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小说 > 青春校园 > 七零之大院来了个大美人 > 【正文完】
    第136章


    念及此, 谢茉抿抿唇,坚声说:“有些话,纵使不中听, 可我还是要讲。”


    “你尽管说。”


    谢茉微微颔首示意后便说了:“重伤他人,偏能全身而退, 这是否在变相提倡诬赖构陷之风?”


    略作停顿, 谢茉继续说:“如此, 会不会成为打击铲除异己或竞争者的利器?这会不会进一步催动拉帮结派等不良风气的形成?”


    给明显惊愕的两人反应了一会儿,谢茉才放缓语调,说:“军区一向注重实干,长此以往会不会动摇根基?”


    年轻这位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瞠目看向谢茉。


    轻言细语的,却仍来一顶顶大帽,这该怎么办?倘使计较起来, 是非得惩处不可, 不然那就是纵容不良风气, 动摇部队根基, 这谁承受的了?惩处就没问题了?才不。轻了,人家说不对问题严重性认识不明确;重了, 就要考虑是否会令群众对“举报”这条向上反映问题的渠道心生怯意, 不敢使用。


    当然还须考虑舆论舆情、制度、条例……等等问题。


    总之, 不能一拍脑袋大包大揽, 要从长计议。


    年长那位端起手边茶缸喝了一口, 清了清嗓子才说:“感谢提醒,这个问题我们一定会严肃讨论。”


    谢茉含笑点头:“希望结果是积极正面的。”


    这事她会跟进的。


    并敦促卫明诚跟进。


    年长男人赶紧换了话题:“谢同志, 关于卫明诚同志昨日去方师长家的原因,还需要你讲一讲。”


    谢茉轻声叹口气, 无奈一笑:“本来这事我们不想声张的……”


    组织了一下措辞,谢茉便细致讲解起来:“……元旦当天,我见着方师长,却发现他眉眼五官跟邮电所沈老师傅的老伴儿极其相像,沈老师傅有一子,十来岁时离家再没回,算算年纪也跟方师长吻合,明诚便去找方师长探信,这属于私事,不便在营部多谈,他适才下班后登门,只没想到……”


    说着,谢茉微微摇了摇头。


    “竟是这样!”


    “还有这样巧合的事?”


    两人大吃一惊。


    忍了忍收敛住惊奇的追问,两人将谢茉送出门。


    谢茉态度很配合:“若有哪里不明确的,我随时恭候。”


    迈出门,一抬眼便瞧见卫明诚身影,他就站在楼梯口,时不时朝这边儿张望。


    谢茉三步并作两步疾奔过去,手自然而然塞进卫明诚伸来的手掌里。


    手指伸展,钻过指缝。


    十指交扣。


    重重一使力。


    两人一垂眼一扬眸地对望,弧度相似的两个笑容徐徐拉开。


    谢茉说:“走,回家。”


    卫明诚回:“嗯,回家。”


    他们默契地停口,没再多话,踩楼梯的踢踏声轻轻重重,快快慢慢,像冷夜中一曲温暖活泼的协奏曲。


    和谐美妙极了。


    刚踏上一楼,一声极压抑的抽噎从旁边办公室传来。


    谢茉疑惑驻足,耳朵却诚实地竖了起来。


    卫明诚却心知肚明。


    在先时的问询中,沈老师傅和方师长不可避免被牵扯进来,沈老师傅必会请来核实有关事项。


    就在卫明诚低头准备凑近谢茉耳畔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眼尾余光瞥见了一道挺拔到僵硬的仓忙人影。


    是方师长。


    他像是没发现几步外的谢茉和卫明诚,在办公室门前顿步半晌儿,猛然推开门。


    缓慢却坚定地跨入室内。


    谢茉与卫明诚面面相觑,然后举步跟进去。


    “……卫明诚同志说,她爱人认定您妻子的相貌与我们一位领导很像,我们就请您来核实一下。”


