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交谈
有了对方急需的物品后，交易就变得简单起来。
接下来的商讨全程用不着蔚摇亲自动手，她只是坐在那，相关人员就殷勤地把合同写好，只需要她签字就行。
蔚摇算了下网购到货的时间，再加上自己给零食泡灵魂的时间，初步定下了每一季度收一次货，付一次款的计划——换算过去就是每隔五天过来一趟。
在场的工作人员就没有不同意的，一个个满口应下。
杂七杂八的事情弄完已经到了晚上。蔚摇突发奇想，想去看看先前看中的柳田千枝子和附生在施录达身上的从信瑞。
她在收下顺风后一直没见到对胃口的灵体，麾下的队伍就一直没壮大，异能名明明叫灵魂收藏家却一直勤勤恳恳干着造东西的活儿，属实是本末倒置了。
柳田千枝子不一定愿意跟她走，但原先的人类玩家大概率会同意。
蔚摇走回皇宫，向工作人员打听了一下原鬼王的卧底团队去了哪，得知大部分已经被招安，但仍有小部分失踪不明后面色古怪。
那两个东西不会还困在那片雾气里吧？
……
东部街区，十字路口大舞台。
这个舞台高于地面的部分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但不幸中的万幸，失去活板门的地道口被倒塌的石柱挡住没被别人发现，这才让地下室勉强逃过一劫。
蔚摇费了老大劲儿才把石柱撬开，打着灯下到了深处。后面发生的事太多，现在连她自己都忘了当初把那俩货藏在哪里了，只能硬着头皮贴着墙壁一点一点地摸索，靠着手上被腐蚀的痛楚确定了位置。
开黑雾的钥匙交给查天信后也没被还回来，现在只能尝试暴力爆破。
蔚摇掏出了黑色斧头，仔细端详半天。
说实话，她一直不明白这玩意儿凭什么能拿到五星的评价——毕竟它只是比较锋利，和那么多只得了个四星的概念道具相差甚远。
除非它的锋利不仅仅作用于物理。
蔚摇回想起自己拿斧头砍弗劳尔的场景——连灵体的鬼王都能弄伤，砍个黑雾不是轻轻松松？
她双手持斧，对着黑雾中心狠狠披了下去。
……
格斯仍旧处于半昏迷状态。
纵使自己已经成为了灵体，长时间不吃饭喝水也不会死，但口渴饥饿的感觉仍在产生，它切实地影响了他的大脑，强迫他休眠。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呆了多久了，毕竟这里完全隔绝了外部的光线和声音，加上自己是鬼，连心跳声都听不见。他只能一遍一遍地在心里祈祷鬼王召唤他们回去——只要十五天一到，游戏结束，或者只要等那些玩家死绝了……
结果鬼王的召唤没等到，等来的是**的剥离。被他和从信瑞寄生的玩家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凭空消失，两人还不约而同的在消失前恢复了自主意识——怎么看都是有人通关了，直接把他们一波带走。
居然还有人能在鬼王眼皮子底下通关？
他不理解，但安慰自己通关就通关吧，至少自己很快就能出去了——鬼王估计会发一段时间的脾气，脾气发完了应该会把他们捞回去。
世界归于寂静。
从信瑞自**剥离后一声不吭，一直安安静静地挂在花藤上，要不是身体还有轻微的起伏格斯真觉得他已经死了。
好无聊啊。
格斯每天都幻想着鬼王的下属出现，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可能是因为想得太过详细，他的大脑甚至适时营造出了开裂的声音特效。
他虔诚地闭上眼。在这没有色彩没有声音的世界，连幻觉都是可贵的，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睁眼变清醒破坏了这仅有几秒的自由。
但那声音过了好久都没消失，甚至变得越来越大，就好像它不是从脑子里传出来的，而是切实从外界传进耳朵里的。格斯有些疑惑地睁开了眼，正好看见一道金色的纹路在他眼前的天空蔓延，伴随着一身巨响，面前的黑暗开裂破碎。
但比惊喜感先到来的是痛感。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在对上那只有一点点亮度的手提灯时爆发出了炸裂般的疼痛感。格斯嚎叫一声，眼泪汪汪地甩着脑袋。
恍惚间，面前那个模糊的身影轻飘飘地抬了抬手，束缚住他的花藤就迅速裂成两半，好似他这么多受的苦就是一个笑话。
蔚摇收回手，回头提起灯，刚想仔细检查一下面前两个人的健康状况，突然感到两只手攀上了她的左腿。
她低头一看，那个曾经嚣张狂妄的男人闭着眼紧紧抱着她的腿，痛哭流涕地喊着“你终于来了”之类的话。
不远处，从信瑞颤颤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像一具干尸一样步履蹒跚地向她走来，眼里尽是对光明的渴望，没有掺杂半分阴暗的情绪。
以为会受到一顿痛骂再不济也是敌视态度的蔚摇：“……”
这算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
泪眼婆娑的格斯抽泣了许久才看清眼前人是谁。
他大脑卡顿了两秒，身体比思想更快地做出了反应——不是反抗，而是手脚并用地逃离，直直退到了靠墙的位置，在退无可退后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蔚摇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扶额道：“又不会吃了你……倒是你，饿这么多天了，不吃东西能活吗。”
她指了指拿着饭团狼吞虎咽的从信瑞，格斯在看见食物后眼神总算清澈了起来，他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踟蹰地上前，捧起东西埋头就吃。
蔚摇也在别人不注意的地方悄悄松了口气。
太好了，和她吃饭的那两人在喝了汤之后吃一口饭都不愿意吃了。那饭一动没动，倒了怪糟蹋的，她就给包起来带走了。
可算是给它消耗了。
那两个吃着剩饭的人浑然不觉，甚至隐隐有落泪的架势。
饿了这么久，还真是吃啥都香啊。
蔚摇坐在一旁安静看他们吃饭，默默复盘了一下两人刚刚的行动轨迹。
从信瑞明显保留了大量体力，一直在为离开这个地方做准备，人也谨慎，没有盲目相信外来者——比格斯那个傻子好多了。
就光从吃饭来说，从信瑞吃了几口就有节制地放下了手，哪怕是鬼饿了太久的身子都受不住这么多能量。
格斯那头猪吃完自己的还不够，还把从信瑞的剩饭一扫而空，吃完就躺在地上痛得直哼哼。
蔚摇懒得管他，直接了当地对着从信瑞开口：“愿意和我一起出去吗——自由相比较这里会受限，但可以放你去看看家人，还可以带你追追死前没追完的小说漫画啥的……”
她话还没说完，对方就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我愿意。”
蔚摇：“……自由会很受限哦。”不过想想也正常，突然死亡心里肯定有放不下的家人，相较而言，自由也不是什么不能失去的东西了。
从信瑞摇头，眼里闪烁着向往的光：“自不自由什么的我们先不说——我是真的想看漫画。”追连载追到一半死了，在这里这么多年，他真的要被那种牵肠挂肚的感觉逼疯了。
蔚摇也没想到这凑数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成了让对方下定决心的最重要一点，她摇摇头，将这种荒诞感甩出脑袋：“那先这样，有什么事儿要解决的你去解决一下，我大概三个小时后回到这里，到时候再带你走。”
男人点头如捣蒜。
一旁的格斯从肚子痛中缓过神来，听到两人的对话，立马端坐起来，抬起了自己高傲的头颅。
他要等蔚摇来求他，然后狠狠拒绝，在对方再三邀请下再勉强答应。
幻想很美好，现实是蔚摇根本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走出了大门。
她赶时间，早点弄完早点回家哦，在这个副本里呆久了总感觉自己一身鬼味。
格斯气急败坏地哎了一声，没忍住叫住了对方：“我呢，你不问我愿不愿意走吗？”
他自顾自地说：“虽然我很讨厌被束缚的感觉，但不代表我不会被诚恳的话感动——你毕竟是个新人，想积攒点人脉也是正常的事，我在里世界还是有不少认识的人的——”
蔚摇歪了歪头，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你的人脉？”她稍微活动了一下脖子，眼神飘忽，思考了一下对方之前介绍自己时说过的话，“我记得你未来主义的面试都没过吧……是不是还幻想自己会被会长亲自接待来着？”
她把手收回来，大拇指对准了自己。
“我还真被蒋凌赫亲自邀请过。”
“只是我看不上，最后没去。”
……
格斯勉强岔开双腿爬出了地下室。
他气的哆哆嗦嗦，嘴里止不住地念叨着：“太过分了，太过分了……竟然敢这样羞辱我……”
“没关系，不就是出不去地下世界吗，我可是弗劳尔的手下，在这里当国王的亲信不必出去当个普通打工人好得多……哼，多少人一辈子都干不到这么高的官职……”
他默默安慰自己，打开了顶上的活板门，一个没留神头撞上石柱眼冒金星。
格斯这会儿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靠在一堆尖石上休息了一会儿，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狂风，沙石，废墟。
……没有灯火，喧闹，人群，以及漫天挥洒的银币。
和他记忆中的纸醉金迷截然不同。
他跌跌撞撞地走出门，在一眼看不到头的路上走了好久才碰到一个人影，慌忙地问对方什么情况。
“你问弗莱尔？”那人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哪个石头缝蹦出来的，前鬼王不是几天前就死了吗？现在当政的是莱斯利陛下。”
那人走远，格斯如大梦初醒，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个世界终于重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一个崭新的，但一样需要自食其力的世界。
第082章 窃听风云
拒绝了格斯的蔚摇此时正和柳田千枝子面对面坐着。
“我还挺惊讶，你能放弃做了那么久、也确实做出成绩的演员工作。”蔚摇看着面前减去一头长发的干练女孩，由衷地赞美道，“但这样看起来更精神。”
柳田千枝子搅动着眼前的咖啡，闻言笑了笑：“估计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演员都会是地下世界最不受人待见的职业之一——也算是风水轮流转了。加上我本来对这个职业也没有多喜欢……”
“找回过去的记忆后，才明白这种对职业的违和感是从何而来的——果然还是逮犯人比较适合我。”
她的坐姿有些拘谨，对眼前的这个女人多少还有些戒备。
虽说记忆恢复后柳田千枝子对蔚摇仅存的那点敌意已经基本消失殆尽，但毕竟四天前两人还是敌对关系——好家伙，那在舞台上给她一顿折腾，演完那场戏回家对着镜子都觉得自己老了至少三岁。
本以为两人的交集就到此为止了，结果蔚摇突然找上门来不知道在干什么，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蔚摇见对方心事明显不在自己身上，干脆了当点的开口，向他解释清了里世界和地下世界的关系。
柳田千枝子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逐渐听进去，最后以一种前倾的姿势向蔚摇的方向靠拢——这种事情闻所未闻，听得跟小说似的，不怪她这个缺乏娱乐生活几十年的人被吸引住。
“所以，你觉得我脑子好使，想让我出去帮你打工？”柳田千枝子总结道。
蔚摇点点头，也不藏着掖着，将利弊全部阐明：“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利益，毕竟我们的世界跟你生前的世界是不同的两个位面，也不存在帮你见家人什么的，我唯一能带给你的就是新鲜感，毕竟地下世界想要发展到高娱乐化的水平还得不少时间。”
“以及——我能提供营养均衡，色香味俱全的员工餐，一日三顿。”
柳田千枝子悄悄咽了口口水：“……和这杯咖啡一个水平吗？”
要命，有点心动。
蔚摇用力的点头，好让对方看出自己的肯定：“按照你的口味点。”她也是真没想到，地下世界的硬通货居然是美食，这玩意儿在短短半天内已经帮她解决好几个麻烦了。
“利讲完了，然后是弊。”蔚摇表情转向严肃：“我没有尝试过剥离灵魂，很有可能你跟了我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不是说再也回不到地下世界了，只是说你再也不能作为独立的个体生活了。如果你有什么亲朋好友已经离世和你住在一起的话……”
这种程度的不自由很多人还是是无法忍受的。
柳田千枝子愣了一下，苦笑两声：“算了吧，我早死，没什么亲人在地下——以及这话怎么听起来像诅咒人似的。”
“朋友倒是有，但关系也没好到能让我为了他们放弃另一种生活的程度。”
蔚摇听出了她的话外音，挑了挑眉。
但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对方絮絮叨叨。
“讲道理，在地下世界是真没啥犯人好抓的。没有凶杀案，毕竟大家都死了；没啥盗窃案，因为大家都穷……”她掰着手指慢慢地数着，“想实现所谓的理想也很困难。”
“我还不如跟你走。一个残害那么多生灵的系统，按照你副本的说法，它还连带着霍霍了很多个世界——绝对算得上是绝世大罪犯了。”
“还是搞它比较有挑战性。”
蔚摇当即露出了笑脸。
“十分欢迎，我的新朋友。”
收到柳田千枝子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两人轻轻地拥抱了一下，柳田千枝子匆匆将咖啡喝了个干净，表示要回去和几个朋友道别只能等会儿再和蔚摇在这见面。
蔚摇点头同意，转身走回了桑问夏的安全屋，将对方收拾好的部分军火收进口袋。
“别全拿走。”桑问夏嘱咐道，“系统暂时没搜查你的背包不代表他没有这个权限，你每个品类意思意思拿几个走就好了：”
蔚摇点点头。她低下头，边整理边随意地问了对方一句愿不愿意跟她走，不出所料遭到了桑问夏果断的拒绝。
“我想养老，不想参与这些破事，再说，系统可是记得我的脸的，你敢在里世界副本里放我出来用？”
蔚摇想想也是，便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顺便祝桑问夏离开里世界和弗劳尔后的新生活愉快。
“愉快愉快。”对方敷衍地点了点头，“你能早点弄死系统那个狗东西就是对我最好的礼物——哦对了，实体礼物也要，下次来这里记得给我带些小说漫画，要无聊死了。”
离别的悲伤气氛就这么被她活生生打破了。
蔚摇抽了抽嘴角，只能应下了这几条要求。
她离开地下安全屋，顺路过去收了柳田千枝子和从信瑞，离开地下世界回到了道具店。
她暂时还不想回去里世界，在地下这短短几个小时放现实中来不过几分钟的事，他们招纳工会成员的工作肯定刚刚开始，自己才不要过去干活儿呢。
那就研究研究刚拿到的道具，试试看复刻几个吧。
蔚摇打开系统背包，在一众杂七杂八的东西中挑了起来。
说这些东西是军火还真没问题，那些花里胡哨的功能一概没有，爆破、轰炸、刺杀、窃听一应俱全。
蔚摇叹为观止——这就是早期系统商城吗！一点虚的不玩，一点文字游戏都不搞，全是量大管保的实用产品。
但这些实用产品她也都不缺，姜烟时那个行走的弹药库储备了好多，就这窃听还算有点技术含量。
她从系统背包最后几格拿出红豆大小的窃听微粒，那玩意儿看外形是一对，一个窃听器一个耳机，复刻起来似乎有些难度。
她正研究着，突然一阵暴躁的敲门声从外面响起，震得她耳朵生疼。
“店长呢？网上不是说365天全年无休吗？怎么还能暂停营业？”那男人的嗓门极大，一副不把她喊出来不罢休的架势，“害我白跑一趟，这不骗人吗！”
他骂骂咧咧地，把周围一圈街坊邻居都喊出来看热闹。
蔚摇无奈扶额。
正好是吃午饭时间，这帮爱看热闹的一个个都按捺不住了，来这拿她下饭来了。
就是不知道喊话的那个目的是什么。
她很想怀疑那人是别的工会派来的，但距自己在里世界露脸不过一个钟头，按理来说找到她地址再派人过来没有那么快。
蔚摇用手机打开门口监控页面，定睛一看，这不那个定装饰刀的男人吗！
她从福顺客栈出来后碰到他打听弩箭，发觉自己暴露了，这才急匆匆地下了人体育种师副本，认识了姜烟时纪本深一众人，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了。
那就说得通了，这男人上次来还只是有所怀疑，打探一下情报，现在他对着里世界暴露出来的那张脸一对比，确认她就是蔚摇，可不上门了吗？
蔚摇安静守在门内思考一声不吭，那男人门外喋喋不休：“我定好东西已经两三天了，现在急用必须拿到——我可以加钱，再不济也得让我看到进度吧！”
“怎么收了钱就关店，你别是跑路了，小心我上网曝光你！”
门外的叫骂声配合着街坊邻居的窃窃私语，把整条街都吵得不得安宁。蔚摇懒得管出去理他，刚想找点东西把耳朵塞起来上楼睡觉，突然摸到被她随手放在桌子上的窃听器。
她诡异地沉默了，盯着手心若有所思。
【道具窃听风云（控制类）：普普通通的窃听器，外表可添加覆盖物进行伪装，不影响相关效果。窃听范围为以该道具为中心半径5米的圆，可自动保留48小时窃听内容，供玩家随时倾听——如有需要，请玩家自行录音留证。】
【附加自毁程序：当被窃听范围内出现怀疑本道具为窃听器的相关言论，道具启动自毁程序，一秒消失殆尽不留痕。】
窃听器啊……功能也是又好又齐全，真不错。
嗯，我记得仓库里应该有之前做好的装饰刀才对……
……
那男人骂了十分钟街，见没人出来，自己也感到了几分尴尬。
要么，不是说蔚摇离开了招募会现场吗，她在里世界又没房产，应该已经出来回到了现实才对。
他刚刚去蔚摇居所看过了没人，那应该就在这里，怎么半天不出门呢……
边上的人越聚越多，他有些站不住脚，刚打算回去汇报给会长，眼前的门突然就开了。
男人眼前一亮。
——果然还是被他等到了！
“刚睡醒，吵啥呢！”蔚摇揉了揉眼睛，装出一副困倦到不行的样子，“催催催，不是定好了交货时间是下个月吗！东西我还没做好，你请回吧。”
她说罢就抬手关门，看起来打算回去再睡一会儿。
男人哎哎哎几声，伸手拉住门，态度一下就好了起来：“我加钱，加钱——或者有现成的装饰刀卖一把给我也行！”
眼看着蔚摇就要把门给拉回去，男人急中生智，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果然，蔚摇在听说可以买现成的后放松了手，装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嗯……也不是不行。”
她闷闷不乐地冲外面看热闹的众人挥了挥手，把他们赶回各自的店里，接着把男人迎进门，慢吞吞地在箱子里翻找起来：“你等等，我找一下。”
被她翻出来的装饰刀此时就在箱子最上面，这玩意已经被她植入了窃听器，外表刮得平平整整，看不出一点端倪。
但她故意不拿，装作忙碌的样子，实则弯着腰用镜子偷偷观察身后人的反应。
男人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迅速扫视了一圈店内布局，听蔚摇说话连忙开口：“我一点都不急，你慢慢来！”
他一边说一边轻手轻脚地站起来，挪到蔚摇的工作桌边上，往桌底下贴了个什么东西。
虽然不知道他是哪个公会派来的，但还算有点水平，走路是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观察力也可以，一眼就看出来店里蔚摇呆得最久的地方是哪。
——可惜没注意到那双倒映在镜子里的观察之眼。
蔚摇默默收起镜子，不得不感慨命运的神奇。
你送我一个窃听器，我送你一个窃听器，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礼尚往来。
……
蔚摇将手里的刀拍在桌子上，冷冰冰地扮演一个被起床气困扰的人：“只剩这一把了。”
男人已经完成了任务，此刻看什么都无所谓起来：“不是我想要的那种，我还是等下个月来取定制刀吧。”
正好窃听器的能源需要一月一换，他得成为这里的常客才行。
“不要？！”蔚摇嗓门一下就大起来了，“你大中午地把我叫醒，到头来跟我说不要！”
她大喊大叫，声音足够穿透墙壁，让邻居听得一清二楚：“我要把你拉进黑名单，定金退你，下个月也别来了，这条街都不欢迎你。”
她装作暴怒的样子，推搡着男人往外走：“说好的双倍报酬也没有，言而无信，以后能让你踏入这条街一步都算是我失职……”
男人一下慌了神。
不是说好顾客就是上帝的吗，怎么一下态度就变了！
他连忙道：“定金不用退，我买，我买，这把刀我以三倍价格买下行不？”不让他来可太致命了，他可是在蔚摇露脸前就来过这个店的男人，应该是为数不多不会引起她怀疑的顾客，公会再换人未必有这么好的效果了。
付钱就付钱吧，希望会长能报销。
蔚摇这才满意收手，将收款码递到男人面前。
本来只想让你带个窃听器走的，不过既然你也来这偷摸安了，作为赠品，临走前她蔚摇怎么说也得宰你一笔。
三千到账，男人落寞离开，蔚摇却心情不错，决定拿这钱去吃个火锅。
一个人，不找人摊锅底，实在是太奢侈了。
……
里世界男人回到了公会，走到工位上喝了口水，准备一会儿去会长办公室报告一下成果。他刚准备把蔚摇的装饰刀扔进垃圾桶，正巧遇到财务组组长经过，连忙拉着对方问了下报销问题。
“报销？”女人听完前因后果后推了推眼镜，不屑道，“这额外支出不是你带来的吗？要不是你惹了蔚摇生气，对方能让你赔这么多钱吗？”
“年轻人不要总想着报销报销，自己花钱为公会做点贡献，就当学习了不行吗？”
女人轻飘飘回了一句不通过，转身进了办公室，只留下男人握紧拳头留在原地。
他想把手上的装饰刀狠狠扔进垃圾桶，但手抖了半天终究还是舍不得。毕竟是花了自己半个月收入的时尚小垃圾啊！
他一脸窝囊地坐回座位，将刀挂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以此提醒自己今天受过的屈辱，在心里默默喊了几声莫欺中年穷后重新站了起来，对着镜子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妈的，马上要见会长了，不能盯着这样一张脸过去。”
“窝囊死死你算了王祝，工位是满是人的大厅，工资是没有的，脏活烂活都是你做的，现在还要自己掏钱——不对，不能怪我窝囊，应该怪会长傻逼。”
“妈的，这该死的何清风。”
……
火锅店。
正兴致勃勃听墙角的蔚摇呆了一下，默默看向手中的计划表。
居然是听泉眼派来的人吗。
靠，还真是赶着瞌睡送枕头！
第083章 入局
蔚摇还想竖起耳朵听些什么，但那人却闭上了嘴，此时的窃听器对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像有人从一叠厚厚的纸中抽出了一张。
蔚摇屏气凝神，屏蔽掉背景嘈杂的说话声，专心分析男人的自言自语。
“面对面说不就完了吗，还非要写报告纸先提交上去……”男人的怨气无处发泄，只能通过用力写字缓解，“报告报告，何清风有这么不能见人吗……”
蔚摇还没来得及听更多的消息，一个声音突然介入，打断了男人的嘀咕：“王祝，你说什么呢，没听到会长叫你吗？”
叫王祝的男人如梦初醒，慌忙站起身连连点头：“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回来，报告还没写完……”
耳机那边传来一阵收拾东西的哐当声，紧接着人声越来越小，听起来声音的主人正在远离这片区域。
蔚摇有些无语。
