,她现在求见,不是正好撞上去?
然而,没给她转身的机会,魏自明直接推开殿门,给了她一个请求的眼神,褚青绾扯了扯唇角,不情不愿地踏了进去。
才到了殿内,台阶就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朕不是说过,不要来打扰朕?”
胥砚恒按了按眉心,觉得魏自明办事越来越没眼力见的,正当他训斥时,有人声音似哀似怨地传来:“可嫔妾许久不见皇上,满腔思念,该怎么办?”
胥砚恒手上动作一顿,他抬起头,就见某人冲他轻福了福身,她腰肢纤细得堪堪一握,被鹤氅若有似无地挡住,只往那里一站,便仿佛叫满室生辉,但她的话让胥砚恒忍不住地啧了声:“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也会觉得思念?”
这话听起来有点意味不明。
褚青绾有一种被揭穿的羞恼,脸和眉眼染了绯色,她小声咕哝:“亏嫔妾还担心皇上心情不好,见皇上还有心情消遣嫔妾,可见是嫔妾白担心了一场。”
有人朝她伸手,语气格外坦诚:“朕心情是不好,可惜绾绾不能替朕分忧。”
褚青绾唇角一扯,她真不爱和这人说话。
总让人憋屈得慌。
她的手被人握住,某人仿佛看出了她的憋闷,低笑了一声,终于说了一声人话:“但你来了,即便不能替朕分忧,朕总归也是要高兴些许的。”
褚青绾斜眸睨着他,双瞳剪水却是风情横生,像是半信半疑:“真的?”
胥砚恒好整以暇地坐着,半点不心虚:“朕何时骗过绾绾?”
褚青绾心底腹诽,这谁知道呢。
但面上,她总算是和缓了情绪,顺着胥砚恒的力道往怀中靠去,她本来是想找胥砚恒提年宴一事,但刚得了“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评语,她一时倒是不好说出口了,只好转变为:“听闻皇上一日未曾用膳?”
胥砚恒把玩着她的手指,闻言,话音仿佛揶揄:“魏自明又多嘴了?”
褚青绾却是不敢叫他觉得自己窥探帝踪,她哼唧了两声:“哼哼,见嫔妾来了,便将麻烦推给了嫔妾,可见也是个平日里会偷懒的,皇上要罚他。”
麻烦本人轻啧了声,没接这番话,而是磨牙道:“绾绾说谁是麻烦?”
褚青绾痒得难受,不由得躲了躲,她忍不住地笑:“皇上别闹了,眼见要到晚膳时候,您陪着嫔妾一同用膳么,嫔妾可不想辜负了魏公公的厚望。”
一番胡闹,胥砚恒倒也真觉得饿了,他意味深长地问了声:“你要在养心殿用膳,还是去你的玉琼苑?”
褚青绾听出了什么,她一手抵住头,一手顺着攀上胥砚恒的衣襟,她轻声道:“若是去了玉琼苑,嫔妾可不会放皇上回来的。”
某人握住了她的手,像是被吓到,倒抽了一口气,紧接着却是用一种拭目以待的语气道:“让朕看看玉琼苑究竟是什么妖精洞,难道还会吃人不成?”
被骂是妖精的褚青绾,忍不住地捶了捶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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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鹅:谁稀罕替你分忧。
小胥:我稀罕。
【吃瓜吃瓜。】
【这一本刚开始有说过,小胥应该是我几本宫斗文中最薄情的一位男主,他真的不是好人,这是真心话[托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