    刚到门口,就听这么一番话,谢茉忙朝沈老师傅看去。只见他一眨不眨地用力盯着方师长,好像生怕人突然消失一般。


    可不怕嘛,怕他冷了,怕他苦了,怕他伤了,更怕他不在人世了……虽然从来不说,但沈老师傅基本默认儿子已早脱离人世。


    谢茉前回来他家,他就有所察觉,可期盼了太久,不大敢确信。


    心绪就好似被砸出裂纹的冻结河面,不敢进更不敢退,进了怕最后梦碎,更怕退了耽搁时机。


    两军人找上门时,他不由地进一步期冀,果断跟了来。


    见到面前中年军官的第一眼,沈老师傅便万分确定,这是他的儿子。


    耳畔的话全部擦耳而过,半点没入心,沈老师傅只觉耳朵嗡嗡作响,脑子直如生锈的铁齿,再转不动。他唯一能做、会做的便是盯着他陌生又熟悉的儿子,舍不得眨眼,舍不得分神,怎么都看不够。


    眼泪溢出眼眶,涓涓不止,沈老师傅却兀自没感觉。


    好半晌儿,他才忽地反应过来,闭了闭眼,颤抖着脚步,迟疑地迈前一步,喊了声:“你……”


    不知想到什么,他饱含复杂情感的声音戛然而止,面色霎时灰败,身体随之摇摇欲坠。


    方师长赶紧垫前两步扶住沈老师傅,他嘴里不停顿地把自己年少失忆的事讲了出来。


    沈老师傅视线钉在他耳垂那颗黑痣上,眼瞳骤然一缩,脸上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情,嘴唇一直上下阖动却说不出一个字,他的手慢慢抬起来,将将碰上那颗再熟悉不过的黑痣时,却陡然顿住,手在半空摇摆起来。


    好半晌儿,他仿佛用尽力气,小心翼翼试探着唤了声:“元柏?”


    顿了顿,他笃定地又叫了一声:“元柏!”


    “您……”方师长面上羞惭。


    他话还没说完,沈老师傅豁然转身,急急跨步到办公桌前,拿起相框。


    沈老师傅抖索着手一个劲擦拭纤尘不染的相片,老伴儿数年如一日地微笑着。


    好一会儿,他朝方师长举起照片,上头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对方师长微微笑着。


    那张无比眼熟的面庞生生搅动着方师长本就拧成一团的心脏。


    莫名其妙的疼,鼻子莫名其妙的酸。


    沈老师傅絮絮道:“你妈……我老伴儿……她要是知道你还活着必然欢喜坏了……她闭眼前还在念叨你……如今,她可以放心了,你还好好的……”


    不知不觉间,方师长眼泪滂沱而下,一声哽咽自他喉头碾出,他这才发现自己竟哭出来了。


    他异常艰涩的吐了个问句:“老太太……走了吗?”


    “好些年了。”沈老师傅抬手擦擦眼泪,“六一年走的,整十年了。”


    沈老师傅这会儿情绪略缓,他问:“你一点不记得?”


    方师长说:“……见着您跟老太太,脑袋里闪过模糊影子。”即使看不清,但他心里却毫无来由的亲近俩老人。


    沈老师傅整张脸孔点亮,他激动说:“我多给你说说之前的事,你兴许能想起来些。还有,家里布置基本没变,你房间一直原样保留着,等你去看看,熟悉的环境不定能记起些什么……”


    方师长闷声“嗯”了一声。


    谢茉与卫明诚相视一眼,默默转身离开。


    身后,沈老师傅忙不迭的介绍断断续续传来:“我叫沈启,你妈叫柳青,你叫沈元柏……你幼时淘气,最爱下河摸鱼……木雕小老虎,这些年我给你攒了一堆……早不抽烟了,先前肺不好,你妈就把我种的烟叶全撅了,她那人……”


    ***


    天幕似浸泡了浓稠墨汁,深邃广博,一轮弯月悬于其上,漫撒着绒绒的,洁净的,静谧的清光,在冬夜冷风的比衬之下,竟然给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温馨感。


    今晚意外的不太冷。


    谢茉便和卫明诚漫步在这样的夜色里。


    她将交扣的两只手扬起来,藉着烟水似的月光,饶有兴致打量起卫明诚的手。


    他的手好看,又带着蓬勃的生命力,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掌宽大温厚,手背上青筋浅浅凸起浮动,微动的指尖隐隐勾动绕指的光影,在她小巧指骨的烘托下,透出几分温柔的意味。


    谢茉情不自禁晃悠两人的手,声线亦随之轻快起来:“虽然和想象出入颇大,但好在结果完满,沈老师傅终于了却他和老伴儿的最大心愿了。”


    卫明诚说:“都是你的功劳。”


    “全是我的功劳还不至于,勉勉强强算个——”谢茉弯眉笑眼,故意做出个傲娇的表情,风轻云淡道,“居功至伟吧。”


    说完,表情便被笑容崩裂。


    “嗯。”卫明诚这一声低低应和,落在谢茉耳朵里竟比月色还柔情。


    谢茉敛了笑,忍不住疑问:“嗯?”