原以为这一步棋能让她直接窃听到何清风，结果对方只是个小喽喽，太垃圾了。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这人坐在员工大厅，窃听范围内存在大量的活人，虽然都是些质量不高的员工，但胜在数量够大，仔细甄别总能挑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来。
蔚摇打开笔盖稍稍记录了一下——什么人力部的部长被撤职后消失啦，和会长一起下副本的几个高级玩家全死啦，办公室里的植物莫名其妙枯萎啦……
蔚摇皱眉，拍了拍耳朵。
怎么都是这么晦气的消息，影响吃饭的胃口。
反正窃听器最多能储存两天的数据，她干脆摘下耳机认真吃饭，想着大不了回去扔给那三个灵体听。
别人在加班，自己在吃饭，更爽了怎么办！
吃饱喝足，蔚摇拐进小巷里的零食批发店铺，弄了几十箱牛肉干猪肉脯之类的东西来，让面包车帮忙送到店后匆匆忙忙地泡灵魂，等着拿去地下世界兑换。
她果断扔下窃听器，让有办案经验的柳田千枝子全天候聆听，自己当甩手掌柜美美上床睡大觉。
进里世界以来连轴转了六天，这可比以前上班时国庆后连着工作七天要累多了。
……
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
蔚摇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登进里世界，这才敢把关闭的系统面板打开。
贺徉的消息铺天盖地地袭来。
【你在哪，公会人招完了，我怕多缴费刻意卡了一千的人数。】
【我真的感觉招进来好多间谍……说不上来，没有证据但就是感觉怪怪的。】
【？？？你不会真打算让我全权处理公会事务吧蔚摇？】
【算了我先带他们去公会，公会面板上显示地址随机，我点随机按钮了。】
【我靠什么鬼运气，公会居然在贫民窟旁边，这不得吵死。】
【不行，我觉得最大问题不是吵，那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可能混进公会太不安全了，我们还是得想想办法搬离。】
【我用一下公会余额。】
【……他说系统修理中，你信吗：）】
【算了等不了那么久了，贫民窟就贫民窟吧，我带人过去了，你啥时候弄好了啥时候来。】
蔚摇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她也没想到一天不管事儿就要乱套啊……
她叹了口气，看了看贺徉发来的地址，迈步朝公会方向走去。
……
广天胜在帖子里大言不惭地宣称蔚摇招不到一个高级玩家后被打脸这件事被挂在玩家论坛嘲笑了一整天。
不少人快乐地涌入他的回复下，询问他既然拿命来赌，什么时候把命交出来。
广天胜气急败坏地关上论坛。他不想看见这么多嘲笑的言论，但也不想把回复删除，显得他好像怕了似的。
反正帖子全是匿名，被骂了也不会少块肉，干脆不看就完了。
他慢悠悠走出阴暗的房间，到里世界街道上放放风，舒缓一下情绪。
他是说了拿命来赌没错，但又没说赌给谁——笑死，那公会会长难道还真敢过来弄死他吗？
他很快安慰好了自己，心情不错地抬头四望。
——贫民窟边上怎么多了一栋大楼？
广天胜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他昨天早上起床弄东西吃时还没看到那里有建筑，这玩意儿出现的好突然。
开在贫民窟边上——不会是自己之前一直给系统提议的低保局上线了吧！
他突然激动起来，拖着这副因长期不运动和营养不良而羸弱的身体跑出了100米冲刺的架势，可以说完全是拼着一口气儿了。
那建筑果真不远，在他力气耗尽前就出现在了正前方。玻璃外墙，但完全看不到内里有什么，在里世界虚假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看起来气势恢弘。
建筑的正门口悬空漂浮着几个大字。
广天胜眼神不好，嘟囔着低保局低保局，因劳累而模糊的眼睛却告诉他那里飘着的是四个字。
他不信邪的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
——靠，是唯启公会！
他看着那出乎意料的四个字，心口那口气彻底放开，双腿一软摊在了地上。
这个又换起了他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
同时，一个荒诞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对方该不会是为了弄死他才把公会搬过来的吧……
不可能，绝无可能……
他疯狂地自我安慰，哆嗦着往后挪，还好站在门口的男人眼神没有往他的方向转，不然他真有可能被吓得无法动弹。
在地上躺了半天，他的双腿总算是找回了一点力量，刚扶着地慢悠悠站起来，突然发现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朝这边走来。
是蔚摇。
他认出来了。
……
蔚摇径直走向贺徉，走到门边上才发现这里还有个人。
她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神撇了一眼广天胜，觉得有几分奇怪，但没怎么犹豫直接走了过去。
贫民窟的人这么快就跑这来凑热闹了？
对方明显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抖得跟筛子一样。
蔚摇走到贺徉边上纳闷道：“我有这么恐怖吗？”
贺徉随意瞥了一眼对方：“他是自己吓自己吧。”
两人都没在男人身上多花心思，一边谈话一边走进了公会。
感谢跳槽，他们公会的高层聚集了听泉眼，未来主义和棋盘三个公会的成员，加上跑来凑热闹的纪本深和姜烟时，五大公会全部集齐，经验丰富，七嘴八舌的就把公会布置完毕，蔚摇一路走来只想感叹完美。
“太好了，我可以放心处理道具的事儿了。”
她走进了办公室，舒服的往躺椅上一摊，贺徉则自己找了个凳子坐在工作桌的对面。
可以谈点正事儿了。
她简单和贺徉谈了谈和npc建立合作的事儿，对方在深思熟虑后答应了这个提议，并保证会和爱得莱德一起在值得信任的新人里挑一批分销商来培训。
蔚摇甩手掌柜做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答应尽量量产可以进行副本内外部通讯的通讯器，给每个公会成员分一个。
“就当作初代员工福利吧。”她丢了一个到贺徉手中，在对方研究时盘算道，“等会儿我就去戏剧之夜那个副本收一批道具回来放进公会仓库里，你们到时候培训完人可以直接让他们去领东西——我还得想一下价格设定。”
贺徉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我很不想在你兴头上时打扰你，但这事儿确实不急，你先看看这个。”
他调出里世界玩家论坛的一条推送，转发给蔚摇：“昨天晚上的全里世界通报，你不在场，不过幸好玩家论坛上有文字版说明。”
蔚摇不明所以，点开了那则消息。
【限时副本开启通知。】
【通报发出三天后，未知级别副本【无尽电梯】限时开启。】
【注意：该副本只开启一次，容量十人，内含四个解密部分，玩家两两组成五组，完成一项解密，两人均可获得四星道具一份；完成两项解谜，小组两人均可获得五星道具一份；完成三项解谜，小组可获得脱离里世界的相关线索一份；完成四项解谜直接获得离开里世界资格。】
【注意：该副本获得奖励为绝版道具且不可转让，稀有度极高，但副本危险性不定，还请玩家谨慎考虑。副本开启三天后若无人入场或无人通关，该副本将永久关闭。】
蔚摇皱起了眉头。
“里世界之前有搞过限时副本这种东西吗？”
“没有。”贺徉否定道，“不然玩家论坛也不会有这么高的讨论度。”
“那就奇了怪了……”不谈系统究竟是什么目的，那个脱离里世界线索的奖励就足够让人觉得疑惑了。当初福顺客栈那个奖励可以说是为了引出所谓的“核心”，那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这个副本里也有让系统重视到需要拿这等诱惑出来的东西吗？
蔚摇还在思考，贺徉却等不了，开口问道：“你打算去吗？”
“想去。”蔚摇点头，她相信那里一定藏着好东西，“但只有十个名额，还有绝版道具这样的厚礼相送，参加资格分的到我们吗？”
两两一组，一共五组，大公会正好五个，完全被刮分干净了。
贺徉摇摇头，叹了口气，点开了通讯界面的一个聊天群：“我昨天加进了大公会的助理群。”
“听泉眼的那位主动说何清风不去，公会名额留出，未来主义那个迅速艾特我问你去不去。”
“除却听泉眼，剩下四个公会会长全部都亲自上阵，竞争相当激烈——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主动拉你入局，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第084章 道具工厂
蔚摇皱了皱眉。
“何清风不打算去？”哪怕自己害怕有危险，手下也肯定有为了高收益愿意赌一把的玩家，怎么都不可能把这个任务拱手让给别人。
贺徉点了点头：“没错，我也觉得奇怪，所以特意发消息过去问为什么，但没人回我——琴公会的助理倒是私联了我，但也只是说让我不要多嘴，原因什么的一概不说。”
“就好像大家都对听泉眼有所畏惧。”
蔚摇双手托腮，突然发问道：“问过爱得莱德没？他们这么急吼吼地要逃离，对听泉眼应该很了解。”
贺徉摇头：“问过了，但他们离开的主要理由就是待遇不好，会长滥用职权敛财无数，还爱杀无辜玩家——以及公会经常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踪，不太吉利。”
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信息啊……
蔚摇揉了揉太阳穴，指望不上别人，只能自己思考：“几个公会中最大的应该是未来主义，棋盘其次，光染和琴不分上下——这么看来，听泉眼可以称得上是最弱的。”
“一个最弱的公会，怎么会让别人如此忌惮……”
“总感觉何清风知道些内幕，认定这个限时副本是危险的——能致人死亡的危险，不然不会不尝试。”贺徉开口分析道，“找我们当替补这事儿也很奇怪，我甚至怀疑过这是他们为了除掉我们联手组的局。”
“这不可能。”蔚摇被他这个猜想逗笑了，“我们这个小破公会还用不着他们亲自动手除掉，邀请我们可能只是单纯因为剩下那两个名额不好分配。”
线索聊到这也就断了，两人一时沉默起来。
“所以去吗？”贺徉问道。
“去。”蔚摇点头，“初步计划我和爱得莱德两人去，等会儿我去问问她的意见。你就坚守阵地，管理公会发展道具批发事业。”
说罢，她脚底抹油，赶在贺徉拒绝之前溜出了办公室，只能隐隐听到背后传来疲惫的声音：“到底你是会长我是会长啊！”
“会长就一定要干活儿吗！”蔚摇理直气壮。
她也很忙的好嘛！
“行，别的事儿都不用你干，但教成员卖道具的活儿你必须揽下。”贺徉充分利用自己的异能，远程控制杂七杂八的东西堆叠在蔚摇面前制造障碍，总算是赶上了面前这个跑得飞快的人，“找个一星副本带人下一下，亲自做个示范。”
“可以。”蔚摇被揪住了后领子，悻悻地说，“我先去戏剧之夜副本拿货，你快点把人挑好，我回来就试。”
贺徉点点头，勉为其难地松开了手。
……
地下世界。
蔚摇这次直接落脚在了北街区。
对她来说，和桑问夏上一次见面是一天前的事儿，但地下世界已经悄然过去了20天。
上一次来时看到的废墟不复存在，街道焕然一新，那些挂满彩灯的小吃摊，舞台，纪念品店全部消失，变成了工工整整的饭店，超市，生活用品店。
虚无的繁华全部褪去，留下的只剩满满的生活气息。
看来莱斯利真的很适合治理国家。
蔚摇在心里由衷的赞叹，刚想抬腿往皇宫走，突然闻见一股若有若无的烟味。
好像是什么东西燃烧的味道。
又有人闹事儿？
这是蔚摇的第一想法。
毕竟她上一次来的时候街上就满是烧焦的痕迹，桑问夏表示是心有不满的人纵火形成的，理由道也充分。但这次来她看这里这么干净，还以为闹事群众全都被安抚好了，居然还有漏网之鱼吗？
要么帮着处理一下好了。
蔚摇没怎么犹豫，转身朝着气味来源走去。
……
浓烟滚滚。
蔚摇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拔地而起的钢铁堡垒。
这是20天能修好的工厂嘛！地下世界的基建水平什么时候到这种地步了！
她沿着广场外围一圈圈地走着，突然被工作人员叫住。
“那边的是谁！不知道工厂外不允许普通人进出啊，今天还有政府的人来视察，出了问题你可负责不了！”
那人骂骂咧咧，搞得蔚摇一头雾水。还没等她开口解释，一个惊喜的声音突然传来：
“蔚姐！哎呦您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这回换工作人员目瞪口呆了。
蔚摇抬头一看，那个部门负责人一身西装，打扮的人模狗样，正向她的方向走来：“赶什么赶，没点眼力见，工厂投资人都认不出来——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工作手册。”
男人呵斥工作人员道。
蔚摇连忙制止：“拦我说明人家负责，你骂他干嘛。”他冲一脸涨红的工作人员笑了笑，跟随负责人进了工厂。
等人都走光了，工作人员这才呆呆愣愣地走回站岗的地方。
他从一沓资料中翻出了工作手册，打开第一页，刚刚见过的女人的照片赫然在上。
【投资人：蔚摇】
工作人员沉默。
他默默将工作手册工工整整地摆好。
入职不到一个月，顶撞投资人，未来可期。
……
“哟，蔚摇来啦。”
桑问夏从车间里探出一个脑袋：“我猜到你会在一天后过来，所以特意卡里20天的时间来视察——怎么样，这儿搞得不错吧！”
蔚摇感慨：“搞得是真不错，就是20天建工厂并且开始营业，到底怎么做到的？”
“玩家死后的异能在地下世界也能使用，就是之前的鬼王对大家有所忌惮，在系统面板上设置了不让用罢了。”桑问夏解释道，“一个玩家的异能是搭建建筑，配合另一个异能是强力粘合的人，五天就把房子搭起来了。”
“至于开始生产，机床之类的我们暂时还造不出来，目前是流水线全手工制作，培训两天就能上手，花不了多少时间。”桑问夏掀开面前厚重的帘子，“走，我带你看看生产一个道具的完整流程。”
蔚摇默默在后头跟上。
“生产道具本体的地方就不给你展示了，和现实的工厂没什么两样。”桑问夏熟门熟路。“反正就是该雕木头的雕木头，该融化钢铁的融化钢铁，这次主要带你来看一下灵魂制造的部分——放心，用的全都是你留下来的图纸，绝对没有人画蛇添足。”
“这里是研发室，不过不负责研发，主要就是拆解你留下来的灵魂图纸。”桑问夏拿起桌上的一本图册，随意翻开一页展示给蔚摇看，“经分析，一个道具上的灵魂纹理基本就是点线面的组合——就像这个防护罩，你给的是灵魂整体，但拆解来看就是一个平面串上两条线，最后用一个圆点粘合，这三个部分有不同的车间完成。”
她走出研发室，推开了左数第一扇门：“这里是直线制造室，在场的灵体会用手将材料搓成长条，再用石头压平整，最终形成标准长宽的成品。”
她经过流水线工作人员，从人家脚边的篮子里扯出一条透明的细线，展示在蔚摇眼前：“可惜的是，目前看来只有灵体能直接触碰并改造灵魂，刚死的那些还有实体的人并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蔚摇把细线托在手心，感受着它细腻光滑的表面，开口道：“已经很好了，不用追求更多的工作人员。”现实世界中只有他一个人能借助于异能触碰灵魂，但在这里，有成千上万的人都能做到这一点，效率提升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确实，不过那些实体玩家可以去负责实体道具的制作，也不算埋没人。”桑问夏把细线放回去，转口道，“另外两个车间也是类似的操作，最后三种产品都会被送往拼装室，拼成完整灵魂后嵌进实体道具里——就像这样。”
她推开了最后一扇门。里面的人正带着单片眼镜，用镊子夹着一团透明的东西，对着图纸仔细拼装。
他手里迅速出现了一个玻璃杯样的透明团，接着从脚边捡起一个杯子，将两样东西放在一起一摁。
——蔚摇眼中，那枚平平无奇的杯子顿时闪起了淡紫色的光斑。
“成了。”她在桑问夏开口之前说道。
“那就好。”桑问夏松了一口气，“我们可看不出成品和原先的杯子有什么区别……你说没问题就太好了。”
蔚摇有些惊讶，她探出身拿起了那枚杯子，对着众人摇了摇：“你们都能直接看见灵魂了，看不见上面的灵魂波动吗？”
“看不见。”做拼装手艺活儿的那位工作人员老老实实地说，“灵魂作为原料时能看见，成品也能看见，一旦这种灵魂被赋予到另一件物品上时就看不见了。”
蔚摇嘶了一声。
这么看来，地下世界的人制作道具只能算是一种刻板行动，上游设计还是得她自己来那么希望让地下世界的人帮忙搞研发这一幻想实现不了了。“算了，哪有那么多好事，能做道具就不错了——就是这么看来我还得去成品区再挑一遍，以防你们有道具没做成型，但自己不知道。”蔚摇想了想那未知的品控就感觉头疼。她打了个哈切，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桑问夏道，“说起来，这些灵魂原料你们都是哪来的？”她留下来的材料好像没这么多。
桑问夏抬头瞥了她一眼。
“鬼王残党负隅顽抗，对地下世界的混乱负主要责任。”她轻描淡写地说道，“就地处决。”
蔚摇默默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道具，突然感觉上面飘动着的灵魂之中藏着一张张哀嚎的脸。
好好好，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第085章 打通销路
蔚摇在地下世界挑了三天残次品，跟几个研发室的研究了一下提高成品率的方法，最终卡着四天的时间点回了里世界。
现实世界刚好过了5个小时，从艳阳高照的中午直接跳到了晚上。
贺徉已经带着挑好的人来到了会议室。
“那些高级玩家我不敢用怕是间谍，他们也不屑于干这种事。”贺徉在门口，贴着蔚摇的耳朵耳语道，“找的都是些低级玩家，少数几个中级——最好还是带他们去一星副本试试水。”
蔚摇点点头表示了解。这里大多是一些刚进入里世界的新人，对大公会的厉害程度没有确切的了解，是最容易培养的那一类。
那么第一次“团建”就显得至关重要了——不能全员存活的话会极大打击士气。
那么一星副本就是最合适的。
蔚摇跟贺徉打了声招呼，让他先回去等一会儿，自己则走到角落拿出通讯器，拨打了新老板的电话。
……
福顺客栈。
新老板正坐在二楼的摇椅上，顺着台阶低头看向一楼众人。
福顺客栈变成一星副本后，参与的玩家明显变多了。新老板还在降低难度基础上适当调低了奖励数量，确保玩家在活着出去的同时带不走太多道具。
一楼，一个一脸严肃的女孩缓缓抓住了汤盆里的勺子。在她将勺子提出汤面的一瞬间，勺头中出现了一张狰狞的脸，一片黑影从中冲了出来，直直拍在女孩脸上。
“啊！”女孩尖叫一声，迅速将勺子抖落在地。
她的队友迅速将她拖到一边。女孩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让自己喘不过气，只能不停地流眼泪和打喷嚏。
“那碗汤太危险了，我们还是不碰为好。”一个男子谨慎说道。
女孩在室友的安抚下逐渐喘过气来，闻言连连点头：“那个勺子实在是太可怕了……也不知道那团黑气到底是谁的冤魂，杀伤力居然那么强。”
二楼的新老板见状默默喝了一口茶。
谁的冤魂？一大团研磨得极细的胡椒粉罢了，在脱离水面的一瞬间迅速从勺头的人嘴中喷射出来，自带催泪和窒息效果。
比冤魂便宜，还能重复利用，也就是蔚摇能设计出这么多廉价但意外能用的东西了。
而楼下众人听不见新老板的心声，纷纷绷紧了心弦。
“我就知道这个副本暗藏玄机。”女领队推了下眼镜，微微眯起了眼，“二星副本转一星——呵，也只有傻子会真认为它是普通副本。”
这可是十年没人通关的福顺客栈副本，说不定连这个难度变动都是副本boss的阴谋，绝对要小心行事。
她看了看自己的队员，还好带的全是中级玩家，没有拖后腿的类型/“走吧，饭就别吃了，我们上楼看看。”见楼下几人准备上楼，新老板收起了躺椅，转身迈进了里屋。
毕竟自己是最终大boss，要尽可能减少和他们的接触时间，不然就没有惊险感了。
他挂在腰间的通讯器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新老板皱了皱眉，以为又是哪个要货的npc，就暂时没接，加快脚步进入了里屋。
……
福顺客栈一楼。
领头的女人刚把脚踩上台阶，突然听到一阵诡异的音乐响起，那声音有着极强的穿透力，震得人不由得心头一颤。
“等等。”女人拦下众人，试探性地将脚收了回来，那声音也在她脚落地的同一时间消失，“楼上有诈。”
看她一脸严肃，楼下小队众人如临大敌，纷纷掏出了自己的武器。
几人一步一个脚印，谨慎地走上了楼。
出乎意料的是，楼上并没有埋伏起来的鬼怪，只有侧边的一扇门里隐隐传出几句模糊的人声。
领头的女人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里屋。
打开通讯器才发现来电人是蔚摇的新老板着急忙慌儿地接通了电话，听明对方的来意后迅速报出了一个副本名。
“那你们最适合去【雨夜】副本。”新老板翻看着自己的交易单，“新增的一星副本里面就他们最难搞，我一说要卖货就被拉黑了——你亲自上阵，说不定能打通销路。”
蔚摇嗯了一声：“行，不过你说它是新增副本？没人通关过吗？”
“没，超级新，你们要是现在去说不定能混一个首通——虽然一星首通没有播报，但积分奖励也不少，值得一试。”
男人说完话，猛一拍脑袋：“正好你联系我了，我把最近卖货的积分转给你吧，货也再进点，都是消耗品，撑不过几批探索。”
他回想了一下刚被玩家摔碎的勺子，有些肉疼地嘶了一声：“您给的那些东西也真是帮大忙了，不用杀人，我心理压力都减轻了不少。”
蔚摇挑眉：“有用就行。”
把一个吃人的副本改成无害副本，她心理压力也减轻了不少。
说罢，她挂断通讯，直接唤出了顺风带她瞬移。
……
门外。
女领队听着内部传来的声音，越听心越惊。
那个人用着福老板的声线，仿佛在和什么东西对话，但偏偏能听到的只有他自言自语的声音——她突然想起自己在进入副本第一天意外进入的那个屋子，里面桌上供奉着的一尊用胶水拙劣粘合的神像。
福老板不会是在和神说话吧！
听见内部的声音逐渐消失，她拉着伙伴们迅速退后，钻进房间研究起刚才听见的话来。
几个玩家七嘴八舌，勉强将各自听到的语言碎片拼凑起来。
什么“雨夜”、“难搞”、“撑不过”、“帮忙”、“杀人”、“卖货”……几个人拼字拼得寒毛竖起，一个最坏的念头涌上他们的脑袋。
一个男生拼拼凑凑，哆嗦着猜测出声：“请神明帮忙把难搞的玩家杀掉，当作货物买出去，相信他们都会撑不过这个雨夜？”
女领队猛得一抖：“很有可能！”
“我们来的时候就是雨夜，说不定这就是暗示！第一个雨夜寓意着开始，而第二个寓意着终结——活下去，或者死亡。”
“这个副本毕竟标得是一星，平日来的肯定也都是些低级玩家，而我们全员中级，所以被称为‘难搞’；而货物就更好理解了——那汤奇奇怪怪，肯定是人肉做的，而我们就是下一道汤的主材料，所以副本的主任务就是活到雨夜之后！”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这样！”
“这么说来，福老板今早下达给我们的去后山的任务很有可能是假的。”女领队再次思考，“还说让我们带刀……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任务，幸好没去。”
“我们接下来还是老老实实守在室内，准备把时间熬过去吧。”
……
蔚摇只是短暂地来了一下。
她收了积分，按照新老板给出的各副本道具需求表留下了道具，顺便把表也顺走了：“你一个人处理这么多副本也太辛苦了，留一部分给我的公会成员，让他们锻炼锻炼。”
新老板老实点头，目送蔚摇离去后坐回了躺椅，等着中午去验收几个玩家的成果。
改成和平副本后果然清闲了很多呢！
他在这里岁月静好，在门缝里见到蔚摇身影的几人却在负重前行。他们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这不是神明是什么！
果然不应该去后山！
·中午。慢吞吞走出客栈的新老板看着一地完整的木头，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他们怎么没做任务？”他问边上的看门人道。
“可能是你任务提示给得还不够清晰？”闲了一个上午的看门人不负责任地猜测道。
“不可能！我让他们拿上刀来后山，为下一步任务做准备，明明很清晰啊？”新老板直呼冤枉，“拿着刀来到后山，一看满地的木头就知道该劈柴吧？劈柴又是为了烧饭做准备——不能更清晰了！”
明明就是他们脑袋不清楚！
新老板越想越气——自己都把难度调到这种地步了，居然连续三组玩家没一人通关，最后还是自己好心打开通道把他们放出去的。
在这样下去，福顺客栈又要升回二星了啊！
……
里世界。
蔚摇走进会议室，简单跟几个新人玩家自我介绍了一下。
几个玩家迅速站起来，一脸狂热地握住了蔚摇的手，大声诉说起了自己的仰慕。
“同样都是新人，只有姐姐你如此争气，狠狠打了那些看不起新人的老人的脸。”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生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掀开了自己的外套，“从得知会长您的事迹起，您就是我永恒不变的信仰。”
外套底下，男生的T恤上赫然印着“蔚摇”两个大字。
边上众人见状纷纷脱下外套，露出了一溜儿的同款衣服。
蔚摇：“……”
怎么看着跟传销似的。
她扶了扶额，劝说大家把衣服穿回去，宣布了接下来的任务——进入雨夜副本，打通销路并卖出道具。
底下有人弱弱地举起手提问。
“那个……我们不从有攻略的副本开始吗？”
“我不会。”蔚摇诚恳地摇了摇头，“我通关每一个副本都是首通，没玩过有攻略的，总感觉攻略容易忽略细节导致失败。”
提问人：“……”
靠，居然被她装到了！
雨夜副本不限人数，蔚摇直接让在场所有人都申请了加入副本。
看到这么多员工以及这么明确的分工，客户绝对能感受出他们公会的诚意，大概率会更信任他们公会。
就算不信任……嗯，也可以物理使人信服。
第086章 雨夜
雨夜副本。
蔚摇刚落地就感受到了一星副本和其他副本的不同。
开局落地建筑内，不像她参与过的那些需要靠脚或者车子才能拉到场地——任务范围更加明确。
她抬头环顾四周，简单检查了一下周边环境。
他们此时正处于一个类似四合院的地方，几人站在天井中央，抬头望去，黑压压的云厚重而密集，太阳的余晖在地平线上一闪而过，带给人沉闷的氛围。
黄昏，快要下雨了。
蔚摇不免想起了副本标题，深感不对，率先迈出了脚：“先探索一下，看看能不能触发任务提示。”
玩家中，一个人面色古怪地张开了嘴，拦下了快走进里屋的蔚摇：“……一星副本的任务不用触发，已经发进我们的系统信息栏了。”
蔚摇默默收回了准备开门的手。
靠，一星居然这么简单。
而面前一众最多通关过二星的玩家则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就是高级玩家的世界吗，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敢直接去开副本建筑的房间门。
恐怖如斯！
蔚摇低头点开了系统面板，扫了一眼就将这只有几行的任务提示尽收眼底。
【现在颁布主线任务。】
【在雨夜来临之前，寻找到合适的庇护所，并存活至雨夜结束。】
【备注：有的人很讨厌自己的屋子被其他人踏足，请玩家注意回避。】
“所以说，我们的任务范围就是这个四合院，四合院里有讨厌我们的房子主人，我们需要在这种情况下呆在屋子里一整夜。”蔚摇提取信息总结道。
好明确的任务提示，感动到要落泪了。
“那危险点应该就是房间里的npc吧。”有人猜测道，“是不是下只要避开他就能通关了，毕竟只要等一夜——”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蔚摇面前的门突然打开，露出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那是一张毛茸茸的熊脸。
“……哇哦，看来避不开了。”蔚摇冷静道。
众玩家尖叫起来，应和着熊主人那响彻云霄的咆哮，震得蔚摇耳朵生疼。
蔚摇慢慢向后退，熊主人则逐渐探出身子，滴着口水一步步向前。
“姐，快跑。”后面有人颤抖着小声念叨。
蔚摇没有说话。她只是将左手背到身后比了个“OK”的手势。
没等那几个玩家反应过来，蔚摇收起了后两根手指，竖起食指，比了个“2”。
原来是倒计时！
一个人绷紧了精神，眼看着熊主人和蔚摇的距离逐渐靠近，两人的脸之间只剩两个拳头的距离。
蔚摇轻轻收回了中指，在一人一熊的距离再次变短前将手势变成了“1”。
“跑！”
她大喊一声，右手从系统背包里拿出那瓶黑泥，迅速泼到了熊主人的嘴上，在对方错愕合上嘴的一瞬间用力握住斧头砍向对方的膝盖。
长这么胖，膝盖承受的重量多，肯定是最脆弱的部分。
果不其然，熊主人嚎叫一声，前倾着倒了下去。在它叫完闭嘴的的一瞬间，黑泥牢牢黏合住了嘴唇上下两个部分，让它一口尖利的牙毫无用武之地，最后只能狼狈地在地上扭动着，嘴里呜呜叫着发不出声响。
蔚摇在对方倒下来的前一刻迅速抽身，三两步就冲回了玩家群体中，带着他们一齐冲进了左侧房间。
……
“好险……”有人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地说道。
他看了一眼一脸淡定的蔚摇，安慰对方的话涌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不过往好了想，惊险这么一回接下来就舒服了。”最后一个进门的女生将凳子抵在门边，脱下外套挂在门背后的钩子上，“直接除掉boss，那只需要慢慢等天亮就行。”
蔚摇看了一眼她脱掉外套后露出的写着她名字的底衫，有些辣眼睛地瞥开了视线：“那不是这个副本的主npc。”
众人将视线移了过来。
蔚摇眯起眼，透过薄薄的窗户纸看向依旧在地上挣扎的熊主人，半晌才开口：“我没有从他身上看出，任何有智慧的迹象，看起来只是一头被驯化后学会直立行走的熊——副本规则是由主npc决定的，系统不会选一个没有智慧的生物来掌管副本。”
她看向身边的玩家，刚想和他们商讨下一步计划，却意外在众人脸上看见呆呆的表情。
“怎么了？”她皱眉问道。
“副本规则不是由系统决定的吗？不对，应该说，连副本本身都是系统创造的。”穿着蔚摇痛衫的女生迟疑道，“副本npc——他只是个npc而已。”
蔚摇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对于其他玩家来说，他们没有直接接触npc的经历，所以对他们来说，整个里世界相当于一个游戏，系统是游戏的制作人，而那些npc和副本都是系统创造出来的游戏内容。
但她在和新老板以及弗洛拉等一系列人交流过后知道，系统充其量算个公司老板，那些副本算是他收购的公司，NPC是挖来的员工——他们之间并不是创造与被创造的关系。
但这种误会也不是凭空形成的，系统一直以造物主自居，认准了玩家和npc之间存在沟壑，这才将这种关系隐瞒到了现在。
戏剧之夜副本里，弗劳尔通过对民众隐瞒真相而获得尊重，从而巩固统治地位。
那么，系统对里世界的控制是否也是一样的原理呢？
蔚摇的思维一时发散起来，她感觉自己已经触及到了真相的边缘，但还没细想，一道闪电划破天空，顿时把窗外照得锃亮。
——雨要来了。
但这不是重点。
蔚摇猛地站起身，将手举个头顶，五指张开感受了一会儿。
有风。
窗户纸虽然薄，但是也不透风，况且这风很明显是从顶上传来的，说明这个房间肯定存在漏洞——自然说明这个屋子躲不了雨。
蔚摇在屋子里大概扫视一圈，没发现梯子之类的工具，只有几根光溜溜的承重柱。她在腰上绑了根花藤，叫几个玩家过来搭了把手，把自己送上了房梁。
不出所料，不光房顶没有瓦片，木板搭的顶还留了蛮多缝隙，雨下起来绝对会把整个房间灌满。
地下的人也显然发现了这一问题。
“怎么办，这个房间不能呆！”有人立马急了起来，“要去别的房间吗——但又说这个副本的主npc还没出来，别的房间不也很危险？”
“不用。”说话间，蔚摇已经对着天花板量起了尺寸，“只要我们把这儿修好——”
“修好就能安然度过这个夜晚。”一个玩家表情放缓，接话道。
“是这样。”蔚摇点点头，“然后副本主npc肯定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这么通关，他一定会在半夜来找我们——趁这个机会逮住他。”
没有听到自己意料之中答案的众人目光呆滞地将头抬了起来。
蔚摇站在房梁上，天空的微光透过天花板的缝隙照在她的身上，使她看起来无害又圣洁。
这位圣洁的神女却在此时缓缓张开嘴，一次一句地吐出恶魔般的话语。
“——然后强买强卖，打通销路。”
……
班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副本npc普普通通死了，普普通通成了地缚灵，又普普通通被系统看中挑选做了一个最低极的副本boss。今天是他第一天上岗，正老实藏在柜子里，等着几个玩家发现不对劲闯进他的屋来，他好吓人一跳。
结果左等右等，等来了宠物熊的咆哮，玩家的尖叫，却迟迟没有人钻进他的屋。班仇不免有些奇怪——他升上半空，打算飘到人气最旺的地方一探究竟。
除却他的屋子，剩下所有房间都有漏洞，绝对撑不过这个雨夜。
他刚想通过天花板的漏洞向下看看大家都在做什么，却发现那些缝隙全都消失了，入目一片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青草的香气，混杂着淡淡的土腥味，像是雨后才有的味道。
……
房间内。
蔚摇用刀刮下花藤上的青苔，塞在缝隙里，喷了点活性汁液让它们快速增长，自然填补了每一个空隙。
如果天上下雨，这些青苔还能吸收水分，绝不会让多余的一滴水落下来，当然，保险起见，蔚摇还是在缝隙下面糊了一层黑泥，这从福顺客栈开始一直陪伴到她现在的道具彻底消耗殆尽。蔚摇又简单检查了一遍，将房间内除了窗户以外的出口全部封好，连门口都堆上了大量的重物，接着带着一众玩家蹲守在窗户边，安静等待访客的到来。
班仇果然上钩了。
他想着第一天上班绝对不能失败，急吼吼地从天花板上头跑到门口，又自作聪明地认为那些玩家绝对会守着门口，直接一头栽进了窗户。
眼见着鬼来了，蔚摇眼疾手快上前，指挥玩家抱团把班仇围住，然后扔下一个加强版雾色领域，把那人困在了中心。
“我们不用一起进去吗？”有玩家问道，“不是要逼他买货吗？”
“不不不，你弄错了，把主NPC关起来只是为了防止他捣乱，而不是为了胁迫——我们不是那种强迫人的公会。”蔚摇讳莫如深地摆了摆手指，“你记住，这是我教你们的第一课：光靠强买强卖的生意是不能长久的——我们最重要的还是创造需求。”
玩家沉默几秒：“……举个例子？”
蔚摇转过身，双手臂的身后：“把他家砸了，让他不得不换新。”
第087章 卖！
蔚摇还是比较收敛，没做出砸烂屋子这类事情——毕竟他们晚上还要在这里过夜，不能把自己的通关机会给扼杀了。
她探出头看了一眼天，确认一时半会儿还下不来雨，火速带着一帮人冲进了对面房间。
那是班仇住的地方，也是这个副本原本设定的通关安全屋。
但蔚摇他们现在已经有了另一座安全屋了。
这是什么？花瓶，砸！
这是什么？衣服，衣服就要常换，全给你剪咯。
这是什么？刀，剑，绳——这么危险的东西怎么能放在明面上呢！挖个坑埋上，顺便加固一下地板，防止再被挖出来。
剩下的木质桌子椅子不好摧毁，蔚摇干脆拿出斧头全给它砍了，按十根一组摞成一捆一捆，堆在墙角的壁炉边，顺手扔了一捆进去继续燃烧，接着大摇大摆走出屋，准备转到剩下一个空房间进行破坏。
雷却在这时响了起来。蔚摇顺着声音抬头，那片黑压压的云不偏不倚正好盖在天井上空，应该马上就要落雨了。
“最多不过五分钟。”队里一个玩家迅速判断，“我们得赶快回去。”
“没事，富贵险中求。”蔚摇抹了一把脸，淡定指挥，“既然那个空房间是错误选项，那么天花板一定是漏的——你们几个过去把天花板砍烂，顺便把门卸下来，让雨尽可能多地泡烂屋内的东西并冲走。干完这些赶紧回去，不用管我。”
只可惜炸弹的波及范围都太大了，容易把他们那屋也炸没了，不然一炮下去多省事。
几个玩家匆匆应下，蔚摇则三两步冲上前，将没有抵抗能力的熊主人推回了它的房间。
她迅速用斧头割开熊主人嘴上的胶，打开一瓶活性汁液灌了下去。
熊主人膝盖上的伤正在飞速地好转，连带着神智也开始模糊了起来。出于谨慎，蔚摇又灌了一瓶下去。
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攻击，她迅速退出房间，用防护道具给门加了个固。
行了，伤好全，嘴放松，加上活性汁液带来的乱扭动副作用——她不信这家伙不把房子搞得一团乱。
蔚摇拍拍手，比那些其他玩家更快一步进入了净剩的安全屋。
……
雨夜降临。
蔚摇将安全屋内的桌子也砍了当作今晚取暖的柴火。一行人坐在壁炉边，被热气烘得昏昏欲睡。
屋外水流声汹涌，透过窗户纸往外看，隐隐能看见一些黑色的固体从对面房间门口涌出，在地面上急速地移动着。
不远处，熊主人的房间则传来了盖过雨声的打砸和咆哮声。
蔚摇观察完外面的动静，再听听壁炉里传来的火星迸溅的声音，扫视一圈周围被她砍得差不多的轻松地开口：“全部解决。”
众新人玩家：“……”
倒确实是第一次体验拆迁的快感。
蔚摇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提前准备好花藤，在雾色领域打开的一瞬间甩绳套住了还没反应过来的副本boss，将他吊在了横梁上。
班仇在狭小的空间里喊过哭过，被彻底磨得没了脾气，但被人直接架在火上烤也实在是触及底线。
他挣扎起来，一下打乱了蔚摇的打结计划。她皱皱眉，手一松，绳子下方吊着的人和火焰的距离yixia1缩短，那朝侧上方延伸的火苗尖几乎要触及斑仇的脚底。
班仇：“……”
班仇：“我错了，我不动了。”
他哭唧唧地悬挂在天花板上，配合他身为灵体的飘渺感，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吊死鬼。
众人纷纷移开了眼睛，不忍直视。
蔚摇拍了拍墙面，示意大家抬头，然后淡淡开口：“别闭眼，毕竟以后就得你们单独和他们打交道了。”
她抬起头，看向生无可恋的班仇，拿着斧头缓缓凑上前。
班仇缓缓闭上了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上班第一天惨遭玩家杀害灰飞烟灭——它系统也没说过当副本boss这么危险啊？
他感到一阵似刀一般的冰凉逐渐侵上他的脸颊，还是没忍住咽了口口水。
那冰凉带着一点尖利的疼痛，顺着脸颊滑向脖颈。哪怕是鬼，在这种无视对方属性的攻击道具下也毫无招架之力。
自己这短暂的一生终于要彻底结束了吗？
班仇浑浑噩噩地想，突然听到蔚摇叹了口气：“睁眼，我有那么可怕吗？”
不杀我了？
他谨慎地半睁开眼，微微低头，终于看清了抵在自己脖子上的东西。
不是他见过那把那把带带着恐怖气息的黑色斧头，而是——
一张广告单？
刚刚那些冰凉而尖锐的触感，居然是广告单的边页带来的？
班仇完全呆住了。他木讷地挪动脖子，让头后倾，终于看清了那单子上的字。
“维启道具店？”他脑子还没从恐惧中转过弯来，迟疑地开口，“卖道具……我靠，是之前联系我的那个吗！”
他突然想起刚加入一星副本boss群时收到的推销消息，欲哭无泪：“我才刚进群，什么都不懂，看他价格比系统商城便宜那么多就以为是假货——饶命啊女侠，我错了，我不应该拒绝你的邀请呜呜呜……”
班仇哭了一阵，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面带震惊地低头看向蔚摇：“你不会就因为我拒绝了那个邀请而来这么一趟吧！”
那他完全是受了一场无妄之灾啊！
蔚摇一脸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我们是诚心想和你做买卖，但被拒绝了，作为有良心的商家，总要来问问原因——相信我，虽然我们便宜，虽然我们是盗版，但我们的质量绝对比正版还要优秀！”
她语气突然激昂起来：“你所有的一星boss同胞们都在维启购买道具，你本来就是更晚加入这个家庭的，落于人后，怎能在道具上更落后一步！”
围着壁炉的众人目瞪口呆地看向义正词严的蔚摇，看对方滔滔不绝的忽悠着这个副本的最大恐怖来源，而被忽悠的那方看起来还切实被忽悠住了——
有人犹豫地开口：“我们以后，也要这样吗？”
她看了一眼云淡风轻的蔚摇，突然一股力量涌入了她的胸口，让她自信了起来，改口道：“我们能做到这样吗？”
蔚摇回头，略带欣慰地看向这第一个觉醒的队员，仿佛看到了维启分销商遍地的未来——冉冉升起的新星总是能令人心情愉悦。
她转头鼓励道：“可以的，我会先让你们进入已经打通销路的副本锻炼，之后再逐步开始独立通关卖货，绝对会给你们留足成长时间。”
太感动了！终于不用事事自己动手了！
玩家这边温情脉脉，挂在火边上的班仇却是快要被烤熟了。他奄奄一息，弱弱开口：“我答应购买道具，能放我下来了吗？”
“买什么？”蔚摇油盐不进，“先买再放。”
班仇偷偷瞅了一眼眼前的价目表，将视线移到最末，一眼看中了最便宜的东西：“我选这个。”
他得意洋洋，自以为找到了漏洞：“100积分的晴天娃娃——就要这个，别的不要。”
蔚摇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班仇连忙挺起胸脯：“怎么了？你又没说要买多少，快把我放下来。”
蔚摇沉默。她从系统空间里挑出一个白色的小玩意儿挂在了床边，接着收取了班仇的90积分。“首单打个折。”她如此解释道。
班仇很想接一句没有下次了但不敢，只能嘿嘿一笑夸她会做人。好不容易等到天晴天亮，已经被捆麻的他终于被蔚摇放了下来，眼睁睁看着第一组玩家在他眼前通关。
蔚摇在系统传送之前还是没忍住，稍微嘱咐了他一句：“有任何需要，记得联系上次联系你的那个福老板。”
班仇啧了一声，刚想趁着对方现在没法打他嘲讽两句，可惜系统传送在这时彻底完成，只留他一个孤零零在原地。
他暗骂一句晦气，慢悠悠走出房门，想着怎么才能将副本难度提升一眼，突然感觉脚下触感1不对。
班仇抬脚一看——那里正粘着一团肮脏湿透窗户纸。
一种不好的预感逐渐在他心中升起，他着急忙慌抬头，看见的是满地的污泥，破碎的碗碟，以及吸饱水彻底泡发的棉被。
班仇颤颤巍巍地走回自己房间，看见空荡荡的房间后两眼一黑，哆嗦着靠近壁炉，试图汲取一点温暖。
他随手捡起边上的柴火往里扔，触及到斑驳的花纹才发现这是那把他很喜欢的椅子。
但已经来不及了。
椅子腿华丽丽地落进壁炉，燃起了绚烂的花火，但没烧几秒就彻底熄灭。
一如刚开副本就失败的班仇。
他捂住心口，连漂浮在空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慢悠悠挪动的双腿走向他家养的熊的房间。
那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班仇心地又燃起一点微弱的希望。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打开门观察里面的情况，但门居然纹丝不动。他只能绕了路，将窗户纸打破，从中飘了进去。
整个房间就一个字：乱班仇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和前两个房间不同的事，这个房间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所有的家具纺织品上都印着熊爪印和熊齿撕咬的痕迹。总而言之，这个房间甚至跟那几个玩家没有关系，纯纯是他自己人搞的怪。
他深一口气，劝自己，都是自己要养的，不能生气，好不容易才调整好的心境，勉强挤出笑容去找他的宝贝小宠物。
他的宝贝小宠物此时正安安静静地站在花盆上。
“啊！”班仇尖叫一声，“我的宝贝兰花！”
那熊崽子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把他的兰花给扯断了！
小熊在活性汁液的影响下站进了花盆，偏偏花盆还不够大，班仇那精美的瓷器也变成了一地碎片。但熊崽子不管。他站在一滩烂泥里，闭上眼，显得十分安详。
班仇痛苦得想再死一次。
终于，他还是点开的系统面板，拨向了的那个曾被他拒绝无数次的电话。
“福老板吗？”他陪笑道，“那个……现在买道具，还包组装吗？”
电话那头热情地回应：
“当然！维启道具店随时为您保驾护航。”
“您是要下单吗？不过话说好了，组装不用钱，但拆卸的价格不便宜。”他稍微解释了一下，立马挂断电话，喜气洋洋地开始按照单子打包货物。
班仇放下电话依旧觉得有些好笑。
买回来都是使用的东西，怎么会需要拆卸呢？维启这话还真是多此一举。
他的背后，正挂着的晴天娃娃随风而动，笑而不语。
第088章 最贵的那种
蔚摇一回到里世界就接到了新老板的电话。
对方在电话那头笑得嘎嘎叫，听得蔚摇嫌弃地移开了通讯器：“再笑就给你挂了。”
对面立马老实，乖乖巧巧地发来一串进货清单，说是手头上的货不够装修雨夜副本的了。
“不至于吧？”蔚摇皱了皱眉，“我只是稍微砸了一点东西，居然有这么多需要换的吗？”
“……我认为你我之间对‘稍微’的理解有一点偏差。”新老板站在雨夜副本的场地中，面色复杂地看向一地狼藉，偷偷背着班仇对蔚摇说，“但我也感觉用不上这么多，看他这状态应该是被打击到了，所以急于弄多点道具来装修门面，争取吓到下一批玩家。”
“他买了好多高强度的惊吓道具，最贵的那种。”
蔚摇沉默。
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一个平和npc的行为模式。
那就只能为下一批玩家点蜡了。
“买这么多道具，他积分够吗？”蔚摇很快从感慨状态中脱离出来，问了一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系统给新npc发放的补贴有限，他的第一次赚钱计划又被我打断了，现在应该穷的叮当响才对。”
“这你放心，我放了他高利贷。”新老板轻描淡写，“我告诉他，只要买了这些高级道具，一定能让那些玩家通不了关，积分到时候分分钟就赚回来了。”
蔚摇再一次沉默了，她将通讯器拉远了一点，面色复杂地看向了出声孔。
而对面人还在喋喋不休——
“偶对，刚刚这个世界又到了夜晚时间，班仇刚想邀请我进屋坐不要淋雨，这才发现天空压根儿一点云没有。”新老板压低声音，看向不远处试图解下晴天娃娃的班仇，乐得像鸭子一样嘎嘎笑，“你等着，一会儿我去帮他卸，再坑他一笔——当然，高利贷利滚利下来就不止一笔了。”
“……你已经完全出师了。”蔚摇长叹一口气。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才让这个老实人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嗯，一定是受到了福老板的影响，而不是因为碰上了自己。
蔚摇安抚好自己，心安理得地挂断电话走出会议室，在公会内部找了个空房间，关门唤出了顺风去送货。自己则整理整理衣服，重新回到了房间。
那帮新手小崽子们此时已缓过神来，一个个面带兴奋地复盘着副本内容，有的人甚至眼疾手快点开了副本详情页，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名字被缀在了通关队伍上。