    以两人现今的默契,纵使仅有一个疑问词,卫明诚也明白了谢茉想表达的内容。


    茉茉之前对他说的“我一直都在”五个字,他已在心里反复咀嚼了不下千百次。


    谁都不能明白,他在那一刻感受到的满足。


    那是完全没法描述的,超越语言和词句的。


    他的妻子,他的爱人,他的茉茉,是可以让他完完全全互赖的人,是心与灵整整好好契合相容的人,是他安心的最终归处。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认为他对母亲只有轸恤从无怨怼,因为她的苦闷和艰难他全看在眼里。


    母亲的离世,仿佛一根刺深深扎在他血肉里,在许多个深夜里发作,他睁着眼叩问虚空,他怎么就没把母亲留住。


    如今他方明悟,一直盘桓在他心头的那个问题,索问答案的对象并非自己,而是那个满眼温柔笑意的母亲,他想问她,为什么要放弃他。


    这答案他执着了这么多年。


    却原来,他心底最深处曾压抑过对母亲的怨怼,茉茉用简单但义无反顾的五个字将之彻底消融。


    她懂他。


    他的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地粘在茉茉身上。


    察觉卫明诚视线一直紧紧附着在她脸上,谢茉抬头迎上去,卫明诚优越的下颌线微微绷着,唇抿成一条直线,像在思考什么,眉宇起了浅纹,但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卫明诚投睇向她的眼神,透着一把几乎让人心悸迷失的温柔,深沉且浓厚。


    谢茉忍不住抬起手,调皮地在他眼前挥了挥:“唉?”


    卫明诚未作答,而是捉住这只纤巧的手,问谢茉:“冷吗?要不要我背你?”


    谢茉亦没再追问,跺跺脚,摇头说:“不用,走走热乎。”


    旷野小道,入眼处空无一人,私密又广阔,悄然解脱身心束缚,自由自在起来。


    谢茉将手从卫明诚掌中抽出来,再不好好走路,时不时蹦跳,踢踢石子,嘴里还哼着欢快的小调。


    感受到卫明诚的注视,她突然嫣然一笑,说:“我给你唱一支歌吧。”


    旋即,《夜来香》的歌声便响了起来,轻轻的,绵绵的,柔情和俏皮混出丝温情的味道,顺着风乘着月传向远方,给素净的夜晚添了一抹鲜亮色彩。


    卫明诚始终看着,眼波泛水,像月夜春江。


    一阵风穿过屋檐和树梢,飒飒吹至脸庞,谢茉正扭身避风,一小片枯黄的树叶顺风飘飘忽忽,打着旋儿停靠在她发顶。


    卫明诚站到谢茉身侧替她挡风,然后探手到谢茉脑后,捏住叶梗摘下来,说:“唱的真好,比我好太多。”


    谢茉得意哼哼。


    从卫明诚指腹间拿走枯叶,对月欣赏两眼,细密交错的叶脉上挂着一层几近透明的干枯叶肉,组在一起像极了蜻蜓翅膀。


    抬起眼,把树叶递给卫明诚,歪了歪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瞳像是被月华洗练了般,晶莹透澈,格外动人心魄。


    她说:“呐,我用这片独一无二的树叶来交换你余生,你同意不同意?”


    卫明诚看了看那片树叶,划眸对上谢茉促狭微挑的眼眉,倏尔取走树叶,拿着反复端量好几遍,才谨慎又郑重地放进了军大衣一侧的口袋里。


    他说:“再不会有第二个答案。”


    “你知道的。”他又低声补充。


    他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映着月光,那黑深不见底,光华亦浸染不透,浮于表面,可那涌自瞳仁极深处的炽烈感情渐渐将之覆盖,这双眼睛霎时便流动起来,溢出惊心动魄的深情与缱绻。


    谢茉怔怔迷失。


    蓦地,卫明诚伸出手将谢茉抱入怀中。


    头垂下来,埋在谢茉肩窝。


    稍顿一会儿后,谢茉忍不住扭动脖颈,因为卫明诚的唇几乎要蹭到她耳朵,灼烫的呼吸如喷来的火苗,啄咬着她耳廓,酥酥痒痒。


    下一瞬,卫明诚用低低沉沉的五个字将她定住。


    他说:“对不起。谢谢。”