一星副本首通没有播报，但光是文字留念就足够让这些新人自豪了。
蔚摇看着其乐融融的氛围，不得不感慨这次带队的成功——打通销路是假，让这些新人对公会有归属感才是真。
和队友的名字一起缀在同一个副本后面，很容易让大家产生集体荣誉感。
“会长你真的太厉害了！”“会长啊啊啊什么时候能再带我玩一次”“会长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上岗。”
见蔚摇进门，这群已经沦为迷妹迷弟弟玩家争先恐后的扑了上去，诉说着自己的崇拜以及对未来的展望。蔚摇赶紧移动双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让大家冷静了下来：“好了好了，认真干，以后有的是机会。”
她冲门外的贺徉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上前接手了这群上蹿下跳的猴子。贺徉有和新老板打交道的经历，交给他分配接下来的任务再合适不过了。
蔚摇趁机抽身离开，却又在转角被匆匆赶来的新人拦住了去路。
是那个率先“觉醒”的女生。
她气喘吁吁，却在拦住对方后急切开口：“会长请留步！”
蔚摇停了下来，示意对方说话。
“那个……你和副本npc有联系，也就是说，副本boss也是能站在我们这边的，是吗？”她犹豫着开口。
蔚摇挑了挑眉：“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她确实没藏着掖着，但对方能这么快从零碎的信息中推理出这么惊世骇俗的结论，还是得有点推理能力和胆魄的。
“鱼西华。”她答道。
“鱼西华，不错。”蔚摇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稍微提点了两句，“你从我这得知到副本以及npc不是由系统创造的，从而引发了一系列猜想。”
“你是个活泼开朗的人，热爱社交，便积极地将这个想法传播给公会里的其他人。”
“但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猜想，不是从别人那听来的，对吗？”
鱼西华秒懂：“是的，都是我自己的想法，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蔚摇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
让一个新人去传播这种知识不容易被系统监测到，加上小道消息远比她主动传播来得快和广，怎么的都比她发布公会公告更来得深入人心。
最重要的是工会里的间谍大多是老油条，不容易信这种鬼话，但那些空白履历的新人对里世界本来就不熟，这种先入为主的印象很容易打破里世界现有玩家的刻板印象。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玩家多了以后，对撼动系统统治地位会不会有所帮助。
……
听泉眼公会。
全天候高强度搜索何清风黑料的公关小组近来多了一个任务——搜索蔚摇的相关信息并全部上报。
可惜的是，这蔚摇实在是太神出鬼没了，除了前两天那个直播露了一下脸以外，没有发表任何多余的信息，系统论坛里能搜到的也都是闲的得没事儿干的玩家造的乱七八糟的谣。
有说她的真实身份是暗夜杀手的，有说她是系统亲女儿的，还有人大胆猜测她是某国最新研发的机器人，被一众网友喷死。
本来这些信息上报也能水个字数，可偏偏听泉眼情报部门是知道蔚摇真实身份的，此时再发这些内容就显得有些敷衍了。
不过幸好今天还有所收获。
公关小组在第一时间翻到了蔚摇首通一星副本的消息，顿时热泪盈眶，层层上报了上去。
上面当机立断，决定派出一支中级玩家队伍前去探索，毕竟一直致力于通关高级副本的玩家蔚摇居然突发奇想去通关一星，怎么看怎么奇怪。
听泉眼会长室。
接到任务，准备离开的主管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向何清风提出了质疑：“蔚摇参与过的副本多少都有些蹊跷——要么我们还是派一支高级玩家队伍过去吧。”
他的面前，一个面目慈祥的老人安静坐在椅子后，闭着眼，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这位沉睡中的老人背后传来一声冷哼：“你真是越活越过去了，居然怕一个新人怕到这种地步。”
“就让中极玩家队伍去，左右不过一个一星副本，我还真不信能搅出什么大动静。”
主管满头大汗，应了一句是，却又在离开屋子的前一秒停住了脚，还是没忍住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三天后那个限时副本……我们听泉眼真的要放弃机会吗？”
“哪怕是危险，派两个高级玩家过去也碍不了什么事……”
他看见竹林里透出一道阴恻恻的目光，声音越来越小，还带了几分颤抖：“万一那些公会真拿到了什么不得了的道具和线索……”
“不会的。”竹林里声音传来，带着一点诡异的愉悦，“不会有东西被带出来的。”
“也不会有人活着出来。”
……
接下来的三天一晃而过。
蔚摇除了和爱得莱德磨合，就是在不停指导那群新人玩家做生意。
不过那些一星副本都是有攻略的，新老板还提前打好了招呼，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危险，倒是在练习过程中胆子练得一天比一天大。
新老板也终于结束了自己忙碌的中转站生涯，索性积分已经赚够，放权也放得果断。
蔚摇也在这时将公会商城布置完毕，放上了许多令人眼馋的高星级道具。干活儿最卖力的鱼西华在蔚摇的奖金支持下率先攒够了兑换三星道具的贡献点，在里世界论坛直播了兑换道具的全过程，看得一众玩家嗷嗷直叫。
一个只通关过一星副本的玩家靠攒公会贡献点换到了三星道具，这放哪个公会都是闻所未闻的，简直羡慕得人眼珠子都要掉了。
只可惜维启暂时不招新人了，他们也只能默默在屏幕背后敲键盘，期待着下一次招新公告的到来。
蔚摇可没这些网友那么闲。
招新需要人力物力去审查，新玩家还需要老玩家花时间调教，离能扛事儿还远着，人多对目前的她的公会来说不太划算。目前的她正急着把自己的“商业帝国”铺遍里世界，这批低级玩家暂时还无法主事儿，只能先在一星副本里锻炼锻炼，到时候再看看能不能把适应得好的提拔到二星副本去，以此类推，让一到三星副本遍布他们公会的道具。
她还在进入限时副本前去了一趟地下世界，从桑问夏那儿换来一批崭新的道具，确保公会玩家有得进货，同时把手头大部分积分都兑换成了系统商城里的高阶道具，存起来等着以后研究复刻，手头只留了一点积分应急。
所有准备做好，第四天准时到来。蔚摇好好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和爱得莱德一起走到了限时副本的传送点。
虽然几个公会已经联合发布了声明，说明副本名额已被刮分干净，但现场还是来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他们把传送点围得密不透风，激动地讨论声吵得蔚摇脑瓜子疼。
她走进包围圈，看了一圈参加人员，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这阵容……相当出人意料。
副本开启时间快到了，没留多余的时间去给她思考。蔚摇干脆摇摇头不去想，走过去和爱得莱德站定，闭眼等待着传送倒计时。
周围人逐渐安静，脑中的数字逐渐变小，在这本该平和的时间，蔚摇却突然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悸。
她猛得睁开双眼，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看见一个突然窜进来的人影。
那人穿着一身黑袍，冲着她的方向甩出了一根鞭子，竟是直接无视了系统力量，硬生生将爱得莱德从传送阵中卷了出来。
蔚摇下意识伸手去拦，但已经来不及了。
系统倒计时到了零。
一阵熟悉的黑暗浸透了她的全身，她眼中最后的景象是爱得莱德扭曲的脸，以及对方拼尽全力吐出口的三个字。
只可惜那时的她已经丧失了听觉，但残留的口型还是让她读懂了那几个字的含义“听泉眼。”蔚摇语气愈发坚定：
“她说‘听泉眼’。”
第089章 无尽电梯（一）
【正在载入限时副本：无尽电梯】
【正在载入玩家……】
【玩家姜烟时，琴，蒋凌赫，张先生，杨金凉，石图，蔚摇，纪本深，柯航载入成功】
【警告，警告，监测到玩家数量不足——】
那盘旋在蔚摇脑中的提示音突然停滞，下一秒，蔚摇眼前的黑暗散去，她伸手扶了下边上的墙壁，艰难地适应着感官恢复后的别扭感。
“呕。”她没忍住干呕几声。
这绝对是她进入里世界以来最痛苦的一次传送体验——下坠距离漫长而无尽，失重感侵袭全身，那种类似跳楼的绝望感到现在都还萦绕在她的心头。
蔚摇缓了一会儿，打起精神抬头观察四周。
泛着金属冷光的墙壁，紧闭的大门，以及门的左侧那标着-1—30的小方按钮——很显然，她此时正处于一个电梯内部。
楼层按钮上，那块在现实生活中播放广告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将除蔚摇以外的四组人完整照入镜中。
蔚摇被它亮起来的那刻吓了一跳，但又迅速调整好心态，恢复了那张平淡而无表情的脸。
气氛一时很沉默，大家都闭着嘴，安静地观察着对手。
蔚摇能感到大家的目光一时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爱得莱德真没进来？”姜烟时率先打破沉默，脸上的震惊掩都掩不住，“都进入传送点了，居然还能被捞走——”
蔚摇没有说话，而是把视线投到了姜烟时和纪本深脸上。
太奇怪了。
五组都是公会会长加副手的配置，未来主义和棋盘挑的人都是在里世界颇有名气的高级玩家，可偏偏光染和琴的会长选的副手都是她熟悉的人——姜烟时和纪本深实力确实不错，但终究只是两个勉强够到高级线的无异能中级玩家，按理来说不应该被派遣这么困难的任务。
蔚摇觉得自己不是一个自恋的人，但此刻她除了对方是在示好以外想不出其他解释。
“你们组缺一个人，能行吗？”纪本深开口打断了蔚摇的思路，“副本难度大还好，一个人硬挺也能挺过去……只怕有必须要两人才能通关的规则。”
蔚摇收回视线，对纪本深投去一个没事的眼神：“既然让我进来了，总还是有通关的办法的。”
反正她兜里还有三个灵体，就算顺风碍于系统问题不能出面，那也还有两个，不会缺人。
纪本深听出她话里的把握，放心地点了点头。
其他人审视的目光在蔚摇结束话题后收了回去，在场面又一次陷入尴尬前，系统提示音终于姗姗来迟。
【已成功载入副本无尽电梯】
【副本主线任务：拯救白乐游的人生。】
【现在颁布游戏规则】
【电梯一共通往31层楼，其中只有四层是游戏楼层，剩下为惩罚楼层，四个游戏楼层全部通关方为通关，通关楼层最多的小组为首通玩家】
【开局提供一条游戏楼层线索，剩下楼层线索藏在第一个游戏楼层内。】
【若没有玩家主动按下楼层，每三十分钟随机给每部电梯分配一个楼层。
若有玩家选中正确楼层，该小组进入游戏，其他玩家当前状态停滞，统一通过显示器观看通关进程。】
【若该组玩家通关失败，则由系统抽签选择下一组通关人选，直至有小组通关楼层——若无，在场全员将被永远留在副本当中。】
【注：为保证玩家积极性，无论通关与否，玩家电梯将每30分钟生成一样有害物质——请玩家注意躲避。】
【请各位玩家积极拯救白乐游的人生！】
蔚摇皱了皱眉，这次副本表面上看直接给了主线任务，实际上比那些需要触发的副本还要难搞——规则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说的全是流程，像死亡规则，通关标准之类有用的内容一句都没提。
怎么拯救，为什么要拯救，拯救到什么程度才算成功都不知道。没有量化的任务要求，等于说生杀大权完全掌握在系统手中。
更讨人厌的是，从进入这个副本以来，她的手表就没有停止震动过——这说明系统正在全心全意地监视他们，或者说，监视她。
真是毫无自由可言。
蔚摇叹了口气，缺少帮手的感觉还是不太妙，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抬头看向屏幕，系统提示音是从那儿的音响除传来的：“……现在发放第一条楼层线索。”
【问题：白乐游数学考试考了几分？】
话音刚落，蔚摇面前白光一闪，一团被揉得皱皱巴巴的试卷落在了地上。
蔚摇：……就挺突然。
她捡起地上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摊开展平。纸张左上角的姓名栏写着白乐游三个字，简单点名了卷子主人的身份。孩子名字边上隐隐能看出三个歪歪扭扭的字：白河水，又被黑笔无情地划掉，看起来像是伪造家长签名不成恼羞成怒，顺带揉烂了卷子。
卷子总体看起来十分惨烈，让蔚摇忍不住带入学生时期考得差的时刻，感同身受。
不过这不是重点。既然题目要求是计算分数，那自然得把视线投向标分的试卷中央。
蔚摇微微偏头。卷子主体处无数红色的圈和叉晃得她眼睛生疼。在这篇红光的照耀下，卷面中央那鲜红的98显得格外明亮，仿佛在诱惑着蔚摇选择这个数字的楼层号。
蔚摇：“……”
她叹为观止，不光是因为最高30层的楼给她整出了个98的成绩，更是因为就白乐游这满是叉的卷面效果，他居然还敢把成绩改成98，真乃神人也。
这成绩显然不是他的真实成绩。
蔚摇任命地举起卷子，对着光观察中间两个数字，试图看出修改的痕迹。
毕竟98的前身可能是7，8，9，18……什么都有可能。
不过还没等她辨认，那张卷子就灰飞烟灭了。
【叮咚！玩家杨金凉，石图已选择楼层7，经检测为游戏楼层，恭喜成为第一批进入游戏的玩家！】
系统提示音欢快地响了起来。
蔚摇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虽然刚刚她的思绪转了好几个弯，但放在现实当中也不过7、8秒，别说看清卷子了，像纪本深那样慢点的小组甚至还没来得及拿起卷子，居然有人已经解出来了？
她抬眼看向屏幕。棋盘公会的会长杨金凉正在这时冲镜头挑了挑眉：“没办法，有个厉害的队友就是省事儿——各位，先走一步了。”
纪本深看蔚摇眼里带着疑惑，小声开口解释道：“石图姐的异能类似于告诉处理数据，刚刚那短短几秒足够她扫描整张卷子，直接计算分数，用不着眯眼辨别字迹，自然比我们快。”
蔚摇了然点头。她研究过石图的异能，但没想到还能用在这种地方。
不过也好，虽然失去了先机，但也算是有人帮忙开荒，多少能积攒一点经验。
她安静下来，专心看向屏幕。剩下三组此时被完全隐去，镜头紧跟随着杨金凉和石图。
电梯上的数字慢慢跳到了“7”，随着一声闷响，大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破旧肮脏的墙壁。
墙壁上到处贴着类似“上门开锁”“帮**”“废品回收”之类的小广告，昏暗的灯光一闪一闪，照得走廊忽明忽暗。
两人拿道具试探了一下电梯外部，确认没有危险后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这里大概是哪个老式居民楼的走廊，斑驳的墙面，家家户户严密的防盗门，还有那浓厚的倒灌油烟的气息，让人恍然间以为自己离开里世界回到了现实。两人刚在走廊上站定，面前的防盗门突然开始剧烈颤动，杨金凉火速掏出武器，用一把枪对准了声音来源方向。
出人意料的是，令人牙酸的摩擦音结束后，门里没有出现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只能看到探出来的一颗小小脑袋。
男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皮肤苍白而毫无血色，头发泛着不健康的黄，软啪啪地趴在头皮上。但他脸上依旧闪着独属于这个年纪的光，笑得灿烂，仿佛没有看见那黑洞洞指着自己的枪口：“杨老师，石老师，你们来啦！”
杨金凉迟疑地放下枪，但仍把东西紧紧握在手上。石图上前一步，挤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脸：“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石老师别装了。”男孩气鼓鼓的嘟起了嘴，“我是白乐游啊，邀请你俩过来给我过生日的白乐游。”
杨金凉和石图连同屏幕前的众人同时换上了审视的目光。
副本主npc出现了。
男孩依旧忽略了面前两人的怪异态度，热情上前，一只手拉一个直往家里拽：“老师快进来，马上就要开饭啦，我们现在得赶紧坐好。”
两人顺从地走进了屋子。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高级玩家，对血腥场景的适应能力已经很强了，但在看清眼前的场景后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一个成年男性和一个成年女性歪坐在餐桌前，身上满是用线缝补的痕迹，嘴里，耳朵和鼻孔都塞着棉花，皮肤上渗着一层油腻的黑水，凑近还能闻到一阵恶臭，显然已经没有了生机。
另一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被捆在椅子上，看起来神志不清，不过至少还活着。她的肚子不正常地突起，像怀胎十月那样巨大但最可怕的不是这场景，而是小男孩熟视无睹的态度。他将书包往沙发上一扔，欢快地冲到两具尸体前喊了爸爸妈妈，接着上前搂住奶奶的胳膊，全然不顾对方惊恐的眼神撒起娇来。
奶奶低低地哀嚎着。她转动着浑浊的眼球看像门口的杨石二人，眼底满是祈求。
石图没由来地感到一阵背后发寒。
“快坐下，站着多累啊。”白乐游热情地招呼着。两人别无选择，只能迈开腿彻底进入了室内。门在他们身后迅速关闭，彻底断绝了后路。
同一时间，白乐游脸上的那副孩子的天真消失殆尽，迅速阴沉下来。
但他的声音还保持着孩童的活泼：“老师呀，我遇到一个难题，你能不能帮忙解决一下呢？”
“已知我家的餐桌呈长方形，两宽能各坐一人，两长能各坐两人，一共可以坐下6个人。”
“但是只有爸爸能坐主位，妈妈不想和爸爸还有奶奶坐，奶奶要和爸爸坐，爸爸不允许妈妈身边坐着异性，我不想和奶奶坐——老师，请帮我排排座位，满足所有人的愿望吧。”
“这不可能！”石图只用一秒就分析完了所有排列情况，皱着眉头开口，“根本不存在满足这些条件的排列方法！”
第090章 无尽电梯（二）
石图在遇到谜题的第一时间开启异能进行了计算，自然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她喊完话后火速抽出张纸涂画起来，忽视了杨金凉警告的眼神，不管不顾地向白乐游佐证自己的看法：“你爸坐在主位，奶奶坐在爸爸左手边，也就是餐桌左下角；对面主位空出，你妈只能坐在餐桌右上角，那就只剩下一个你，不愿意跟奶奶坐，那左上角的位置排除，还剩下两个位置——可你属于异性，剩下两个空位都在妈妈边上，无论你坐在哪里都不能满足条件。”
她推了一下眼镜，刷一下将纸张扔到了白乐游眼前：“综上所述，你给出的问题根本没有解答方案。”
这答案甚至不需要花什么计算能力就能算出来。
白乐游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张在他面前缓缓飘落的纸。
石图有些得意。她掠了一下自己的刘海，带着说教味儿开口道：“没有通关方法的游戏不应该出现在里世界，小孩子别想忽悠大人——小心我向系统举报你……”
她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的男孩身上突然散发出一股诡异的气息，虽然看不清脸，但那愤怒的情绪溢于言表。他低着头一步一步向前，伴随着一阵粘稠的水流声留下一串深红色的脚印。
同时一股奇怪的吞咽口水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杨金凉暗道不好。
他怕激怒面前的人，只能拉起石图的手慢慢后退，碰到门后用力扭动着门把手，得到的却只有锁碰撞墙壁的声音。
门锁死了，出不去。
了解到这个消息，杨金凉反倒放松下来，闭上了眼，似是在等待结局的到来。
石图冷静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她慌忙点开了系统面板，试图找到申诉按钮扭转结局：“无法通关的游戏是可以举报的——按钮呢？怎么不见了！”
那个往日显眼无比的红色图标却在此刻灰暗无比，任她怎样去点都毫无反应。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坏了！
她抬头扔了一个防护道具试图拖延时间，但白乐游却无视了屏障的存在，直接穿透到两人眼前。
他抬起头，双眼猩红，化作一道黑雾扑到了两人脸上。
在视线被完全隔绝的时间里，听觉显得如此清晰。
【玩家杨金凉，石图通关7层失败】
……
杨金凉从那种黏腻的溺水感中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了电梯内部。
他身边的石图咳嗽着缓解肺部的不适，面前屏幕上的四组人则全都聚精会神的望着他，看起来十分关切。
“没事吧？”蒋凌赫率先开口。
“没事。”杨金凉摇了摇头，实在是不想从这位昔日争锋相对的敌人口中听到任何嘲笑或者怜悯的话，赶忙开口询问，“从我们被扑杀到出现在这里，中间有几秒钟时间？”
“同时。”纪本深回答，“你们的身影被黑影完全笼罩的那一刻，就是你们出现在电梯的时刻，没有延迟。”
杨金凉对这位以注重观察闻名的玩家也是颇有耳闻，闻言点了点头：“那看来这个副本的游戏楼层中没有死亡陷阱，只有惩罚楼层和全员通关失败才有风险——总体来说算得上是好消息，大家可以放开手脚去试。”
石图还想反驳：“试也没有用，那种情况根本没有解法——”
杨金凉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他淡淡道：“能不能加椅子，是否必须全员上桌——还有很多条件我们没有试过，你怎么判断不可能呢？”
“石图，不要太依赖异能，数字给你的答案只针对你提出的问题——你又如何判断你的提问没有错误呢？”
石图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虽然看起来依旧不太服气。
蔚摇趁着这个间隙开口询问：“没有通关方法的时候可以向系统申诉吗？”她要是知道这一条也不至于硬破前两个副本。
“当然，但是申诉条件比较苛刻。”涉及到自己懂的方面，石图的情绪明显稳定了许多，“像这种有数据支撑的漏洞还是蛮好举报的——不知道也正常，毕竟整个李世界也就个位数的副本可能需要申诉。”
她自豪地拍了拍脑袋：“我是因为处理了相当多的系统规则数据，才知道的那么多的。”
蔚摇沉默。
个位数的副本——还被她碰上两个嘛！
两人天刚聊到一半，屏幕上的休息倒计时就跳转为了零。系统提示音响起，不复之前说规则时的活泼，恢复了往日的冰冷【请其余玩家上前，抽签决定下一队游戏参与者。】
【请抽到1的玩家自觉点击楼层按钮。】
蔚摇向前一步，从悬浮在空中的金光中抓了一颗出来。那光在她手心融化消散，最终只留下一张泛黄的纸条。
上面明晃晃标着一个数字1蔚摇：“……”还真是好运气。
不过也好，早点拿到参与名额，也有更大的机会拿到奖励。
在其他人还没确认手中的纸写的是什么的时候，蔚摇毫不拖泥带水地点下了7的楼层按钮，面色平静地走出了电梯门。
……
“蔚摇只有一个人，餐桌又有两个空位，能行吗？”姜烟时望着屏幕里的背影焦虑道。