    谢茉身形紧绷一瞬,渐渐放松,仍由自己溺在卫明诚怀里。


    卫明诚没解释,谢茉不问。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去的半年,我身上发生了很多积极的改变。”卫明诚说,“对我来说,你选择我,愿意和我共渡余生,是我无上的荣幸,也是我最大的幸运。”


    笑容温软的茉茉好像春阳,驱散潜藏于他心底的暗潮和阴霾,带给他纯粹的明媚和轻悦。


    他嗓音微哑,仿佛声线上粘黏着一颗颗细小糖粒,轻轻一磨,就碾成齑粉飘散在润湿中,甜蜜了周遭空气。


    谢茉的心,翅膀震动似的一颤。


    情不自禁地,她说:“你也是……”


    年幼读书时,眼睛易被帅气的皮囊牵走;接触过更广阔的天地后,偏向与三观契合之人走近;经历过世事磨难的如今,最愿与内核稳定且强大的人同步。


    而卫明诚,上述三样兼具。


    又怎么不难能可贵呢。


    俩人品味着各自情绪,均不在言语。


    他们在空旷无人的月夜里紧紧拥抱。


    清凉的月,冰冷的风。


    唯一的热源是彼此。


    ***


    时间流水一般过。


    自军部回来的当晚,谢茉与卫明诚便商定将那些不合时宜的书籍裹上油布刨坑埋在屋子和后墙的夹道里。


    其实应该一把火烧成一堆灰烬的,这样才能不留丝毫隐患。


    但,着实舍不得。


    洒下一抔抔泥土时,心上好似也覆盖了一层什么,但好歹长吁一口气。时光轮转,世事变幻,它们总有重见天日那天。


    而人们,也不再如现今这样彷徨浑噩。


    至于举报人的身份,谢茉和卫明诚皆心知肚明,第二天在家属区也传遍了。


    是顾青青。


    吴解放在拟定名单上,却未出现在最终名单上。


    田嫂子特地来家告诉谢茉,顺带义愤填膺地怒骂了顾青青大半个小时,连带口碑一贯不错的吴解放也分了几分钟责怨。


    谢茉还是感动的。


    但她早不气了,只想品性不端的人受到惩罚。


    军区办事效率极快,三天之后,便给出对吴解放的处分。之所以处分吴解放,而非当事人顾青青,是因为顾青青身上没职务,除却罚款外无从惩处,可罚款又不能安抚受害者,处罚吴解放是最优解,毕竟不能带着家属一起进步,还让家属惹事犯错,便是吴解放思想觉悟不够,工作做得不彻底,没能约束住家属。


    所以,吴解放工资降级,三年内不得晋升。


    以此警示心怀不轨的个别干部和家属,捍卫部队形象和风气。


    根据情绪守恒定律,有人开心,必然就会有人不开心。


    这里开心的是谢茉,不开心的自然是顾青青。


    本打算休息日请客庆祝卫明诚晋升的,但经过举报一事,便算了。其余晋升人家也没人高调冒头,各自关上门自家人庆贺。谢茉与卫明诚亦如此。包了饺子,炖了红烧肉,谢茉四下分散些,便算一同庆祝了。她正送完饺子骑车往家赶,极目望见一处向阳墙根下聚拢几个军属,正探身凑耳地闲聊着,谢茉本想拐弯避开,一道阴阳怪气的熟悉女声就灌入耳朵里。


    “……你说我正常检举,咋还要罚我家老吴?她以为她是谁?还敢撺掇领导罚我们……她这是打击报复……太猖狂了……”


    谢茉没拐弯,直直骑了过去。


    不疾不徐从自行车上下来,谢茉才慢条斯理说:“处罚决议是由军区下发的,你有疑问不服可去营部咨询,何必在背后搞小动作?不然,都还以为你对领导们不满呢。”


    顾青青急忙截口:“我可没对领导不满。”冷笑一声,她斜睨着谢茉,意味深长地说,“我说的是谁,谁应该清楚。”


    谢茉挑挑眉:“哦?你说我撺掇领导?领导还听我撺掇?”