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所有人都盯着屏幕，想看看这个传奇的紫薇星到底能怎样破解这个谜题。
蔚摇经历了和上一组一样的招待。
白乐游在发现她是一个人来的时候多少愣了一下，但也很快回过神来，改口叫老师而不是老师们。
他拉着蔚摇的手进了屋，和家里人表演了一番亲缘深厚后问出了同一个排位难题。
“老师，你能帮帮我吗？”
蔚摇听进去了杨金凉的话，她无视了手头那黏腻的触感，面不改色地搬起爸爸的尸体到了主位。她又把妈妈搬到左上角。让白乐游把奶奶推到左下角的同时自己坐到了坐上角。
“我不要和奶奶坐！”白乐游看见排序后迅速阴沉下了脸，“老师，请您按照我的要求行事。”
眼见着对方眼睛再度猩红，屏幕前的众人不由地屏住了呼吸。蔚摇看起来却依旧很冷静。她顺手将手上沾染的不明尸水蹭到站起来的白乐游衣服上，在对方彻底发飙前扯过一张椅子放在了他跟奶奶中间：“哝，分开了，满意了吗？”
白乐游卡顿了一下，那股压迫人的强大威力一时消失无踪，但反应过来自己被愚弄的他显得更加愤怒“每一张凳子都要坐满人，白家不允许出现浪费的行为。”他的语气脱离了孩童的天真，“或者……你也可以被分成两半，坐在多出来的位置上。”
他举起了手中的刀。
蔚摇歪了歪脑袋：“每张椅子上都必须坐人吗？”
“必须。”白乐游强调道。
“但我来的时候就只有一个人。”蔚摇平静地陈述事实，“哪怕我不插这张椅子，剩下的两张凳子我也不可能一个人坐得满。”
“每张椅子上都必须坐人。”白乐游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固执地重复着，“半个，三分之一个都行——但必须坐满。”
蔚摇耸了耸肩：“那行。”
她抬手，随意唤出了从信瑞和柳田千枝子。
她和柳田千枝子一左一右围着妈妈坐，从信瑞则插在白乐游和奶奶中间。这样一来左边的空位就有点挤，从信瑞转过头对着男孩腼腆一笑，然后轻轻将白乐游挤到了更边缘的位置。
白乐游：“……”
屏幕前的众人：“……”
姜烟时和纪本深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他俩没参与戏剧之夜副本的内鬼审问和舞台表演环节，但在事后也见过从废墟中跳出来的柳田千枝子一面，所以确认这俩鬼是新收的。
可蔚摇的异能不是制作道具吗，收鬼又是怎么一回事。
蒋凌赫注意到了两人的情绪变化，但又很快把视线收了回去，把注意力投回了视频前方。
屏幕前，白乐游明显哑火了。蔚摇排的座位完整符合他的要求，虽然莫名其妙放出了两个人，但也是他没设定好条件在先。
但这怒气没发泄掉，憋在心里总不是个事儿。
他在1秒内恢复了那幅孩童的天真嘴脸：“谢谢老师！太好啦，这下我们家终于能开饭了！”
白乐游打了个响指，面前的桌子上就出现了一盘盘盖着盖的饭菜，甚至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蛋糕盒：“白家不允许浪费，还麻烦各位老师务·必·吃·完。”
他恶作剧似的咧着嘴，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獠牙，然后缓缓抬手，让盖子飞离桌面，也让饭菜的真容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呕——”看清桌上东西后的未来主义副手没忍住干呕一声。
那一盘盘菜明显不是正经东西。
褐黄色的汁液下，白生生的豆腐上隐隐能看出大脑的回沟；肉菜里那一条条圆滚滚的东西像极了手指。中央架着一盆翻腾的热汤，虽然能看见里面上下起伏的番茄，但那红到发黑的汁水仍能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太美妙的东西。
更何况，人手一副的刀叉上还缠绕着一些白花花肉乎乎的“短绳”，仔细一看似乎还在蠕动——总感觉吃一口就会食物中毒。
“这也太狠了。”石图没忍住嘀咕道。吃一口就够费劲了，更别说吃完——这绝对是精神和生理的双重打击。
白乐游明显也是这么想的。
他脸上挂着真挚的笑，双手摊平，继续重复着那四个字：“务必吃完。”
他抬头，渴望看到那个可恶的女人脸上露出惊恐厌恶的表情。
但蔚摇没有。
还没等他疑惑，一声响亮的吞咽口水的声音突然从他耳边响起。
很明显，声音的主人正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食欲。
白乐游缓缓转过了头。
第091章 无尽电梯（三）
白乐游的右手边坐着从信瑞，左手边坐着柳田千枝子。这俩东西都是刚刚突然跳出来的，他在系统给的游戏参与名录里面根本搜索不到相关信息。
男生还好，他好歹能搜到一张几年前的死亡证明，至少说明他存在过；这女生则是闻所未闻，仿佛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搜不到一点消息。
在这种双方都对对方没有了解的情况下，他罕见地谨慎起来，生怕那三人藏着一手对自己不利。
但俩人能对着这样一桌子菜流口水也是他没想到的。
白乐游往左偏头，柳田千枝子比较收敛，嘴巴抿紧，只是亮晶晶的眼睛暴露了她不平静的内心。但右边的从信瑞就不同了，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一看就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一副再吃不到东西就要饿死的表情。
白乐游：“……”
怎么感觉自己才是最正常的一个。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蔚摇。那人此时正斜靠在椅子上，眼睛对着桌上的饭菜，但看起来并没有聚焦。她安静了一会儿，才突然一副想到什么的样子，抬手示意面前几人：“吃吧，多吃点。”
地下世界那批高层喝原材料是尸骨的猪尾骨汤都这么起劲儿，同为灵体的从信瑞和柳田千枝子肯定也拒绝不了这样一桌“满汉全席”。
果不其然，那两人连欢呼都没功夫，直接一个猛虎扑食到了桌上。
从信瑞匆匆忙忙地把各种菜舀进碗里，随意一拌就往嘴里送；柳田千枝子坐姿端正优雅，但手上的动作可是一点都不慢，她仿佛直接省略了咀嚼的功夫，嘴里的东西一顺到底，眨眼间就把面前的碗刮得干干净净。
白乐游被震惊到失语。他那装满邪恶点子到脑袋此时完全宕机，除了“这俩人怎么这么能吃”以外别无想法，做不出反制措施，还真让那两个饿死鬼毫无阻碍地吃了个爽。
屏幕外的众人：“……”
姜烟时悄悄吐了一口气，看见这一幕，她提了半天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开始专心致志地观看两只鬼的吃播。
石图的大脑完全没有输入过鬼怪帮忙的相关数据，处理起来差点把脑子干烧，只能匆匆忙忙关闭异能，趁这个空闲扫视房间格局，为下一局挑选电梯楼层做准备。
几个公会会长倒是盯着从信瑞和柳田千枝子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直掐表看时间的纪本深看着时间一点点消逝，皱着眉头拉了一下柯航：“老大，时间已经过半了，还有十五分钟到半小时。”
“系统说的‘有害物质’快来了。”
柯航若有所思，抬手下压，示意他闭嘴。
“不知道游戏楼层那边十五分钟能不能结束……”
……
镜头前。
蔚摇虽然不怕桌子上的这些东西，但要让她吃进嘴也多少嫌恶心。她一动不动，眼睛一直跟随着从柳两人的动作，默默按照他们的进食速度计算最后还会剩下多少。
十分钟过去，柳田千枝子的速度明显减缓，动作也从无差别扫食到了精准挑食，开始夹取爱吃的部分品尝。从信瑞更是一副撑到了的样子，虽然还在快速往嘴里扒拉，但表情明显从纯粹的享受变成了苦乐交织——肚子已经饱了，但嘴巴还饿着。
反观桌子，除了不确定蛋糕后续有没有相关剧情要走所以暂时不动外，还有两份菜剩了小半——显然那两人是吃不完了。
白乐游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抬起头，冲蔚摇露出一个挑衅的表情：“老师，怎么不吃？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再去厨房里做——”
“不用。”蔚摇打断了他。她脸上适时挂上了可以称之为“慈爱”的笑容：“都是我们这几个外人吃多不好意思啊，白乐游，让你爸爸妈妈还有奶奶都一起来吃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让身子朝左边倾斜过去。她需要确认一下白乐游爸妈的情况。
白乐游微微眯眼，不清楚她到底想干嘛。他笑着说：“不用管他们，老师自己吃好喝好就行。”
蔚摇不理他。她双手从桌底下伸过去，摸索到白妈的衣服，指尖从底下探了进去。
入手冰凉，但手指下的皮肤居然是软的。
蔚摇皱眉。她稍稍用力，擦掉一小块女人皮肤表层的油腻液体。那块儿皮肤迅速变硬，指甲敲上去还有脆生生的感觉。
完蛋，这液体居然有防腐败的作用，那就判断不了两人的具体死亡时间了。
那就只能从活人处下手了。
蔚摇突然站起身，抄起面前的盘子就往对面的奶奶嘴里塞。
她下压上半身，宽松的衣服垂落在餐桌上，沾染了一大片鲜红，身体每次轻微的晃动都会在桌子上拖出断断续续的线条。离白乐游越近，鼻腔里的血腥味儿越浓，熏得她几乎要作呕。
这样的环境，从信瑞吃得下饭就算了，这奶奶是怎么做到没有恶心反应的？
蔚摇伸长胳膊，揪住奶奶的上嘴唇就往上提，就着汤汤水水将盘子里的菜灌了进去。那奶奶在蔚摇动她的时候挣扎了一下，但没对食物表现出任何对反抗来，脖子在转，喉咙却在顺从地吞咽。
蔚摇将视线瞥向左边。
白乐游的神情很奇怪。按理来说，她的这番举动应该会触及男孩的雷点——毕竟按原规则，这桌菜是要她自己吃完的。
但白乐游却没有发飙，他甚至连注意力都没放在蔚摇身上。他的眼珠子牢牢锁定在奶奶身上，看见对方吞咽的动作时甚至露出几分欣喜的表情来。
就像是主人看向学会新动作的乖巧宠物狗。
理解到这一层的蔚摇没忍住啧了两声。她真是越来越搞不懂白家的亲子关系了——死亡的爹妈，地位低下的奶奶，多得令人发指的规矩，还有一个每时每刻都想杀人的小孩。
白家还真是不养闲人。
白乐游可以一边跟奶奶亲密地贴贴撒娇，一边在排座位时提出了不和奶奶坐的要求；而奶奶一边抗拒着和孙子进行亲密接触，一边表现得对白乐游身上的血腥熟视无睹，顺从地像条狗。
感觉只能用又爱又恨来形容了。
蔚摇悄无声息地收回了视线，看向下方的奶奶老太太似乎是没牙，蔚摇灌了一分钟就把菜完全倒完，连盘子底都干干净净。她接着如法炮制，将剩下那盘也倒进了奶奶嘴里。老太太的肚子不正常地鼓起，她呆呆地看着自己隆起的小腹，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摇得椅子疯狂嘎吱嘎吱响。
蔚摇迅速收回身体，谨慎地看着对方发疯。
奇了怪了，被孙子绑架不发疯，被陌生人揪住嘴巴不发疯，被迫吃奇怪的食物不发疯，反倒是吃饱了要闹腾一阵，什么毛病。
她在远离，白乐游却主动上前。他跳下凳子，绕过从信瑞的座位，蹲在奶奶座位前温柔地安抚着对方的肚子：“好了好了，这回不是你，不用怕。”
他轻轻一拍，那团撑起衣服的凸起就陷了回去，与此同时，边上爸爸的肚子却出现了不正常弧度，不似赘肉一般松松垮垮，而是饱满的，有曲线的半圆形。
蔚摇眉头没由来地跳了一下。
白乐游很快回到了他的座位。他没纠结这一桌子菜到底是谁消灭的，只是夸张地赞叹道：“哇！老师你们好厉害！吃得真是干干净净，一点也没浪费呢！”
蔚摇：“……台词就没必要念了，刚刚什么情况大家伙儿都有数。”
白乐游听闻脸色一暗。他冷哼一声，似乎是在表示自己的不屑：“算了算了，今天我生日，不和没礼貌的大人起争执。”
“饭吃完了，我们来切蛋糕吧。”
……
屏幕外。
杨金凉看着屏幕里吐槽白乐游的蔚摇挑了挑眉：“她面对npc还真是松弛，是因为习惯了打交道吗。”
见里面一时半会儿没有危险，他移开视线，隔空喊话道：“柯航，蔚摇卖东西的事儿还是你们公会说出来的吧？到底是怎么个事儿，多说两句让我听听？”
柯航阴沉着脸，没有理他。
这种级别的情报，自己公会那个叫张孔的小子居然一下就捅了出去，一点利益没给他换来。
杨金凉得不到回应也不恼。反正只要刺激了对手他就神清气爽。他转头看向一脸严肃的石图，哎哟了一声：“别这么严肃，就当看探险直播了——你就是太紧张才会经常出错。”
石图没有回应杨金凉的话，只是在嘴里翻来覆去地询问“为什么蔚摇不怕被杀”。
她百思不得其解，按她的计算，这种情况下的副本boss暴走的概率超过50%，是个人都应该夹紧尾巴做人，但她偏偏看起来游刃有余。
“大概是因为有底气吧。”杨金凉回应道。他抬头看向蔚摇，眼底尽是探究，“就是不知道这底气是什么……她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距离第一次里世界播报也不过过去了十天，我们的情报小组完全跟不上。”
石图撇撇嘴。她进里世界第十天还被一星副本吓得嗷嗷哭呢，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是比人和狗之间还大。
……
众人眼中游刃有余的蔚摇正盯着眼前的蛋糕盒。随着盖子的揭开，底下纯白的奶油映入眼帘。
蔚摇有些惊讶，这玩意对比之前那一桌菜未免太正常了。
她正准备点蜡烛切蛋糕，白乐游却拦住了她。他走到了蔚摇的面前，用自己闪亮的瞳孔盯着她。
“我的生日就是妈妈的受难日……我想，我需要和妈妈有一个拥抱。”
“但妈妈不愿意抱我，老师，您能抱抱我吗？”
第092章 无尽电梯（四）
蔚摇沉默。
她看着眼睛亮晶晶的白乐游，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你想让你妈抱，我抱不算违反规则吗？”蔚摇谨慎问道。抱一下简单，就怕他是在玩什么文字游戏。
白乐游可疑地停顿了一下，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伸出了手，执意往蔚摇的方向靠。蔚摇疯狂后退，扶着着桌子边绕到对面，在这小小的餐厅里上演了一出“秦王绕柱走”的戏码。
白乐游：“……”
这手放下来也不是，不放下来也不是。
他硬压着脾气，努力挤出一个怪异的笑：“老师，抚慰学生受伤的心灵不是你们应该做的吗？”
蔚摇摇头：“拒绝道德绑架。”
一看就有鬼的事儿，她才不赶着上去。而且看白乐游的态度，这事儿他硬来还不行，必须争得对方同意——那她躲藏的动作应该不会受到系统惩罚，一直不回应也没事。
有空反倒可以思考一下，就白乐游这个看透一切，所有事情都在自己掌控中的态度，他们做啥才能拯救对方的人生呢？
这主线任务怎么看起来也是个死局……
白乐游不想陪她耗。他看出了蔚摇的消极态度，停了两秒，搜刮了一圈脑中的威胁术语，最后只能干巴巴地来了一句：“这个环节不结束的话，下一个环节就不能开始。”
“你在这儿耗着超过一天会死的。”
……
屏幕外。
几个会长在捕捉到这条消息后迅速拿出纸笔记下来。
【单独游戏楼层通关时间不得超过24小时】
一般来说，副本限制通关时间和星级有关，难度越大的副本，系统会提供越多的探索时间。
一星副本的平均限制时间在一天，二星3-5天，三星5-7天，四星和五星都是10天往上。但眼下这个副本每个楼层限制一天，一共四个楼层，运气好的话两三天就能搞定，算上推理时间之类的也就五六天，水平在二星到四星之间横跳。
这太不对劲了。
按限时副本的奖励看，它的难度不会低于四星。难度高的副本一定会在别的方面做出让步以平衡游戏——但这个副本非但没有，甚至还通过压缩时间进一步提高难度。
“除非压缩时间对游戏来说算是削弱难度。”
蒋凌赫皱着眉分析：“有三十分钟发放一次有害物质的惩罚，限制时间难道是为了防止所谓的‘有害物质’堆积过多吗？”
“能影响游戏平衡，这惩罚究竟是有多剧烈啊。”
……
蔚摇听见时间限制后也总算是有了点反应。
虽然目前距离24小时还有很久，但有半小时一次有害物质的惩罚在前，要是她真拖个一天，那遍布危险的电梯也不是人能呆的了。
但自己上去抱是不可能的。
蔚摇装出一副躲避对面白乐游的样子悄悄绕到了从信瑞身边“你那附身别人的能力离了鬼王还能不能用？”她低声问道。
从信瑞不明所以：“不行，进入别人的身体是容易的，最难的是屏蔽这具身体的原有灵魂，弗劳尔就是负责后一步的——离了这关键做不了。”
他语气中充满了抱歉：“……对不起啊，我是不是又没能帮得上忙？”
蔚摇摇摇头，她把自己的手附在对方透明的手上，跃跃欲试地开口问道：
“那没有灵魂的死尸呢？”
……
白乐游阐明了利害关系，看蔚摇明显意动，自己也没那么着急了。
反正对方早晚会来找自己的，时间拖得越久对对方越不利，自己没必要上赶着找骂。
他能看见对面两人在商量着些什么，但声音过小，他什么都听不清。左右不过垂死挣扎，对面说什么都没必要管。
他正得意着，眼前那半透明的男人突然突然消失了。
是真消失了。
在白乐游和屏幕前的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就只剩下了蔚摇和柳田千枝子两个人，两人明显对男人消失的事有所预料，不然也不会露出一副游刃有余的表情。这事儿一看就是冲着自己来的，白乐游一时慌了神，他迅速后退，试图抵到墙上以杜绝背后的攻击。但刚行了一步，他就撞上了不明物体。
他背后到墙角应该是一片毫无障碍的空地才对。
白乐游感到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刚想往侧边跑顺便向后攻击，一双手突然从他背后伸出来环到了他的胸前，将他牢牢禁锢在了原地这是一个温暖，柔软，而又熟悉的怀抱。白乐游这回是真的愣住了。
不同于之前那些受惊所带来的停顿，那些时候的他虽然思绪飘忽，但体感还是实打实落在这间屋子里的。但这次不一样。
他第一次明白，为什么书上说人的触觉也包含了很多记忆因子。当熟悉的感受再次袭来，他居然也就被轻而易举地拖回了记忆深处。
潮湿，闷热，落雨，色彩虽淡却丰富。耳边是老式风扇转动时的轻响，带起的风吹过头发，也会带来一点不一样的声音。年纪还小的他靠在床上，就是被这样一片温暖环绕着陷入昏昏沉沉。那个已经在记忆中模糊了的声音在他耳边轻柔地响起，似乎在念一首哄睡的歌谣。
那个声音说——
“——宝宝？”
白乐游一下清醒过来。
……怎么是个粗犷的男声。
他惊恐地回头望去，眼前的是那张他熟悉又陌生的脸。熟悉的是长相，陌生的是那股盎然着生机的状态。
母亲的长发柔软地披在他的肩头，眼底盈慢温情，像他无数个日夜所梦到的那样：活着，望着他。
他很想继续沉溺在这个梦里，但——“能不能不要用粗狂的男声那么自然地念出‘宝宝’两个字啊！”
白乐游一把推开背后的怀抱，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好不容易心头涌上点酸涩的感觉，一下子全给他破坏完了。
但他也意外地不太生气。
见他心情不错，蔚摇也算是放心多了。她看向不知所措的从信瑞，嘴边问责的话也是说不出口了。
算了，让一个母胎单身的男人去cos妈妈给一个已经有独立思想的男孩温暖，做不来也是正常的。
从信瑞看起来有些委屈：“……我这也是下意识的反应……是这具身体主动叫的，不是我。”
正走向蛋糕的白乐游又一次顿住了。这次的动作颤抖得微乎其微，但还是被蔚摇捕捉到了。
“上一个环节算是结束了？可以吃蛋糕了吗？”她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冲着那个远去的身影喊道。
“勉强算你们过关。”白乐游冷哼一声，板着脸说到。蔚摇挑了挑眉，她觉得对方现在这个冷冰冰的态度比刚开始的笑脸和善多了。
她走到从信瑞身边，打算把他唤出来承担吃蛋糕的重任，却被一脸别扭的白乐游拒绝了。
“就这样好了，别出来。”他撇过头，眼神却一直在往这个方向飘，“……别浪费时间了，这样也能吃蛋糕。”
他随手把主位上的“爸爸”扔到地上换自己坐了上去，然后要求“妈妈”坐回原来的位置——他的右手边。
“别说话，老实吃你的。”他看着对方温婉的脸，突然想起刚刚听见的那个声音，脸色都不好了，“一点声音都不要出，也不要吧唧嘴。”
从信瑞感觉自己好像被嫌弃了。
“那现在是吃蛋糕就行了？”蔚摇没顾上这边的小插曲。她主动从蛋糕盒底抽出纸盘和塑料刀叉，还摸出一把螺纹的老式蜡烛，“几岁啊，插几根比较合适？”
白乐游：“七岁。”
蔚摇顿了一下。
“和楼层数一样呢，有什么寓意吗？”柳田千枝子小声地问。
蔚摇倒没觉得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她只是惊讶：“小学一年级数学就只考7分？”
白乐游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蔚摇不觉得这个眼神有什么杀伤力。她打着哈切往蛋糕上插了七根蜡烛，随意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斑驳的日历，默不作声地点燃了蜡烛。
“啪。”她关上了昏暗厨房的唯一一盏灯，让整个房间归于黑暗。
跳动的火光里，白乐游出神地望着侧边母亲的脸，缓缓闭上了双眼。
“祝你生日快乐……”
从信瑞被勒令不许开口，蔚摇和柳田千枝子便担当起了唱生日歌的大任。两人有节奏地拍着手，看白乐游的眼睫毛在蜡烛前微微颤抖。
随着生日歌最后一个音的落下，一滴眼泪突然从他眼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进了衣襟。男孩一时有些慌乱，他连忙吹灭蜡烛，趁着黑暗胡乱抹了两把脸：“蛋糕不用吃了算你们通关，门已经开了，快离开吧。”
他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强调道：“不许开灯！摸黑走。”
蔚摇有些惊讶。她以为还有些剧情要走，毕竟这个楼层处处透露着疑点：死去的爸妈，疯了的奶奶还是刚刚爸爸凸起来的肚子……这些东西按理来说设计出来了就是需要探索的，没想到就这么轻飘飘地放了过去。
她也不会给自己找不快，直接起身告辞，轻声要求从信瑞和柳田千枝子回到自己身边。
“等等。”黑暗中，白乐游突然又开了口，“……再给我一个拥抱吧。”
“不是游戏要求，这只是我个人的请求，你们可以不做。”
刚打算离开这具身体的从信瑞抬头看了眼蔚摇，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身体前倾，轻轻搂住了白乐游瘦削的身体。
“……谢谢”
【玩家蔚摇通关第一楼层，获得四星道具一件。】
……
【玩家蔚摇通关第一楼层，获得四星道具一件。】
副本外。
正因为爱得莱德和黑袍人撕得死去活来的众人闻言停了下来，纷纷竖起耳朵倾听。
“这次副本时间流速和外界一样就算了，居然还每个楼层单独播报？”有人嘀咕道。
他缓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更深的一层含义：“等等——蔚摇居然抢过了四个大公会会长，拿到了第一个奖励？”
第093章 无尽电梯（五）
广播播报时贺徉正和黑袍人缠斗在一起。
不幸中的万幸，虽然对方把爱得莱德从副本中扯了出来，但好歹没带离现场。
他似乎拥有某种瞬移技能，身上光线一闪就想带着怀中人离开。好在爱得莱德反应迅速。她用力扭曲了脖子，将发绳的位置卡在鞭子握手处的金属突出上，顺势摆头划开，让金色的长发瀑布般散落在黑袍人的身上。
“留在原地”状态保持，瞬移状态被迫切断黑袍人发现事情不对后立刻按警报器呼唤盟友前来帮助，他联想到爱得莱德的异能，从袍子口袋中取出一把小刀，挥舞着向对方的发根处割去。他的动作很迅速，但这一点点迟疑的时间足够唯启作出应对了。
贺徉一步上前，用异能控制着爱得莱德的头发乱飞，精准规避开黑袍人刀子所指的方向。凌乱的头发顺势遮住敌人的眼睛，在他手忙脚乱尝试拨开的时候，贺徉已经溜到了他的背后，用双臂从前往后挤压着对方的脖子。
用刀杀人确实更快，但就怕这种亡命徒身上有什么濒死时主动恢复的道具，那玩意儿使用后基本都会有几秒的无敌时间，很容易让对方带人逃走。
窒息的方案果然是正确的。贺徉站在黑袍人的背后，一边控制对方让他松手，一边顺带把他当成盾牌挡在自己和其他赶来帮忙的黑袍人之间，起到一个防护作用。
接到消息的查天信从现实世界匆匆赶来，即时护住了贺徉的后背。
“真是见鬼，听泉眼还真是穷追不舍。”查天信看清来人后脸色很难看。他看着被黑袍人牢牢绑着的爱得莱德，慢慢贴过去接替了贺徉的位置。贺徉则看准时机，在黑袍人因窒息而松手的那一刻用异能把对方扯了过来。
他的异能用于整个人还是困难的，不过万幸爱得莱德身上绑着鞭子，可以通过拖鞭子把人拉回来。
把人弄到手，贺查两人迅速退后，顺便给已经口吐白沫的男人补了一刀，踢向前方阻挡不顾一切扑过来的敌人，退进了姗姗来迟的公会众人的保护圈。
来接应的黑袍人本来已经掏出了道具决定硬刚，听见系统播报后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他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目标离开，脸色铁青。
该死，目标没弄到手就算了，居然还搭进去一根五星的鞭子！
他看着地上生死未卜的男人，虽心有不甘，还是放弃了目标，上前蹲下身治疗。
眼下去追也是不理智的。
毕竟比起那目标和件道具，实验体的死亡更会让王恼怒。
以及手头还有一件更让他在意的事儿——王不是说过，这个副本不会有人通关吗？
那蔚摇又是怎么一回事？
……
见这边斗争终于结束，边上围观的众人终于敢开口继续话题。
别问他们为什么不跑，问就是想看热闹，加上蒋凌赫牵头让众公会签订的里世界公约里有一条里世界里玩家不得相互残杀，他们有信心不被误伤到。
见到这场莫名其妙的斗争居然以唯启这个小公会的胜利为结束，众人震撼感愈发强烈。
“我去，不光蔚摇有实力，她的公会看起来也不弱啊……这么突然的袭击也应对得这么好。”
“说实话，我以前一直以为她是哪个公会硬捧出来的新人。”
“如果蔚摇打得过其他公会会长，公会的初期成员也不拉垮，是不是说明唯启发展前景比老五大公会更好？”
“……很难说——靠，五天前的我要是听到类似的发言绝对会觉得你在扯淡并狠狠嘲笑你，现在的我居然觉得可能性很大？我真是疯了！”
“疯的不光是你，还有那些大公会玩家吧。”
说话者停下了嘴，抬头看向聚集在传送点对面的那些因为通关消息目瞪口呆的大公会成员。
“……他们刚刚还在为哪个公会会赢得最终的胜利而争辩，谁也没想到拔得头筹的居然会是个外人。”
正和他聊天的玩家抬头看了一眼对面人的表情，没忍住笑出了声。
“对不起，但他们那副吃了屎表情真得很好笑。”
……
无尽电梯副本蔚摇打开房间门回到了走廊，但没把两个鬼收回背包里。她估摸着半小时已经到了，回到电梯里绝对会直面所谓的“危险物质”，不如让那两个鬼探探虚实。她在电梯口站定，决定先检查一下刚刚拿到的道具。
【超级吸水纸（？？？类）：一张超级长，有着超强吸力，而且能吸超多水的纸。没人知道它的最大限度是多少，只知道曾有人利用它解决了洪灾——最后变为了旱灾。】
【备注：请谨慎使用。吸水时纸的厚度不变，但重量长度会根据吸收物品重量发生变化哦——】
蔚摇挑了挑眉。
她刚奇怪着呢，解决洪灾后把东西搬走不就能停止吸水了吗，怎么还会造成干旱——和着是吸多了水搬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把所有水都吸干啊。
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效果着实是强，原材料又只是纸比较简单，先复刻几个再说吧。
经历了四个副本后的她已经对这件事得心应手了，一人两鬼刚走到电梯口，蔚摇手上已经有了三张一模一样的纸。
随手把两张塞回背包深处，蔚摇看着停在七楼的电梯图标，翻出了护目镜口罩之类基础的防护品带上，本着聊胜于无的态度深吸一口气，按下了电梯按钮。
“叮——”电梯轻响一声，缓缓打开了门。
挡在前面的从信瑞大叫了一声闪开，蔚摇想都没想就跳到了侧边，眼睁睁看着一滩深绿色的液体从电梯内部缓缓淌出，侵蚀得走廊地面刺啦啦地响。
“没有有毒气体，可以呼吸。”有相关经验的女警柳田千枝子判断道。
蔚摇放心地放下了捂在口鼻上的手。
“腐蚀性液体，对电梯地面没有作用，但看起来人只要沾上不死也得残。”柳田千枝子接着分析，“先让它自然流出吧，说不定能留出站人的空间。”
“两边都是平面，暂时因为电梯内部积液高，毒液才往外流。”蔚摇皱眉分析，“最多能放到地面上只剩薄薄一层，绝对做不到放完——更何况就它这个粘稠的质感，没个半小时绝对流不干净，到时候第二样危险物质发放我们更上不去了。”
她翻看起系统背包，试图找到能处理的道具，突然看见了手上拿着的道具纸。
蔚摇：“……好巧。”
没等另外两只鬼问什么好巧，蔚摇已经将一张纸对折对折再对折，折成了一个长条的厚块，让柳田千枝子飘在半空，把它放到了电梯和7楼交界的地方。
那纸一接触到淌出来的毒液就发了疯地吸，道具提示里的“超强吸力”在此时发挥了作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把电梯吸了个干干净净。
毒液没了，吸毒液的纸还留在了7楼地上，真是让人神清气爽。
蔚摇一个跨步，从吸水纸的上方走过，终于回到了电梯内部。
“怎么做到的？”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场景的转换，电梯门右上方的屏幕里已然传出心急的声音。蔚摇抬头一看，吼，四个屏幕各有千秋。
琴和光染两个公会有她的好友，纪本深和姜烟时两人手头有一点低配版复刻黑泥，不约而同地选择把自己和会长一起粘在了电梯壁上。
未来主义的两人则是穿着特质的鞋子站在绿色的液体里，从灵魂波动上看来等级不会低于四星，啧，有钱人的选择。
棋盘公会的两人最自得。他们坐在一张漂浮的毯子上，悬空在电梯顶，与毒液彻底拉开了差距。
刚刚那句话就是除了棋盘意外的三人问出来的。
蔚摇慢悠悠开口：“方法能告诉你，但要一人出一样道具——用系统平台定合约，要三星以上我没有的，副本结束后计算。”
“不过……方法一说所有人都会知道，你们可以先好好商量一下，是一个人出造福大众呢，还是每个人出一样公平公正。”
未来主义，琴和光染最后决定各出一件，棋盘则保证自己不会利用这个方法，拒绝支出这份道具。
蔚摇也不在意。她叫那几人按电梯到7楼：“电梯门打开再等个几秒钟就好了。”
蒋凌赫半信半疑。但这份顾虑在电梯门打开后消失殆尽。
毒液散得实在是太快了！
那水流甚至差点把她给卷走，还好被同伴拉了一把，而且就在她被拉的期间，毒液完全被吸收了个干净蒋凌赫冲蔚摇脱帽表示感谢。紧接姜烟时和纪本深两组也成功脱困，在他们活动筋骨的时候，杨金凉不动声色地控制飞毯到了按钮的位置，悄悄按下了7的数字。
倒不是出不起这个三星道具他只是单纯看不惯蔚摇，以及想占未来主义的便宜。
只是没想到打开门看见的不是吸水纸，而是瘟神。
“你们在干什么！”白乐游站在电梯口。他看看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纸坝，再看看那让人不悦的绿色液体，脸色阴沉，“我……”……
他话还没说完，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们是不是蔚摇的朋友？”
如果是的话，这点程度的冒犯他还是受得起的。
表情不太好的杨金凉听见这话一喜，刚想开口说是，突然听见电梯内部的屏幕那儿传来一阵幸灾乐祸的声音。
“白乐游，他们不是。”
蔚摇坐在干干净净的电梯内部，挑事儿地开口。
“他们不光不是我的朋友，甚至还是我的敌人。”
第094章 无尽电梯（六）
杨金凉不愧是会长，脑子分析利弊时转得还是挺快的。
他赶在白乐游暴走前迅速开口：“我出双份道具！”
蔚摇听闻顺坡下驴：“——现在又从敌人变回朋友了。”
白乐游悬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放下。他似乎是不能进入电梯内部，就只在门外冲里面喊了一句：“没有下次了。”
“不要把你们的东西留在我的世界里。”
蔚摇应下，她也知道这个方法不能长久。
要是已通关的游戏楼层真的能储存危险物质的话，这个副本绝对不会给出这么丰沛的奖励。
至于为什么通关后获得的道具刚好能解救眼下危机——她倾向于系统不希望他们把东西带出去，所以尽可能创造条件让大家消耗。
只是没想到遇上蔚摇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用之前还先复制几份。
电梯门在白乐游面前缓缓关闭。他沉默几秒，慢悠悠飘回黑暗的房间。
脱离危机的杨金凉长舒一口气。
虽然多付出了一点道具，但好歹总体损失不大，还获得了这个副本的NPC是可交流互动的信息，不算太亏。
他和石图退回角落，安静抬头看向屏幕。
第二个游戏楼层的线索要揭开了。
判定到五组人都处于稳定状态，系统提示音再度出现【现在发放第二条楼层线索。】
伴随着声音的落下，半空中再度出现一团金色的光球，一张薄薄的硬质小卡出现在了其中。
五组人纷纷伸出手去接，待光亮散去，才发现那是一张身份证。
身份证上的大部分信息都已模糊不清，唯有人脸和代表生日的那条数字还勉强能被人辨别。卡面上不知沾染了什么东西，泛着一层淡淡的焦黄，让画面中那年轻靓丽的女性平添几分被岁月蹉跎的苍老。
但蔚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女人的身份。
“是白乐游的妈妈。”她肯定道。
不过照片中的女人明显比那具尸体要年轻，也更要有活力。蔚摇的视线缓缓下移，默念出了女人的生日：“xx00年7月21日？”
她可记得白乐游餐厅墙上的日历写着xx23年4月17日，算下来居然到现在才23吗？这么年轻？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系统默默补全了线索问题【第二条楼层提示问题：请问，白乐游的妈妈几岁？】
蔚摇听完话下意识伸手去摁19层，手却又在半空中停止了。
不对。
她抬眼看像屏幕，画面中有整整三组人都做出了伸手的动作，但没一人真正按下去，全在警觉地等待他人试错。
幸好系统设置了30分钟惩罚和丰富的通关奖励，不然蔚摇真要怀疑在场所有人能一直耗到明年。
蒋凌赫的副手率先开口：“大家应该都有观察到日历上的日期吧，我帮忙算过了，和生日减一下就是19岁。反正我们未来主义不缺那点四星道具，还是把机会留给你们吧。”
他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表现得如此无私，让姜烟时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谢谢哈，让你做个百以内加减法真是辛苦了呢。”
大家都不想当惩罚楼层的带头人，顺带着连奖励也不想拿了，还是保命比较重要。
蔚摇回头，轻声问柳田千枝子道，“你刚才看清墙壁上挂着的日历了吗？”
柳田千枝子点点头。“看清了，日期和你看到的丝毫不差——但应该不是当天日期。”她犹豫着开口：“毕竟那日历明显泛黄，看起来年头不短了。”
“泛黄也有可能是因为潮湿和不避光。”
柳田千枝子声音不小，屏幕前的众人都能听到。石图听见对方那不严谨的推断后顿时坐不住了，急急忙忙开口：“光凭这一点不能判定。”
“但被撕扯的边缘线也正好黄了一圈。”蔚摇接话解释道，“纸要黄一起黄，但既然被撕裂的部分黄得格外突出，说明它已经保持在这个状态下很久了——绝对不是今天或者昨天撕的。”
“也就是说，墙上那个日历并不能代表今天的日期。”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线索完全断了？”琴猛地开口。
蔚摇着才第一次正眼看这位用自己名字做公会名的会长。
这位红头发的女士站在姜烟时旁边，低头摆弄着自己鲜红的指甲，淡淡开口：“系统不会给我们一点出路都没有的线索，更不会在副本里平白无故插这么一个日历道具。”
蔚摇摇摇头：“我没有否认线索的真实性和有效性，我只是觉得大家都忽略了一点。”
“为什么所有人都默认白乐游母亲的生日是今天减她的出生日期呢？她明明早就死了。系统认定的‘年龄’到底指的是母亲存活的年岁，还是母亲如果活到当下应该拥有的年龄？”
屏幕里一片沉默。
“我觉得是前者。”纪本深开口，“我们纪念死去的人会说享年多少岁，前者更符合大家的语言习惯。”
蔚摇点头：“所以我们要推的不是今天是几号，而是白乐游妈妈死于哪一天。”
姜烟时若有所思：“……不如直接去问白乐游？”
蔚摇：“天才！去问一个七岁小孩你妈啥时候死的，感觉会被暗杀，我可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蔚摇还是按下了七楼电梯。
听见电梯门响的白乐游阴沉着脸，直接从房间内瞬移到了走廊：“有完没完！”
“最后一个问题。”蔚摇用手拦住电梯门，偷偷把头探出一点，“能问问你妈的忌日不？”
话还没说出口，她突然感觉有一阵无形的力量掐住了她的喉咙，与此同时，电梯里响起了急促的警报声【注意！玩家不可直接向NPC索取答案！】
“半路补规则的都是臭流氓。”蔚摇暗骂。系统估计原来没想到有人能和NPC打好关系，就偷懒没设置相关规则，这会儿倒是上赶着补了。
不能说也行。蔚摇从善如流：“今天几号来着？我记一下你生日，明年还来陪你过。”
这最多算关爱孤寡儿童，系统总挑不出错了吧。
白乐游怒气冲冲的脸闪过一丝茫然，紧接着，一抹薄红漫上了他的耳尖。
“咳，那个，不用来看我也行……”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突然嘴皮子飞快的报出了一堆数字，“xx19年4月15日。”
他满脸通红，活像煮熟了的虾子，报完日期后又欲盖弥彰地摆了摆手：“用不着你来看我，我就是怕你记不得今天日期回答一下你的问题！”说罢，他逃也似的转身跑开，一连撞倒走廊里的好多东西，甚至还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摔了一跤，又装作没事人一样爬回了屋子。
蔚摇：“……小弟弟你还记得你会瞬移吗。”
不过好歹是弄到想要的信息了。
蔚摇任由电梯门合上，抬眼看向屏幕：“现在至少可以确认那张日历确实不是今天的了。”
“不过抛开年份，单从日期上来看和今天还挺接近的——就现有线索来看，大家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我不清楚白乐游妈妈的具体忌日，但我认可4月17日是白家最后一个大人去世的时间。”蒋凌赫慢条斯理地开口，“以白家奶奶的身体状态和白乐游的身高来看，两人都做不到撕下高处日历的这一动作——或者我再极端一点，只有白爹能够到日历，那么日历的日期就是白爹的忌日，也就是4月17日。”
“白乐游母亲的死亡日期应当比这早一点。”
蔚摇点点头：“……我倾向于白妈死于4月15日。”
“白乐游生日那天？”杨金凉皱眉询问，“为什么？”
“在向我索要拥抱前，白乐游有个很奇怪的举动。”蔚摇按着太阳穴回忆，“他强调自己拥抱母亲的理由是‘我的生日就是妈妈的受难日’，但实际行为却在要求玩家扮‘母亲’主动抱‘孩子’，这和他报恩的要求不符。”
“我倾向于话语里还有另一层意思——他的生日，就是物理意义上的，妈妈的受难日。”
蔚摇回忆着这场生日会里的种种奇怪现象：“总感觉白乐游是在‘复刻’着什么……复刻母亲的死亡现场吗？”
还没等她思考完全，蒋凌赫的副手张先生没忍住开了口：“所以23年就是白母的死亡年，大家最开始算的就是正确的？”
他话音刚落，就见着纪本深，石图都伸出手尝试去按电梯，这才意识到纷争已经开始。他生怕未来主义一个楼层都抢不上沦为笑柄，连蒋凌赫的命令都顾不上了，急忙扑过去按下了“23”的数字。
蔚摇：“…
…”
蒋凌赫：“……”
蒋凌赫：“你在干什么！”
这个一贯冷静的会长第一次露出失态的表情。张先生有些懵，开口辩解：“要先下手为强……”
“砰——”
缓缓上行的电梯在23楼停住，铁门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打开，露出漆黑寂静的外界。
除去眼前两个不规则闪动的鲜红数字“23以外”，电梯外看不清任何东西。
【玩家蒋凌赫，张先生已触发惩罚楼层。】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响起，无情宣告了两人的命运【楼层23无尽黑夜：玩家将被剥夺视力投放至楼层任意角落，摸索回到电梯内即可通关。】
看着张先生一脸不可置信，蔚摇幽幽地开口道：“忘了白乐游母亲是7月21号生日的吗？”
“她要过了这天才算23岁，4月15日的她还处于22岁的年龄范畴。”
第095章 无尽电梯（七）
蔚摇话音刚落，蒋凌赫和张先生就完全被黑暗所吞噬。
不清楚张先生和蒋凌赫在听到她的分析后作何感想，但从石图和纪本深按着胸口后怕喘气的动作来看，张先生估计是肠子都悔青了。
“人真的很容易在解决一个大问题后忽略一个小问题。”纪本深感慨道。解决完主要问题后总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人一放松就会出错，幸好有张先生这个冤大头顶上了。
石图脸上虽然挂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但更多还是又一次出错后的尴尬。连杨金凉都忍不住侧过头小声问她：“你怎么回事？这种数据计算不是你的异能吗，这都能错？”
石图低着头小声地辩解：“……我刚刚是自己算的，没用异能——毕竟要把宝贵的机会留给更重要的谜题。”
杨金凉没有反驳。虽然他很想接一句你刚刚在游戏楼层的表现也算浪费异能，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还有三个楼层，石图的异能绝对还有用武之地。
蔚摇的注意力已经回到了惩罚楼层上。她面前的大屏幕迅速由原先的四块变成了两块，蒋凌赫和张先生各一块，并且直接切换成了夜视模式，将两个在黑暗中摸索的人照得绿油油的。
遗憾的是，室内的场景并没被这夜视仪照清，只有蒋凌赫和张先生所在的那半径为一米的圈能暴露在众人眼前。
“惩罚楼层居然是这种难度吗……”姜烟时倒吸一口凉气，她光是看夜视仪就感到了一阵阵不舒服，“全盲条件下未知的危险，想想我都头皮发麻。”
她看着屏幕里被完全分开的两人感慨道；“连互相搭把手都做不到，系统也真够狠的。”
“用不着你担心。”琴轻轻用指节敲了敲姜烟时的脑壳，“大公会会长手里的道具比你想象得还要多，哪怕没有恢复视力的，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防护道具砸身上也够用了。”
这话说得倒没错。
很明显，屏幕里的蒋凌赫虽然看起来心情不佳，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恐惧。
她用语音唤起了系统面板，掏出防护道具就往身上糊——另一边的张先生也做着一样的工作。两人都打定主意不去招惹黑暗中的东西，只靠硬扛躲过这次惩罚。
异变在此刻发生。
两人手里的道具在拿出背包的瞬间化为灰烬，被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吹散在地上，消失无影。
【警告，玩家不可在惩罚楼层使用任何道具。】
系统冷冰冰的提示音不慌不忙地响起，似是挑衅地接着说道【作为惩罚，已对玩家拿出对道具作销毁处理。】
“靠！”
这是蔚摇第一次见蒋凌赫骂脏话这位以冷静无情著称的公会会长第一次展现出完全失态的一面。不完全是因为处境，而是因为系统那话说不全的态度。明明可以在一开始就说好规则，偏偏要等到触发再讲，还不由分说地直接惩罚，可谓是无赖到了极点。
似乎是感受到了场地内玩家的愤怒，系统最终还是给了两人一点帮助【现补偿玩家蒋凌赫道具防护服一件，有效期30分钟，即刻生效；现补偿玩家张先生攻击棍一根，有效期30分钟，即刻生效。】
蔚摇：“……”
防护服，攻击棍，这俩道具光从名字上听来就充满了敷衍，一看就是系统临时捏造的。
蒋凌赫听着系统这和稀泥的态度，知道这件事不会有更好的解决了，任命地穿上了衣服，扶着墙在惩罚楼层里疾走。
她的听力大概是被系统改造过，光凭敲击墙壁传导回来的声音就能判断路况，精准避开每一个障碍物。
“蒋凌赫怎么能确定就是这个方向？”从信瑞漂浮在半空小声地问，“万一走到死路怎么办？”
“这是惩罚楼层，不是惩罚副本。”蔚摇眼盯着屏幕，耐心地解释起来，“一栋楼内，每一层的布局大概率都是相同的。大家刚刚都观察过七楼的情况，这只是普通的居民楼，只要顺着墙壁找到门，走出房间就能轻松摸索到电梯口。”
蒋凌赫作为会长，脑子确实比下属好用。她很快就摸到了大门口，手试探性地对着门把手下一压，门居然就真的轻轻松松被打开了。
“这么轻松？”杨金凉看死对头过得舒服比自己受惩罚都难受，“不应该啊，惩罚楼层的唯一危险居然是有可能在黑暗中被绊倒吗？”
蔚摇盯着屏幕微微皱了皱眉。
她也觉得不对劲，这不对劲不光是因为难度简单，更是因为蒋凌赫周围那被照亮的一圈里有些让她感到熟悉的东西。
比如墙角那落了灰的娃娃，门把手上那一道又长又黑的划痕，还有那只露出了一条腿的灰黄色桌角。
——这是白乐游的家。
蔚摇靠在电梯壁上仔细按压着太阳穴。为什么换了个楼层还是一样的场景，难道就一整栋都是白乐游的家吗？
但最让她感到怪异的是另一样东西。
蒋凌赫在到达门前最后一个拐角处踢到了一双筷子。那玩意儿既不和墙壁接触，体积又小，基本没有什么声音反馈，让蒋凌赫踉跄了一下，也给蔚摇观察它留足了时间。
那是一双带指套的辅助筷，蔚摇平时只在刚开始学用筷子的小孩手里见到它。但这双筷子的主体明显比儿童用筷更长，筷子尖又是普通的圆头，和孩子的扁头有所区分。
这是一双给手抖老人准备的筷子，看起来还算干净，应该是刚被扔在地上不久。
蔚摇自己拿指套给隔壁老爷子改造过一双类似的，对这东西的构造还算熟悉。
既然叫做老人辅助筷，自然还是起到一个辅助的作用，完全失能的老人还是需要家人喂饭的。这家人唯一能用到这东西的只可能是白乐游的奶奶，但按她在七楼时观察到的奶奶的状态明显不足以支撑她自己吃饭。
那就只剩一个可能——23楼的白乐游家所在的时间线在7楼之前，在白家奶奶还没疯的时候。
也就是说，白乐游的爸爸妈妈可能还没死。
蔚摇想到这个可能性后脸色一变，可惜她只是一个看客，没有出声提醒蒋凌赫的权力。
果然，在开门声响起的同时，房间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恼怒的喘息声，就好像是有人的美梦被打搅后发了个大脾气。
好在蒋凌赫反应很快。
她没把门开到最大，只留了一个刚好能容纳自己身体的缝钻了出去。虽然动作会比大门大开直接跑出去来得慢，但会更好关闭——在她现在完全失明的情况下，将已知的事物牢牢握住才是最重要的。
省去摸索门把手的时间，她很快将咆哮声关在门后，顺手从头上取下一根普通发卡伸进锁眼进行一个反锁。她的动作如水般丝滑流畅，完美规避了未至的风险。
趁着咆哮声还没完全接近大门，蒋凌赫冲着左右两边各喊了一声，简单判断了一下距离，转身就往电梯跑去。
“她怎么知道是这个方向？靠回音吗？”姜烟时猜测。
蔚摇点点头：“电梯正好在走廊中部，所以两边路哪边长电梯就在哪边，配合回音一下就能判断出来。”
见蒋凌赫已经摸索到电梯口，手也摁上了电梯按钮，蔚摇放心地把视线投向张先生的屏幕。