    顾青青闻言一愣,刚要说些什么,谢茉直接开口不给她机会,冷肃下表情说道:“部队所有决议全由部队领导们商讨后,集体做出的,你这是在质疑领导班子纯粹性和决策力。”


    顾青青脸色僵了僵,急声否认:“我跟没那意思,你别乱扣帽子。”


    顿了顿,她高声嚷:“我检举又有什么错,检举、监督是我的权利……”


    谢茉一脸严肃:“检举、监督的确是宪法赋予你的权利,但权利不能滥用,行使权力要严肃谨慎。检举的前提你所提供的检举材料或口供属实,你要讲求实事求是,先公后私,重公轻私。”


    “首领都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真的调查过了吗?你没有,你不仅没调查,还胡编乱造,混淆是非。”


    顿了顿,谢茉继续铿声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宪法赋予你检举、监督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和纠正不当行为,维护公民权益,促进社会和谐,而你检举目的和初衷是什么呢?”


    谢茉目光亮得惊人,笔直刺在顾青青脸上。


    “公器私用,公器滥用。”谢茉气定神闲地反问,“你的不当行为,也在检举、监督的范畴内,那么,你监督举报你,又有什么错?”


    谢茉似笑非笑的看着顾青青:“我不过在行使我的正当权利罢了。”


    顾青青手脚颤抖,嘴唇张张合合找不到反驳说辞,那张被冷风吹白的脸一刹那涨红,半晌儿喃喃:“……我记性不好,没记清不行吗……我有疑问去找领导说说都不行吗……咋就那么大罪了?”


    这一刻,懊悔排山大海般涌向顾青青。


    她不该听姜大花撺掇的。


    吴解放落选后,她被强烈的失望之感冲昏了神志。明明吴解放比卫明诚资历深,能力也没差哪里,虽然功劳相较起来略不足,但那是因为吴解放缺少机会……所以,凭什么卫明诚上,吴解放下?


    这里头一定有猫腻。


    放在之前,她不会如此不甘,那时候他认定卫明诚背景深厚,那么破格晋升实在正常。在她的思维概念里,一个人的进步成就基本上全归功于身份、背景、人脉等,而不是这个人自身所具备的能力。所以,她确定卫明诚并非吴解放前世的贵人后,对谢茉立时疏淡了,转而去“公关”郑有为——她最终认定的贵人——对象田红梅。


    而田红梅始终对她爱答不理,无奈之下,顾青青便期望吴解放自行上进。种种前情之下,这次的落选,可着实戳到她心窝子了。


    她不甘心。


    按照她一贯逻辑,她找寻到卫明诚晋升的最可能因由。然后,在姜大花一再拱火下,她去营部举报了。


    最后却惨败至此。


    顾青青正被懊悔噬心,其他人不知,她们面面相觑,有那拎不清的眼里就流露出同情和戚戚之色,她们平时说话也没分寸,也爱头脑发热……


    见状,谢茉便说:“要是虚假举报不受惩罚,那以后某些人还不是但凡不如意,或看谁不顺眼就去胡乱举报啊,有的事说得清,那说不清的可不就倒霉了。”


    “比如说,人举报某个男同志偷抹她屁股,可其实两人只在集市上碰个面而已,但人挤人的,谁能证明?这是生活作风问题,处罚轻不了。”


    不用谢茉再举例,被威胁到切身利益的众人立马清醒,纷纷站出来仗义执言。


    “小谢说的对!就该狠狠罚,不然不得乱套了?”


    “就是!”


    “就是!”


    “竟然干栽赃陷害这种生儿子没**的事!还有脸在这叫屈叭叭。幸好没得逞,不然以后谁敢得罪她。”


    顾青青高喊:“是姜大花让我去的!”


    “姜大花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啊?我看你也不傻啊?”


    “这还是你自己想去,你就别……”


    之后的事谢茉没再掺和,她推上自行车回家跟卫明诚庆贺了。


    过年前,顾青青的相关新闻再次撒遍家属区,她被吴解放送回老家了,原因是虐待子侄。据说,她趁吴解放出任务期间,“不小心”将孩子锁在地窖里整整一夜,孩子高烧差点熬成肺炎,据说,她还长期冷暴力三个孩子,孩子们拿吃食时,她就一眼一眼剜,让孩子在她面前不敢吃东西……


    后来,吴解和顾青青离婚,据传是因为顾青青在老家偷人,直接被男人老婆堵被窝里了。


    这是顾青青在家属区最后流传的一条新闻。


    虽出了这么一件膈应人的事,那点不快阴云全被接连的喜事驱散干净。


    林春芳和李万里先结婚。


    之后便是田红梅和郑有为。


    物质条件虽比不上后世,但新婚夫妻面上洋溢的笑容一样甜蜜。


    婚礼不久后,便放年假了。


    谢茉和卫明诚打包行李准备进京了。


    来回十天的功夫,两人携带的行李可不少,两人的衣物和洗漱用品,给老爷子的礼物,除了一件谢茉亲手织的毛衣外,谢茉还专门购置不少地方特产。


    之前,谢茉织卫老爷子的毛衣时,卫明诚还曾暗搓搓表露微词。


    谢茉好笑:“商店可以买,但这是咱们的心意。不然只带特产回去,会不会太显轻忽了?我这是丑媳妇头一次上门,当然得尽可能得体。”


    “丑么?”卫明诚弯身贴近她,作出认真端详的模样,来来回回细致打量好几遭,才沉吟道,“嗯……让我再瞅瞅。”


    “你!”


    还以为他弄这阵仗,怎么都要一两句好听的话吧,竟然虚晃一枪逗她。


    谢茉横了他一眼,举起毛针作势要扎他。


    卫明诚后退一步,眉眼就淌笑:“不丑。”说的一本正经,郑重其事。一边说,还一边屈指抵着下巴略略点头。


    德性!


    谢茉斜飞卫明诚一眼:“切~”


    毛衣针脚细密,长时间盯视,她一双杏仁眼的眼眶泛起了半圈浅红,被莹白的皮肤一衬,竟令人联想到雪枝红梅怒然绽放的场景,灵俏动人。


    卫明诚低笑着探出手,捧起她冻得微微红的手揉搓起来:“先歇一会儿,我给你暖暖。”


    茉茉坐椅子上织那么长时间的毛衣,手拔凉,他心疼。


    他缓缓摩挲着谢茉手背,宽大的掌心贴着她淡淡上浮的血管,他的体温化为一阵暖流慢慢淌过她心头。


    谢茉熨帖非常,手被他搓热了,心也被他揉软了。


    轻哼一声,抬头正打算说点什么,却一时愣了神。


    卫明诚穿着她亲手织的毛衣,领口不紧不垮,喉结和锁骨分明显现着,自然而然流溢出成熟男人的性感魅力,和着那双能将人溺毙的沉邃眼眸,荷尔蒙的气息汹涌袭来,裹缠着她。


    倏地。


    他拦腰勾起谢茉纤柔腰肢,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兜头亲了下来。


    想到当时情景,谢茉不由地会心一笑。


    卫明诚侧眸问:“笑什么?”


    谢茉拂去心头的些微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说:“我还是第一次去京城呢。”不算撒谎,这辈子的第一次。


    卫明诚勾了勾唇,低笑:“你想去哪里,我都和你去。”口吻和缓,却掷地有声,好似虔诚的许诺。


    谢茉唇角一个劲上翘,眼睛忽闪忽闪,眸光烁亮:“我要去看天安门升旗。”


    “好。”卫明诚笑应,“我会叫你起床。”


    谢茉愉快点头,又笑容灿烂地说:“我要去爬长城!”


    卫明诚说:“你走不动了,我会背你。”


    谢茉眉眼间的笑意愈盛:“我想尝尝特色豆汁。”


    卫明诚眉头不由地蹙了蹙,继而哑然失笑:“舍命陪君子。”


    谢茉面上笑开花,心中亦漾起花海。


    笑够了,谢茉继续提要求:“我要去琉璃厂。”


    卫明诚颔首:“那边几个国营店可以去逛逛。”


    “我要去老莫吃西餐!”


    “我给你推荐菜品。”


    “……”


    卫明诚一声接一声的肯定回答托举着谢茉上弯的唇角。


    “滴、滴、滴”喇叭声响。


    送他们到火车站的吉普车到了。


    谢茉提上最轻那个行李包,眼睛亮晶晶地问卫明诚:“准备好了吗?”


    卫明诚微微一怔,点点头,露出释然又明朗的笑。


    十多岁时,他毅然决然离开生长他的地方,从不曾设想再次踏足的可能和景况。即便在炮火连天的战场,在手术床上,他都不曾设想过。倔强如他,兴许只能在佝偻苍老的年纪释怀。


    可他遇到了茉茉。


    是茉茉,让他与过去和解,与自己和解。


    如今,茉茉问他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因为她来到他的生命里,因为她就在他身边,因为她与他相知相爱。


    因为有她。


    因为她,一直都在。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