这位先生运气不错，看起来房间里并没有怪物，他走路声音巨响都没来追杀。
好消息，张先生摸索毫无章法，探索范围大，更方便她判断房间状态。
坏消息，这人老是被绊倒，带着屏幕视角也天旋地转，看久了容易吐。
有几个玩家主动移开了视线，确保自己精神不受污染，只有蔚摇强忍着不适看完了所有场景。
可以确认，这房间也是白乐游家，且比蒋凌赫那个房间时间线更晚。
或者说，比七楼更晚。
蔚摇听见一声尖叫，那是张先生摸到尸体后情不自禁的表达。他迅速跳开，但短暂的几秒还是让众人看清了尸体的全貌。
是白乐游的父亲。
他浑身都是割伤，看起来已经有些日子了，长条形伤口溢出来的血凝固在皮肤表层漆黑一片，用手一捻就能掉下沙质的粉末。
“这是什么？七楼时间线以前的房间吗？”其他玩家也发现了时间上到不对劲。他们没像蔚摇观察得那样细，没发现蒋凌赫房间的小问题，但这尸体的不同可是实打实的。只是石图的推断方向和蔚摇完全相反，“我记得七楼的白父身上全是缝补的痕迹，这是伤口处理前吧，还没被缝上的时候。”
其他玩家纷纷点头认可他的判断。
蔚摇皱眉不语。不对，白乐游把奶奶肚子上的凸起转移到爸爸身上时有过抚摸的动作，她确认那时白父的肚子上没有割痕。
但现在出现了割痕……会不会是谁把他肚子里的东西拿走了呢？
至于其他伤口——隐藏一片叶子的最好方法是把它藏进一片树林，那隐藏一道伤口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它藏进一堆伤口。
这应该只是幕后主使的障眼法。
蔚摇将场景细节刻画进脑子，与此同时，张先生终于跌跌撞撞地走出来门，在蒋凌赫的出声呼唤下摸索到了电梯旁边。
刚才一直按不下去的电梯按钮终于被摁下，蒋凌赫松了口气，平静地听着电梯钢索摩擦的声音，听着电梯在她面前停住。
马上就要结束了——吗？
蒋凌赫没有听到接下来的动静，迟疑地伸手去摸电梯门。
没开。
电梯近在咫尺，但电梯门迟迟不开。
不远处，刚睡醒的男人明显已经摸索到了房间门口，开始暴力拆卸被反锁的大门。
第096章 无尽电梯（八）
“怎么会出不去？”石图翻看起自己之前录下的系统规则，“系统只说过摸索回到电梯内算通关，并没有其他任务限定词，不应该啊。”
“摸索回到电梯‘内’，光在门口肯定不行。”蔚摇皱眉，“系统又玩儿文字游戏了。”
怎么进门没有具体线索指向，蒋凌赫和张先生还有得好探索。
蒋凌赫敲了两下电梯门，确认没有其他机关，听着走廊深处传来越来越大的击打声，只能暂时放弃通关，去隔壁房间避一避。
在两人合上房门的一瞬间，白父破门而出，却只是在两人藏身的门前徘徊了一阵就走了。
“看来时间线不能紊乱。”蔚摇观察到白父转身的僵硬动作，判断他不是凭借个人意志走的路，“……背后有控制全局的观察者？”
“系统控制的呗。”石图奇怪地看了她一眼，“NPC本来就是系统创造的，改变个行动轨迹还不容易？”
蔚摇不语。她再一次感受到在信息不对等的条件下交流的痛苦。
NPC是独立的！特别是除了boss以外的小喽喽，一个两个都压根儿不受系统控制！
她叹了口气，眼下又有系统在观测众人，她也不好明目张胆告诉大家真相，只能一个人默默推理。
背后之人应该是白乐游。
这个副本不同于戏剧之夜，范围小，人物少，自然也不可能存在什么乱七八糟的支线，眼下唯一精神正常，有能力掌控副本控制权的角色只有白乐游一个。
七楼的白乐游只有7岁，但在别的时间线上可能已经成年了，完全有能力控制副本。
她抬眼，将注意力集中回屏幕上。
副本总任务是拯救白乐游的人生，那游戏楼层的时间线大概率是按白乐游的人生阶段排序的，22楼的时间线很可能和张先生所在的这个房间时间线接近。
好好观察，说不定能直接得到下一个楼层的答案。
蒋凌赫和张先生躲在门后，确认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这才缓慢起身摸索。
蒋凌赫不放心队友的判断，自己绕着房间走了一圈，确认完全没人才开口说话。
蔚摇也利用这一圈看清了两个房间的不同。
现在的房间明显墙皮脱落面积更大，可以肯定时间线更晚。辅助筷、娃娃都消失了，上一个房间随意可见的那些搭在椅背上的男士衣物也不见了踪影，其他东西基本保持不变等等，上一个房间怎么没看见女人的衣服？蔚摇绞尽脑汁搜刮出了刚刚的记忆，小孩的衣服还是能见到几件的，但确实没有适合白妈的尺寸，说是都存在衣柜里也不妥当——衣柜大多靠墙放，蒋凌赫摸着墙走还没看见，那大概率是没安，自然也不会存在放起来的说法。
只能解释为，白乐游母亲在上一个房间爸爸还活着的时间线里就已经死了。
白父白母居然不是一起死的……
在她思索的时候，蒋凌赫已经摸索到了白父的尸体。她心理素质也是强大，非但没吓得跳起来，甚至还出手摸上了尸体。
“刀口很浅，且有来回切割的迹象，不是一击致命——凶手力量偏弱，不是女人就是小孩。”
“这几道割伤应该不至于致命……”她皱着眉，手顺着肌理摸上了男人的脖子，“颈部也没有致命伤。”
托蒋凌赫的福，蔚摇也是好好观察了一番白父。男人肚子上的皮松松垮垮，乍一看还以为是正常的中年男人发福，但胳膊和腿又在正常胖瘦范围内，绝对供养不起这么大的肚子，只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物理撑大了。
白父的肚子是从白奶奶身上转移过去的，白奶奶的肚子又是被自己用脑花，鲜血和内脏喂大的——里面该不会装了个人吧？
蔚摇想到这啧了一声，莫名其妙的，让屏幕前的众人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屏幕里的蒋凌赫终于摸到了男人的脑袋，她用手在男人脑后一摁，了然地松开了手：“得，被人直接袭击后脑勺拍死的，和刀伤没有任何关系——他身上那些割伤应该只是凶手试图分尸时留下的。”后来发现骨头太硬就放弃了。
她嫌弃地将手上沾染的污秽物抹到桌面上。蔚摇顺势扫了一眼餐桌，看起来和之前没太大的区别，只是多了一把菜刀，应该就是导致割伤的罪魁祸首。
妈妈的尸体不见了。
蒋凌赫也发现了问题，但她没有视力无法判断女人是不是在其他的角落，只能将主要目的集中回逃离上：“我的防护服可以说是为了防房间里的怪物，你的攻击棒呢，有什么用？”
张先生：“……不知道。”
他把东西紧紧握在手里：“这个房间确认没人，总不至于要我俩一起用道具去杀你那边那个吧。”
“或者可以试一试直接把电梯门干碎。”蒋凌赫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但明显已经蕴藏着熊熊怒火，“电梯外侧一个门，内部箱体还有一个，刚刚听声内部门能正常打开，那只要把外部的敲开就行。”
“只是这回没有刚睡醒和我反锁门的加持，那玩意估计会在三十秒内赶到这儿来。”蒋凌赫迅速思考出了对策，“一起冲出去，我去挡住他，你拿棍子直接对着电梯中间那条缝砍，不行我们就一起往回这里跑。”
张先生点头。
两人一齐冲出房间，白父果然就在门后守着，听见声音直接破门而出，怒吼着就往蒋凌赫方向扑。
蒋凌赫根据声音左右躲避，男人愣是一点抓不住她，最后一急，竟是从背后掏出了一根巨大的棒子。
——和张先生手上拿的是同一根。
蔚摇瞳孔收缩，眼睁睁看着蒋凌赫挨下了这一棒。
“会长！”张先生听见重物敲击的声音，焦急地喊出声。
“可惜喽。”杨金凉幸灾乐祸地开口，“未来主义这俩人都是辅助型异能的，攻击全靠道具，遇到这种禁用道具还要刀boss的副本毫无招架之力。”
蔚摇不觉得这是好事。离自己掀翻系统的时间不远了，她不希望在这种时候损失一名人类大将。
“我没事！”蒋凌赫还是爬了起来，大声回应道，“防护服很结实，没受伤——你加快速度！”
杨金凉的笑容又收了回去。
屏幕内的两人不知道就在刚刚那短短的几秒内，自己的死对头已经在心中替他们开完了葬礼，毕竟当下只有命比较重要“不行，木棒太脆了！”张先生感受着手中木棒隐隐要从中间断裂的趋势，手心直冒汗，“攻击性还可以，再砍砍确实能打开，但木棒自身耐久不够，用稍大一点的力就会坏，我们还是回去再想想办法吧。”木棒脆？蔚摇看着白父手里的那根东西皱了皱眉——就他刚刚砸蒋凌赫的那力度都没能把棍子掰折，怎么换到张先生手上就那么容易坏了？
不会是防护服对棍子也有效吧！
蔚摇看着屏幕，她不知道电梯内部的音响能不能穿透两层门的桎梏成功到达张先生的耳朵，但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用防护服包着攻击棍砍门！”
“让！蒋凌赫！把防护服扔过来！”
张先生没有听清。他只能从蒋凌赫和白父缠斗的噪音中隐约感受到有人在尖叫，但听不清具体内容。
但听力超群的蒋凌赫听到了。
她一秒就明白了说话人的用意，丝毫不恋战，转身就往张先生的方向跑去。
“把这裹到木棍上再砍！”
她边跑边脱，手一用力就把外套抛了出去。
张先生被一张光滑柔顺的布料遮住了脸。他没问为什么，迅速地把布料缠在了攻击棍上，续集全身的力量对着电梯门就是一击。
“砰！”随着一声巨响，电梯门外侧被打穿了一个小洞，电梯内那发白的明亮灯光从洞中蹭一下射了出来，瞬间将光明带回了世界。
张先生感觉自己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他不敢耽搁，刚想继续破门，白父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号叫。
被光照到的他身上居然冒出了阵阵白烟，躲似的钻进了背后的黑暗。蒋凌赫得知对方弱点后迅速跑回张先生身边，不由分说地从对方鼻梁上取下眼镜，调整角度让光反射到白父身上，愣生生把人逼回了房间。
“危机解除。”蒋凌赫舒了一口气，伸手从张先生手里扯过攻击棒，“接下来换我来打——”
“砰！”她话还没说完，那紧闭的电梯门迅速打开，已经被破坏掉的部分有所凸起卡住动不了，也硬是被不知名的力量拉回了墙里。
蒋凌赫：“……”
“电梯”似乎是怕她真这样干。
不用自己出力最好。蒋凌赫耸了耸肩，眨了眨总算是恢复了视力的眼睛，回到了电梯的怀抱。
“欠你一次。”她抬头看向屏幕里的蔚摇，微微欠身，“感谢提醒。”
蔚摇回了个礼：“举手之劳。”
“什么提醒？”张先生刚进电梯就听到这话，人有些懵。
没人回应他，众人的神情千奇百怪——
除了杨金凉一副要吞了蔚摇的架势，其他人眼里还是欣赏居多，个别眼底还带上了几分畏惧。
“凭眼睛看就能想到解决办法吗，情报搜集得不少嘛……”柯航若有所思，两个楼层下来，对方搜集到的资料估计比自己要多——差距就是这么拉开的。
张先生更懵了。
不是，刚刚顺利通关惩罚副本的是他和会长，怎么大家全都跑去关注一个呆在安全地带里的人了？
他错过了什么？
蔚摇默默享受着众人的目光注视礼，在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悄悄按下了22楼的电梯。
第097章 无尽电梯（九）
电梯清脆的提示音在密闭的环境中显得很响亮，直接把众人的视线都扯回到了音响处。
音响边上的大屏幕又变回了一块，镜头明晃晃对着蔚摇，除却背影还顺带拍到边上小屏幕上跳动的数字。
那数字正从7往上跳，眼见着离22不远了。
众人：“……”
我靠，偷袭！
“可是马上就到发放有毒物质的半小时了，如果不在离开电梯处理掉，辛苦通关楼层后可能要面临两个以上毒物的叠加伤害。”琴好心提醒道，“一般场景还好，你可以站在电梯外研究怎么处理，但如果是像刚刚惩罚楼层那样有被人追击的危急情况，电梯内部的变化很有可能害了你的性命。”
蔚摇冲着背后点了点头。她不知道摄像头在哪儿，但至少想把礼给敬了，“多谢提醒，我会尽快通关楼层的。”
离下一次危险物质发放还有不到三分钟，无论如何都是要错过的了，那就尽量保证在33分钟内通关楼层吧。
……
蔚摇再一次踏上了走廊。
正对着她的是一面斑驳的墙，上面用血红的油漆标着“22”的字样，似是怕来人在昏暗灯光下因看不清楼层数而迷路。
写着红字的墙皮摇摇欲坠，就像是人因擦伤而流血脱落的皮肤。
墙壁上的小广告比七楼时更密了些，有些贴得密集的地方还被人刷上了白漆，可惜很快又被新的占领。不同的鲜艳颜色交织堆叠，互相吞噬，最后谁也看不清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看起来更破败了。
“应该是在七楼之后的时间线。”蔚摇喃喃自语。她没怎么犹豫，三两步跑到了和七楼同一个位置的白乐游家门口，对着门板就是邦邦两拳。
没有白爹，小男孩白乐游简直不要太好拿捏。
出乎意料的是，门并没有上锁，蔚摇第二拳下去直接把它砸了个开，露出房间内杂乱落灰的内饰来。
免费的往往就是最贵的，能让你轻松进去的地方里面绝对不会简单。
蔚摇试探性地伸出胳膊，左右探了一圈，在看清白乐游的位置后放心走进了屋子。
能看见人就没事，就怕房子看起来空空如也，却一进门就被暗处的怪物扑上来追着啃。
她赶时间，快步从背后接近了白乐游。男孩明显抽了条，从原先看起来多少有点肉的小豆丁长成了清瘦少年，看起来有个十三四岁的样子。
但白乐游实在是太瘦了。
蔚摇盯着男孩的背影暗暗皱眉。
青春期抽条长个子变瘦是正常的，但男孩完全就是皮包骨头，他此时跪坐在客厅的地上，背部的骨头在衣服上戳出一个个凸起的小山包，慎人得很。
男孩终于在这时发现了背后人的存在。他缓缓转头，苍白的脸上挂着两道泪痕：“蔚老师？”
蔚摇不清楚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要：“嗯，我是。”
“老师是为我家长会的事情来得吧。”男孩凄然一笑，“不是我不重视中考，而是家里实在是没有人有时间——爸爸常年卧病在床，奶奶精神失常，妈妈，妈妈呜～”他说到一半突然泣不成声，控制不住地用宽大的衣袖抹去眼睛上的眼泪。
蔚摇冷静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满身都是缝补痕迹的中年男子：“……”
好一个卧病在床。
白乐游见她没说话，只能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的妈妈失踪了。没人知道她在哪——老师，如果能找到我的妈妈的话，我就有人能去开家长会了，我再也不是被人嘲笑的没妈的孩子了！”
他眼里突然闪出一道热切的光，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揪住了蔚摇的领子：“老师，求你帮帮我！”
蔚摇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她拍掉了脖子上的手，对方指关节处凸出的骨头硌得她手疼：“找到你妈就行？”
白乐游点点头。他怕蔚摇不重视，又接着补充了一句：“没有妈妈开家长会，我就会被人嘲笑欺凌，内心受到创伤。记忆里留下阴影——那我的人生都将陷入黑暗。”
蔚摇叹了口气。对方就差把“这任务对‘拯救白乐游的人生’的总任务有帮助”几个字刻在脸上，看起来深怕她出门砍电梯门直接跑路。
好在任务明确，也算是有方向。
蔚摇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总算有时间把这屋子探个究竟。自己在惩罚副本里发现的张先生房间里那些不见了的东西也都找到了摆放处——辅助筷插在厨房的筷子筒里，看起来许久没被使用过了。成年男女的衣服都被叠好放进箱子塞进了床底，打开就是扑面而来的灰，不少布料粘连在一起，一看就许久未穿。
那么白妈在这条时间线里也是确认死掉的，那到底是要她找什么？尸体吗？
蔚摇皱眉。尸体怎么会“失踪”呢？除非是白乐游亲自藏起来，不然没人会专门跑到这样一间凶宅里偷一具女尸。
但这家就这一点点大，白乐游要藏也找不到地方啊。
蔚摇不信邪地跑到厨房翻了下冰箱，检查了菜刀上的血迹遗留情况，又走进卫生间打开排水口看了眼下水道，翻了翻堆在家门口那装垃圾的黑色塑料袋。
好嘛，凶杀电影里经典藏尸手段没一个符合，那能藏到哪去？
蔚摇看了一眼表，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上一批有害物质已经发放完毕，离下一次还有23分钟——还是得加快速度。
她转了一圈，突然在经过客厅时将目光投回了白乐游身上。
白乐游这是在……对着他爸的尸体哭？
蔚摇故意跺脚发出声响，让白乐游知道自己在光明正大地靠近，从而放松警惕：“同学，你有没有妈妈的线索呢？”
她循循善诱：“妈妈有没有留下什么字条，或者托梦，又或者……”她嘴上胡扯着，眼睛已然转到了白乐游前方的白父身上。
肚子上没有伤痕，但看起来也没有太凸起。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盯着白乐游的后脑勺：“你觉得妈妈还在房间里吗？”
白乐游对以上话题不作回应。他突然开口：“别人都说我妈死了，但我不这么觉得。”
“妈妈说她会化成我最亲近的东西陪着我，伴我入眠，陪我长大——我的妈妈没有死，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在我身边。”
“她孕育了我，我也会把她带回来。”
他突然回头，直直对上蔚摇近在咫尺的双眼：“为什么只能母亲孕育孩子，但不能孩子孕育母亲呢？”
蔚摇盯着他瞳孔里的自己：“母子是后天人给的概念，本就是定义以孕育和被孕育，抚养和被抚养组建起来的关系，当然不能反过来。”
男孩像是陷入了沉思：“真的不能吗？”
蔚摇不出声。她径直绕过白乐游，从系统背包里扯出斧头，对着白父的肚子就是一刀。
那是一种奇妙的触感，好像使用刀割开一个厚皮气球，一股浓重的腐臭混合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人直流眼泪。
男人红彤彤皮肉下空空如也，没有内脏和骨骼。斧头还是过于锋利了，蔚摇稍一用力就直接将白父的肚子割了个穿，一只沾染着红色血迹白毛兔子玩偶顺着躯干的坡度掉了出来。
那个出现在七楼和蒋凌赫房间内，又在张先生房间内消失不见的娃娃原来在这里。
蔚摇也不嫌脏。她直接伸出手揪住兔子耳朵，将娃娃递到了白乐游手里：“哝，给你妈妈。”
亲近之物，伴你入眠，重新孕育……应该就是它没错了。
白乐游沉默地盯着手中的娃娃：“……我又失败了吗？”
“为什么，孕育不出来妈妈呢？”
蔚摇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连白家具体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根本无法判断改变白乐游认知的到底是什么。
她只能沉默地摸摸男孩的头。
【玩家蔚摇通关第二楼层，获得五星道具一件。】
……
副本外。
刚调侃过大公会没多久的玩家正用书抵着脑门，一方面遮挡里世界里的人造太阳光，一方面躲避对面人蕴藏着怒火的视线。
惹不起惹不起，大公会真是听不得别人说一句不好。
他边上的路人不想继续和对面保持这样势同水火的关系，张开嘴试图说两句软话：“不是说大公会不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先手必输，赢一次不算厉害，一直赢才是成功，第一个楼层比得是适应力，所以蔚摇这种新人能搞点小动作，第二个楼层等大家都进入了状态，就要开始比公会硬实力了，这时候赢才算是——”
【玩家蔚摇通关第二楼层，获得五星道具一件。】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
与系统提示音一同环绕在众人耳边的，还有路人玩家刚刚落下的话：“——真正的厉害。”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那个调侃过大公会的玩家侧头问边上人：“距离上一次播报过去了多久？”
“四十分钟。”那人掐着表答道。
“四十分钟一个副本啊……真是‘硬实力’。”玩家面色古怪地开口。
大公会围观众人：“……”
发觉自己话说早了的路人玩家：“……”
一般路过看热闹玩家：“……噗嗤”
唯启公会成员：“！！！”
这本该是恭维的话在事实面前显得如此讽刺。那个肩上带着未来主义徽章的男人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活吞了讲话人的心都有。
什么叫第二个楼层才是看硬实力的地方？本来蔚摇赢就赢了，大不了感慨一句长江后浪推前浪，大家还能夸一句大公会真是大度，现在嘲讽完被打脸，估计自己一行人明天就能上里世界搞笑吧年度笑话大赏。
他撇过头去，想离开现场又舍不得。
还有两个楼层呢，说不定未来主义一口气通关两个呢？
又或者，万一蔚摇真能一口气通关剩下两个……
离开里世界，真的是可行的吗？
第098章 无尽电梯（十）
【玩家蔚摇通关第二楼层，获得五星道具一件。】
无尽电梯副本内。
姜烟时正试图把满天乱飞的毒蜂赶到墙角罩起来，最后罩子是罩上了，毒蜂却漏了一只。
仅剩的那一只毒蜂对着她的后脖子穷追不舍，吓得她连糊三个防护道具，在狭小的空间里狼狈不堪。
听到系统提示音，她震惊地抬起头来，看向已然变回四块的内部屏幕：“？我靠，蔚姐通关了？”
这才过去十分钟！
就在她愣神的这一刻，那毒蜂找准了机会，噗哧一声戳开了她皮肤最表层的防护。姜烟时嗷了一声，还好琴趁着这个机会捉住了这漏网之鱼，彻底终结了这场危机。
“这次惩罚还好，不算太严重。”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只要躲过第一批无差别攻击，找到机会打开防护道具，后续总有机会把它们弄死或是囚禁。”
“蔚摇这回可惜了，碰上灵活性这么高的活物惩罚，开门可能会躲不及。要是时间拖久一点，等下一个半小时说不定还能负负得正。”她看了眼按下电梯准备进门的蔚摇，摇了摇头“比如第一局的毒液，放到现在的场景估计能腐蚀死不少虫子。”
“希望她有心理准备。”
她看着自己沾染了毒蜂身子上的花粉的指甲，有些嫌弃地绞断下来，放进密封袋装进了系统背包深处。
另一边的电梯。
蒋凌赫扔出个精灵球一样的道具把所有毒蜂收进了口袋，一边的杨金凉则是掏出了**，一口气将所有虫子烤成了焦炭。
两人都因处理脚下的危急错过了蔚摇通关的过程，听到系统播报的时候恍若隔世：“……我处理个危急居然花了这么久？蔚摇居然连游戏都通关了！”
“她干了什么？”蒋凌赫微微皱眉，转头问一旁的张先生，“妈妈在哪？”
“不知道。”张先生诚实地说，“我就看见他偷床底的箱子，之后好像去了厨房，但具体做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尸体被分尸后藏到了厨房？”蒋凌赫抬头，试图从杨金凉那边骗取到消息，一看对方一脸镇定地盯着自己就知道这事儿不能成：“……得，他也没看见。”
杨金凉默认。
他们连蔚摇找箱子的动作都没看见。
没办法，蔚摇这通关时间卡得太好了，正好卡在他致力于保住自己的小命，没空分心的时候。
谁知道她会通关得这么快！
……
蔚摇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虽然她听力没得到强化，目前还只是普通人的水准，但这么明显的嗡嗡声还是能听见的。
看来这回发放到电梯里的“有害物质”活跃度高，很有可能是活物。
那就先丢一个雾色领域进去吧。
她提前唤出了柳田千枝子和从信瑞，嘱咐两人在电梯门开的一瞬间冲向角落。
灵体没有实体，对活物造成不了冲撞之类的实际伤害，但带起一阵风是足够了。
还好蜜蜂这种带翅膀的生物能被风轻松吹走。
电梯门缓缓打开，蔚摇躲到一边，在两道残影背后迅速扔出了道具。
白色的雾气笼罩着电梯右前方的角落，将所有毒蜂牢牢困在了里面。
险而又险躲过被一同关闭命运的两鬼飘回了寄托物，蔚摇终于踏回了安全的电梯。
雾色领域，真劳模！
唯一可惜的就是这玩意儿占领电梯后，她的可活动空间大大减少，站着还行但走路就略显拘谨。
“打算怎么处理？”琴对着白雾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杀了还是就放着？”
“先放着吧，懒得现在处理。”蔚摇打了个哈切，“多双筷子的事儿，养着呗。”
纪本深：“多的好像不止一双筷子。”
蔚摇撇开头没看他。处理毒蜂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办法，脑袋里有几样传统的捕捉笼，但手上没有趁手的材料，还不如留着看能不能二次利用。
她看了一眼表，抬头看向音响处：“该第三条楼层线索了吧。”
半小时一次危机，这么紧的时间可不能在系统这浪费了。
系统提示音姗姗来迟，听起来不情不愿【……现在发放第三条楼层线索。】
【请听题——白乐游的爸爸一共被分成了几块。】
……
“我当时摸过白父的尸体，数过一共是15道疤。”蒋凌赫主动贡献了自己得到的数据，“脖子上一道，两条胳膊和两条腿各三道，胸腹两道。”
“按块数来计算就是16块。”她在纸上简单记录了一下，展示在众人眼前，“16层，有人想试吗？”
无人应答。
经过蒋凌赫这一遭，众人都完全学精了，没人愿意直接选这显而易见的答案。
蔚摇按了按脖子，顺势举起手发言：
“一个问题，题目中的几块是指什么时间线上的块数？”
“毕竟白父活着的时候可是是一整块儿。”
她胡乱编了个理由，内心实际上想的是不知道她后来割的那一刀算不算。
系统沉默。
【试题未出现争议情况。】
“看来它是不打算明说了。”姜烟时盯着蒋凌赫手中的纸，手有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着地面，“一整块不太可能，系统还不至于玩这种文字游戏。”
她说着又感慨起来：“不过幸好蒋姐摸过尸体，不然我们做题完全是瞎抓，现在好歹还有方向。”
“16块估计大差不差，这个不对就试试15、17，总能试出来的。”
蔚摇听闻此话，突然回忆起蒋凌赫探查尸体的情形来。
她当时说什么来着？
白父对死因是被人击打后脑勺，身上的割伤并不致命……割伤？
对，蒋凌赫说过白父身上的伤是凶手“试图分尸”留下来的，还说那人力气小，大概是女人或小孩，才会留下来回切的痕迹。
也就是说，严格意义上来讲，白乐游他爹并没有被分出任何一块。
蔚摇骤然抬头，直直对上了蒋凌赫窥探的双眼。
蒋凌赫知道白父没被分尸，她是在故意引导众人转到错误的思路上，消灭对手，同时也能帮忙排除掉错误答案。
她说某会长这次怎么这么大方呢。
蒋凌赫对上她的视线也不恼，只是双手一摊，指向了电梯按钮的方向。
请。她用口型无声地比划着。
……
蒋凌赫基本确认下一个游戏楼层就是1，但一方面答案过于离谱，另一方面自己也确实对惩罚楼层抱有戒备之心，并不打算自己去试。
毕竟蔚摇已经通关两个楼层了，她接下来最好的情况就是连着通关两个，得到一件五星道具——这玩意儿对一般玩家来说吸引力大，但对她来说没命重要。
当然，如果蔚摇试过1是错的，她也不介意换个数字自己上场。
蔚摇安静地看着她。姜烟时分析的声音还在不停传来，吵得大家一个个脑瓜子嗡嗡的，没人注意到将手伸向电梯按钮的蔚摇。
蒋凌赫一声不吭。她看着蔚摇的手指从最底下开始轻轻上滑，在数字一上微微打转。
讨论的众人有人把视线投了过来，然后就粘在蔚摇身上挪不动了。
“姐，你还真打算摁一啊。”姜烟时没认识到事情的严肃性，还以为对方只是单纯地手痒，“小心点，别真按上了。”
蔚摇冲她微微一笑，然后手一拂，按下了——
——二楼。
“你按了！”“你按错了！”姜烟时和蒋凌赫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一个以为蔚摇是误触，另一个以为她没看清按错了位置。
但蔚摇看起来并不慌张。
她看着电梯上方的数字急速变小，最后稳稳落在了“2”上，顺滑地打开了大门。
门外是正常的走廊。
众人：“？？？”
“不是，啊？”纪本深捂着发烫的脑袋，人还有点懵。他不明白自己是哪一步没跟上——怎么答案会从一开始讨论的16变成了2呢？
“2居然是对的？歪打正着？”姜烟时同样大吃一惊，“但这么会是二呢，白父难道只被砍了一刀？”
蒋凌赫盯着蔚摇那毫无波澜，仿佛一切本该如此的脸，最终确定她是故意选得2。
她一直知道答案，却不揭穿，一直在这静静地看自己如小丑一般误导他人。
结果误导别人的人自己本身掌握的答案就是错的。
蒋凌赫有点想笑。
重新踏回楼层的蔚摇不知道众人复杂多变的内心戏。
她自己也不太确定，毕竟谁能想到系统出的题还会有玩家参与的部分——答案中白父那两块的尸体是被她蔚摇亲手劈出来的。腹中切断，一头一尾，刚好两块。
蔚摇看了一眼表，距离下一次危险物质发放还剩15分钟。
希望这个楼层也能速战速决。
这回走廊有点奇怪，往常这里会有三户人家，白乐游家一直是中间的那一户，剩下两边门上都拴着厚重的铁链子，只有惩罚楼层才有每一户都开着的现象。
但这回没锁的是左边的房门，中间和右边则被牢牢拴死。
蔚摇迟疑地走进房间。房间空空如也，毫无人气，一家四口见不着一个人。
她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有些奇怪：“中间套没阳台就算了，怎么这回换到左边去了还是没有阳台？”
“这小区居然设计得这么烂吗。”
她走完路又回到了大门口，白乐游和系统提示音居然依旧一个都没出现。
这是什么鬼游戏？
她又干脆在房间里翻找起来，试图对这个屋子多一点了解，弄清白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她了解透彻，系统提示音再一次姗姗来迟。
【叮咚——】
总算是来任务了。
蔚摇如释重负地扔下了手中的东西。
【监测到隐藏任务已被触发完成，玩家蔚摇通关第三楼层。】
第099章 无尽电梯（十一）
【监测到隐藏任务已被触发完成，玩家蔚摇通关第三楼层。】
熟悉的提示音响彻整个里世界。
这回没再有人嘲笑，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四下皆静。
查天信刚回到人群不久，他自然地抓起路人玩家手臂，看了一眼对方手腕上的表：“刚好过去五分钟。”
“哈哈哈服不服！你蔚姐真能搞出两小时速通限时副本的壮举来！”
有他率先开口，众人也逐渐开始和周围人交头接耳。第一次一个人率先通关还能说是运气好，但连着通关三个……
蔚摇好像真的比会长厉害一点点。
尊重就是来得如此悄无声息。
蔚摇直到现在才算真正在群众之中搭建起了“硬实力”的印象。
首通二三四副本算得上是传奇，但人往往只有真正等到对方和自己熟悉的人或事对比的时候才会有实感。
“大家都低估了首通的含金量。”黄月明远远站在人群后面，低声笑了笑，“首通的玩家太少了，比起这个名头，后面量化难度的具体星级更让人熟悉，所以对于一般玩家来说，‘首通四星’的实力和‘通关过四星’基本持平。”
他高深莫测地瞥了一眼边上的弟弟：“像我这样有远见的玩家不多了。”
“这就是你不参加限时副本的原因吗？”黄明明用手遮着太阳，看向哥哥的眼神里满是单纯，“知道对方有实力打不过，所以‘有远见’地直接放弃，避免成为对照组之一嘛？”
黄月明呛了一口：“……我这是顺应公会号召！何——那人不允许公会成员参加，我能怎么办？”
这弟弟怎么脑子突然好使起来了。
黄明明切了一声，有些无聊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他也想去参加限时副本……这么多人围着讨论，多风光啊。反正会长不打算自己亲自上，让成员上怎么了，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呢。
“不过这回何某难得做了次人。”黄月明用姓氏指代了那不愿说出口的会长名，他转移话题道，“他不让公会玩家去的理由是怕大家死里面——更神奇地是，经过验证，这话是居然还是真的。”
“会长都没把握通关的副本，你也别想着通关。”他看了一眼白日做梦的弟弟，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别像人体育种师一样把命送掉了。”
黄明明切了一声。
他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道具，明显已经不耐烦了。
人体育种师后他独立通关了一个三星副本，虽然用了攻略和大量道具，但也没靠任何人指点，说明他还是很有实力的。
“明明一直是你不信任我。”他嘟囔着开口，“派遣保镖，没收积分，禁止我独立通关游戏……我多大个人了，身边还跟着保镖丢不丢人啊！”
“保镖？”黄月明皱眉，“什么保镖？”
“老于——就是瘦子！”黄明明气急败坏地开口，“保镖就算了，还找个这么烂的，进副本第一天就死了！”
黄月明顿住了。半晌，他突然向前一步，走到黄明明跟前站定，蹲下身直勾勾盯着弟弟的眼睛。
“我什么时候把瘦子派给你做保镖了？”
……
被群众认可实力的蔚摇此时却一脸懵。
任谁也想不到，这份硬实力的背后居然是歪打正着。
但蔚摇从不觉得自己运气好。
“触发了什么隐藏任务，说一下呗。”她对着虚空开口。
周围一片寂静。
“别装了，我知道你在。”蔚摇下意识转了一下左手手腕，上面的手表正持续匀速地震动着，说明系统不光没有离开，甚至连动都没动一步，“而且既然通关了，是不是要把我的奖品五星道具和离开里世界的线索都给我？”
说到奖励系统又冒头了【五星奖励会影响游戏平衡，因此统一延至通关无尽电梯副本之后发放。】
真不要脸。
蔚摇忍不住想。
这是生怕她通关了啊。
“既然活着，那就来告诉我到底完成了个啥隐藏任务。”她手伸到系统背包内，掏出了粘贴老未来主义玩家日记的笔记本，“不然我就要在里世界传阅这个了。”
【隐藏任务，任务名隐藏，只在通关时播报。】系统终于在败下阵来，冷冰冰甩出一段不算解释的解释。
“这个楼层就只有这一个隐藏任务？做完就没了？”蔚摇觉得荒谬。
“但这任务和拯救白乐游有什么关系——”
蔚摇吐槽到这儿突然顿了一下，转身走向大门口。
就在系统已为她要离开的时候，她却方向一拐，径直走到客厅坐了下来。
大沙发，除了灰多了点还是挺舒服的。
系统突然卡壳，副本角落传来了电流一般的刺啦声。
【请玩家立刻离开游戏楼层，回到电梯内，准备接受下一楼层线索。】系统那不带感情色彩的电子音明显加快，透露出一股焦急的味道来【请玩家蔚摇立刻离开游戏楼层——】
“规则里哪一条写了通关后不能逗留？”蔚摇将双腿架在了茶几上，摆出了一副十足的流氓架势，“除了当初白乐游补充了一嘴24小时不离开就会死，没有任何规则要求我通关后迅速离开——电梯那么小，地板又硬，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怎么啦？”
她脑袋一撇，眼睛一闭，假装听不见电流声似的闭上了眼。
系统：“……”
屏幕前的众人：“……”
“她是真休息还是假休息……”姜烟时迟疑地开口。
“假的，眼皮在抖。”石图推了下眼镜，“应该只是单纯在拖时间。”
……
蔚摇确实是在拖时间。
她在提出疑问的时候才发现了系统逻辑的不对——通关楼层和通关整个副本根本是一个概念。
整个副本的总任务是“拯救白乐游的人生”，虽然抽象并且无法量化，但总体是围绕着白乐游这个人去展开的。
但在第一个游戏楼层，主要任务是陪白乐游过完生日然后活着出去，也就是说，任务要求是“过生日”和“活下来”，而不是“让白乐游获得过生日的快乐”，这完全抛去了白乐游的主体性。
前者更像是对一厢情愿付出程度的考验，只要做了就算成功；而后者则是对结果的考验，必须要达到效果了才能通关。
矛盾点就在这里。
单个楼层的通关要求围绕“怎么做”展开的，而整体副本的通关要求围绕的却是效果。把事情做完不代表能把事情做好，把单个楼层通关完也不代表能完成副本主任务——他们最后很有可能傻愣愣地通关了四个楼层，却离不开无尽电梯的副本。
蔚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还好她第一个楼层让从信瑞附身了白乐游的妈妈，第二个楼层教育了他孩子是不能被母亲孕育的，也算是给这孩子带来了一点心理安慰，不算太偏离主线。
不过这估计就是系统这会儿想方设法要把她赶走的原因。
它原计划里没有让玩家通关这一环，能在惩罚楼层，游戏楼层下绊子弄死大家最好，一不小心让玩家都通关了也能以“白乐游未被拯救的理由”搪塞，结果自己连着通关两个楼层不说，甚至误打误撞对开解了白乐游的烦闷——眼见着要通关了，必须出手拦一拦。
这么看来，这个楼层的时间线对白乐游来说算是人生分叉口，重要得很。
不过，系统的目的是什么呢？
蔚摇第一反应是把他们这批高级玩家弄死。
几个大公会会长齐聚一堂，代表着里世界的权利最高峰，作为“君王”的系统不满于分权试图削藩——扯远了，这理由可能性太低。
这几个会长的权利本身就是基于里世界的存在而存在的，他们并没有推翻里世界的资本。
而且想弄死玩家的方式有很多，直接策划一场爆炸之类更快，更容易也更保险，没必要多此一举组局。
那就只可能是为了白乐游了。
系统不希望有人拯救他……那又为什么要放他们几个玩家进来呢，任由人家自生自灭多好。
蔚摇闭着眼不紧不慢地想，弥漫在副本各个角落的系统却坐不住了。蔚摇能感到手表的震动开始不规律起来，似乎是某个看不见的物体在房间里左右踱步。
神奇，她还以为系统无形呢，居然像个人似的会跑。
震动变化得越来越频繁，蔚摇手腕甚至麻到失去了一点知觉。房间寂静无声，蔚摇的心跳声也就显得格外明显。
咚、咚、咚这声音在某一瞬间突然沉重了起来，仿佛混杂了些别的东西。——是脚步声。
蔚摇麻溜地睁开眼翻身起来，真巧对上了打开房门的白乐游的脸。
男孩已然有了成人的模样，不过脸还带着孩子到稚嫩，大概在十八岁上下。他的个头从比自己矮半个头到现在高一个头——就是看起来更瘦了。
原先的他可以用皮包骨头来形容，现在就是纯纯的骨头了。
他看到沙发上的蔚摇，露出了惊喜的神情：“蔚老师，您来看我啦！”
蔚摇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态度搞得一愣。
这张瘦到凹陷的脸配上这么夸张的笑容真的有几分惊悚，她宁可对方哭丧着脸。
“看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蔚摇干脆应下了他的热情，装出一副熟络的样子，“怎么这么瘦，没好好吃饭吗？”
她走到男孩身边，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
除却硌手的骨感，蔚摇意外触碰到了一些湿滑的东西。
她皱眉将手缩回来，入眼是一片猩红的泥渍。
第100章 无尽电梯（十二）
这是……泥巴？
还是湿润的泥巴。
蔚摇装作没看清的样子自然收回了手，顺势将手心上的泥抹到了口袋里的帕子上。“刚放学？”她退后一步，看向男孩背后的背包，这玩意儿可比他的身板要厚多了，“快把包卸下来，一直背着多累啊。”
她伸手把拉掉半边包带，白乐游也顺从地倾斜肩膀，让背上的东西顺利滑下：“没办法，高三了，书肯定要多一些。”
包看起来装了很多东西，握在手里也能明显感受到手臂被下扯的感觉，带着一点撕裂的痛楚。
但手感明显不对。
蔚摇走向沙发，路上假装体力不支从而几次换手减轻压力，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一是太轻了，一个塞满教辅试卷课本的高三生书包绝对比这更重，手上这个有点太轻了。
二是重心不对。书自带支撑力，体积又大，塞在书包里能保证上下重量基本一致，重心基本等同于中心；但这个重心明显下移，抓着上端移动时，背包一下变成了水滴形下宽上窄，东西全都掉到了下半部分。
背包里大概率一本书都没装，里面有的全都是些重量大体积小的玩意儿。
她不动声色地把包放到了沙发上，转身见男孩打开了房间门，边脱衣服边往里走。
等等，这里啥时候多了一扇门？
蔚摇怕被发现，迅速撇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她几次经过这里，都没发现这扇白门的存在，说是突然出现的应该也不太可能，那只能是系统故技重施，强行降低了门的存在感。
看来里面的东西十分重要。
暂时没找到进去的契机，最好还是不要打草惊蛇。蔚摇收回视线，把口袋里的手帕拿出来瞧了一眼。
洁白的底布料上粘着的确实是泥。棕红色的泥整体细腻，混着一点粗糙的沙砾和小石子，含水量大，摸起来湿湿滑滑的。
“这泥……”蔚摇表情古怪。触感不对劲，这个湿润度绝对是刚下过雨或者刚浇过水的土体才能拥有的，但白乐游身上明显干燥，也没有拿着伞进房门，自己在房间内也没有听见雨声，外面应该没有下雨才对。
而且颜色也不对。
她伸出手捏住了土渍，试图用指间将周围的泥聚拢捏起来，但最终失败。这泥塑形性极差，红色的主体在手离开后迅速塌软，砍断了它是砖红壤等天生红色的土壤的可能性。这类土质地粘重，别说捏后松散了，在浇上水的那一刻就该迅速板结——现在的它只能解释为普通土被染红。
被红色液体浸润的土壤……答案好像呼之欲出了。
像一切烂俗的凶杀电影一样，土地应当是被人浇灌了血液。或许是白乐游埋了爸妈的尸体，又或许是处理了更新鲜的奶奶，又或许单纯……
蔚摇抬头，看向那从房间里出来，瘦得不可思议的白乐游。
换下夸大的中国式校服，他穿上清爽的短袖，露出胳膊上密密麻麻的刀伤来。
又或许，白乐游只是单纯在用自己的血液浇灌土地。
放这么多血，不瘦才怪吧！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系统认定这个楼层对改变白乐游的人生来说至关重要了——不说心灵拯救，这要是再不开导，人家能把自己玩死，命都没了，人生也确实无法被拯救了。
“胳膊上怎么这么多伤？”蔚摇相信有前两个副本打下来的基础，对方不会轻易伤害自己，索性来了一记直球，“你在自残？”
“你说这个？”男孩抬起手臂看了一眼，“不用担心，现在看起来是恐怖了一点，但收成后会恢复原状的。”
“什么叫快收成了？”蔚摇捕捉到关键词，“你种了什么？”
“我把我母亲‘种下去了’。”白乐游神情自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她快长出来了，我又要拥有妈妈了。”
蔚摇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什么叫快长出来了？这个副本怎么走向玄幻了起来？
她试探性地问道：“……你把你妈种在哪儿了？”
“一楼院子里，不然还能是哪儿？”白乐游反问。
“行。”蔚摇也不含糊，她觉得以白乐游现在的精神状态来看也不太适合与他进行进一步的交流，不如自己亲自去看，“我去一楼见识一下。”
这话一时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啊？”
屏幕前的众人同时不受控制地挤出了疑惑的叫声，“怎么去？”
“不对吧，去一楼走电梯的话不就默认离开楼层了吗？”姜烟时盯着屏幕，“而且一楼说不定是惩罚楼层……院子在楼外，要是系统不给开大门就麻烦了。”
“而且说不定系统根本没‘建’楼外的‘模型’。”蒋凌赫补充道，“系统如果只设计了大楼作为游戏场所，外界很有可能是虚无的，掉进去真就死路一条。”
她倒不觉得奇怪，蔚摇毕竟是一个新人，对副本构造有误解也是正常的。
白乐游也有着同样的顾虑，他摇了摇头：“去不了一楼的，大门只会对‘原住民’敞开，你们这些外来者无法推动大门。”
“别去，一楼……很危险。”
刚刚一直很吵的系统电流声此时却安静得不行。蔚摇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它现在巴不得自己离开楼层前往电梯，那样自己就参与不了这个阶段的“拯救了“——当然，如果自己能更进一步，主动按下1层简直就是喜上加喜。
她故意对着空气询问：“没有解谜的情况下，玩家可以自主前往其他楼层吗？”
“可以。”系统回答十分迅速，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玩家完全可以通过碰运气找到其他游戏楼层。”
“此外，颁布一条新增规则。”它紧跟着又补充了一条，似乎是怕蔚摇再回来掺和这个楼层的事，“已经通关过的楼层按钮自动变灰，玩家不可再次进入。”
“那行。”蔚摇得到答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判定违规就行。”
她站在白乐游卧室的门口，摆出一副想往外走的架势，却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转身一个爆冲。
白乐游的房间门此时正处于完全敞开的状态，她刚才瞟的那一眼看到了，房间里有一扇窗户。
这是她在这个副本里第一次看见窗户。
她两步冲到床边，往左一跳，踩住床沿借了个力，手一撑就翻上了窗台，手指灵活地打开窗户锁，将门扯到一边翻了下去。
手指彻底松开的一瞬间，她能感受到手腕上的手表带动着整个胳膊都在震动，呼啦作响的电流声在耳边炸开，冲击着她的耳膜，将下坠时的风声都一并覆盖。
哦吼，系统估计是要气炸了。
她漫不经心地想。
下落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存在于慢镜头的影片。
她能看见自己的头发挣脱头绳向上方飘去，一双苍白瘦弱的手从窗户里伸出，尝试抓握却失之交臂。那张毫无血色而又惊恐的脸印在玻璃后，嘴型还比划着“不要”两个字。
——然后蔚摇稳稳落地。
“忘了吗，这是二楼。”她歪了歪头，有些无语地看着地看着半个身子探出窗户，而手正好悬挂在自己鼻子前的白乐游，“……别说，我俩叠一起都比楼层高。”
当然，就算不是二楼，手头的防护类道具也足够她安全落地了。
白乐游：“……”有点尴尬是怎么回事。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人一翻也跳了下来。
屏幕前的众人纷纷长舒一口气，蔚摇跳楼那一幕是真把人吓坏了，哪怕知道对方肯定是在有把握的情况下跳的，视觉冲击力也够强的。
“完美避开了大门的限制。”纪本深感慨道，“直接落到了院子里——要是借用刚刚建模的比喻，就是游戏公司没有建更大的场景模型，但蔚姐直接穿模了。”
这谁能想得到。
蔚摇想到了。
她和别人不一样，知道每一个副本都是独立完整的世界，自然也不会被系统故弄玄虚搞的那些“空气墙”把戏骗到。
从她第一次进入副本起看见的黑雾就是障眼法，给人一种莫名恐惧的感觉催人离开，但穿过去肯定就能看见更广阔的世界。
蔚摇不管耳边依旧不停的嘈杂电流声，伸出手扶了白乐游一把帮他落地，生怕这副骨架子被震折了。她拍拍裤腿上沾着的浮尘，自然地搭上了对方的肩：“走，去给我介绍介绍，呃，你妈？”
这棵树绝对是突破点。
【前方禁止进入。】
憋了许久的系统最终还是发出尖锐的警报声，试图通过威胁组织她前进的脚步。
【玩家不可进入其他区域，重复，玩家不可进入其他区域。】
【副本边界黑雾具有腐蚀性，若执意要前往不保证安全，玩家需对自己行为负责。】
蔚摇微抬下巴，冷哼一声：“狗屁。”
“吓唬吓唬别人得了，别把自己也骗了——真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造物主了？”
她盯着面前遮挡视线的黑雾，熟悉的恐惧感直冲冲地挤进她的脑门，但没能停滞她的双腿。
蔚摇睁着眼，一步踏进了黑雾之中。
“刺啦——”
电梯内部的屏幕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屏幕一暗变成了雪花。
断连了。
蒋凌赫眼前一黑，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黑雾后面，居然是能进入的？”她从未如此失态，止不住地喃喃自语，“还有，什么叫，‘真把自己当造物主了？’”】
蔚摇到底知道些什么？